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惹残烟————雪空归
雪空归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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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他,身具先皇血统的月饮楼主,羁留江湖
他,北邙一派的邪魅男子,甘愿臣服
尘烟班里的绝艳青衣,残红小筑中的清朗贵客,谁人对镜梳个半面妆的悲凉?
发带已雪,秋夜未凉,半面残妆为谁成伤?


更忆当时初相见

景元和四年,凤仪皇后喜添麟儿,帝大喜,着令大宴群臣。是年八月,小皇子突染怪疾,群医无策。数日后,皇子夭折,帝悲,下令彻查,于太子府中寻出凶手。原太子嫉幼弟受宠,密害之。帝怒,下太子于天牢,赐之死。是年秋,太子死后一月,宫中太医因欲获罪,于牢中供出实情,小皇子系其他皇子共谋密害,其他皇子欲借此事罢黜太子,借机夺位。帝闻后大惊,伤心太子之枉死,贬众皇子为庶民。帝数月内连失两子,悲痛交加,竟薨于朝堂之上。帝崩,其弟湘王奕桢即位,定帝号孝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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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石室内,烛火不受控制的摇曳着。一袭纱幔掩映下的内室,清瘦挺拔的身影被烛火映出长长阴暗。青衫男子定定的盯着沙幔上映出的模糊身影,不发一言。
他已经看了两个时辰。
几次想冲进去看看这救了自己性命又将整个武林江山拱手相让的神秘人,究竟是谁。毕竟,这并不是一般的恩惠,而他,在经历那些事以后,不再相信任何人。--即使那人已帮他渡过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有时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救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青衫男子缓步行至纱幔前,想从这模糊的影子身上寻出些许端倪,却最终放弃。幔后人的身影似处在薄雾中般,虽可见,却说不出的朦胧。明明就在眼前,但感觉还是那样遥不可及。"救了我,又不让我见你,"男子自嘲似的笑笑,"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没见过救命恩人的受恩者。"
"想要见我,掀开这阻隔即可。"幔后人的声音也似他的身影般朦胧,似这声线并非出自身边,而是来自天外。"你之所以瞧不见我,并非因这轻纱的阻隔。这纱阻得了视线却阻不了你的心,你瞧不见,是因你根本不想见,你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你自己的眼睛。你不信这世上还会有人这样帮你,不信你可以透过这纱看见我,更不相信这楼中人对你的效忠。"顿了顿,似是带了笑意般,"你既不信,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
男子一怔,随即微微抿唇。"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我若早明白了这道理,又何必苦恼多日?"缓缓走到椅旁坐下,男子自语般轻言:"依你所说,我还能相信谁?"
"你信你找到的人。"朦胧的声线自幔后传来,敲击着男子的耳膜"你不是正打算去找一个人接替祭雪的位置吗?你找的那个人,也许可以令你相信吧!"
"你知道我不信风祭雪?"男子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到底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祭雪是我的人,你不放心让他一人之下,也无可厚非。既然不能推掉月饮楼主这个位子,那就干脆找个可以信任的人来辅助自己,毕竟你要的不只是生存,换作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纱幔上的影子缓缓转了个身,锐利的眸光似是透过那薄薄的轻纱直射在男子脸上,"但为何选中江浸月?"
