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传说————路玛门[下]
路玛门[下]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关灯
护眼

我这才笑了,这么没有意义的对话,难为他想得出来。就他这点花花肠子,还想瞒我?他还不是因为不想回答刚才的问题?要敷衍我,门儿都没有。
"你想逃避问题?休想!你刚才还没说呢,我问你,我不杀他,你是不是不会怪我?你不会怪我,是不是啊?你快说,不说我要生气了!说不怪我,你不怪我,是罢?"
他还是不说。我拼命抓着他的手来回摇,反复问他,着急几乎要跳脚,他才胡乱点了几下头。可是我已经很知足了,笑眯眯地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满是雨水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样就对了。宇墨,咱们不杀来杀去,伤了谁不疼啊,你说对不对?"
"......对。"
"那你能不能......也不要嫉恨他?我以后绝不再想他了,宇墨,我以后......只守着你,我会离开他,再也不见他,想都不再想他。你不要找他报仇,好不好?"
"......好。你别再哭了,什么我都答应。"
"我哭了么?是雨水罢......我还真哭了。你讨厌看到我哭,是么?你来亲一下,我就不哭了。"
他凑到我脸上,轻轻吻了我一下。我说话算话,就微笑着看他。相对沉默,只听见清脆雨声。
"保卿,你告诉我,你不会恨我。"他忽然眼光一凛,死盯着我,开口道。
"不恨不恨。"我嘻嘻笑道。
"不是这样!我要你答应我,你不恨我,你不会离开我。"他面目有点狰狞,咬牙切齿。
"我答应你,不恨,不离开!怎么会离开你呢,傻孩子。"我又笑,拍拍他紧绷着的脸,"咱们以后都不分开,很快活的过日子,就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嗯,像以前一样。"
"你说真的么?"
"啊,当然是真的。开心快活,好好的在一起,好么?"
"好。当然好。"他展颜笑了,不停点头。好亮的一双眼睛,黑夜里也闪闪发亮,如同一池清水反射着煦煦阳光,我看得有些晕眩。
"我好高兴,宇墨,我好想你。"
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猛地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抱着,过了许久,才闷声道:"我真的后悔了,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可是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保卿,我很难受。"
"难受?那咱们现在就走罢,你不是说过么,走了就谁的事儿也不管了。咱们走了之后,就什么都好了,我只陪着你,以后小保都只陪着你一个人,现在高兴了么?宇墨,那个......怎么说的?哦,一生一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温保卿对天发誓,永远只陪着董......"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吻住了。他疯狂地撕开我的衣裳,把我按在地下,掐着我的腰,直接从背后冲进我的身体。
倾盆大雨中,撕裂的疼痛来得措手不及,五脏六腑都紧缩着,搅成一团。
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即使是第一次也没有。
那时候......那个人......对我很温柔,小心翼翼,给了我很多吻。
其实不只第一次,他总是......不,我不该想这个。
我心情一瞬间复杂到极点。惶恐,释然,无助,欣慰,愧疚,乱七八糟,堵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张开口,却喊不出疼来。我没想过要挣扎,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没有爱抚,也没有亲吻,有的只是不停地大力撞击。随着他的动作,碎石子来回研磨着我的膝盖和手掌,我胳膊和腿都在打抖,很努力才能撑住身体不倒下,任他肆意冲撞。
他似乎还是不满意,便又把我翻过来,从正面狠狠进入。
疼痛更甚。我静静躺在泥水里,依然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看着雨丝从漆黑的天空直直降下,砸在我身上,我脸上。
极度的寒冷和疼痛中,听见他在失声痛哭。
"宇墨......你怎么哭了?别哭......还想要什么?你......你说。"我浑身发抖,牙齿也打着哆嗦,含糊不清地问他,他不回答,只是一次又一次冲进我的身体最深处。
整个世界都是凉的,身上的雨,身下的地。
我抬手摸摸他的身体,和我的手一样凉,和雨水一样凉。他到底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我又摸摸自己的身体,和他是一样的凉,我便放心了。活着死了都没关系,只要是在一起就好。
桓熙啊,对不起。擅自珍重,此生勿念。
我笑一笑,在强烈的摇晃中,慢慢合上眼睛。
