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惹残烟————雪空归
雪空归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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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黑市盘口的悬赏,也升到了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从未有一人,当得起这个价。
十万两黄金,虽不能将鬼变回人,却可以让人变成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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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啜着杯中的香茗,秦栊微闭着眼。
今日是七月二十三,他与沈君扉的决战,已过去八日。
他输了,可他没有死。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如此坦然地接受那次失败。
也许是他觉得,他活着,还有些价值。
也许,只是为了尝尝那个永远挂着慵懒笑意的人曾不止一次向他提过的,京城卧云楼的香茶。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这么嗜茶。
而现在,当他坐在卧云楼中,在四周明晃晃的刀光剑影的包围里,在几十双凛冽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地品着茶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喜欢而已。
兴之所至,随遇而安。
仅此而已。
四周的这些人,已经跟了他三日。三日来,虽然谁都想割了他的头去换那黄金官爵,但却没一人敢第一个出手。
原因很简单,他与他们都知道,他觉对能够挡得了前面的十个二十个,却无力抵挡后面的第三十四十个,谁先出手,谁就吃亏,而代价,就是死。
谁都知道,秦栊的剑下,从不留活口。
何况,这次的事,还牵扯到半面妆,那个神秘而诡异的组织。
当然,任何事都有例外。
"秦公子,本来看在半面妆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该和你为难,只是这十万两黄金一条人命,你也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小妹这就想领教一下阁下的回风舞柳剑法。"当千巧门的当家巧娘子终于忍不住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秦栊冷笑。
就连这只善机簧之术的门派竟也想分一杯羹。真是,人为财死。
他的剑就立在桌旁。
并不理会女子的叫嚣,秦栊缓缓饮尽杯中的茶,默默地将银子放在桌上,起身,拿起他的剑,自女子身边走过。
他没有说话。但他能感受得到,当他的手握上剑柄的一霎那,女子那微微的颤抖。
孤高的唇角微勾,秦栊那冷冽的眸中,满是讽刺。
这样的人,不配他拔剑。g
"秦栊,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跟随他走出卧云楼的几十名江湖人,在楼外宽阔的街道上,将他团团围住。
每个人的兵刃都在日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冷冷的环视四周的众人,秦栊的手缓缓放在了剑柄之上。
他的剑,也许久没接触过生人的血了。这些人身子里的殷红液体,该是热的吧?
就在剑锋窜出剑鞘的一霎那,本已寂静的不闻任何人声的街道上,响起了嗒嗒的马蹄声,还有马车那厚重的轮子碾压过细小石子时发出的轰响。
眉头一皱,剑光没入鞘中,急如闪电。
"这位可是秦栊秦公子?"马车的车夫不急不徐的穿过环围的众人,在秦栊面前站定:"我家主子请秦公子前往一叙,秦公子,请。"
面无表情的随那车夫穿过众人,坐上马车,秦栊似乎对这人毫无防备。
马车又缓缓地消失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带着来时的车轮轰响。
没有人去追。
几十个人如泥雕木塑般静静的站着,望着马车渐渐远去。
那看似普通的车后面,精巧的雕刻着一轮银色的新月。那是,月饮楼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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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子,别来无恙。"檀香缭绕的雅室中,青衫的男子淡的几近透明的眸光中,有隐隐的笑意:"这几日也难为你了,难得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和月,并没有看错人。"
眸光扫向身旁的黑衣男子,唇角那永远不曾变过的慵懒笑意,正一丝丝的渗入他的心里。
"沈楼主却很令我失望。"秦栊冷漠的目光盯在沈君扉身上,口气亦是淡漠的:"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为什么还要故意泄露我?想找个替死鬼吗?"
"秦公子不必动怒。你是月的朋友,我自然不会逼的你走投无路。"缓缓替男子斟了杯茶,沈君扉淡淡的道:"想知道原因,不妨坐下来,听我慢慢向你解释,如何?"
秦栊一怔,因为这个人身上那股沉静儒雅的气质。转头,对上他身边的江浸月幽深的眼,骄傲如他,也有向此刻这般甘心的侍立在另一个人身旁的时候吗?
缓缓坐于椅上,秦栊执起面前的茶盏。这茶虽不及卧云楼中的润口,但自武林霸主的手中斟出,却别有一番滋味。
就如,七月十五的君山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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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
两柄剑都全力刺出。
这已是最后的一剑,已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秦栊的剑依旧空灵流动。他知道,如果自己想,这一剑势必将洞穿眼前这个武林霸主的胸膛。
可是他不能。
他必须输。哪怕输的代价,就是死。
微微偏转手腕,剑锋擦着对方的身子斜刺而过。眼前,是含章锋利的刃。
他输了。他知道,这一剑也将刺穿他的咽喉。
他甚至已经闭起了眼。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耳边,却响起了男子清朗声音:"为什么故意收手?"
