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惹残烟————雪空归
雪空归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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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君,我家少主曾有严令,在月饮楼与本门的恩怨未了之前,月饮楼中人一律不可踏进无妄林半步,望少君恕罪。"带头的男子依旧没有动,但受慑于眼前人的武功,口气,究竟是客气了几分。
说到底,还是为了那场恩怨。
初到月饮楼之时曾听沈君扉提过,当初月饮楼的前任楼主在收服蜀中一带的势力时,曾与唐门的众高手有过一战,唐门当时的主子唐天纵,战败而亡,而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唐洛冰,亲眼看着大哥毙命当场后,却被当时的月饮楼主留下了性命,因为,他们曾经是好朋友,也就是唐洛冰当初那一点点义气,让唐门,从此臣服于月饮楼之下。
后来,唐洛冰接掌了唐门,使这个原本已名存实亡的门派,迅速壮大起来,成了蜀中一带的霸主,而月饮楼与唐门的梁子,却一直纠结至今。
现在,前任的楼主早已不知去向,这恩怨,自也就落在了沈君扉身上。唐门中人誓要杀了月饮楼主给老门主报仇,却碍于月饮楼逐日壮大的势力无法下手,如今,却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微眯起幽深的眸,江浸月薄唇一抿。
本想好言相求,以免伤了和气,但照现在看来,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他会撑不住了。
"既然如此,江某只有得罪了!"非要打一场才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他不介意让这无妄林,被鲜血所浸染。
绽放着白莲的袖口无风自动,游丝在指间静静的缠绕着,等待着滑出那妖异凄美的银光,留下细雨般洒过的殷红。
"唐洛冰,你若是不肯相见,我便十步杀一人,杀到你出来为止!"充满魅惑的声线,此刻却冰冷的似极北的玄冰。
话音声中,游丝那妖异凄美的银光也跟着掠起,扬向惊异的众人。
马车内沈君扉轻轻的咳嗽声中,那银光,似幻灭前的绝艳。
"少君请暂且住手,我家少主恭请二位。"林中蓦的响起的男声让江浸月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早就察觉到有人在鬼鬼祟祟的探查着动静,若不是他要出手,那唐洛冰恐怕会让他们在这儿一直等下去。
银光没入垂下的袖口之中,若滑出时一样,快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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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楼主与少君此来,所为何事?"男子白衣上的翠叶,碧的似上等古玉般温润。算不上是英俊的脸孔,却透着一股由内而发的英气,外露,但不逼人,内敛,却又令人无法忽视,一幅施施然,淡淡然的模样,深印进每个人的脑海。
比之江浸月的魅惑,他更显清朗;较于沈君扉的清雅,他则更具气势。这男子立于堂上,微褐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两人,透着琥珀般的颜色。
"我们这次来,是为那黯然之毒,不知少主可有解药?"唇角仍挂着魅惑的笑,江浸月的口气却不似平常那般闲雅,甚至透着一丝丝的希冀。
"黯然销魂?"男子的眉微挑:"这毒没有解药。"
"蜀中唐门号称天下用毒之最,也没有办法吗?"微顿了下,江浸月的声调微微提高,不死心的问。
"不是所有的毒都有解药,有些毒研制出来,本就是为了要让人生不如死,又何必有什么解药?"缓缓踱步走到男子身旁,唐洛冰白衣上的翠叶与男子黑衣上绽放的白莲,相映成趣:"到底是何人中了这毒,竟劳烦沈楼主与少君不远千里来到这蜀中之地?"
回头看了眼坐于椅上脸色憔悴的沈君扉,再望进面前男子幽深的眸:"莫不是沈楼主......"
微叹了口气,江浸月闭口不语。
"呵呵。"轻笑出声,唐洛冰缓缓的道:"两位还是请回吧!恕在下不远送了。"
"少主的意思是,不肯帮忙了?"
