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的美味仆人——椹野道流
椹野道流  发于:2009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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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换上了另副面具般,从司野的脸上已然看不出一丝愤怒,只有冷酷的表情和难以接近的距离感。他出声询问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的客人。
  「你是打电话来的高桥先生吗?」
  「是、是的,我就是......那个......」
  「我是店长辰巳,请进来。」
  司野用手示意客人坐到我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而高桥先生似乎被店里堆得有如山一般高的物品给吓到,畏畏缩缩地慢慢走到店的最里面,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头发染成深褐色,中等身材却穿著略嫌过大的西装,从领带花样跟衬衫颜色看起来,他应该还满会装扮的。因为给人一时种个性懦弱的印象,也许他实际的年龄比外表年轻也说不定。
  「是的,我就是高、高桥。那、那个......我、我的......我听朋友说如果有那种恐怖又奇怪的东西,都可以拿到这里来让你处理,所以才会打电话给你。」
  虽然是个男人,但说话时声调却略显尖锐,而且神色慌张、不安地看到司野,接着有点讶异地发现了我的存在,使得我不得不赶忙介绍自己。
  「那、那个,我是店员足达,欢迎光临。」
  简短介绍完以口,我不再多说些什么。司野似笑非笑的开了口。
  「这要看你拿来的是什么东西。请快点拿出来吧!」
  并不是今天的很人很顾人怨,而是无论哪一种客人,司野都会一律平等地用这种跟亲切无缘的方式来招呼对方。要求妖魔要以客为尊等于是在对牛弹琴,所以我想,或许应该把在居酒屋学的那套待叩方式拿来应用才对,只不过......
  (司野好象不喜欢巴结客人......说不会定要我别多管闲事。)
  想了一想,结果我也只是低调地向客人打了声招呼。
  客......高桥先生把放在脚边的纸袋拿起来放到柜台上。
  纸袋虽然大,但好象不重。因为放到柜台上时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
  「请把它拿出来。」
  司野依旧冷冷地催促客人赶快下一个行动,高桥先生只好畏畏缩缩地打开纸袋,不怎么情愿的把手伸了进去。
  看他有如在取未爆弹般的小心谨慎,没想到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件普通的毛衣。
  「......什么?」
  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看错。
  至今看过许多客人拿东西到店里来,而那些东西不是古董品不然就是即将成为古董的老旧物品。但此刻摆在眼前的这件毛衣并不像有了年代般老旧。
  那是一件橄榄色的厚毛衣,仔细一看似乎是用手工编织而成的,有很多地方的编织针数都不大一致。
  「抱、抱歉,我在电话中有说过要拿来的并不是古董,因为......」
  看到我哑口无言的表情,高桥先生不好意思地缩起肩膀,试着对我解释原因。但才刚起个头就被司野毫不留情打断。
  「用看得也知道这并不是古董。你从头开始详细说明,为什么要把它拿到这里来。」
  司野那张如雕刻般俊美的脸,现在肯定满是不悦地板了起来,用锐利的眼睛盯著高桥先生看。即使站在身后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却能从高桥先生敬畏三分的模样轻易推测出来。
  「好、好的。事实上,这件毛衣是以前分手的女友亲手编织的。这个......那个......我们是大学时代的同学,直到去年夏天结束为止,刚好交往了五年。」
  就算要高桥先生从头开始说,我想他也不晓得该从哪里说起吧?只见他一副觉得很恶心似地的将双手手指并拢后,个别抓住毛衣左右两侧,低下头娓娓道来。
  把高桥先生不得要领的说明简单整理过,大致上是这么一个情形。
  他所拿到店里的毛衣是三年前生日时,当时的恋人亲手编给他的生日礼物。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彼此非常相爱,只不过大学毕业以后,两人分别在不同的公司工作,女方虽然不改她的一往情深,但男方却不再如以往那般爱她。
  于是高桥先生背著女友与同公司的女性职员开始交往。也就是说他脚踏两条船。就这样顺利隐瞒了半年之后的某一天,他那毫不知情的恋人因为男方近来都没有联络面有点担心,于是便在下班后前往男方的公寓探望他。没想到,她却目击到自己的恋人正跟那名女性职员「共处一室」,没多说什么,她便转身跑出了公寓......后来,高桥先生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也就没打电话给对方,甚至到最后再也没见过对方一面。
  事情发生后过了三天......高桥先生接到女友母亲的电话后,才知道女友在事发当晚就已经在自己的房间自杀身亡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很不顺利......后来,我不只跟那位女同事分手了,工作方面也不断出错......我想了又想,那女人是因为我偷腥才会自杀的,所以......也许她死了还在怨恨我。」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一肚子气,看着高桥先生低著头近似扁平的脸。
