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逆天而行————阿舞
阿舞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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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这件事情,我只盼自己全然忘了才好,又怎么会主动和你提及!"弘远搭在弘啸肩头的手缓缓下垂,轻轻的扣在他的腰间,低声软语求道:"你想想看,就算我不在乎自个儿的身世,还得为阿玛和我额娘的名誉着想不是。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对天发誓,可再没有什么事瞒着你的了,别板着脸了,好不,笑一个我看看。"
"你瞧我这会子还能笑得出来么?!"弘啸甩开弘远不规不矩的手,转身往床沿上一坐,皱着眉道:"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就没做什么还有人疑心你和棣亲王同谋篡位呢,这下倒好,你还真和棣亲王扯上这种关系!这下子再没影儿的事也变得有鼻子有眼的了,此事若就我一个人知晓倒也就罢了,可偏偏陈尧川也知道了,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会把你软禁在这天音阁?!"
弘远瞧弘啸幽亮澄明的眸子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霾,知道他是为自己而担着心,忍不住双膝跪在他的身前,扶着他削瘦的肩头,凝神望着他的眼睛道:"十三,就算我真的是棣亲王之子,可是我和他却没有任何瓜葛,清清白白的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呢?"
说罢,弘远又捏捏弘啸挺秀的鼻尖,朝着他扮了个鬼脸道:"十三,幸好你现在是皇帝,就算老陈他们几个大着胆子睁着眼睛说瞎说硬要指派我什么谋逆的罪名,你这做皇帝不愿意大义灭亲,他们又有什么法子?至多把我关在这天音阁一辈子,如今,我也不在乎了,只要有你......"
弘啸听得鼻子一酸,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倾伸手将弘远抱在胸前,喃喃道:"哥,我怕的不是这个,我怕的是,那汤若望所说过的话啊!如今我真的如他所预言般登上了这帝位,才不过一天,就给你带来了危险,我真害怕!哥,我真的好怕......"
话还没有说完,弘远已是起身将弘啸压倒在床上,用自己温暖的嘴唇封住了他的话语,慢慢的在他那冰凉薄唇上碾转厮磨着,温柔缠绵的好似那拂过花树的夜风,呢喃道:"别说这个......我这不活得好好儿的,我们两个要在一起,谁也没法子把你我分开......"
弘啸只觉胸中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如波涛汹涌般夹杂着无法平静的情愫,渐渐积聚成厚重的疼痛和感伤,正无法抑制地从自己的眼睛里溢出来。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恐慌和无助,只想紧紧抱着眼前的人,贪婪的感受他那宽阔的胸膛,温暖的嘴唇,和他十指相握,和他骨肉相连,如牵如萦,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急促的呻吟喘息中,弘啸颤粟着打开自个儿的身子,任弘远予取予求,唇与齿的相交,身与体的融合,空气中情潮仿佛无止境般火热翻涌,牙床上那两幅原本高高挂起的水湖兰色帷幕床帘亦被一阵阵剧烈地摇晃震动的丝丝垂了下来,悄无声息的遮拢了满室春光,只逸出几声破碎难辨的浅浅低吟......
弘啸此时已是深陷情欲之中而无法自拔,只能搂紧了弘远的脖颈,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而剧烈颤抖着,口中是难耐的低喃呻吟。但是,心却仍是抽紧着的,就连这种时刻,就在自己已快要被销魂的快感抽离的神智昏迷之际,心,却仍保持着一线的清醒......
为什么,每次情欲汹涌来袭,总会是在这种充盈着担忧、心慌、酸楚、伤痛的时刻?为什么,这份爱,强烈到总是让自己害怕会掌握不住,甚至与他如此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也还只是觉得不够?不够!
"啊......哥......"弘啸无助的一阵剧颤,双手的十指都深深掐进弘远的后背,在一阵令人欲仙欲死的韵动中,被他带上峰顶浪尖。