"并非在下不肯帮忙,只是这毒,唐某实是无能为力。"琥珀色的眸子凝视幽深的眼:"照沈楼主的情况看来,中这毒必已过了三日之期,既然未死,那少君必是知晓抑制之法。两位回去,待毒发之时,照此法化解便是了,又何必费心寻什么解药?反正这毒也是用于此道的,于身体倒没什么过大的损害,不过是,耗费些体力罢了。沈楼主,何乐而不为呢?"
唐洛冰眸中的暧昧,与这显然是带着弦外之音的话,让两人脸色一变。
他们当然明白唐洛冰口中的"抑制之法"指的是什么。
对于目前的关系,虽然两人都没有刻意去回避,也并不是在意世人的种种看法,只是,就两人目前的身份来看,这种隐讳之事若真的流传于江湖,恐怕会对月饮楼有莫大的影响。
毕竟,他是月饮楼主,武林霸主。而他,便算再过抢眼,也不过是他的属下。
流言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人私下是何种关系,旁人自是无权,亦不敢过问,但若摆上了江湖,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
霸主,是权利的象征,亦是身处顶端的人,甩不脱的枷锁。
要防的,不仅仅是所有人的议论,还有,半面妆这等别有居心的暗流的虎视眈眈。
何况,照那晚的方法虽可抑制这黯然之毒发作时的痛楚,但毒素在体内长时间的积郁而不加以化解,势必会有损经脉,轻者武功尽失,重者,亦不是没有丧命的可能。
"少主真的不打算帮他解毒吗?"脸色慢慢恢复,避开沈君扉清淡眸子中的尴尬,江浸月缓缓的道。
他并未称呼他楼主。
"若我说是,少君又待如何?"转头,唐洛冰道:"是否要十步一杀,搅得我唐门鸡犬不宁?"看看男子黑眸中的凌厉,琥珀似的眼中,目光如电:"若是沈楼主并未中毒,在下倒是相信两位有这个能力,但如今,少君恐怕是双拳难敌四手吧?再说,月饮楼与我唐门的恩怨,江湖上尽人皆知,今日别说是我不肯相救,便算唐某有心设下天罗地网,引二位入瓮,江湖中人怕是也不会多说半句。"淡淡的看着男子微挑的眉,微顿,他接着说:"唐某并非乘人之危之人,今日不会与二位为难,二位还是请吧!否则,休怪唐某要留二位住下了!"
"是吗?"不待江浸月接口,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君扉却缓缓的道:"我倒想看看你要怎样留我们住下。"抬起清淡的眸,他略显苍白的唇边,有淡淡的笑意。
"看来,二位是不打算出这间屋子了。"一挑眉,唐洛冰琥珀般的眸子,目光凌厉。
沈君扉不语,看着江浸月微带疑惑的眸,温和的笑。
"唐洛冰,他们既然敢进这间屋子,就有办法走着出来!"庭中蓦的响起一阵妩媚的女声,带着淡淡的妖娆。
唐洛冰一惊回头之下,女子自屋顶缓缓飘落,鲜艳的红衣,似燃烧着的云。
夜云卿。
"宫主。"对着步入屋内的女子微微点头,沈君扉清淡的笑着,眸内,有一闪而过的精亮。
对男子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女子缓步走到身着黑衣的男子身前,注视他幽深的眸:"少君,好久不见了。"
"宫主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男子唇角挂着一抹慵懒略讽的笑,缓缓的回答。
"若是少君在暗示我不守承诺的话,那还真是冤枉我了。"女子妖娇的笑着,一手搭上男子的肩,缓缓靠近男子耳边:"是你们楼主,请我来的呢!我肯来帮忙,少君你该谢谢我才是。"
眉一挑,江浸月转头,望进椅上的人略显憔悴,却依旧清澈的眸,魅惑的笑着。
"既如此,那全仗宫主帮忙了。"转身坐到沈君扉身旁的椅上,随手拿起一杯香茶轻啜,江浸月依旧魅惑的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被漠视了好一阵的唐洛冰终于自震惊中恢复,似乎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
"你以为人家给你几分面子好言相求,就是怕了你吗?"缓缓转向白衣的男子,夜云卿的口气冷冷的:"以为一个小小的破林子里有几支生了锈的箭,就能挡得住人了?唐洛冰,别太看高自己了,你什么都不是。还是乖乖的,替人家解毒吧!"
