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尹棋走进这家KTV的时候心里平静得像片内陆湖。
他收到了小离的短信：我来看你了，晚上见一面吧。于是他推掉了工作上的应酬，来见两年没见的小离。
在准备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尹棋停住了。他听见里面有人正在唱"只是说一声，好久不见"，很低很淡的男声

。这样的声音他当然记得，他知道是谁在唱，甚至还猜得到他在唱给谁听。
小离把他也带来了，那说不准还会有别人。尹棋停在了门口。
他知道即使只有他和小离两个人在也无法避开有关他的话题。小离会忍不住告诉尹棋他现在在哪工作，他身体

还好不好，甚至他是不是恋爱了。但是现在不同，不是谈论也不是单纯地听了，她把他带来了，带到了自己所

在的城市。
手机忽然震动，小离的信息：怎么还不过来？
尹棋叹一口气，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推门，看到小离正盯着门口，于是冲她笑了一下。
包厢霎那安静下来。
尹棋环视四周，看到闻冲坐在角落里，对面一个不认识的女孩紧紧搂着一个人的胳膊，这个人，是梁言。
小离站起来："好久不见了，尹棋。"
尹棋关上包厢门笑了笑："两年而已吧。"
小离不自觉地瞟了梁言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女孩，神色有些尴尬，她冲尹棋招招手："过来坐。"
尹棋走过去，经过梁言的时候停下来，撇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好久不见。"
他看到梁言的表情是凝固的，死死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没说。他旁边的女孩捅了捅他："他是谁啊，长这么秀气

？"
小离把尹棋拖过来，说："尹棋，大学时我们都是同学。"
女孩点点头，冲他笑了一下："你好，我也是琦，高琦，梁言的女朋友，很高兴见到你。"
多开朗的一个好孩子。尹棋愣了一下，刹那笑开："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他无意间瞟了一眼梁言，他的脸上依

然冷冷的没有表情。
尹棋坐在小离旁边，他转过头发现闻冲始终盯着自己，眼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激动和一丝愧疚。自从那些事后

，闻冲看他的眼睛里就有了愧疚，于是他问："还好吗？"
闻冲抿着唇沉默了很久才说："真的又见到你了。"
"说什么话呢，"尹棋笑一下，"我不是说过会再见的么。"
"但谁都不敢抱期望不是么。"闻冲苦笑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依然沉默的梁言。
梁言忽然坐直身子，他双手紧紧交叉握着摆在膝盖上，声音很低沉："你怎么会过来？"
尹棋把视线从闻冲转向他，声音同梁言的一样冷淡："小离说想见见我。"
梁言看着尹棋，眼里的漩涡复杂得像弄乱了的毛线团，半晌忽然问："要谈谈吗？"
尹棋没想到梁言会这么快把这话抛出来，他本以为他起码会支开他的女朋友。
"现在吗，"尹棋问得很坦然，"你不用先向高小姐解释一下吗？"
可还没等梁言开口，高琦却先说话了："叫我高琦就可以了。我想说的是虽然没有谁亲口告诉我，但我还是感

觉到了一些事情"
尹棋忽然变得饶有兴趣地回过头看她："什么事情？"
"梁言心里一直有另外一个人。"高琦装得很平静，但手却渐渐握紧。
尹棋又笑了："这么肯定，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高琦叹一口气，"梁言和他的朋友什么都不提起，刚才小离姐说你们是同学，还想问问你呢。"
尹棋忽然好奇，他不顾梁言逐渐沉下去的脸问："你什么时候觉得的啊？我听说梁言待人还是不错的，他做了

什么事让你有错觉了？"一副关心受欺负的朋友之妻的侠义模样。
身后小离拉了拉尹棋的衣服，用眼神告诉他别再说了。
尹棋微微笑了一下，他忽然站起身："不开玩笑了。高琦，梁言的事我并不清楚，你问错人了。"说完他瞄到梁

言的脸更沉了。
闻冲看他站起身连问："要走了吗？"
"是啊，"尹棋笑了笑，习惯性地推推细金属框的眼镜，"明天还有企划分析要交，得回去赶赶了。"
"你现在都这么忙吗？"闻冲无奈地叹口气，他本想着好不容易见到了尹棋，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再看看他耐看的