破釜沉舟

良久,弘远才满足的松开他,起身拿过一块银红轻罗软缎的汗巾帮着拭去弘啸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望着他那蕴着一层氤氲雾气的黑瞳,散发着迷离的眼神,情不自禁便在他眼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小样儿,在想什么呢,知不知道,你这会子的眼神可很是勾人哪,再这样子看我,我怕我又要忍不住......"
弘啸凝神望着弘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着温柔的爱意,澄澈又坦然,半晌才长长叹息一声道:"哥,你心里头只有我一个,而我心里却装着太多人和事。我一直在想,若不是如此,我完全可以抛下亦霏晓晓狐狸她们几个,和你一起昨天下午就离开京城,如果这样的话,此时此刻,我们已是在千里之外......"
"我也想啊,但是......"弘远叹了口气,将弘啸轻车熟路的再度揽进怀里,缓缓的道:"她们都是你骆大哥的亲人,又于你有救命之恩,加之亦霏又出了事,你若还狠得下心抛开了不管只和我远走高飞那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心里头有着这块疙瘩,就算是我们两个长命百岁的在一起,也不会快活。"
哥,你只爱我一人,为了我,你可以赌上你自己的生命......我,也爱你,但如今,我该怎么做......弘啸的心脏又不自觉的刺痛起来,那细细的疼痛渐渐蔓延下去,直达心底最深处,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样吞噬着他,折磨着他......
轻轻拢起修长的眉毛,弘啸流光若萤的眼眸内幽光闪烁,低声问弘远道:"哥,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如佛所说的前世里造孽太多,所以,命数才会如此多舛,在这今世里受这般惩罚?"
"十三,如果这辈子有了你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惩罚,那我只会嫌前世里我作的孽还太少!"弘远的话终于逗得弘啸明眸微眯,薄唇轻启,一丝清风明月般的浅笑浮上脸庞,恍若春花在风中微微地开了,令人心动也令人怜惜的心痛。
弘远看着有些微微的眩目,心跳立即加速起来,他很希望弘啸就这样常常带着纯纯的笑,不要忧悒,不要清冷,没有太多顾忌,没有太多忧虑。忍不住,弘远便又要俯下头去,弘啸带着一丝淡淡的羞涩阖上了双眼。
皎洁的月光穿过茜纱窗,轻轻柔柔的笼在弘啸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霜,弘远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触着他的脸庞,那容颜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柔和的线条细腻的描绘出清秀俊朗的轮廓,挺秀的鼻子下面是淡粉薄薄的唇,长而浓密的睫毛下面是晶莹透亮的眸,只是,在它的主人清醒的时候,那中间却总是隐藏着忧伤不让他看见......
不想让他忧伤,只想让他快乐,想让他每天都拥有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弘远心疼得一阵紧缩,狂乱的将自己的吻印了上去,情欲顿时如火如荼般澎湃全身,两具身躯交缠着绵密得没有一丝空隙。
"哥......"喘息呻吟中,弘啸忍不住紧紧扣住弘远修长的手指,与他眸光相交,那之间的痴惘深情、千言万语,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榻前烛台上的一对通臂大烛燃了大半,烛泪垂垂兀自淌着,缓缓凝结如一双绛脂珊瑚,烛火忽明忽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映衬着窗外那明月如洗。四下里寂静无声,唯有水湖兰色床帷轻纱垂落的后头若有若无的传出一丝令人心跳的声音。
蓦然,屋角的大自鸣钟悠然一声响,惊醒了缠绵中的人。弘啸浑身乏力勉强支起身子,拿过枕边的镀金怀表撩起床帷凑着榻前的烛光一瞧,轻声道:"喛,我都来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吗?怎么已经丑时了,嗯,不早了,哥,我得先回乾清宫了。"
"别走,十三,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定睡不安稳。"弘远夺过弘啸手中的怀表甩到里床,一把将他重新拉回自己怀中,嘟着嘴道:"难道你舍得离了我回那冷冷清清的乾清宫?留下来陪我,好不?"
弘啸忍不住莞尔一笑,轻轻的在他赤裸的肩头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浅浅的齿印,温言道:"可怜蓝儿都在外头等了我这么久,这倒还罢了,坦坤他们几个侍卫可都是眼睁睁瞧着我进来的,若我在这儿宿下,可成了什么了,岂不有失体统。"
弘远瞧了瞧自个儿肩上被咬出的痕印,不客气的在弘啸颈上也照样儿来了一个,一边嘀咕道:"这有什么,蓝儿自有琰儿照顾着,就坦坤他们几个也都是从小就跟了我们的,都机灵着呢,哪个不懂我的规矩,只怕这会子早退到院子里去了,谁敢多话。"
"哥,不行,我还是得回去,来这儿之前,还有好几份折子没来得及批阅呢......"说罢,弘啸便想起身穿衣。
弘远听罢更不想放开弘啸了,心疼道:"还回去看什么折子,我知道这会儿朝廷里事巨繁多,可这都什么时辰了,若我让你回去你还不得熬到半夜三更?还是在这儿歇下吧,最多明儿早些起来回乾清宫就是了。"
弘啸沉默半晌,抬头凝视着弘远低低的道:"哥,我不想瞒着你,这会儿我还要去看一个人。"
弘远有些奇怪,微一皱眉便沉声问道:"十三,都这个时辰了,你还要去看谁?"
弘啸不想瞒他,迎着他的目光,低低的道:"棣亲王。"