男子微微低垂的头蓦的抬起,淡的几近透明的眸光中也闪过一丝精亮,但随即隐去。"我喜欢听琴。"薄如剑的唇微勾,男子鲜少开起了玩笑。"况且,比起那些欺世盗名之辈,他那一手游丝落絮,应比他倾倒秦淮两岸的琴诣,高出许多。"顿了顿,似是微叹了口气:"如此人才,能为我所用则可,若不能,必除之!"清朗的声线中蕴着掩饰不住的杀气。
映在幔上的影子缓缓摇了摇头,似是并不以为然。"想要一个人甘愿臣服,最重要的是不能只成为他眼中的甲乙丙丁。"幔后人正色道:"这句话,希望你能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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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月饮楼。
平时肃穆的自在堂此刻充满了人们的窃窃私语。
轻轻拭着手中的剑,风祭雪淡漠的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第一次没有制止。清冷的剑锋映出他英俊却略显苍白的脸,宝蓝色长袍的映衬下,微带薄茧的手掌轻抚上锋利的刃,最终在剑尖处振指一弹,留下一室清吟。
"这望舒剑越来越锋利了。"立于一旁的冷秋魂凤眸斜斜的注视泛着清光的剑刃,直到剑身反射的光如闪电般照进眸中,他才悻悻的别开眼,握住手中晶莹的玉制小锉子,细心的修着他如女子般秀气修长的手,边懒懒的开口:"我倒是对那个江浸月很感兴趣呢!听说他的琴诣冠绝秦淮,想必也是个真正爱惜双手之人,不爱手的人,是弹不出好曲子的。"轻轻吹去指上的甲屑,冷秋魂接着说:"江湖上的传闻你都听说了吧?再这样下去,恐怕对月饮楼不利啊!楼主若真的如传言所说和那江浸月有个什么,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如何,与我何干?"淡淡地开口,风祭雪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长剑上,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与你何干?"凑近身旁人的耳边,语带笑意的轻轻开口:"忘了月饮楼数代相传的规矩吗?少君除了辅助楼主处理楼中事务之外,还有一项职责......"说到一半的话突的顿住,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门口伫立许久的人,不由得心下一凉 。
此人何时出现,堂中众人竟无一人察觉。
绣白莲的黑缎长衫衬得来人的身段更显欣长,如漆的黑眸似乎深不见底,似偷腥的猫,在餍足之后仍闪着精亮的光。薄唇边始终挂着慵懒略讽的微笑,很难想象这算得上是邪魅的男子,给人的感觉确是如此的轻灵闲雅。堂中的冷秋魂风祭雪等人,虽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俊雅人物,但与眼前的人相比,就只有靠边站的份了。
"江浸月?"风祭雪最先从震惊中恢复,注视着眼前的人,口气冰冷。
来人缓缓步入堂中,朝众人微微颔首,唇边笑意不减:"是。"略显低沉的声线也隐隐含着丝丝缕缕的魅惑。
"难怪楼主会动心,和他比起来,你简直算是无趣。"掩不住的笑意随挪揄的话语自冷秋魂唇边溢出,微抬秀气的手,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似笑非笑的凝视眼前的人。
看出堂中众人眼底的嫌恶,江浸月苦笑。看来自己的名声是不怎么好,大概是因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吧!毕竟,一个人们眼中靠牺牲色相来博得地位的人,是不值得尊重的。
蓝衣男子手中的剑泛着清冷的光。他认得,那是望舒。
锋利的剑,杀人的剑。
而此刻,这剑正掠起一片寒芒,毫无预警的,以凌厉而优美的姿态迎面刺来。
与此同时,身后的木门啪的闭合,阻了他的退路。一直伫立在旁的黄衣男子,也扬起他秀气修长的手,指间骤然滑出的点点光辉,鬼魅似的射向他背后数处大穴。
密雨银芒。这黄衣男子所使的竟是连唐门高手都望而却步的天下暗器之最。
身处这样的杀局之中,似乎他除了束手待毙,没别的选择。
而面前的两人,无疑的,是想置他于死地。
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精亮,唇边慵懒的笑似是添了些许享受危险的快意。江浸月足尖贯力,竟朝那长虹经天般的剑刃迎了上去。
这一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流星般的身形紧贴着冰冷的剑锋平掠而过,修长有力的手探入蓝衣男子腋下,轻轻向上一推,接着便扶为抓,灵蛇似的顺手臂蜿蜒而上,一招分光化影直捉他握在手中的剑。
风祭雪怎也想不到他竟会正面迎上自己的剑锋,也没料到眼前这男子用的竟是失传已久的北邙派武功。本来算好的数般变化,竟无一用上,一怔的功夫,剑,竟被对方夺了过去。
叮的一声轻响,江浸月扬起手中的剑,挡开鬼魅似的银光。光华顺势钉入朱红的柱子,没了踪影。
一切的动作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堂中众人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原本毫无破绽的杀局,就此瓦解。
不意外的听到了人们的惊呼。
冷秋魂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低头细看手中的望舒剑,江浸月唇边的笑意更深。一抬手,剑如同一道亮丽的闪电,泛着清冷的光,刷的没入风祭雪腰畔的剑鞘中。
