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逆天而行————阿舞
阿舞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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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弘啸端起炕桌子上的参汤润了润唇,口气一转,已是将"我"字改成了"朕",双目炯炯的道:"朕想,国家骤逢大变,还要严辞防奸佞小人乘乱作祟,陈尧川,你即刻便明发二道诏谕,一则让各地方官员安守职份,有怠慢失职者,着该地方监察御史据实参劾上奏;二则天下兵马非奉朕之旨意不得擅调一兵一卒,违者以谋逆论处!"
陈尧川斜签着身子坐在一旁的细花青瓷墩上,听一句便躬身答应一声,心下暗自掂掇着,这宝郡王不愧是先皇慧眼看中的皇阿哥,这些个事都自己进来准备回的,却都被弘啸说了个滴水不漏,便道:"皇上思虑周密所言极是,定庙号年号用不了多少时辰,臣这就先传谕下去。"说罢,起身走到书案前,走笔疾书,须臾,几封紧急措置的诏书便一挥而就,捧过来让弘啸瞧过用了印,便立即发了下去。
传了旨,弘啸便又和陈尧川商定好了先皇的庙号、自己的年号这才定了定神,随手取过炕桌子上蓝儿理好的一叠子书信,递到陈尧川的手中,缓缓道:"棣亲王的事仍是疑案,这些个是他与外省大员往来的书信,东西太多,朕一个人也看不来,你先一起帮着瞧瞧有无可疑之处。"
说罢自己便也取过一本手扎小册,细细瞧了起来。一时诺大个暖阁阒无人声,只有轻微的书页翻动声细细沙沙,伴着淡幽袅袅的百合香萦绕一室。
过了片刻,弘啸突然轻咦了一声,眸中风云变幻渐渐蕴了丝丝怒意,两道挺秀的眉紧紧蹙着,捏着一叠信件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节竟已有些泛白,陈尧川和蓝儿都瞧出这位少年天子的异样,一时都搁下手中的东西凝眸向弘啸望了过来。
弘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这才冷冷一笑将手中信件递到陈尧川手中,沉声道:"尧川,你看看吧,真没想到棣亲王竟是假造诏书及信件的积年老手,这手段端是十分了得,想来我平日也没有得罪他之处,怎么瞧来棣亲王竟是一心想致我于死地呢!"
陈尧川忙双手接了过来,听着弘啸的话有些古怪也不敢随便答话,只埋头将他递过来的书信仔细翻看了起来,看到最未一张,额头上已是冷汗连连。他手中这些书信居然全是弘啸与江湖匪帮K帮及哥老会头目的往来密件,通篇都是密谋造反的计划草案,什么粮草储备,招兵买马等等,瞧来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更还有弘远前次带兵出征剿匪,也是有弘啸暗自书信通匪,这才致使哥老会全身而退,K帮之中几位重要的堂主也得以逃脱,可谓是证据确凿。若允迪掌控政权,必定是要用这些东西来对付弘啸,果真如此的话,那弘啸的谋逆之罪可谓是板上钉钉。
"如何?"弘啸的眼眸中散发着冰寒的光芒,却仍用平静无澜的语气对着陈尧川道:"可是看得大开眼戒?!想来棣亲王原来待弘远坐上皇位之后便要对我动手,他也不想想弘远怎么会信他这些书信上头的胡言乱语!真正可笑!"
"棣亲王伪造这些书信可谓是用心良苦。"陈尧川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此时也不由得心跳加速,抬手抹了抹额际的汗,吁了一口气道:"诚郡王在此假诏书一案中本也有些嫌疑,若果然是他和棣亲王相互勾结阴谋篡位,那皇上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又或者,即便假诏书一案与诚郡王无关,一待他坐上皇位,棣亲王只需一道矫诏,在弘远未满十八周岁之前由他这皇叔父摄政王代理朝政,那允迪他便可只手遮天了。亏得皇上今日当场揭穿了真相,否则后果堪忧,棣亲王如此阴险狠毒,实在是罪无可恕。"
弘啸突然想到已是应允了弘远对允迪从轻发落,便淡淡的道:"究竟该当什么罪名还是先交由大理寺审后再行定夺吧。朝廷向来有八议之制,棣亲王毕竟也还是近族血亲,朕也欲以仁恕待人,不想才登基便弄得人心惶惶。"
"这是皇上的恩典。"陈尧川见弘啸如此说来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起身将那叠书信放回弘啸炕桌子上,手一抖一不小心袖口竟带到炕桌子上的参汤,碗中还剩的小半碗汤水立即溅在桌角左侧的一叠书信上,蓝儿手忙脚乱的将最上头的那一张浅粉红的信笺拿起,参汤却已经将薄薄的信笺濡得湿透。
陈尧川慌忙告罪,弘啸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不过是一张白纸罢了,无须在意。"话还未说完,一旁的蓝儿已是惊呼出声:"十三爷,你瞧,这纸上有字!"
