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的美味仆人——椹野道流
椹野道流  发于:2009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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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就是怨灵的真正模样......)
  为何怨灵会被唤为「怨恨之灵」,这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从背影只能看出是名身材纤细的女性而已,然而她的脸......她的脸已经彻底崩解到无法推测出她生前的模样了。
  双眼变成两道细缝往上吊,而且还散放著赤红如火的亮光。鼻子的部位只看见两个黑黑的洞孔,包裹鼻骨的表面肌肤已经如烂泥一样溶化了。
  「呜......哇......」
  我从口中泄漏了所受到的惊吓。
  那张得大开的嘴巴如同树木的大窟窿般没有了嘴唇,牙齿露出,一颗颗排列直到耳朵附近,从她的喉咙发出像枯枝甩过空气似地咻咻声响,其中依稀可听见混杂着女性尖而细的声音。
  「为什么......你对我有哪里不满意......」
  「我、我没有不满意。我只是有点那个......就是那个,一时糊涂。谁都会这样的不是嚼?我有一阵子都没能和你见面,而我又是一个男人......」
  高桥先生此时好像忘了我和司野的存在,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脚不停往前踢,一边倒退一边拼命地辩解著。
  「就只为了这个......我的心中只有你而已。为了怕你感冒,我还很努力织了这件毛衣送给你......」
  「所、所所所所、所以我没丢掉它不是吗?话说回来,这一切都怪你太冲动了,竟然夸张地......跑去自杀......啊!」
  一直往后退的高桥先生,背部碰到了墙壁,虽在黑暗中但还是看得到他额头的汗如雨下。
  「因为我爱你呀!非常、非常爱你。所以我再无法忍受,再也不想看见你背叛我......」
  「那你就快点消失呀!为什么还变成这副鬼样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我好恨......好气你!你打算把我忘了,然后跟那个女人过幸福的日子不是吗......」
  「我、我哪有......」
  「所以我要阻扰你们。并且向那个女人威胁要她的命!......你也一样......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要让你饱尝痛苦,然后杀了你,再带你一起下地狱!」
  「什......哇啊!你别过来!我不要跟你到那种鬼地方!」
  女人的......怨灵由香里慢慢将双手往前抬高,从毛衣的袖子可窥见那双手严重溃烂,有好几处都露出了白骨。
  「司野......你看......」
  我不由自主地拉拉司野衬衫的袖子。果然,他不夶其烦挥开我的手,单手拿著横笛,正经八百对我说教。
  「我不是说过,那只是个下等灵?连完整保持生前模样的灵力也没有!那只不过是一个腐烂不止的灵体罢了。」
  「恶......」
  「怨灵终将会失去其原形,成为低等的杂灵。失去了生前的记忆,仅残留对人的怨念。」
  「......然后又会变成......怎么样呢?」
  「会不分青红皂白袭击与它们擦身而过的人。对怨灵来说,只要是人,就是它所憎恨的对象。」
  「......怎么会这样。啊!」
  眼光追随著高桥先生跟怨灵由香里的我,看到了令人惊吓到往上跳的画面。怨灵正用它那双腐烂的双手碰触高桥先生的脖子,而高桥先生早已贴在墙壁上动都不能动。
  「司、司野!你再不做点什么,那个人的脖子就要被勒住了!」
  「我知道。」
  司野不高兴地撇著嘴巴,接著用严厉的口吻说话。
  「你的怨言已经说完了吗?老实说,虽然我比较想看见你将这个男人折磨至死,不过很可惜,他是我的客人。」
  「......」
  准备勒紧高桥先生脖子的女人慢慢把头转向司野的方向。即使没有声音,但她的动作却令人感觉很不舒服,彷佛此刻她的脖子关节就要移位一样。
  司野再度将笛子拿高放到嘴边,大口的吸了一口气后,吹出尖锐的笛声。
  「不要!快停下那个声音......我好痛苦!不要,不要啊......」
  女人的双后远离了高桥先生,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瞬间,耳朵崩毁成一块块的碎片掉落,消失与黑暗中。
  司野的笛子好像能削弱怨灵的力量,这一定是因为他把强大的念灌注于笛音里的缘故吧。从他的身体正飘出一股寒霜冻骨的冷气。
  「呜哇......啊啊啊啊啊!」
  女人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身体倦缩成一团。司野冷眼凝视着她的挣扎,继续史著笛子。
  这时候我以为怨灵会这样被司野降服,因为他全身充满了不可否认的自信,而且怨灵也很明显地逐渐在衰弱。
  然而就在下一秒,情况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看来像是被一道隐形的锁捆绑住的怨灵,突然将双手笔直往上举高。仅管有几根手指已经碎落,但那女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凄厉得叫喊出声。
  「呜喔、呜哇啊啊啊啊!」
  她甚至已经无法再以人类的方式说话,因为她的嘴里没有了舌头,也许是崩毁了吧。颚骨格格作响得上下开合,喀地一声下颚随之脱落。
  「呜......哇......!」
  我不由得往后倒退半步,司野放下笛子,不悦地啧一声。
  「啧!我太轻敌了,竟让你解脱了束缚。」
  「咦咦?」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实在问不出口。重新恢愎自由的怨灵由香里,把该怨恨的对象从抛弃自己的高桥先生转移至企图消灭自己的司野身上。
  或许在受笛音摧残时,怨灵还存有人类意识的心也跟著崩毁了,结果就如同司野所说的,所残留的只剩怨恨、憎恶。
  一阵寒慄在我的背脊狂窜。我感受到憎恨的念波,源源不绝地从女人大半腐烂、将崩解的上半身散发出来。
  (人类的怨......竟能如此......如此强烈的残留著,死后也完全没有减弱......)