睁开眼,对上男子清淡的眸子,含章的剑锋就停在他的咽喉之前。
不过一分的距离。
沈君扉在最后的一刻,也收回了那致命的杀招。
但是,他并没有收起他的剑。
"没有为什么。"在他来说,输了就是输了。
"无论是什么人和你说了什么,那不重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沈君扉清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隐隐的温柔:"我这次找你,本就是有事相求。"
眉微挑,秦栊显然也对他的说法感到好奇。
反手收回含章,沈君扉自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秦栊手中。
是半张鬼面。
"明晚,我希望那本江湖拾遗录能在我手上,而这个则出现在皇帝的寝宫里。"
男子清朗的声线在耳边回响的时候,秦栊握着那半张鬼面的手,缓缓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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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书是假的?"秦栊一向淡漠的声线此刻也不禁带着一丝惊讶。
"不仅书是假的,就连这些日子在追杀你的人,也是我安排的。"男子异常自然的替身畔的江浸月添满了茶,淡淡的道:"不过,能从三千大内侍卫眼底潜入皇帝的寝宫,我果然没选错人。"
"你是在试探我?"秦栊的口气不禁有一丝凛冽,眸子望向正闲雅的轻啜着香茶的江浸月。
"我并不知情。"男子似是感觉到了直射在身上的犹如剑刃般的目光,抬头,依旧慵懒的笑。
"秦公子倒也不必为此而动怒。"沈君扉接过话头:"虽然你的回风舞柳剑让我很是佩服,但皇宫大内毕竟不同于市井,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让大家贸然犯险。"
"所以,你不仅亲自来找我比剑,验证我的实力,还故意派了人来追杀我,看看我能不能通过你的考验?"秦栊的声线依旧淡漠,却不似方才那般凛然。
"那些人倒也不是全为了试探于你,若不是如此,恐怕奕桢也不会容许这么多武林人同时出现在京师重地。"清淡的眸中有掩不住的笑意,沈君扉轻轻击掌:"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见个面吧!"
自屏风后转出的三人,齐齐向沈君扉躬身行礼。方才的车夫与在卧云楼向秦栊挑衅的巧娘子,赫然都在其中。
"秦公子,方才不过是演戏而已,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巧娘子施施然敛袖行礼,神情谦恭。
"沈楼主费尽心机要我们齐聚京师,可是要盗取那真的江湖拾遗录?"不理会女子,秦栊注视沈君扉,淡漠的开口。
"江湖拾遗录虽只是武林野史,但既然藏匿于深宫之中,必有它的特别之处。沈某此次劳动各位,确有此意。"淡笑着,沈君扉接口。
"即是藏匿于深宫,想必十分隐秘,就算我们进得了宫,那又如何?"秦栊的口气依旧冷然。
"这个秦公子倒不必挂心,沈某既然请各位来此,自是早已查出藏书的地方。"顿了顿,沈君扉接着说:"秦公子到过皇宫,想必已然清楚宫中的明岗暗哨。禁宫中虽号称侍卫三千,但实际上同时出现的,最多不过六百二十多个,值夜时分成两班,每班二百人,又分成六队。这六队侍卫,有的在在四处巡逻,有的守在皇帝的寝宫之外,也有的埋伏在我们看不见的各处。乾清门外的一对侍卫共有五十四人,每九人一组,自戊时起就沿着乾清门四处交错巡逻,其间最多只有两盏茶时候的空当。"
"沈楼主的意思是,要我们趁这两盏茶的时间混进宫去?"巧娘子开口。
"不错,但这只是开始。"沈君扉接着说:"皇宫大内宫殿众多,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这皇宫里还藏有一重内宫。内宫位于前后两宫之间,因为设计巧妙,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入口,而真的江湖拾遗录就藏在这内宫之中。我已派人查过,藏书的地方位于内宫的隐秘之处,本身殿宇狭窄,易守难攻,且每隔一炷香时间就会有三十名大内侍卫轮流巡逻,昼夜更替从不停息。每班守卫各有领队,分散居住各不相识,大内侍卫各个武功了得,楚凡,"沈君扉转向驾车的车夫"你的任务是要吸引开这三十名大内侍卫,因为事关宫中机密,这三十人并不会惊动宫中其他侍卫。诸位便可趁此机会进入殿中盗取江湖拾遗录。但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到时便又会有三十名大内侍卫前来,如果耽误时间,必将陷入苦战。"
"是。"楚凡低首领命。
"进入殿宇之后,便要劳烦巧娘子你了。"清淡的眸子又转向巧娘子:"殿内有六十四道机关,破解之后便会打开一道暗门,这暗门打开道一定程度便会合上,我们必须在暗门打开的片刻之内进入密室。"
"沈楼主大可放心,破解机关遁甲是我千巧门吃饭的本事。"巧娘子应声。
"进到殿宇的内厅,会有一名剑术高手镇守在那儿,此人虽不是绝世的剑客,但如若是想在一招之内就将其制伏,我相信普天之下,唯秦公子的剑术才能够办到。"
"沈楼主为何不让少君出手呢?一招之内取人性命的法子,并不只我一个人有。"秦栊冷冷的接口。
"练剑之人若要丧命,必是希望死于绝世剑客之手,这一点,秦公子想必比我更清楚。"淡淡的,男子驳回了他的话。
斜睨见江浸月瞬间突破堤防的笑,秦栊的脸色一沉。
但他并没有再开口。
"过了他这一关之后,就是空空儿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妙手"空空儿,沈君扉接着道"江湖拾遗录被收藏在专门打造的锦盒之中,盒子上的锁,就要麻烦你了。"