弘啸和陈尧川闻言一惊,立即明了这信笺必定是用药水写的字,想必是机密要件,忙一齐看时,却是一笔极为娟秀的女子笔迹,但写字之人似乎体弱无力,所写之字也显得有些个笔锋无力,上头也只潦潦几句:
衡之,你放心,你是他亲父一事在我死前,我一定会全盘告诉给远儿知道,我病难愈想来命已不久矣,远儿,我托付给你,还盼你莫要负我!淑宁绝笔。


孰轻孰重

"衡......之......"弘啸的脸色又青又白,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说出这两个字,却已是颤得语不成调。
"衡之......是棣亲王的字。"陈尧川此时的脸色比弘啸还要难看,伸出颤抖着的手指向那粉色信笺,喃喃问道:"皇上,这淑宁可是......可是淑妃娘娘的闺名?"其实已经不用问,只需瞧瞧弘啸此时的神情便已经知晓了那答案。
记忆似潮水般涌上弘啸的心头,宣读那假诏书时弘远古怪的眼神、为允迪求情时的神情、以及诏书中为何要立弘远为皇帝种种的迷惑......所有的疑问都在顷刻间迎刃而解,原来,周瑾的顾虑竟是真的!弘远当真是棣亲王与淑妃的私生子!而弘远明明是知道的,居然一直瞒着自己!
弘啸心底有那么一瞬被欺骗的恼怒与心痛的失望,令他所有的自制力几乎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心中的怒意象是暴雨前天空上的乌云一样越聚越厚,就快要像闪电般爆裂开来。
陈尧川盯着那张印着芙蓉的粉色花笺几番思虑之后,毅然开口道:"皇上,此事再无疑虑,很明显,诚郡王弘远乃棣亲王与淑妃娘娘私通所生之子,是以棣亲王假造的遗诏上才会传位于十一阿哥,虽然棣亲王、诚郡王也是爱新觉罗嫡亲一族,但也难逃伪造圣旨、阴谋篡位之罪。"
陈尧川这一番话让弘啸蓦然从蕴怒的情绪中惊醒了过来,全身的血液彷若一次被抽去,背脊上冒出一阵阵冷汗,初夏的天气,却有股子寒意直窜而上,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此刻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帮弘远开脱这阴谋篡位的罪名!再便怎样对弘远生气,弘啸心里头还是极清楚明白,即便弘远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和允迪同谋篡位这种事,他是决计不会做的。
弘远,你这个混蛋!弘啸咬着牙忍不住在心底痛骂着,暗想,若不是他瞒着此事,自己这会儿又怎么会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
怒归怒,骂归骂,办法却还是要想。弘啸皱眉凝思了良久,原本清澈澄明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深雾,渐渐浓翳,眼神亦是幽暗迷离的叫人看不清楚。
陈尧川见弘啸神色复杂难言,忍不住便道:"皇上,自古以来,为皇位一事兄弟阋墙反目为仇之事可谓是数不胜数。棣亲王、诚郡王此举已是不仁不义在先,皇上不必心慈手软,还应当机立断将诚郡王也先行囚禁起来才是,毕竟诚郡王手中尚握有兵权,若再迟疑恐有不测之事。"