  胸口有如被紧绑似地越来越苦闷,连站在司野身旁的我也笼罩在女人黑色的「气」下。还未曾学过治退这种负面之「气」的我,很快地感到不适,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正路!」
  一开始就一直紧盯著怨灵不放的司野,在发觉我的变化后,慌忙伸手抓住昏昏欲堕的我的手腕。
  那一瞬间,让怨灵有机可趁。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那始终未曾合上、张得大开如黑洞般的嘴巴,发出令室内空气为之震荡的叫喊,接著怨灵的全身便燃放出红红的火焰。那火焰就好像火枪般直直往司野的方向射放。
  「司野,危险!」
  在我喊出声的同时,已经软弱无力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前飞奔出去。
  我的身体挤进了司野和怨灵之间。在那瞬间,怨露黑暗的念不偏不倚地直接射中我的身体,全身立刻被红色火焰包裹住。
  「呜哇啊啊啊啊!」
  猛烈的痛楚奔走于体内,痛得我大声喊叫。
  碰触到高压电的感觉也许就像这样吧。身体各处激剧地痉挛着,胸部疼痛不堪,而且也无法呼吸。头颅就像要快爆裂般痛苦,还有黄色和红色的光在眼底闪烁着。从喉咙深处涌上一阵血腥味,背部就像被金属的棒子刺穿般只能弓起僵著。
  到底这种状态维持了几秒我并不清楚......就像剪断了的丝线,痉挛忽然停止了。可是身体却完全没办法使上力气,而且我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以异样的脉搏咚咚地跳动著。
  (呜哇......惨了。这次也许我真的死定了。」
  我心神恍惚如此想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跌落地面。
  耳边仿佛听到远方传来司野的声音,接著意识便跌落到黑暗的深渊......
  ****
  似乎有人在我身边,额头有冰凉的感触。
  「......嗯......」
  我微微睁开双眼,接著,白色天花板和司野的脸庞便映入了视线。他那俊美的脸,表情比以往还要可怕好几倍,而且正严厉地俯视着我。
  「......司野?」
  「醒了嚼?」
  「这里是......」
  「你的房间。真是的!有哪个笨蛋竟然会在客人家里昏倒?」
  「啊......莫非是你带我回来的......」
  「不然还有推?难不成你要我叫救护车吗?」
  拉出椅子在床边坐下的司野一脸气愤狠狠数落我,这也不能怪他。尚未有任何能力的我,丝毫不用大脑就用肉身去阻挡怨灵的攻击,最后还没出息地昏倒在地,甚至得麻烦主人用肩膀架著我(应该是)送我回家。
  「对......对不想。」
  我一边赔不是一边想坐起身,突然,有个东西便顺势掉到棉被上来。一看,原来是条沾湿的毛巾。这个家就只有住着我和司野两个人,所以将湿毛巾放在我额头上的也只有他。
  「司野,这个......」
  我呆呆地望著毛巾,只见司野粗鲁的用手掌压向我已没有湿毛巾盖着的额头,所以我也只好乖乖躺回去,然后我自己把湿毛巾放回额头上。如同火烧般熟烫的额头,因为毛巾的冰凉感觉非常舒服。
  「再多睡一下,因为怨灵的念所致,你的「气」现在变得很虚弱。」
  「啊......啊啊......对了,那个怨灵呢?」
  在我快要沉睡时,忽然又想起那个女人的脸,于是赶忙问最后到底如何。只是这连带让我想起了当时的恐怖,身体便又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而司野仍旧一脸不快地回答我。
  「已经被我降服了。灼伤你的火焰是怨灵最后的奋力一搏,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可挥霍,接下来的工作就容易多了。」
  「是吗......啊,那高桥先生呢?」
  司野打从心底厌恶的歪起嘴巴。
  「那个男人看到怨灵那般狰狞可怕的模样以后,终于明白被自己抛弃的女人心中有多深沉的怨恨。我要回家时,他还瘫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也难怪他会这样......你想他会丢掉那件毛衣嚼?」
  「那种事情我管不著。」
  司野说得事不关己,然后用快喷火的眼神狠狠瞪我。
  「话说回来,你那笨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我被已过世的主人下咒,力量不如从前强大,但你认为我会输给那种低级的怨灵吗?」
  互相交叠的双脚因焦虑而不停来回上下晃动。我单手撑在床上,这次放慢动作缓缓起身。虽然头还有点晕眩,但是被那样的大火吞噬,我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烧伤。想必是因为由念所衍生的火和现实中的火,足两种全然不同的缘故吧。
  「对不起,我太多管闲事了。」
  「一点也没错。」
  我的道歉只得到了冷淡的附和,司野不满地咋舌。看来他真的很火大。
  「......对不起。」
  「为什么?弱小的人类居然会那样毫无常识地想庇护我?即使你有在做提升灵力的修业,但你现在根本就和没经验的外行人没两样。」
  「我知道。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我没有用身体抵挡,你也能够避开,成功将那怨灵降服。」
  司野依然紧皱眉头,讶异地看著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做出那种蠢事?」
