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简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满脸兴致勃勃,"这么说来,你们认识?似乎还有过结?"
"不认识!"宋轶冷冷回答,突然间,表情无比狰狞,"谁会认识......这种人渣!"
简单生生打个寒战,看样子--
不只是过结。
饕餮
下午五点三十分。
简单在宿舍整理衣冠,满脸隐忍的雀跃。
崔灿看他折腾,始终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六点四十分,宋轶过来。
"去吃饭!"他进门大叫,"饿死了,累死了,困死了,工作真辛苦,迟早得过劳死......"
转头看见简单,表情惊诧,"唷,帅哥,哪里去?"
简单微笑,露出白森森一排牙齿,"约会去。"
宋轶大笑,比个"加油"的手势,转头再看崔灿,正埋头游戏,一脸沉郁。
"小残怎么了?"走过去,手刚搭上肩膀,就被利落甩掉。
宋轶微愣。
简单使个眼色,示意他小心行事,此人正是心情不佳。
七点十五分。
简单收拾停当,准备出发。
"祝你好运!"宋轶对他说,"今晚月色如水,暗香浮动,情景交融,适合艳遇。"
"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不过,还真有点紧张,这是我第一次与网友见面。"
宋轶瞪大眼睛,满脸不相信。
"真的真的。"简单连忙摆手,"我真的......"
"快走吧,小心迟到。"宋轶忍住黑线,将他推出门,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是出土文物么......"
转头看见崔灿,"小残,你到底怎么了?最近为什么会反常?发生了什么事情?"
问了几遍都没回答。
宋轶察觉不对,走过去,扳住他的肩,将他转过来,"小残?"
崔灿低着头,慢慢说,"我......"
等了半晌,没有下文。
宋轶正要询问,崔灿却突然起身,"我去找简单。"
"什么?"宋轶一愣,立刻将他按住,"人家那是约会!你去干吗?"
崔灿不说话,抓起外套,转身冲出门去。
宋轶大脑当机三秒,猛然回神,飞身追了上去。
夏日的夜晚,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穿过宁静的小路,越过沉寂的大道,拔腿狂奔--
遛狗的老教授望月兴叹,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哎呀,年轻真好。
两人跑了半个校园,终于到达简单的约会地点--
图书馆背后的小路。
崔灿刚要上前,被宋轶拦住。
"等等,"宋轶上气不接下气,喘了许久,这才平稳呼吸,把扭曲的面容调整到严厉,"你到底要干吗?就这样冲过去?然后破坏人家约会?为什么?总要有理由吧!"
"没理由。"崔灿回答干脆,"就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我......"崔灿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前方简单的声音,高了一个音阶,似乎很惊诧--
"饕餮呢?你是谁?"
崔灿脸色大变,推开宋轶冲过去。
简单站在原地,瞪大的眼睛,微张的嘴巴,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对面是个男人。
没错,不是MM,是个男人,高瘦的身形,得体的衣装,严整的发型,棱角分明的脸,很英俊。
"是你?"崔灿看清那人,不由退后两步,表情有些惊诧,又有些了然,"真的是你啊......原来真的是你......"
"怎么回事?"简单仍在混乱,且越来越混乱,"饕餮MM呢?怎么会有个男人?你和她什么关系?这到底......"
话未说完,被人推向一旁,一个踉跄,险些爬在地上。稳住身体后,愤愤回头寻找凶手,却发现宋轶站在前方,正揪起男人的衣领--
"李亦奇!你个混蛋!"
语言充满仇恨,伴随身体力行,一拳下去,正中面部,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这是什么状况?
简单顿时痴呆,石化当场。
似乎,宋轶面目狰狞,正在当街行凶。
似乎,被害者是与自己约会的人。
似乎,这人叫做李亦奇。
等等,李亦奇?
蜀山剑侠中的李亦奇?!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初遇
话说李亦奇,男,三十二岁,博士,海归,副教授。
光看个人简介,就能得出结论--
年轻有为。
可惜,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真乃至理名言。
李同志的最大问题,就是--同志。
那个,没错,如您所想,他性喜男色。
初次相遇,李老师还是李博士,崔硕士还是崔本科。
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年少无知。
李博士临危受命,替生病老师讲述围棋选修,结果发现崔同学,惊为天人,爱恋痴缠,至死方休--
当然不可能,又不是言情小说。
事实是,崔同学先是上课迟到,面无悔意;接着被叫提问,茫然无语;然后滥竽充数,替人签到,最后溜向后门,意图早退。
顽劣不堪,不可救药。
李博士鉴定完毕,大手一挥,"门口那位同学请留步!"