"你说得很是,我亦是有所顾虑这才将京城防务之事交由弘飞和弘笙来筹办。"弘啸听陈尧川的话似乎是防着弘远起兵谋反,简直是哭笑不得,无奈只得含糊道:"但,就凭淑妃娘娘这只字片语,哪能就随便将谋逆这么大的罪名硬生生扣到诚郡王的头上,再者说,这也未必就是淑妃的亲笔手书,后宫嫔妃为了争宠,下套陷害之事也是常有的,朕和弘远自小一宫长大,他的脾性耿直率性,朕是深知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陈尧川不免有些个奇怪,日间为着棣亲王的事,弘啸处事可谓是雷厉风行,专断果胆,怎么如今事态益发明朗,却反而迟疑了呢。
"此事暂且不要张扬出去。"弘啸将那信笺折了起来,贴身收起,云淡风清的道:"待朕再细查一番,万一冤枉了弘远,不仅伤了兄弟间的情谊,最重要的是有损先皇名誉。"
"皇上!"陈尧川瞧弘啸有些个轻描淡写的样子,好似浑不放在心上,情急之下便伏身于地,跪叩道:"皇上您可要三思啊,此事至关江山社稷,情势严重,可万万怠慢不得!老臣之意至少要先将诚郡王软禁起来,待事体查明,再行处置。"
陈尧川是前朝老臣,所说之话即便在胤顼面前也颇有份量,况且他所言极为合情合理,弘啸不好无端驳回,沉默半晌便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就先依你之言,弘远此刻只怕在诚郡王府,你带我手谕,宣他立即进宫,然后暂且将他先禁在天音阁,切记,不要张扬此事,由你亲自指派侍卫看守就是了。"说罢,大笔一挥,写了道手谕递给陈尧川,
"扎!臣领旨!"陈尧川接过弘啸手谕,领命而去。
蓝儿待陈尧川走远,这才轻声道:"十三爷,瞧来十一爷的事恐怕不假,会不会十一爷他真的和棣亲王有所勾结?"
"他是一根筋,哪会有这些勾当!"话虽这么说,但弘啸一想到弘远向自己隐瞒他的身世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口气郁结在胸口,不由得猛咳了数声。
蓝儿忙侧过身子帮弘啸轻捶着后背,又柔声道:"既然如此,那爷为什么还要应允陈大人,把十一爷软禁起来呢,十一爷的脾气向来傲性的很,若此事闹开了,他面子上也下不去呀,天音阁呀,又要遭殃了!"
"随他去,他若要闹便让他闹个够!"弘啸性子再沉稳,一遇上弘远的事究竟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忿忿的道:"我和他是什么情分蓝儿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他竟还对我遮三瞒四的。趁此机会,正好让他独自在天音阁清醒清醒!"


安不忘危

入夜。商议朝政的几位大臣和亲王贝勒们相继离去,乾清宫的暖阁静谧的只有屋角的大自鸣钟发出悠扬的声响,海棠连枝的烛台上那双小儿臂粗的白烛已然燃了将近一半,如白玉凝脂般的烛泪兀自汩汩流淌着,偶有一两滴烛泪滴落在案头上,仿若暗褐的枝头突然开出几朵皎洁的白梅。
弘啸盘膝坐在炕头,就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拿着一本奏折在看,神情却好似有些个心不在焉。蓝儿拿起一把灯剪绞去了一朵烛花,向着弘啸似笑非笑的道:"十三爷,这本折子你怕是已看了有一柱香的时辰了呢,是不是乏了?夜也深了,不如先安置了吧。"
"哦,在想别的事儿,有些个走神了。"弘啸随即合起手中的奏折,轻咳一声掩饰窘意,心底明白蓝儿清楚自个儿的心事便索性直接了当的问道:"蓝儿,刚才你没在我身旁,可是去天音阁瞧弘远去了?"
"我倒是想去。"蓝儿微微一笑,一边整理着桌上的奏折,一边缓缓的道:"可是没有皇上的口谕,我又哪里瞧得成呢,不过陈大人听了你的吩咐安排得倒还罢了,只派了原先跟着两位爷的那些个侍卫看守着,皇上,是不是你想要去瞧瞧十一爷?"