  (难道他是在说因为自己的背叛而自杀的恋人正在诅咒着自己?这个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我的心情仿佛从背后传递给了司野,刚刚还在默默聆听的他把双肘撑在柜台,手指互相交叉抵住下巴,接着,终于开口说话。
  「然后呢?那女人说是被你杀的也不为过,你为什么把她亲手织的毛衣拿到这里来?」
  说得真是一针见血,声音如同刀刃般凌利伤人。我发觉司野对我跟对眼前的男人说话同样都是口不饶人,但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
  对了!是尖酸刻薄。现在司野说话时的每字每句都充满著刻意的嘲讽。司野就算以仆人来称呼我、还常常对我生气,却从来不会以侮辱人的态度来对待我。
  (司野......他虽然爱说话损我,不过还是有一点认同我吧。)
  不管是以专司食物或是仆人的身分,甚至我仅是为了完成他奢望的道具而已,总之,一想到能获得他认同,就算在此刻,我心里依然有些开心。
  高桥先生以低声下气的态度一再推托说「人又不是他亲手杀的」、「是女方自己拿钥匙擅自闯进来」等等。但司野对此只有渐渐显露出不耐,以手指不停敲打桌面,他这才唯唯诺诺地说出此次前来的目的。
  「那个......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但是,这半年来我很确定是她在诅咒我。」
  「她?」
  我不经意地从司野后面探出身子好奇地问。高桥先生虽然以质疑的眼光往上看我,却还是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她......就是指我那个自杀身亡的前女友。当然我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她啦!可是心里就是毛毛的,所以她生前送给我的东西或是放在我住处的牙刷、衣服之类的,我把它们全都处理掉了,就连这件毛衣也是一样。」
  高桥先生细小的眼睛里充满著恐惧与不安,眼神不停地游移在我和司野以及毛衣、收银机之间。
  「既然处理掉了,那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司野似乎不想说话,所以只好由我来代问。听到我的问题,高桥先生露出害怕的表情,看了一眼皱巴巴的毛衣然后回答。
  「其他的东西都毫无问题被我丢掉了,只有这件毛衣......无论我用什么办法,怎么丢也丢不掉!」
  「怎么会丢不掉呢?」
  「我把它丢进垃圾堆以后就去上班,夜晚回家时却看到它掉在我家门前。于是我又把它丢到公园的垃圾桶里面,没想到一回家便遇到附近的人把毛衣送还给我,说是曾看见我穿过,以为我忘了拿放在公园里。最后我乾脆拿出剪刀想要毁了它,结果......」
  高桥先生明显地打了个抖嗦。
  「结果我的手竟然动弹不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绑住了我似地。后来我试了几次,但都还是一样......」
  把手举到眼前,高桥先生不能克制的双手抖个不停,想必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吧?
  「事情还不只这样而已......这件毛衣居然还企图要杀我......」
  「企图要杀你?」
  我吃惊地叫了出来,司野倒是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而高桥先生则是频频点头。
  「晚上只要我一入睡......就会感到一阵窒息,接著人就醒了过来。等我张开眼睛一看......你们也许会以为我疯了,但是这件衣衣竟然会自动缠著我的脖子想要勒死我!不过当我叫出声挣扎乱动后,它却又马上恢复成一件普通的毛衣......那个,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我不是在作梦......」
  「吵死了!」
  激动到说话越来越大声的高桥先生,司野才用一句话就让他闭上嘴。尽管对客人说话不礼貌,但高桥先生并没有心思去想太多。
  「咦?啊、啊、对不起,可是......再这样下去我一定小命不保。这绝对是那个女人怨恨我而无法升天在作祟的缘故,我已经怕得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连家也不敢回......」
  「你没去庙里求神明帮你吗?」
  我不经大脑地问了个蠢问题,没想到,高桥先生也很认真的点头回答我。
  「我当然有去呀!只是,一点用也没有。不管我把它丢进箱子扔到任何地方,这件毛衣就是紧跟着我不放。晚上我害怕得睡不着觉,白天整个人就想睡没精神,因为这样,我现在连工作都做不下去......我肯定活不久了,一想到会被这件毛衣给杀死,就......」
  一脸憔悴的高桥先生无力地垂下头不再说话,店里面顿时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司野开口打破沉默。
  「我没办法接收这种东西。」
  「咦?」
  我和高桥先生异口同声地表示搞议,司野站了起来,用冷漠的眼光往下俯视高桥先生。
  「你有听说过古董商会接收完全没有贩卖价值的东西吗?手工编织毛衣这类的东西,除了交给当事人以外,就只能当做大型垃圾丢掉而已。」
  司野说的话很不近人情,但也是事实。绝望的高桥先生也只能无言接受这个答复。
  对方就算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但如此绝情地叫他把毛衣再拿回去似乎又有点可怜。不对,可怜的应该是高桥先生死去的女友才对。可是......