  我老实回答。
  「我也不知道......当我发现你可能有危险的那一瞬间,人已经飞身出去了,完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一定是因为我想那么做,所以就做了。」
  「胡说八道!万一我输给了那个怨灵,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你应该没有理由会想庇护我啊。」
  「呃......听你这么说好像是这样。哈哈哈......我怎么完全没想到呢。」
  「笨家伙!」
  司野毫不留情数落我的愚蠢。我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焦躁难耐,只好望著他的脸。
  「还是因为我是你的主人,所以你才挺身庇护我?」
  思考了片刻,我摇摇头。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因为义务而奋不顾身的。」
  「那么是......」
  当司野在严厉逼供的时候,我想也不想地吐露出连自己都还不十分熟悉的真正心意。
  「我只是......不想看到司野受伤。只、只是这样而已。」
  「......」
  司野不发一语。而我语无论次,把话又再说了一遍。与其说是在对他说明理由,倒不如说我是在向自己解释刚才那一段突如其来的话。
  「比起我来,即使司野能力强也不怕怨灵的攻击,但那并不是问题的重点......虽然你是我的主人,但也不是因为这个关系。啊啊,真是的,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理由,总之,我就是不想看到你遭遇到任何伤害,就这样。」
  感觉到现气氛变得有如在向恋人告白一样,解释得越多,自己就越深陷于无可自拔的死穴。
  想到这里,我的双颊突然一阵火热,连忙别过头不敢与司野相对。而他仍旧紧闭双唇没开口说话,我们之间立刻陷入了尴尬沉寂的窘境。
  「......总而言之,此次的工作已经结束,而且你还帮了倒忙。不过,怨灵的「念」是什么样子,这次你用身体去实际体会,以今后的修业多少都有些助益吧......就是这样。」
  最后,司野像在摆脱什么似地说出结论,然后站了起来。我顿时感到傍徨无助,抬头看着他此刻冰冷没有一丝情感的侧脸。
  「司野......」
  「多休息、多吃饭。只有这样才能将被怨灵夺走的「气」补回来。」
  「啊......司野。」
  飞快交代完毕,司野便想走出房间。但我反射性地叫住他。
  「你还想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吗?」
  「那个,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司野眉间的皱纹又变得更加深刻,薄唇也随之往下紧抿。他似乎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我,脸上充满了不解的困惑。
  结果,他没再多说什么便走出了房间,我微微听到他拉开拉门又再度合上的声音。
  (司野......他在生气......)
  望着手中的湿毛巾,我叹了口气。
  到最后我依然无法得知司野的心情。就算他气愤得说我帮了倒忙,却还是将我带回家来,而且还如此看护受伤的我。现在回想起来,早上我脱下放在床上的睡衣,应该也是司野帮我更衣穿上的。
  想想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他之所以会大发脾气,似乎并不只是因为我帮了倒忙而已。
  (为什么我舍会么做呢......再怎么想也理不出个头绪,反而让人觉得焦躁起来了。)
  如果司野只把我当仆人看待,那他就不会如此在意我的心情才对。
  「司野......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呢?」
  这个想法让我很开心。虽然不明白主人与仆人之间是否能允许友情或爱情的存在,可是未来......在实现司野的奢望之前,我都会和他同住在一个屋簷下。
  看来彼此若能互相有好感的话,我们绝对能过得比较愉快。
  「......我们......如果能相处融洽,不知该有多好。」
  其实我很想追上司野,跟他把话说清楚。可惜身体的情况并不能让我如愿以偿。如今连坐起身的体力也耗尽,只能再次往后倒躺在床上。
  怨灵黑暗的念竟能使身体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这是我当初所想像不到的。那个怨灵所发散出的火焰削减了我极多的「气」。
  「......感觉好难受。先睡一觉吧......听司野的话,奸好地睡吧。」
  我把头埋进枕头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六章吹过昨日的风
  在那之后约过了十天。
  后来,虽然也接到几件附着于古董品的「付丧神捕捉」委托工作,但燕不像之前那般艰难,有一件委托甚至由司野在一旁监督,由我出马便能轻易解决。然后那些物品都被当作古董,成了摆饰于店面的物品之一。
  自那之后,司野对我的态度变得很冷淡。不,从相识一开始,他对我本来就一直是爱理不理的,然而,现在他却比以往更加惜字如金。不管是吃饭或是在店里,他几乎无视于我的存在,我想,除非是必要的埸合,否则他心底一定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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