丢卒保车

偏殿。

弦月高悬,夜色清冷。夜已很深了,但棣亲王允迪还没有睡,此刻的他站在窗前,透过雕花刻缕的朱窗凝神望着这藏蓝的天穹,孤星伴月。乍从文绣幔帐、宝鼎兽炭的亲王府跌落到这冷清凄凉的偏殿小院,这才从恍忽中清醒过来,原来日间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并不是梦,就是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败在了年仅十六七岁的十三阿哥手中!
如今棣亲王已是万念俱灰,原先那一腔子图权谋位的心像是从很高的地方一下子跌落下来,直到摔得粉碎。长长的叹了口气,允迪缓步踱到床榻前,随手拉过一块薄毡,正要和衣卧倒,门却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允迪抬头望了过去,却见是弘啸走了进来,一等侍卫阿砺拿着钥匙站在他的身旁。
"阿砺,你先出去,在外面候着。"弘啸吩咐了一句,便回转身来,静若深潭的眸子直盯着允迪,一时并没有说话,屋内的空气静谧压抑的都快要窒息。棣亲王此时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微陷的眼窝,绿得发暗的眼眸,幽幽闪着鬼火一样的光。
"三叔果然也还没有安寝。"弘啸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凝望着允迪,缓缓的道:"现在这屋子里就我们叔侄俩,有几句话我想在今晚和三叔谈一谈。"
允迪沉默半晌,踱了两步,站到书案的后头,案上燃着的一支细烛微光如豆,飘摇的火光映得他的脸庞阴森不定,静静的道:"请说。"
"此番查抄了你的王府,"弘啸面无表情,瞟了允迪一眼这才徐徐道:"竟然被我知晓了三叔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真是令我吃惊不小。"
允迪冷哼一声道:"宝郡王言过了,不过就是先皇遗诏一案罢了,你可是还嫌我罪名不够大,还想扣什么帽子在我头上?"
"至今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如此大言不惭不思悔过!"弘啸心头腾得燃起怒火,眼神更为深沉幽暗,像要把允迪刺穿似的锐利,问道:"三月时山西一案,你在里面扮得什么角色?冒充我的笔迹伪造的那些信件准备派什么用?将朝庭钦犯邱雨凉窝藏在你府里又是意欲何为?"
说罢,弘啸又掏出那张浅粉色的信笺丢在书案上,用冷得发噤的语气道:"还有这个!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辨的?弘远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想让自己的嫡脉坐上这皇位,可谓是证据确凿。"
允迪的脸颊在见到那张花笺后不住抽搐,突然惨笑一声道:"成王败寇自古如是,我无话可说,但是此事的确与弘远无关,他是不知情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宝郡王还念在你们兄弟情分上莫要牵连到他!不要伤害他!"
"我会伤害弘远?"弘啸忍不住冷然一笑,忿恨的道:"真正害他的人是你!正是为着你那一已私欲,这才连累他也陷入你的谋逆案中!此刻我对他的担心,比你更甚!你!没有资格做弘远的阿玛!"
允迪的脸色从雪白变到苍白,从苍白变到紫青,嘴唇呌嗦着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委顿着身子颓然坐在了木椅上,那木然的容颜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弘啸本来厌恶鄙弃的眼神骤然一软,望着颓然的允迪忍不住露出一丝怜悯,暗自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三叔,你贵为亲王,万岁之侧千岁之体,已是至尊至贵之人,若不是你谋权造意肆意为非,岂能到此地步?如今你和弘远的事,我和陈尧川都已知晓,还有很多人在怀疑。弘远纵然如你所说一般清白也是难逃干系。明日你就会被交部严议明证处置,难道你想弘远同去大理寺受这刑审么?难道你想用淑妃和弘远之事给皇上蒙羞么?"