崔灿脸红发烫,充耳不闻,意图一走了之。
"崔、灿、同、学!"李博士拎着花名册,大喝一声,"你再走一步,本学期成绩归零。"
崔灿硬生生停步,沉吟,吸气,转头,面似苦瓜。
要说崔灿,实属不易,他是大学中极为罕有的、爱学习、成绩好、不逃课的雄性生物代表。
外加班干部的头衔,学生会的历练,深的众老师喜爱。
可是,怎么就惹上李博士呢?
这事,只能归于造化弄人。
呃,说白了,就是运气不好。
首先,在宿舍打牌,战意正浓,眼看时间紧迫,崔灿坚持上课,另三人不允,抗议之,争取之,逃脱之,一路小跑,冲进教室。
结果迟到。
接着,课堂笔记很全、很好、很详细,无奈--走的匆忙,忘在宿舍。而问题很难,所以不会,既然不会,无从狡辩。
结果无语。
然后,台上点名,事关成绩学分,兄弟本是同根生,不讲义气定断肠--被他们揍断肠。而且人多系杂,偶尔充数又何妨?
结果被查。
最后,差十五分下课,收到宋轶短信,因违规用电,另三人当场被抓,要求检查一份,罚款若干,请求支援......不好前门出走,只有后门撤退。
结果被抓。
李博士听完解释,不置可否,嘴角冷笑。
"这么说来,你是冤枉?"
崔灿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点头哈腰,"老师,我错了,下次绝不再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博士阴笑,"不过,仍要小惩为戒,你记迟到,其余三人旷课,哎呀,他们已旷课三次......符合扣除学分的标准。"
崔灿立刻垮下脸,"老师......"
"再说无用,我自当严格执法,秉公处理。"李博士微笑,"你可有意见?"
崔灿心中暗骂,脸上谄笑不变,"老师,您大人大量,心胸宽广,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把生平油腔滑调悉数搬出。
"我可不是菩萨,"李博士不为所动,"你烧香拜佛也没有用。"
崔灿一顿,随即改变策略,"老师,您看天色不早......一起宵夜如何?"
李博士终于笑出声,"没看出来,你还挺滑头。"
这不是被逼无奈么。
崔灿心里恨恨,嘴上不敢多言,面上全是期盼,"您喜欢吃什么?"
后来,崔灿说,别看本人年纪小,那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经过大起大落,懂得大是大非,提前大彻大悟,历经千辛万苦,遭受千锤百炼的!
好吧,崔同学就这毛病,一兴奋就泛酸。
还好,他不经常兴奋。
事实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崔灿借助不正之风,终于从李博士手下挽救了另三人的学分,且成功逼迫其感恩图报--每人请大餐三顿,菜系不得重复。
此外,一来二去,居然与李博士也套上交情。
真乃因祸得福。
本来,一切都很好,尤其与李博士,亦师亦兄亦友,几人常混博士楼,上个网,下载个资源,还是全天供电。
呼朋引伴,相处甚欢。
只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李白说,荣华东流水,万事皆波澜。
罗贯中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某不知名人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李宁说,那个,一切皆有可能。
于是,有一天,事情发生了。
旧恨
事情的起因很莫名。
李亦奇,李博士,李同志,由于恋酒贪杯,导致酒后滋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吻了崔灿。
注意,是吻,接吻的吻,当然,也可以说亲,亲嘴的亲。
此举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好吧,大波有些夸张,小波总是有的。
当时情景回放如下。
晚上十时许,李亦奇、崔灿、宋轶三人外出宵夜。
或许由于心情不错,三人都喝了不少。
十一点左右,李博士不胜酒力,由宋崔二人护送回去。
到达目的地,三楼左转最后一间,宋轶拿钥匙开门,崔灿架着李亦奇,在楼道里等候。
二十秒后,门被打开,宋轶开灯,回头正要招呼,却见崔灿被按在墙上,李亦奇跨步,俯身,低头,对准他的唇--
吻了下去。
顷刻间,天崩地裂。
大脑未及反应,宋轶已经一拳挥出,速度之快,力道之狠,参加拳王争霸都没问题。
毫无悬念的,李博士中招,倒地。
事后,李亦奇登门道歉,负荆请罪,只说酒后失德,自己万分抱歉。
崔灿见他脸被打歪,嘴角撕裂,多少有些心虚,毕竟人家也是无心,于是想说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宋轶不甘不愿,不屈不挠,态度恶劣,只差将李博士的脸二次修正。
老马跟小三不明因果,试图劝和,结果被怒目而视,横眉冷对。
李博士看情况不妙,只得先行撤退,意图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不过,事实证明,时机这东西,不是轻易能等到的。
有时,你以为等到了,结果却是厄运。
三天后,李亦奇约出崔灿。
先是致歉,态度诚恳,痛定思痛,只差一死谢罪。
崔灿尴尬摆手,表示已不在意。
李亦奇喜上眉梢,突然话锋一转,脱口便说--
"其实,我喜欢你。"
崔灿愣住。
李亦奇缓缓开口,"那晚我并未真醉......"