模模糊糊听到最后的一句话,是他的大声呼喊,他说,保卿,你怎么了?你不要死!保卿!小保!小保!小保!醒过来!你不要吓我......不要离开我。
我不是要离开你,我这不是正要去找你了么,傻孩子。
醒来以后,刘程云跟我说,我一直在发烧,已经昏睡了六七天。
我只是淡淡点了点头。z
但刘程云走后,我一个人伏在枕头上狂笑不止,直到笑出了眼泪。
这条命还真是够贱的,我他妈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活着。
我自然知道那不是真的,但虽然只是做梦,我也很愿意继续下去。
然而梦境竟然就是如此短暂,老天一定是很恨我,所以对我这般吝啬。
我梦见,就在下大雨的那天晚上,宇墨回来找我。我偎着他,似乎一刻不停地说了很多很多话,能说的我都说尽了,我记得跟他说只要他回来,怎么样都可以。后来他说我可以不要帮他报仇,再后来我就都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他都说了什么,一句也不记得,可我记得我当时真的以为他会留下,或者带我走。可是不知道后来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得罪了他,我不记得,反正知道他走了。
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找我。他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彻底地丢下了。
我不怪他,我只是恨死了我自己!我该死!我应该眼睛也不眨地一直看着他,一时不放松地抱着他。我不应该跟他提起那个人!这样,他也许会在我身边留的时间长一些。
醒了之后我就知道,我不用再做那样的傻梦了,我说什么也没有用的。他从来就没回来过,因为他真的走了......真的死了。
所以我醒来之后,就再也不想说话了。


第四十七章

从我醒了之后,他就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总是看着我。
一天十二个时辰,一步也不出我的院子。
之前总是忙山庄里的事,如今,忽然就不忙了?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可是他在这儿一直看着,我怎么走得了?像被软禁了似的,要走,还真得要他同意。
以前三天两头跟他闹,撒泼,绝食,上吊,什么折腾他的法子都用了,如今后悔了,该留点后手,不至于现在使不出管用的招来。
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法子让他知道我这次真的是认真的,我也懒得想了,就干脆什么也不做,让吃就吃,让睡就睡,一点也不折腾,老老实实活着。
给什么吃什么,不挑肥拣瘦,他夹进我碗里的菜,我能吃就全吃光。
他端来的药,再苦我也一声不响地喝下去。
睡觉的时候他要搂着我就由他搂着,要亲我就让他亲,也不挣扎也不动。他要解我衣带也就随便他解,反正解到一半,他自己就会停手。
闲着的时候也不折腾,早上起来就搬个小板凳坐到树底下,瞧着宇墨,一瞧一整天。
晚上他说,该睡觉了,我就把凳子搬回屋里,自己脱衣服洗澡,上床睡觉。
常常无端就心口疼,疼起来我也尽量不让他看见,能躲开就躲开远远的,一个人静静忍着,若是半夜疼醒来,就咬着被子发抖,也不吵他睡觉。
有时候被他看见,他总是要抱着我,我倒也不躲,随便他。他现在总是喜欢抱着我。
他偶尔也跟我说话,说什么我都听着,都点头。其实我也没怎么听见他都说了些什么。好像都是些闲聊的话,你还是有些瘦啊,今天天气不错,心口有没有再疼,之类的话。我就一直点头,也不跟他吵闹,也不插嘴,很听话很乖。
不过这样他也不满意,有一次发了很大的火,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厨房拿东西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做事不留神,把锅里的热油泼出来,烫了我半条胳膊,当时在场的也没别人,我又没跟他说,所以他一直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看见我身上的烫伤,瞬时就急了。
因为怎么问我我都不说话,他就把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小厮叫出来盘问,自然没人敢承认,他阴沉着脸,让家丁把每个都拉到院子里打板子,说要打到有人承认为止。
我冷眼看着,也不开口劝,也不说到底是哪一个。
打着打着,他莫名其妙就怒了,吩咐放了那些下人,然后就扬手打了我一耳光。
下手不重,而且也就那一次。
他平日里脾气还是挺好的,真挺好。
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想引我说话,逗我笑或者逼我动怒,有时候甜言蜜语地哄,有时候很苛刻地责骂,有时候讲道理,有时候故意惹我生气,我都一概不理。
只是有一次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平白无故,忽然叫我"小保"。
我先是愣了一愣,忍着没理他,他就一直这么叫我,叫了整一天。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微笑着说,保卿,以后我替他喊你小保,我替他疼你,你说好不好?
