待云开————栖木
栖木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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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晓明另只手手背用的寸劲推倒了齐冉,早听说过,那年跳《流云》的时候,他去学的太极拳,还没想到本事还在呢!
"因为你的事,《画魂》被禁了,齐导,你说的事就当我听不明白吧。你有你自己的前途,莫学了我老师"他甩出最后几个字,"......那样的下场。"
齐冉蹲在地上,没有哭,但是眼睛都熬红了。
何苦呢!他詹晓明是什么样的人,任何人遭了他遇过的事儿,不要说再跳舞了,也许连看跳舞的心思都没有了,他齐冉又怎么能说不会这样对他这样的话,揭了伤疤还要撒盐。少年人哪。
少年人哪。

主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只有接哪还有什么办法呢?
"主编。"c
一声咆哮就这么过来了,"你死到哪里去了,小詹呢?小詹有没有怎么样。"
他啊,他很好,刚把一孩子给拒绝得干干净净的,"詹老师很好。"
"妈的,《画魂》给禁了,那个不知好歹的齐冉就靠了家里的一点关系,上了这么好的一个舞,居然被他的那点破事给搅了,好端端居然给我去惹总政歌舞团的领导,你看看,一条批示下来,小詹三个月的功夫就白花了,坏了自己的前程不说,还去给我把小詹的也给搭上了。"
这小子也算是本事了,想当初那个实验剧的就有一个被搞到外国再不回来了,看来这孩子再这么下去也是一样的下场啊。"主编,这事和我也没有关系啊。"
冲他吠也是没有用的。
听得那头老老虎低沉了吼声,"小詹他没什么吧。"
三十几岁了,什么没见过啊,走了这条路还不知道其中的艰险吗?很想就这么地回了过去,不过也清楚下场就是明天饭碗也就不保了。他是俗人啊,学不来那些神仙,学不来那些神叨叨的事,"詹老师很好,他没什么事。齐导就有点......"
"对于他,还有些传闻,你给我好好看着他。"
就知道他就是来派这样的功能的,"我知道了,主编,但是请你放心,詹老师是个很坚强的人,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那孩子我知道,只是......"他叹了一口气,"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三十二岁的人了,再跳舞是真的有些困难了。主编说的没有错,这真的是他最后的机会了,齐冉却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还在那里......要是他是詹晓明杀了他的心都有。
挂上主编的电话的时候。
他听到--

"齐导,跟我舞蹈学院里去当老师吧,我和我们院里的领导商量一下,学校不比社会,压力要小很多。"
"詹老师......"
"什么都不用说了,既然你叫我老师,我总不可能放你不管。"

传说里,吴刚会砍一个桂花树,那树每当要砍倒的时候,吴刚总会出点事,于是那树就一直砍不倒,吴刚也就一直在月宫砍树。
看来,这舞蹈学院里也要多了一个吴刚啊。

"亓记者。"一挂上电话的时候,詹晓明走了进来,依旧是那个"亓记者"的称呼,其实能被他叫作"亓琅"也挺好的,只是现在想想总觉得是发烧烧昏了头,才有的事吧。
"你现在怎么样了?"伸手又要去摸他的额头,被他避过。
"就是发烧嘛,说得这么严重。"也不敢问他他那句"亓琅,你这个人哪。"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就是发烧发昏了吧。
詹晓明笑了一下,"看来是好了,也好对袁伯伯交代了。"
是他难交代了,到底是谁照顾谁啊,"詹老师,费心了。"
"亓记者,你不要这么说,好歹我们也是有交情的人。"
两人对视的时候,他看到他那张有些苍白的脸,明白他其实是难过的,明白他其实是痛苦的,为了艺术的人,可以不为了名,但是自己的艺术就让那么些人知道,真的是不太好受的。为了那么一个孩子,这么好的机会这样错过了。就如同他一个发烧,这三个月也算是白过了。
那么要去安慰吗?用什么态度,用什么资格,说来他们都还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最深的关系还不过就是采访和被采访的工作关系。
那么这样地漠视吗?那么自己心口的那种堵要怎么排解呢?
"詹老师,谢谢你照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看......"
"亓记者,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对,他一直都是很好的,一直都是很顺的,只是他为了莫名的理由心疼这个人,可是心疼了,那种疼要怎么止呢?
"其实是这样的,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是搞音像的,他和我说过,像做过一个关于舞蹈学院的碟。你看......"
那个时候,他那双眼睛都放出光芒来了,那双一直都是很温和看不出情绪的眼在他面前透出喜悦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很久都没有这样了,怎么就能遇到这么个人呢!