脸，好不容易能再向他表示自己的关心和在意，可是一瞬间，他说他要走了，而且闻冲知道，尹棋并不想要他

送。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一句："我送你吧？"
尹棋盯着闻冲看了一会，忽然淡淡地应了声："好。"
除了高琦，所有人都惊异地抬起头看着尹棋，仿佛他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
"是，是真的吗？"闻冲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是的，快走吧，我还要忙呢。"尹棋还是一连平淡。
"尹棋，我保证再不会......"闻冲兴奋极了，他本想说完的话却被尹棋打断："行了，过去的事不用提了，走

吧。"
小离忽然走过来："尹棋，我不是不放心闻冲，我只是觉得你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她瞟了一眼梁言，梁

言的眼神变得十分黯淡。
尹棋皱皱眉，他撇过头："梁言，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我，我可以给你答案，所以我只想直接听到你的选择。"
梁言仰起头，沉默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门后。
这样的尹棋让梁言觉得陌生。他脸上的眼镜，他的白衬衣，他越发单薄的身体都让他觉得尹棋不应该是这样子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他知道尹棋除了他的决定，什么都不想要。
"你们发生过什么事吗？"高琦凑过来小心地问。
"我们也走吧。"梁言站起身，也不等高琦和小离，一个人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梁言，梁言等等！"身后传来高琦的声音。
梁言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着她跑向自己："什么事？"
"你不回宾馆吗？"高琦气喘吁吁地问，"这边不是去宾馆的路。"
"是吗？"梁言愣了一下。
"心不在焉的干什么呢，走这边。"高琦伸出手拉住梁言的胳膊。
梁言却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对诧异的高琦说："你先和小离回去吧，我去走走。"
"我陪......"高琦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梁言说："不用陪我了，和小离回去吧。"
小离走过来向梁言招招手，喊他俯下身。梁言稍稍弯了弯腰，小离趴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然后拖着高琦迅

速走了。
路上高琦问："你刚才跟梁言说什么？"
小离说："帮你警告他呢，喊他别去沾花惹草。"
梁言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忽然大步大步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刚才小离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真的放心闻冲和尹棋单独在一起？"
不放心。一点也不放心。所以梁言才会这么心神不宁。
小离走之前往梁言的兜里塞了一张纸条，他拿出来一看，是个地址，他明白自己现在应该立刻赶到这个地方去

。
第二章
另一边，尹棋和闻冲坐在计程车上，沉默着。
闻冲想打破这种尴尬，他看看尹棋："过得还好吗？"
"还行。"尹棋的声音已经从刚才的淡然转变为现在的冷漠，距离感在僵持。
闻冲苦笑一下："对我还是不放心吗？"
尹棋看着车窗外，没有答话。
"你让我送你回去，只是想激梁言吗？"闻冲又问。
尹棋回过头盯着闻冲："我不需要。"
闻冲点点头，说："其实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我一下，我也很高兴，起码我对于你而言还有价值。"
"并不是，"尹棋的头又撇了回去，"我只是在用行动告诉你，我已经不在意过去的事了。"
"真的吗？"闻冲的眼里闪烁着格外火热的光芒，"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们两不拖欠，"尹棋依然没有看他，"我与你除了曾经是大学同学，没有其它任何关系了。"
"尹棋......"闻冲皱起了眉。
尹棋不再说话，他明白他必须把这些尾巴清理干净。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故意留下一个没有收尾的故事，让

其他的人来担负一切的后果。
过了很久，闻冲忽然说："你与梁言准备怎么办，高琦是有来头的，她......"
"她怎么样我希望梁言亲口告诉我，"尹棋打断了闻冲的话，"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
闻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得到尹棋，从四年前他就知道了。
不多久就到尹棋家了。尹棋飞快跳下车，还没等闻冲下车就冲司机喊："XX宾馆，这位先生还有急事，请快点

！"
于是闻冲还没来得及跟尹棋道一声晚安就被飞快地载走了，留下尹棋一个人站在夜色里。
尹棋看着远去的车轻轻笑一下："不好意思闻冲，我们之间是真的没可能。"
尹棋回到家以后重重的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两年了，再次见到梁言时，大家都长大了，回到从前在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个渺茫的笑话。
待在沙发上没多久，尹棋忽然听到门铃响。
这么晚了，是谁？会不会是小离？这么想着，尹棋慢悠悠地走到玄关，连猫眼也忘了看，一开门，眼睛立刻瞪