我终于忍无可忍,立时恼了,指着他破口大骂,不骂别的,就不住口地骂他无耻。摸到什么就朝他扔什么,碗也摔了,凳子也踢了,桌子也掀了,还用腰里一直挂着的宇墨的短刀把他的手给划伤了。
可他当时居然还挺高兴,他说,我真的愿意,替他疼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接下来就病了好几天。病着的时候我想,我不该跟他闹,随他叫就是了,我干嘛要发火。他以后爱怎么叫怎么叫,我都老老实实的听。
可能是我一病吓到他了,病好了以后,他不乱叫了,也不再试着让我说话了,只是安安稳稳地照顾我活着。这样我挺省心。
他还总是会对我笑。每天笑的次数都比以前一年笑的次数还多。以前我老是想尽办法要逗他多笑几次,他总不爱笑,如今他乐意笑给我看,我却不愿多看了。因为他有时候笑得真,有时候笑得假,几率大概是一半一半。
刘程云经常来看我,跟我说说话,问问我的身子。刘程云说话,每一句我都会好好听,会微微笑,也会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他,只是也是不开口。
忽然想起来......其实我还是会跟黄桓熙说话的,而且说得还不少。
我每天都一定要跟他说上百遍,你放我走罢。
吃着饭也说,睡觉之前也说,瞧见他,一想起来,就说。
除了这句,不说话。说话就只说这一句。
我天天问他那么多回,不晓得他烦不烦。反正他不生气也不发火,只是摇头,有时候还微微笑着,摇头。然后就还是和没听见一样,继续帮我夹菜,帮我擦干头发,帮我掖紧被角。
我也不着急,也不问为什么不放、凭什么不放、什么时候才能放。要搁着以前,我老早就急了。可不知怎的,现在就是忽然没了脾气。就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第二天还是像前一天一样活着。
刘程云看我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说什么我都没兴致,有次突发奇想,问我还要不要帮他核帐。我笑一笑,点头答应了。可是算着那些数,忽然就想起从前的事儿,犯起心疼,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捏着毛笔的手也直打颤。墨汁滴下来,污了他的账簿,他生气,后来就不准我做这些事情了。
每天什么也不做,就被他关在院子里,唯一做的事就是活着,我彻底变成了他养的鸟儿,不叫的鸟儿。
刘程云有好几次跟我说,如果我愿意,他可以带我走。我只是微微笑着摇头。我不会这么走的,除非他肯放我走,除非他点头同意,要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其实我心里在想的是,总有一天他侍候厌烦了,会放我走的罢?留我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许是他喝醉了,半夜才回来。我还没睡,我一直是每天都等到他上床,自己才会睡觉的,也不为什么,就是想等着他一起睡。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睛半睁着,瞧上去没平日里那么清亮。他也不说话,翻上床来就发疯似的吻我,然后就喘息着脱衣裳,撕我的衣裳。一身酒气。
我平躺着不动,还睁着眼,却不再看他。他要撕就撕罢,反正都是碧华山庄的东西,都是他的东西。
布帛裂碎,丝缕褪尽,他的身子紧紧缠着我的,滚烫。也可能不是他身上烫,是我身上凉,我分不清,只是漠然看着帐顶。
他下身硬挺,我全无反应。
但我也并不挣扎。他要就拿去,反正这身子是他花了银子买进庄子的,也是他的东西。
他伏在我身上抚摸啃噬了一会儿,又呆愣了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转而恼羞成怒,一手掐着我的腰抬起来,一手使劲拉开我的腿。
然后就停了手,犹犹豫豫地把我抱起来,搂在怀里,温柔地吻了很久,细致地爱抚了很久,可我还是淡淡。
折腾到最后他也没有进来。
我一直没有反抗。是他自己慢慢的没了兴致。
他随便拢了衣裳,又拿了干净的亵衣替我穿好,垂着头说了声对不起,就出去了。
我躺在枕上,转头看他走出去的背影,眼泪慢慢淌下来。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分明没有进来,分明吻得很轻柔,身上不痛,只是心口有些绞痛。
所以才会哭。大概是如此。
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他扫兴,是我的身子真不想要他,一丁点也不想。就像从前总是亲不够他一样,都像是不能控制的本能反应,我又能有什么法子?真怪不得我。我能做的,也就只有不去反抗他而已。
可他大概还是怪我罢。后来他就没回来,我一直没睡着,我知道,他没回来过。
第二天也没回来,整一天都没瞧见他。
到傍晚的时候他也没出现,我才悟出来,他终于打开了笼子,他肯放我走了。
前一天夜里他出门之后,我听见刘程云在院子里责问了他几句,他一直没答话,然后两个人就动起手来。瓦片掉落的声音,树倒的声音,石桌碎裂的声音,连掌风相接的声音都听得到,在沉静的夜里特别响亮。
再后来,又是万籁俱寂,刘程云说了一句话,用我从来不曾听过的冷淡口气。
"你到底是想留他在你身边,还是想让他好好活着?你是不是想做第二个董宇墨?"


第四十八章
傍晚的时候刘程云过来,给我一包金银做盘缠。我只是微笑摇头。
"这不是他的,是我给你的,拿着罢。"
我还是微笑摇头。你的我也不要,我做什么要这么没出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活不下去也是我自己的命数,不用如此强求,低三下四。
"保卿,你若不拿着,就别走了。"
瞧瞧,连刘程云都晓得拿这个来威胁我。我微笑点头,敷衍过关。
刘程云糊涂。这东西怎么能带,这样重。再说,我还怕被人打劫呢。先收下安安他的心,慢点还给他搁这儿就是了。
"程云,碧华阁书房里,红木多宝格最左边上数第二层上,有个巴掌大的乌漆雕花小盒,里面是个花里胡哨的小泥猴子,你帮我拿过来,可以么?"
刘程云怔了一怔,慌忙点点头。是不习惯么?我很久没有跟他说话了罢?一年,两年?应该是两年单两个月。因为宇墨的忌日,过去了两个月了。真快,两年多了。
他出门之后,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就转回来,把盒子交到我手里。
"我走之后,宇墨......"
"你放心,我一定会记得祭拜他。"
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刘程云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保卿,我陪你走,好不好?"
我一怔,笑着摇摇头。程云哪,你今天果然糊涂,怎么还问出这种问题。
"为什么不要?"
"程云,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