13应是天凉好个秋
"林中正,你音像公司的吧。"很愁地看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幸灾乐祸的人,他叹出一口气,再叹一口气,"能不能帮我录制舞蹈学院的作品碟。"
那贱人居然很干脆地就回绝了他:"那种东西卖不出去的,而且制作上很费功夫的。"
"你也知道我陷进去了,看我是你师兄又是你多年的邻居的份上,先欠着我能卖出去的。"
"好,既然师兄都这么说了,师弟我一定帮忙。"
贱人啊贱人,就逼着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才开心才高兴,这是什么心态,这是什么道理。"那就这样了。"
"等等,师兄,你确定卖得出来?"
笑话,他当记者都多少年了,总有点不该知道的事被他知道了,威胁上几个领导人物的总能卖出去的,"我好歹也是混迹江湖多年了,没点本事傍身,我早被社会淘汰了。"
"就为了那个詹晓明,你说不定要亏的。"
亏就亏吧,人家包个二奶还要买个房子呢!虽说他没那个心思,但是再不做点什么,看着那个人一路那么"顺"过去,心口要堵到什么年月去。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我这个人是情圣啊。"
"喂,这话由你自己说,你也不嫌恶心。"
不然怎么样,跑去和人家说"我爱你",那是什么年纪做的事儿,他老了,也就这么点本事了,再不拿出来了,过些年也就没用了。
林中正摆出好奇的样子来,"我听说詹晓明要演一出舞剧,居然给下了。"
是啊,他还是全程看着的人呢!"编导本事大啊。"
"人倒霉起来啊......"
别这么说,那人还要逢人就说他过得很顺呢!"就说啊,三十几的人了,这么有理想干什么呢!"
"没有理想你看得上人家?"
他是这么伟大的人吗?"去,又不是小学生,玩这套。你这么有理想的话,明天来我给你个命题作文,《我的理想》写上万把字的,也对得起念了这么多年的书了。"
林中正拍拍他肩膀,"介绍点经验,我也想把几个直的给拐了,你是怎么想的。"
他是怎么想的,拜托,他连个心疼总是要靠一个月多人总结以后才明白的,喜欢两个字想到就头大,他还敢问自己是怎么喜欢的,他当他心理这么健康呢!"我是帮朋友。"
"帮朋友?谁刚还是说自己情圣来着的。"
"不是你说的我被大学生给甩了吗?我决定要留点纪念了。"
林中正说来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在社会混了这么些年了,人脉是有了些,朋友是越来越少了,他是剩下的那几个和他不谈利不谈钱的朋友。他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临走的时候,留了一句,"师兄,好好想想吧,这路不好走。"
他看他走得挺开心的吗?"谁说我要走这条路,我老了,决定柏拉图了。"
林中正点头哈腰"师弟服了。"