"少君,冷护法,承让。"微微颔首,闲雅男子唇边嚼着蕴含魅惑的慵懒笑意,朝面前的两人丢下胜利的宣言。
他竟然清楚的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堂中的气氛忽然间凝结。所有人都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江浸月,惊疑中带着戒备。但再没人敢怀疑这俊美的过头的年轻男子的武功和能力。
人们总是那样的欺软怕硬,即便是身处武林最高端的个中翘楚,也不例外。
望着眼前的众人,唇边始终挂着慵懒笑意的男子,幽深的眸中,有讽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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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大家都见过新的领主了?"忽然间,一阵清朗却极具威势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一时间,凝结的气氛仿佛又加上了令人屏息的静穆,所有堂中的人低头,垂手,各自退下去按次序站好了队。
微微挑眉,他知道,是他来了。
"参见楼主!"在那个人的脚步声从后堂传出时,几乎是所有的人都齐齐拜见。
面对着坐拥整个武林江山的月饮楼主,没有人不从内心感到畏缩。即使这江山并非他亲身打拼而来。
江浸月迟疑了下,待所有人都俯身行礼后,才单膝点地,对着来人低首:"江浸月参见楼主。"
"月,你何必客气。"俯身扶来的手干净修长,在略显苍白的指尖触到他放在膝上的手之前,江浸月已顺势站起,退到一旁。
刻意忽略男子眼中闪过的,类似于不满的情绪。
面前的男子,便是月饮楼主沈君扉。一身青衫拥住他清俊消瘦的身子,眉目间沉静儒雅的气质,加上这一身的轻袍缓带,看上去,竟像是和京城王府里那些贵公子有七分相似。只唇角挂着的淡淡的倦怠与漠然给他的贵族气质平添了一丝沧桑。
淡的几近透明的眸光状似无意的扫过江浸月微低的脸,随即转向尚跪在当地的众人,最终,落在风祭雪的身上:"自今日起,月会接任月饮楼少君的位置。祭雪,你与秋魂要全力辅助新的少君,明白吗?"
"遵令。"风祭雪的面上瞧不出半点变化,像是刚刚被降职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参见少君!"齐齐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大家要参见的人在不久之前还被视为是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
人与人的关系似乎总是那么微妙。
"月,你随我来。"在所有人的齐呼声中,沈君扉那淡淡的声音清晰的贯穿了江浸月的耳膜。
望着隐入屏风之后的一双背影,长身而起的人们免不了一阵窃窃私语。
相对而视的冷秋魂与风祭雪默然无语。两人交错的眼神中,都闪着莫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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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你执黑还是执白?"内室中,上等的龙檀散发着幽深但不浓郁的香。摆好的棋盘将两人分隔开来,沈君扉凝视着对面的人,淡淡的开口。
修长的手将装着黑子的棋盒轻轻推至沈君扉面前,男子轻啜一口香茶,并未答话。
清淡的眸子深处漾出一缕缕若有似无的笑意,沈君扉亦不推辞,执黑先行,很快便占据了大部分的领地,直捣黄龙。而白子似乎对此刻的劣势并不惊慌,只是一步步地退守,坚壁四角。
这不像他的作风。
沈君扉凝视眼前的棋盘。明明是自己占尽了优势,白子无论怎样也无力回天,但不知为何,他却总是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某种无法察觉的高明圈套,似乎这棋下得太过顺利了点儿,让他有些难以相信。毕竟,对面的人,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别人讨了便宜去。
这一点,他可是体会颇深。
刻骨铭心的记得那一刻,那绽放着白莲的袖口处突闪而出的细长琴弦,缠绕在邪魅男子修长秀气的指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和恬逸,轻松的划过他手中含章剑的拦截,在他的颈边留下一抹殷红。
后来他知道,那散发着妖异凄美的银光的弦状物,叫做游丝。
然而,在生平第一次失败的屈辱和震惊中,他曾经的满满自信,此刻却变成了一碰就会碎成无数片的脆弱。
变成一个无比恶劣的玩笑。
甚至,当他面对父亲的不信任,面对不再相信任何人时却必须寄人篱下的痛苦,都不曾出现的无助,那一刻,却是那样的清晰。
直道那时,面对男子那慵懒笑意中蕴含的讽刺,他才真正的明白那没见过面的救命恩人说过的话:想要一个人甘愿臣服,最重要的是不能只成为他眼中的甲乙丙丁。
于是,他开始不断的向他挑战,一次次的失败更加深了他想要征服那个人的决心。
想要征服他,驾驭他,想要看见,那张永远挂着慵懒笑意俊美的不可侵犯的脸上,在失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神情。
会不会出现等同于常人的脆弱与无助?那散发着魅惑的笑,会不会因此而消失?