允迪的眼瞳浑浊不堪,喉中咯咯作响,曾经气度恢弘的王爷此时已是变的如此颓废,一脸迷茫哀戚的神色,勉强扶着书案一角从木椅上站起身来,半晌才硬着头皮勉强问道:"你的意思是......"
"本来你的罪犯在十恶,断无可恕之理,但弘远在我面前苦苦为你求情,让我从宽处置。"弘啸垂了一下眼睑,又睁开了眼,注目着烛火,眼中熠熠闪着光,良久,才又道:"我本也想饶你,但事到如今明天一旦把你交部,又是哗然天下一件大案,依着《大清律》难逃一死,就算我施恩,免了你的死罪,也还要连累其他的人,家丑也外扬了。"
说罢,弘啸顿了一顿,用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语气道:"是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我很希望你能为弘远着想,选择唯一合适的那条路。这样的话,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子女不受株连,甚至可以保全你的名誉,只向外宣布给你一个小小处分塞了众人耳目。"
允迪心中又酸又涩,茫然望着弘啸,脸上神情似乎苍茫难顾,深邃的眼眸流过一丝苍凉,刹那而已,然后复归了平静的神态,淡淡的道:"那么,你是要我自行了断......"
弘啸稍稍侧转过身子,灯影里看不清他的神色,深长叹息一声带着幽咽的嗓音道:"不错,你若自尽一死,你的血就可以洗清你的罪,世人怜你是作得当得的汉子,不至于让你的家人再蒙羞辱。如若不然,我对你只有依律处置,绝无宽贷之理,因为,我不容任何人使得弘远受到丝毫伤害!三叔......我言尽于此,如何抉择......你自己思量吧!"
一席话说完,弘啸最后深深瞥了一眼允迪,转身拖着深重的步履出来,对着候在门口的阿砺道:"阿砺,给棣亲王把东西预备好,了事之后,你亲自来乾清宫复旨。"
阿砺心里明白,便躬身道:"扎!奴才遵旨!"r
弘啸迈着灌了铅似的步伐回到了寝宫,殿角那只一人来高的大金自鸣钟当当的敲了两响,伴随着不远处清梵寺的夜钟在殿风隐隐悠扬。早有几个侍女迎了上来,拧了热毛巾给弘啸揩脸,又端来了泡脚用的热水,一边一个跪着替他揉捏搓洗。
蓝儿捧着奶子进来,见弘啸脸色凝重便屏退了左右,将奶子递到他手中,柔声细语道:"十三爷,论理我不该多话,可是,棣亲王他毕竟是十一爷的......这事儿若让十一爷知道了,他还未必能体谅你的苦衷,平白做这恶人,真是何苦来呢?!"
弘啸接过奶子一饮而尽,搁下碗,云淡风清的一笑,转头望向窗外那无尽的黑夜,平静的道:"或许,他此时已经猜到了......你说的也许对,但无论他怎么想,做这件事,我不后悔。"



在劫难逃

先帝胤顼的"大丧"办得煞有其事,"灵堂"就设在养心殿。一床陀罗经被,织金哔叽缎的明黄丝面上用金线织满了梵字经文,一袭一袭铺盖在皇帝的梓宫之中,安息香插在灵柩前的一尊鎏金猊兽鼎炉之内,淡白若无的轻烟萦绕在大殿,丝丝缕缕没入空气之中。
此时才卯正时分,天色还有些个晦暗,候在乾清宫外的文武百官早已将大帽子上的红缨子换成了素白,宫门上也已经糊了白纸,到处都布满了幔帐纸幡,看上去白花花的一片,倒是极为晃眼。在半阴半暗远近苍色的穹窿底下微风吹拂着,金箔银箔瑟瑟拦抖动着沙沙作响,凄凉寞落的似在为离人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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