"不去!"弘啸好似赌气般又拿起一本折子,睁大了眼睛瞧了半天却还是愣没瞧进半个字,胸口一口气郁结着只觉得烦闷不已,终于忍不住把折子往炕桌子上一搁,起身道:"哎,这六月的天气也这般热了,阁子里怎么这样子闷得慌,蓝儿,陪我殿外头走走。"
蓝儿轻轻应了一声,便随着弘啸缓步踱出殿外。此刻已是夤夜时分,外头新月如线,繁星点点,衬得藏青色的天空格外的寂寥空阔,蓝儿握着帕子沿着幽幽泛光的卵石甬道亦步亦趋跟在弘啸身侧,闲闲聊着,不知不觉中已是来到了离天音阁不远之处。
蓝儿望着那熟悉的宫墙忍不住渥着帕子抿嘴一笑,柔声道:"皇上,既然都到了这儿,不如就进去瞧瞧十一爷吧,可怜见的担着莫大的罪名儿又被你亲自下了旨关了禁闭,还指不定在里头多委屈呢。"
"他委屈?我还委屈着呢!"弘啸轻哼了一声,沉着脸道:"你瞧着,若是我这会儿进去,说不定他还要给我脸子瞧。"
话虽这么说,弘啸的脚步却没停,径直跨步走进了天音阁,院子里头早有三四个侍卫迎了上来,见是皇上忙退后一步伏身于地跪叩着给弘啸请安。
"免礼平身。"弘啸伸手虚抬了一下,见领头的是原先一直跟着自己的坦坤,便微笑问道:"原来是坦坤呀,弘远这会儿安置了没?"
坦坤回头瞧了瞧原先弘啸的那间寝室,见窗口犹有一点烛光萤萤亮着,便道:"房里头还亮着灯,只怕十一爷还未安寝呢,可要奴才前去通禀么。"
"不用。"弘啸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目视着坦坤等人,温言道:"你们都退下去吧,不用跟着,让朕一个人和弘远谈一会儿话,蓝儿,你也先在外头等着,没朕的吩咐,别让旁的人进来打扰。"
蓝儿便和坦坤等人便齐齐应了一声,退在了一边。弘啸定了定神,伸手便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缓步踏进了这间他再熟悉不过的屋子。室内阒无人声,榻前的烛火偶尔"哔啵"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景泰蓝的香炉内息香未散,淡淡香烟幽幽袅袅萦绕一室,而弘远俯身躺在卧榻之上,水湖兰的丝棉薄被滑落到腰际,使得他整个赤裸的背部都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听到有脚步声进屋,弘远头也不回,闷声道:"出去,还要我说几遍,别来烦我!"
弘啸随手合上了门,淡淡的回道:"脾气好大,在生谁的气,我的么?"
弘远一听是弘啸的声音猛然回过头来,却只深深的瞥了弘啸便一眼又转过头去,将丝被往身上拉了拉,懒懒的道:"皇上请回,我今晚不想和你吵架。"
弘啸压抑了一晚上的火差点就被弘远这一句话又点了起来,强按耐着沉声道:"弘远,我也不是闲极无聊特特前来找你吵架的!我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问完便走。"
说罢,弘啸微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的问道:"弘远,你是不是早已知道棣亲王才是你的阿玛?"
弘远的身子极明显的一僵,半晌才转过身来,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皱眉道:"你怎么会知道此事?难不成是三叔告诉你的么?"
"这么说你就是知道的了?!"听到弘远这句话,弘啸心里头残存的最后一线希望都告破灭,咬了咬唇不再多话转身便向屋外走去。
"十三,喛......你先别走呀!"弘远急了,腾身下床,也顾不上披件衣裳,赤着足便奔上两步拉住了弘啸的臂膀。弘啸也不挣扎,转过头来望着他,那双清冷的眸中散发着冰寒的光,直瞧的弘远汗毛直竖。
"放手。"弘啸的声音冷得快要结冰,见弘远犹自握着他的肩不放,便面无表情的道:"我话已问完,你的回答也甚合我心!你还抓着我干什么?放手,我要回乾清宫了。"
"十三,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关我禁闭的吗?"弘远搭在弘啸肩上的手抓也不是,放也不是,面色有些个尴尬,垂着头低声问道:"我承认关于我身世的事儿我一直瞒着你,但我绝对没有其他的事再瞒着你的,难道你还怀疑我和三叔有所勾结不成?"
弘啸沉着脸逼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可是你居然接二连三的瞒着我!早晨我和你谈棣亲王的事儿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瞒着不肯说,若不是我得到你额娘和棣亲王的往来密信,你还预备瞒我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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