终于有一次,在他拼着失了性命,冒险不顾那银光的攻击而硬将含章的剑锋送入男子的防御圈的时候,男子最终对他这种近乎于蛮横的方式,做出了让步。
当剑气划断那束发的柔丝,披散的长发若黑色的流苏般在夜风中飞扬的时候,他竟没来由的心中一窒。
许久不曾有过的悸动,在内心深处飞快的生根发芽。
右颊边上添了一道血痕的男子,非但不觉得丑陋可怖,反而更增魅惑。伸手抹了下渗出的血丝,将指放入口中吸吮,男子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我可不想和你拼命。"飘然离去的时候,他如是说。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一次两人的交手,竟会为他成为月饮楼中的另一个灵魂人物奠定了基础。
命运的转轮,在这个以月饮楼来命名的地方,悄悄地交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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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光如水,倾遍大地。镜湖的水悄悄地流着,而湖面上的一轮明月却不曾随流水而去。深秋的天气已颇为寒冷,空中已可偶见流霜飞舞,似乎每一片霜花掉落地面的声音都可听得见。
如此清冷的霜夜,立于湖边那飞阁流丹的亭中,听着亭边一丛丛的竹在风中的簌簌作响,沈君扉微叹了口气。
竟没来由的想起他。
那抹身影已不是第一次这般突兀的出现在自己心里了。那袖口上绽放的白莲,是否依旧清冷如昔?
"沈楼主,我家少主的意思想必你已清楚了。既然月饮楼已然易主,我霹雳堂就再没有效忠的必要,这面具的下落,恕在下不能奉告。"坐于亭中石凳上,摆弄着手中晶莹的玉制棋子的男子目光始终停留在眼前的珍珑棋局上,漫不经心的显示了他绝不妥协的意图。
是了,若不是他这句话,自己险些就忘了此来的目的。
眼前的男子是江南霹雳堂的顶尖高手,秋鼎枫。而他身边的少年,则是雷家唯一的血脉,霹雳堂少主,雷欧。霹雳堂原是臣服于月饮楼的众多帮派之一,因其在江南势力庞大,前任楼主就将追查半面妆的事情交由他们处理。半面妆和月饮楼一样,也是极有影响的武林势力,其组织以暗杀为业,其中全为女子,且所有人执行任务时全都面带半边鬼面,犹如画了半边的妆容一般,江湖中人遂称之为半面妆。本来霹雳堂抓住一个面带半张鬼面的女子,却一时疏忽令其逃脱了,只留下那半张面具成了唯一线索。他这次来本是来取那半张面具的,谁知,霹雳堂的少主却突然变卦,以月饮楼已易主为名,不但不交出那面具,还大有要与月饮楼决裂的架势,所以,便有了今夜这镜湖之约。
他亦非第一天行走江湖,自看得出雷欧虽顶了个少主的名头,但对秋鼎枫唯命是从,那变卦的主意未必就是他的本意。可现在东西在人家手里,想要拿到,不打一场是不可能的了。这秋鼎枫看似毫无威胁,实则武功深湛,是个难缠的对手。他手中的玉质棋子经过霹雳堂火药的浸制,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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