他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受到了主编一再的肯定。虽然他吃不准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在他坚持他是被詹晓明的艺术精神所感动后,那个年老智障的主编也就眉开眼笑了,决定亏了杂志社也要坚持他。
所以啊,宠孩子的家长好哄啊。
于是一百张就有了着落了,杂志社工作员还有家属每个人分发。挺好,实在是不错的,于是申请年假的时候,主编眼神有点飘,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正经事了,但是爱护孩子的心理还是战胜了一切,也就这么着了。
所以说啊,这年头,孩子家长的钱最好骗。
于是事情也要去安排,詹晓明是个艺术圈里的人,就不能找文艺圈里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有些毛病吧,詹晓明这人看着挺好弄的一个人,要是脾气上来了,谁也挡不住啊。导演千万不能找,这年头的导演都爱玩个出位的,明天把拍的电影给按蒙太奇地剪了,詹晓明非掐了他不成。摄像得是好的,灯光也去借,舞台效果和画面效果总还得有点距离的,后期制作也就自己上了,林中正那里他很放心,说了先欠着就能先欠着,谁叫是这么多年的损友呢!
然后再去找人,先找的郑老,把事情说清楚,那老头正怄着呢!一听说这事,那叫一个高兴啊,原看他的角度都是90度,现在是平视了,太不容易了。给詹晓明打了招呼,拉上几个漂亮的女学生联系了几个老板,资金也就有了,所以说啊,舞蹈学院也有很大的优势的。后面的嘛,就是些不入流的事了,威胁了几个领导,百万张是不可能了,几万张已经有了着落了,最后嘛,就是那批领导打交道,争取能出就好,印象制品这两年打得也凶,还好有郑老这样的人物在,也就镇住了那些个领导,打着为了艺术的旗号,这碟是稳出了。
于是就在学院里大张旗鼓了起来,好几届的毕业生都被叫了回来,什么好的新的节目都上了,决定也来上个靠百张的碟。詹晓明拉过齐冉,《画魂》再跳了一遍,齐冉去了傲气,听了些意见,也明白他个碟不能太出位,也就把结局给改了,那个孩子也该长大了。
他一直以为詹晓明会再跳《流云》,他却说,自己跳不动了,没有当初的感觉了。
觉得有些奇怪,也不能多问。
宣传上也不敢太明显,找了几个当记者的朋友,报纸旮旯和电视字幕上给挤上了些,那饭没少请,钱倒是省,只是人情也落下了。记得还有个开网络公司的朋友,寻他找了一批枪手,对着时下出位的那些个舞蹈演员一阵乱批,最后来了句"咱们都看的学院派的"。也跟着风,找了些没事的人到网上去卖,也只是争取多卖些。碟出来的那天,刚赶上舞蹈学院校庆,大肆地宣传了一番,院领导看在郑老的面子上居然还给点补贴,想着法儿在最后补了一句舞蹈学院最正式的出版物,来了个权威认定。还雇了些人在舞蹈学院招考的时候,在门口卖。最后还跟电视台的人商量着,看能不能卖给台里,虽说他给了个有可能,也是一个出路。
总算是没有亏本,三十几岁的人,有一天猛一看都像是六十多了。好好睡了上了三天,振作了精神,好好上班去了,主编那几天看着他认真上班的神情都快赶上看着詹晓明的那神情了。
心也安了,等到第二年秋天就快来的时候,林中正却慌乱地带了个消息给他。
"师兄,你太猛了,那碟卖疯了。"
啊,这还有世道,他本着要亏的心情去卖的。"贱人,你不是耍我吧,你看过那种碟卖火的吗?这市面上这种碟少得可怜,就是因为没人买啊。"
"所以说,师兄,你的策略实在是......就光在舞蹈学院门口就卖了十多万张,后来就连着个定单,都是些要考舞蹈学院的人来买的,你联系的那些个领导,一摆上的时候,显得有脸有面儿的,接着那个什么领导也都开始学起来了,你想的那个百张礼盒的主意卖得那是......我们老板本来还想瞒着你的,我和他说的,你这样的人才,以后再出点什么主意,我们公司就不用担心要倒闭了。"
那都是逼出来的,钱是自己出的,还背着债的,还都不想点主意出来,这还有活路吗?"卖出去也好,詹晓明那里应该就安心了。"
林中正诧异:"你没打算再出了什么别的。师兄你靠这个能发啊。"
"你笨啊,现在是因为世面这样的东西太少,这玩意到底是个精英艺术,现在也就是什么暴发户啊领导摆摆门面的,苦哈哈的学生和老师买个几张看看就是了,现在是火,等到过些日子印象公司大家一起上的时候,还有什么可以赚的,我也就是业余来玩玩的,真要是认真的,我玩得过那些玩了十几年的人吗?"
林中正听了极是受教,"利润多的我都打给你了,你打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都做这份上的,给希望工程呗。"
"你那工程的主持人不会是叫詹晓明吧。"
那也太假了,"捐点钱给他们学校,那么破的设施,你都没有看到那个舞台的灯都是些能掉下来的次货。"
林中正看着他的神情都赶上日本恐怖片里看到贞子时主角的样子了。"不是吧,师兄,你艺术了。"
艺术?和他有几毛钱的关系。只是想着那个人可以那样地走过来,还要这样离一个人走下去,心口就堵得很,说到头了是为了自己,这样的结束不是很伟大吗?这样结束了,他还是为了艺术贡献了呢!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多的他负担不起,其余的也不敢去想。要像吴刚那样地做那么些个无用功,他还不如就做些让自己心里好过些的事就可以了。
"我是被艺术给那个了......"
"师兄......"
拍拍他的肩膀,"贱人,谢了,钱我也不多要你们的,现在开音像公司也是困难。"
看着林中正感动地一把一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他说:
"师兄,那贱人两个字你用不用得着这样地说。"
真是不好意思,他是个小气、记仇、猥琐的中年老男人。

14却是浓浓春日情
没有时候比那段时间更令自己高兴,詹晓明一直都在他身边的,这也许就是他最高兴的事吧,也许苦点,也许累点,还一直都在担心亏本了还不出林中正的钱,还怎么去逃呢。郑老对他也是越来越青睐有加,走在舞蹈学院里的时候,总还有些年轻学生过来问他有没有意愿给他们出碟,还真有一把名人的感觉。
一直都记得那天,在拍《画魂》的时候,他们俩个人依旧是很客气地问候:"亓记者"、"詹老师"。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他甚至被齐冉拉过一边问:他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詹晓明和他也就回过神来。
那该怎么叫呢?想了好多天也没个主意,也就这样一直下去了,只是称呼而已,在那称呼底下,他已经看出来了,他于詹晓明至少是个朋友了。
还求什么呢?天长地久、曾经拥有那都是二十几岁的人说的话,他詹晓明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后来后期制作的时候,也就是打了几个字幕,稍微接了接,可没想到原来的规模太大,百张呢!白天还得上着班,那段时间是很苦的。詹晓明倒也是懂事,隔三差五地来看他,给他带点饭菜什么的,还和他们主编说了他的情况。说起那事也是有点火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主编他给得有多苦是没有用的,他詹晓明就是说了句"亓记者挺辛苦的。"什么奖金、津贴啊都来了,这什么世道。
卖碟的时候,倒是挺顺的,雇了人也就不管了,居然还卖得不错,倒是真没想到的,把那钱直接给詹晓明吧,就太什么了,找了郑老,把那钱给了他,说是为艺术再献上一把力,可不能说这是卖碟剩下的钱,那就不显出他的高风亮节来了。那天的郑老那就一个激动啊,握着他的手,半天没撒开。他眼里的潜台词他清楚:"你这小子我怎么就没看出你这么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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