"宫主若是觉得唐某会因此而怕了的话,也太小看我唐门了。"男子琥珀色的眸子内目光凌厉:"就算宫主进得来,那又如何?宫主打算帮他们打出去不成?"
"哼,"轻哼了声,女子失笑:"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呢!你以为你唐洛冰有让我们亲自出手的价值吗?还是先问问你的手下再说吧!"瞄了一眼自庭中快步而来的唐门弟子,夜云卿妩媚的笑着。
"少主,不好了!"
"什么事?",眉头一皱,唐洛冰看着惊慌失措的门人,淡淡的问。
"无妄林外,来了两队人马,把咱们给包围了!带头的人说,若是不帮他们楼主解毒的话,他们就连同残红小筑把唐门铲平!"
脸色一变,唐洛冰望向带笑的女子:"我唐门与残红小筑素无过节,宫主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这种闲事我本不想管,但无奈,我这人有个怪脾气,"看向一旁闲适端坐的两人,夜云卿微眯起眸子:"我不欠任何人的情,月饮楼的少君曾经救过我,我这次来救他的主子,当是两清。"
被提及的男子闲雅的执着茶盏,一反方才的冷厉,慵懒的笑着,并不接口。
"本来今日,唐某就不打算与诸位为难,诸位又何必苦苦相逼?"唐洛冰微抿着唇,略显疲惫的道:"便算诸位踏平了这唐门,唐某也拿不出这黯然之毒的解药啊!"
"黯然销魂是没有解药,但这唐门之内却有一眼能解百毒的药神泉水,少主何必为了些水,和月饮楼为敌?"淡淡的,沈君扉缓缓开口,脸色虽依然憔悴,但眸子却甚是清明。
唐洛冰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哈哈!沈楼主,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一拂衣袖,男子转身:"诸位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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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明明是天下至毒的花,竟如此美艳。
一手抚上七星海棠殷红的花瓣,沈君扉轻笑。
唐洛冰安排他们住在这里,还是怕了那林外的大队人马吧?这屋子周围的剧毒之物,是用来防范他们翻脸反攻的吗?
武林人,毕竟还是防心多于信任啊!
自小在深宫中长大,从未有过这般刀头舔血经历的他,若不是因为那次变故,大概和这江湖永远不会有交集。
他和他,也许会一直是两条相离的平行线。
浮现在脑中的绝世容颜,就那样魅惑的笑着,慵懒,恬逸,却又带一点讽刺,始终让人无法忘怀。
"在想什么?"低沉的魅惑嗓音自身后响起,沈君扉回头,望进那让人沉溺的幽深黑眸。
"想你。"清淡的眸子淡淡地笑着,看着来人逐渐走近的身影:"夜云卿呢?"
"走了,去通知风祭雪他们先行回去,残红小筑也有事情要处理。"行至青衫男子身畔,江浸月回答。
"这次,还真的要谢谢她。"收回轻抚着花瓣的手,沈君扉的口气依旧淡淡的,却透着一丝愉悦。
"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在那个时候,你去找过她?"
"若不是你救过她,恐怕这次她不会帮忙的。不这么做的话,唐洛冰不会轻易就范的。"清淡的眸子对上幽深的眼:"若为了这件事而大开杀戒,不仅有损你的声名,对月饮楼也会有不小的冲击,我可不想月饮楼给那些想要投诚而来的门派留下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
"这么说,你早就算计好了?"缓缓靠近男子,江浸月魅惑的嗓音敲击着男子的耳膜:"这一路上都是在耍我喽?"