  我反覆想来想去,不知该站在谁的立场想才好,这时司野又再度开口说话。
  「不过,你的目的是想消除这件毛衣带给你的痛苦,对吧?」
  「对,是、是这样没错......」
  「我说不定有办法让这件毛衣不再对你作怪......至于事情解决之后,你想如何处置它就不关我的事了。」
  听完司野所说的话,原本面如土灰的高桥先生脸上露出了一点血色。
  双手交叉环胸,司野神情高傲的将下颚往上扬。
  「但是我的字典没有要切这两个字,也自认不是个慈善家,更没有理由毫无代价帮助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既然你说之件毛衣诅咒你、想要你的命,那么你认为自己的命值多少钱,我就向你收多少报酬。」
  「我、我的命值多少钱吗?」
  高桥先生从椅子上滑下,无力地直接坐在地板上,然后抬头仰望司野俊美的脸庞。
  两人之间早已不再有主顾关系的存在,只有支配者与被支配者之间的对立。
  而我完全没有说话的立埸,只能默默地看著他们的互动。
  司野用强而有力的声音问正在拼命思考自己的命值多少钱的高桥先生。
  「你通常在几点被这件毛衣勒住脖子的?」
  「这、这个嘛......大概是在深夜两点左右吧......」
  「那么,我会在那个时候到你家去,届时你要把钱准备好。」
  「这、这太突然......」
  「这可关系到你的生死,还有明天、后天可犹豫吗?不行的话我也不勉强,你的答覆呢?」
  「好......我......答应你。」
  「既然如此就快点滚出去!我现在心情很不高兴。」
  如果这强硬的逐客令能化为尖刃的话,此刻的高桥先生早已全身满目疮痍了。他垂头丧气地起身欲走出古董店时,司野朝他的背把毛衣扔了这去。
  「给我拿回去。」
  「唔......嗯......」
  高桥先生提心吊胆地将毛衣捡起来放进纸袋,然后左摇右晃的走了出去。
  「他不要紧吧?会不会被车子撞到呀?」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笨吗?」
  司野不快地臭著一张脸数落我的多虑,接著扶起被高桥先生推倒的椅子,将它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
  「你想待在店里直到深夜两点吗?今天应该不会有客人来了,把店关好先回家吧。」
  「啊,好。等我一下,我去准备关门。」
  我急忙开始做打烊准备。对傍晚才能一店里帮忙的我而言,打烊准备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之一。
  首先用扫帚将地板扫干净(以店里物口到处堆放的情况,实在很难使用吸尘器来清除灰尘),接下来用掸子打扫一堆又一堆高耸的库存,并且注意别让它们掉下来。然后用抹布擦拭柜台和窗户后,再用清洁剂将玻璃擦亮。
  这样子就能保持店里的干净了......吗?可是,至少我都有尽量保持清洁。我曾想过要整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但才一动手就被司野瞪著臭骂一顿。在我眼里,店里的情形只有混乱两个字可形容,不过司野却认为这是一种「完美的协调」,每一样物品都放在属于它们的位置上。虽然我不晓得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主人说的话,当仆人的也只能无异议地接受。
  当我像蜜蜂一样忙碌的在店内四处穿梭打扫时,司野一如往常地将钱从收银机拿出来,然后在会计簿上作帐。
  有一天我有感而发的对他说「妖魔也会作帐啊」,即使司野生气地回我说「你怎么老是妖魔、妖魔的说个没完」,但之后他还是老实对我说明「原来的老店主有教过我经营的基础」也许是拜司野的主人教育所赐,如今的他是个非常热心于学习知识的妖魔。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这家店居然生意好到有必要用帐簿己录的地步。从傍晚到打烊约四个小时,来到店里的客人少到只需用一只手便可数完。有时候甚至连一个客人也没有。周末我会一整天看店,如果来到店里的客人有十人的话,就算是相当忙碌的一天了,由此可见这是家闲到不行的店。不过,也许平日的中午,才会有难以想像的人潮光顾也说不定。
  因为我边想边打扫,后来似乎陷入沉思而停止了打扫的动作。司野把帐簿合上,然后出声。
  「喂,你快一点!我还想回家先睡个觉休息一下。」
  「啊!对不起。我打扫完了。」
  将掸子和扫帚放回置物箱后,我便关上店里的窗户。与其说是关上,其实也只是把新设置好的窗廉放下来就可以了。
  司野曾顾忌的表示「没必要装那个多余的窗廉」,但就算有了预防小偷的法术,我觉得避免引诱小偷犯罪还是比较好,所以为了不让路人看到店里的样子,我特地在窗口装上了朴素的捲廉。
  做完了打烊准备,我们一起步出古董店。外面的天色已黑,月亮挂在夜空散发着白色的光芒,过于耀眼的月光,令人无法辨识星星的存在。
  我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肚子立刻发出饥饿的呜叫。
  「肚子好饿喔!反正晚上还有工作要做,今天的晚餐我们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吃如何?偶匀也让我请你吃个饭嘛。」
  话说得豪爽,只不过我现在等于是在让司野包养中。在忘晓堂帮忙店务就是我现在的打工,而司野也会因此付一些钱给我当零用。
  仔细想想,基本上虽是我请客但最后付钱的还是司野,如果我不把它当作是「正当的劳动代价」来看待的话,实在没那个脸继续和司野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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