崔灿皱眉,"什么意思?"
"亲吻只是试探,"李亦奇说,"你并未强烈反抗,而且又轻易原谅,这都说明你不讨厌我,甚至有些喜欢,对不对?"
博士的大脑都是这样构造吗?
崔灿已经石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所以没有回答。
"我喜欢你,而你,也是喜欢我的,既然如此,"李亦奇边说边向前,深情款款,含情脉脉,"灿......我们......"
崔灿回神,大惊,后退,再后退,不停后退,机械后退--
忘记身后是荷花塘。
扑通--
溅起水花无数。
宋轶赶到医院时,崔灿已被推进病房。
营救适当,抢救及时,只是喝了些脏水,身体并无大碍。
医生解说完毕,沉默一下,又补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病人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
宋轶带着疑问离开。
寻到病房,推门而入,看到里面的人,不禁一呆。
崔灿坐在病床一角,穿着病号服,抱着膝,身体瑟瑟发抖,他咬着牙,像是在拼命克制。
却无法停止。
"小残?"宋轶心惊,直冲过去,"你怎么了?"
崔灿没说话,缓缓抬头,似乎想微笑,却怎么也扯不出笑容。
"很冷么?"宋轶翻开被子,将人裹起来,再狠狠抱住,语气十分恶劣,"水里没淹死,于是想冷死吗?笨蛋。"
怀里的身体还在抖着,沉默许久,微弱的声音响起。
"不......想死。"
"什么?"宋轶低头看去。
崔灿脸色惨白,目光却很清澈,他说,"我不想死。"
医生说,病人可能因溺水恐惧,又或者,有其他诱因刺激,所以才会情绪不稳定,过一阵会好,不必太担心。
宋轶不是很担心,却无法不生气。
所以,当见到罪魁祸首时,毫无疑问,又是一场暴风骤雨。
呃,或者该说是--腥风血雨。
自此,李亦奇淡出众人的视线。
然后毕业,出国。c
最后,完全失去联络,只剩记忆残留--
对此,宋轶明确表示,恨不得失忆。
至于崔灿,如医生预料,他很快平静下来,回归日常生活,吃饭睡觉,学习娱乐,生气高兴,一如往昔--
除了留下后遗症些许。
崔灿从不游泳。
从不。
会谈
俗话说,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
早一分人还未到,迟一分却已散场。
譬如崔灿与宋轶,也譬如崔灿与李亦奇。
几年后,拥有恩怨情仇的人再次相聚。
不过,真不好说是劫是缘。
"李亦奇,你个混蛋!"
伴随一声怒吼,宋轶一拳挥出。
如同多年前一样,李亦奇中招。
"宋轶?"他踉跄两步,捂着半边脸,似乎也很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没等回答,简单从一旁跳出来,大喝一声--
"先让我说一句!"
狼嚎狮吼一出,成功吸引了几人注意。
"你!"简单指指李亦奇,"你就是饕餮?"
李亦奇点头。
"不可能!"简单斩钉截铁,脸色沉重,"饕餮是个女的,怎么会是你?"
李亦奇摊手,"饕餮从未说过自己是女的。"
"你明明......"简单想想,声音低了下去,"好像是没说过。"
"别听他的!"宋轶插话,阴阳怪气,"他肯定是故意的,居心不良,对你另有企图。"
"不会吧?"简单更加迷惑,"我是个男的,他对我能有什么企图?"
"男的怎么了?男的......"宋轶本是义愤填膺,情绪激动,可对上简单好奇的目光,却又说不下去了,"反正,他不是好人。"
"宋轶,"李亦奇冷冷开口,"你动手在先,诋毁在后,我们有何深仇大恨?"
宋轶咬牙切齿,"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李亦奇转身,对着面前人,目光炯炯,"我只想问个清楚。小灿,你说呢?"
崔灿与他对视,没有说话。
"我想知道,"李亦奇上前一步,"你为什么躲着我?"
崔灿平静摇头,"我没有。"
"没有?"李亦奇叹气,"搬宿舍,换号码,挂电话......这算什么?见你一面必须用这种方式?好歹朋友一场,我是洪水猛兽么?"
一旁,宋轶在听着,把几句话串联一遍,立即融会贯通,恍然大悟--
"打骚扰电话的原来是你!你通过简单引小残出来!"
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情绪不是惊讶,而是愤怒,呃,应该说是出离愤怒。
另一旁,身为局外人的局内人,身为高智商的低情商者,身为理科天才的文科白痴,在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情况下,简单居然也抓住了整个对话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