"我只是想知道,少君你心急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口气中的挪揄难掩,男子清淡的笑着,享受着这难得而来的主动。
"那么,我的表现还让楼主满意吗?"唇边的笑意更深,江浸月的眸中闪着深深的魅惑。
"还算满意吧!"正当俩人相互取笑之际,局外人,又一次不适时的闯入。
"沈楼主,少君。"唐洛冰一身白衣在暗夜中十分显眼,衣上碧色的翠叶,映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注视两人。
"少主有事吗?"敛起笑意,沈君扉回头,淡淡的问。
"看来沈楼主恢复的不错。"慢慢举起手中的酒坛,唐洛冰抿唇:"沈楼主暂时不宜饮酒,不知道少君有没有兴致,陪我和两杯?"
对视一眼,沈君扉缓步走过,青衣与白衣相互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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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君请坐。"将酒倾入浅底的盏,两人坐于天井之外的石桌旁,静静的对饮着。
"谢谢你。"蓦的,江浸月开口。
"谢什么?"举到唇边的酒盏微顿,琥珀色的眸子对上幽深的眼。
"谢谢你肯帮他解毒。"让香醇的酒浆流入喉咙,江浸月缓缓的道。
轻笑出声,唐洛冰饮尽盏中的酒:"不必谢我,若不是受迫于形势,我不会救他。再说,肯帮你们,我也是受人之托,不然的话,就算你真的铲平了唐门,我也不会在乎。"
"哦?"江浸月笑,眸中有着了然:"这么说,我该谢谢那个托你的人了。"
"这次帮你们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我劝少君也不要太过大意,不然,总有一天,我会让少君感到绝望。"微顿了下,唐洛冰眸子中的精光暴涨:"因为我只想赢。"
执起的酒坛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接过,唐洛冰抬眼,对上男子幽深的眸。
缓缓替男子面前的酒盏中注满了酒,江浸月唇边又勾起那慵懒略讽的笑:"我也不会输。"
背对着江浸月渐渐远去的身影,唐洛冰一抿唇,饮尽盏中的酒。
"出来吧。"放下酒盏,他轻轻的道。
天井边的暗处,一身深紫缎衣的男子静静的伫立,微弱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走到唐洛冰身前,男子细长的凤眸静静注视远处月光下飘飞的柳絮:"多谢了,我答应的事,会做到的。今晚,我等你。"说完,男子转身,便欲离去。
"羽瞳。"开口唤住男子,唐洛冰琥珀色的眸中显出一丝温柔:"为他那么做,值得吗?他若是信你,便不会要夜云卿来插手了。"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必过问。"男子仍旧不曾正视唐洛冰,口气淡漠。
"羽瞳,我不喜欢你用自己做交易。"起身,执起男子鬓边一屡发:"我也不会碰交易来的东西,我唐洛冰,不屑。"转头故意不去看男子惊异的眼神,唐洛冰缓缓的道:"你不欠我什么,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你,你不必为此而付出什么。"
"那么,我走了。"微顿了下,男子淡淡的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闭上眼,感觉暮春尚有些微寒的风,唐洛冰叹了口气。
他在乎的人心里,始终还是不曾有他。
但为什么是那个人?为什么他这些年极力去忘却的记忆,此刻,却又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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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亲眼看着自己的大哥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唐洛冰难以置信的望着伫立在血泊中的十七岁少年。
昨日还在和自己挑灯夜话的朋友,前一刻还是弱不禁风的寻求自己帮助的男子,此刻,却犹如炼狱使者般站在自己面前。
而他的脚下,是大哥已经冰冷的尸体。
"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
"唐天纵拒绝臣服于月饮楼,他必须死。"血泊中的少年笑的极其魅惑,声音却冰冷的犹如魔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恨你?"几乎是发疯的嘶声叫喊,唐洛冰的眼中已布满了泪水:"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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