大。
"已经回来了啊。"梁言不顾尹棋的惊讶，径自走进屋，顺手把门带上。
"小离给你的地址？"尹棋恢复了淡然的表情，推了推眼镜。
这个动作被梁言看到，他便伸出手把尹棋的眼镜摘掉："干吗戴着眼镜，近视了吗？"
尹棋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向后挪了一步，站定了才答："不是，就想戴着。"
梁言看着他，他还是比自己矮半个头，去掉眼镜以后眼睛还是以前那样清澈干净，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是

两年前那样的熟悉和依赖。
"看什么呢。"尹棋从他手里夺回眼镜重新戴上，看梁言正盯着自己，目光赶紧移开。
梁言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打量尹棋的小窝："你住这多久了？"
"一年了。"
"上一年呢？"
"在外面租房子住。"
"还习惯吗？"
"嗯。"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无关紧要的事，在尹棋的房子里参观，好像是两个认识不久的新朋友。走到卧

房的时候，终于梁言忍不住了："我们坐下谈谈。"
尹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床上。
梁言也跟着坐下："你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想，"尹棋撇过头看着梁言，"我说过让你给我你的决定。"
梁言低下头，半晌他说："如果你会顺从我的决定，我可以毫无犹豫地告诉你，可是你不会。"
尹棋听得出梁言的语气带着点无奈："我一直都是这样，如果让我放弃自己的想法，我宁愿保持现状。"
"我知道，所以我不逼你，"梁言顿了顿，"你想知道高琦是怎么粘上来的吗？"
尹棋叹一口气："梁言，不能绕开其它人和事吗？不能只是单纯地告诉我如果没有任何阻碍你想怎么样吗？"
梁言看着尹棋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有埋都埋不住的落寞，忽然心疼。
"我想怎么样吗？"梁言轻声呢喃，然后探出手覆盖住尹棋压在床上的手，头慢慢探过去，把自己的唇印在了尹

棋的唇上。
尹棋被突如其来的吻惊得一阵战栗。两年了，他两年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亲热，上一个吻残留的温热在这一刻

又被点燃了。
梁言探出舌轻轻撬开尹棋的齿，直伸入他的口中。他感觉到尹棋变得生涩了，心里却一阵欣喜。最起码尹棋一

直为他守着自己。
尹棋没有回应他，只是任由梁言的舌在自己的口中游走试探，任他的舌尖细柔地滑过自己的舌头。尹棋知道这

样并不好，他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他挣脱不了，浑身的燥热让他忘记了他与梁言之间隔着两年的空白。
梁言缓缓离开尹棋的唇，他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尹棋，一脸无奈："两年前你就那么什么都不顾地走了，说的

话听上去那么讽刺，你让我怎么办？"
尹棋喘了口气，声音又变得冷淡："梁言，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你也不小了，要结婚什么的也到时候了，

如果有将来，我当时就会忍着了。我不喜欢逃避，可是我没办法让你离开，所以必须走。"
"他们威胁你了。"梁言像是在讯问也像是在陈述事实，变得有些生气。
"他们怎么样无所谓，"尹棋顿了顿，"重要的是你确实玩不起了。"
梁言忽然变得气愤："你觉得我是在玩？"
尹棋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高琦看上去很自信，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她是他们安排给你的。但这不重要，如

果她对你有帮助，为什么不接受？"
梁言的眉头紧紧锁着："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尹棋没有说话。他很想说"是的"，但却说不出口，话卡在嘴边怎么也出不来。
梁言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两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等你回来。"
"你不知道我根本没打算回来吗？"尹棋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所以这次我才决定跟着小离一起来。"梁言看着尹棋说。
"能不能不要这样，"尹棋的心开始一阵阵绞痛，他知道自己不想离开他，但不能再让他为难，"就放开我，过

正常的生活不行吗？"
"正常的生活？"梁言冷笑一声，"这两年的生活你过得正常吗？"
尹棋一下子哑然。这两年是没有自我的生活。工作，一切都在围绕工作打转，仿佛只有工作才能让尹棋忘了感

情上雪一般的惨白。
梁言继续说："是，在他们看来，那才是正常的生活。每天工作，运动，有女人陪在身边。但是这些算什么，

正常吗？"
"......很好啊。"尹棋默默握紧了手。
"是吗？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女人是他们的安排，工作是为了今后那些反击做准备，运动......运动是因为想

你了。"
尹棋一惊，他看到梁言眼里迷离的眼神，连忙站起身："这是你的选择吗？"
"是，"梁言也站起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尹棋的呼吸变得很急促："我以为那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有关系，我以为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再来说这些问题，

但居然才过两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