"是。"
"待空空儿打开了锦盒,月,最后一项重任就交给你了。"男子转向江浸月,清淡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柔和。
江浸月挑眉,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锦盒还有一道机关,盒子只能被打开一道缝隙,只容得下极其细小的物体进入,而且那书一旦离开锦盒,盒子底部的机关便会启动,到时候不但书会被烧毁,整个殿宇也会封闭。"
"那我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笑着,江浸月接口。
也是清淡的一笑,沈君扉凝视眼前人幽深的眸子,语带挪揄的开口:"所以,如果你不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利用游丝将那书拉出来,并在同一时间把假的江湖拾遗录放进锦盒的话,我们就只有一起死在里面了。"
江浸月挑眉,看着男子清淡的眼,缓缓地微低下头:"属下遵命。"他的声线依旧魅惑如初。
"那么,明日此刻,沈某在此恭候诸位大驾。"淡笑着,儒雅的武林霸主冷淡却不疏离的婉言送客。
直至雅室内只剩两人,江浸月才缓缓开口:"你还真是机关算尽。"
"我并非有意利用你的朋友。"知他不悦,沈君扉的语气愈加轻柔:"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对少君你,知无不言。"
唇角漾起慵懒略讽的笑,江浸月凝视男子:"你似乎对皇宫了解甚深。"
沈君扉一怔,他没料到,他竟会直接切入正题。
他当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一个江湖中人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皇宫中侍卫的分布和换班情况的,更何况,是本就极其隐秘的内宫殿宇中的机关暗道。
既然旁人无从知晓,那他又从何而知?
武林中人怎会在深宫内院安插什么眼线?
罢了,反正迟早是要告诉他的。对于面前这个人,他竟然自心里不想对他有半分隐瞒。
"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当今皇帝为何会登上皇位?"淡淡的开口,沈君扉道。
"太子因毒害幼弟而被斩,老皇帝悲伤过度,死于朝堂。能够登上帝位的就只剩下当今的天子,原来的湘王奕桢。"这段皇家秘史在江浸月口中娓娓道来,竟也不差分毫。
深吸口气,沈君扉清淡的眸子对上他幽深的眼,一字一顿的道:"我便是那原本早该命丧黄泉的太子,瑞君。江湖拾遗录中隐藏着一份只有历位太子才会知晓的先皇遗诏,所以才会被藏匿在宫中。若是我能得到那份遗诏,便可洗刷我弑亲的罪名,重返朝堂。我的皇叔之所以会如此紧张一本江湖野史,原因也是在此。只可惜,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书的秘密。"
沉默半晌,沈君扉转向神色有些复杂的江浸月:"月,你会帮我的,对吗?"
"当然。"恢复了慵懒笑意的男子低沉的开口,幽深的眸子深处,却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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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轰鸣的马车在乾清门的隐秘处停靠。车上走下的六人个个夜行装扮,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望着四周。
过了这乾清门,便是太和殿了。
六人身法敏捷的顺着丹樨下的两列品级台来到了太和殿的侧门,正要向前走之时,却正面
迎上了一队巡逻至此的侍卫。
"站住。"带头的领队惊喝出声。
六人顿住身形,气氛瞬间凝结。
沈君扉清淡的眸子一闪,微微抬手示意众人不必惊慌,缓缓行至那领队身前,轻轻拉下了蒙面的黑巾。
在看清了他的面目之后,那领队的神色突变:"太......"刚刚说出口的话被沈君扉阻止,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惊慌的将未完的话咽进肚里,沉声说道:"我们走。"
那对侍卫竟就这样自六人身旁走过。
眸子中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惊异,却没人开口询问。
不该触及的秘密就永远都不要好奇,这是他们这些人能存活至今原因。
拉好蒙面的黑巾,沈君扉淡淡的道:"跟我来。"
穿过保和殿西边的台阶,六人来到靠北墙的一处宫殿之外。轻轻推上看似毫无异象的墙,露出里面昏暗的甬道:"就是这里了。"沈君扉淡淡的道,率先走了进去。
其余五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顺甬道来到一处诺大的宫廷之外,孤立的殿宇外有一队侍卫正来回走动着。
这想必便是那隐秘的内宫了。
贴着冰冷的大理石护栏,六人望着远处的侍卫:"楚凡。"清朗的声线淡淡地响起。
楚凡应声而出,和那三十人缠斗在一处。
其余五人则顺着台阶,来到了那殿宇之外。
再次顿住身形,巧娘子自怀中取出一块带有磁性的石块,贴在殿门之上,一阵吱吱声过后,她轻轻开口:"可以了。"
步入大殿,巧娘子微微抬手:"这大殿之上的金砖不可踩错一块,其中有些金砖下面连着暗器的开关,一旦触动,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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