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出书版)上部 ——罪化
罪化  发于:2009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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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
    殷朱离低头看着那碗酒,浅浅琥珀波光里沉着孤零零一粒翡翠似的青梅。
    他本不是心如盘石的人,相反却很有点善感,这下也软了心肠,说道:「好罢,我
    就告诉你一些,但别抱希望。因为我所知的,亦不过是皮毛而己。」
    接着他略斟酌,只检了些无关痛痒地说了。常留瑟丝毫不觉乏味,只把双
    眼瞪圆,末了还意犹未尽道:「殷大哥的教诲,我一字一句记下了。不过还想请
    教一下、也就一下下......关于垂丝君要为他报仇的那位陆公子,殷大哥可有认
    识?」
    殷朱离听了大骇,连忙掐了话头,抢白他一句:「这是得寸进尺了。谁告诉
    你陆公子的事?」
    常留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半天只是一味地吐舌,死活不肯说出来由。过
    了会儿却又自己主动凑了过去,献宝似地抖露了心里的秘密:
    「实不相瞒,我想我是有点儿喜欢垂丝君的了。」他闷着声音红了脸,坦白道:
    「不是那种称兄道弟的那种喜欢。是......是男女爱慕的喜欢,我有时候,常常想
    要抱着他,亲......亲亲他,又或者...总之我是害怕垂丝君喜欢了别人,所以想问
    了确定。」
    殷朱离被他的狂语惊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在确定垂丝君是否喜欢别人之前,你应该确定他是否有龙阳之好。据我
    所知,他并不喜欢被人抱着搂着,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听了这番话,常留瑟顿时有点吃瘪,快快地自言自语道:「我亦不介意让他
    搂着抱着,只是在我以为,垂丝君决不会主动抱我,又或者殷大哥有没有好的法
    儿......」
    股朱离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人,最忌这些「抱来抱去」的俗事,常留瑟口气
    又痴又粘,直让他听出一身寒栗,再顾不上什么待见不待见,只慌忙逃到河边,
    脱了轮椅水遁而走。留下常留瑟一人似笑非笑地收拾了碗坛,坐在岸边发呆。
    又过了近十日,垂丝君「放生」归来,殷朱离便把常留瑟的这番痴话一五一
    十地转告给了他听。男人脸色异彩纷呈,但最终归为一派波澜不兴的沉稳。
    殷朱离读不出他的心思,只依旧在一边抱怨道:「我说过他不是易与之人,
    你不听,现在偏惹来这朵滥桃花,倒看你如何收拾。」
    垂丝君显然没有这些顾虑,摇头道:「他喜欢我,这乃是个人的自由。反倒
    能助长日后与我行动的默契,只是......」他转而蹙一蹙眉,「陆青侯之事,不知
    他是听谁说起的。」
    殷朱离知道这事敏感,恐他迁怒于宅中仆役,连忙劝解道:「大凡人说话,总
    有走了风的时候。常留瑟知道的并不多,这事便不必仔细了。只去想如何应付
    那人精就是。」
    于是垂丝君怀着心思回到崖项上,夜里停了晚课,将宅里的差使都叫到了
    后门竹林里,再次重申对于陆青侯的忌讳。第二天见了常留瑟反倒没什么动作,
    甚至连一句追问都没有。而以常留瑟的厚颜程度,更是再不提起对鲤鱼精吐露
    的心思,只一味追着垂丝君,讨一些小盒的宝物与金银叶子,那模样倒让男人有
    些招架不住。
    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怕只怕以常留瑟这般细水长流,不待陆公子大仇
    得报,崖下洞里的宝藏就已经所剩无多了。
    好在春季正是「放生」的佳节,垂丝君只又在山中留了几日便脱走避难。余
    下常留瑟暗自欣喜于那番婉转的告白,并没有招来男人多大的反感。
    青年与殷朱离的对谈并非纯粹的率性之言。爱摹垂丝君的心其实是早就
    有了的,初时复杂且微,并不能立刻悟出其中的渴切,然而日久天长,尤其是经
    过了那袋子寿桃之事后.常留瑟就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心思。
    喜欢垂丝君,要做彼此最重要的伴儿,至于你浓我浓也好,打情骂爱也罢.
    总之是要比现在更贴近的关系。
    想要把这事挑明了说,却又怕不知深浅坏了好事,便想到利用鲤鱼做个声
    筒,去看垂丝君的反应,若不好了就当作毫不知情,若是好了......再作下面的计
    较。
    而现在的情况,应该可以再近一步了罢。
    所有春日的痴想,仅存在于垂丝君留在山中的那短暂日子,独自的练功终
    究是乏闷,好在棋叟及时向常留瑟重提了那十六间机拓屋的事。第二天早上,
    青年作了些整备再次尝试,竟轻松地达到了月前难以企及的程度。
    四间重赏木屋之中,首先打开的是考验轻功的水阁。剑阁也已经攻到了第
    三间。棘手的是考验体力的机拓。而门口缀满了机巧锁具的西面屋子,也让青
    年屡屡束手无策。
    他甚至曾经一度想着先去看看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宝贝,若是寻常,便不再
    去浪费气力。
    一夜满月,他耐不住好奇,将来打开的那几个屋的窗纸统统舔了洞。朝里面
    张望。
    所有的屋里都是黑漆漆,空荡荡,至多是放着点杂物木箱。唯独西边头里
    那间不同。常留瑟遛到那里时已近子夜,月也偏到山那边去了,唯这屋里却透
    着一片青光。青年在崖下洞里熟悉了这颜色,知道屋里有夜明珠,可凑近去看,
    却还是吃了一惊。
    那竟是间布置奢华的卧室。
    因是夜晚,月光将一切都清减了换成素雅的浓淡,却依旧掩不住陈设的光
    华。精帘玉床真珠帷,看得常留瑟双眼发直,恨不得立时搬了就走。然而一片
    奢华中最引人瞩目的,却还是搁在床正中央,漳绒绣品檀木架上的一架凤首箜
    篌。
    常留瑟所见的青色光芒便是从这架箜篌上发出,他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
    箜篌,甚至说不清这究竟还算不算乐器。
    器身通体不知由何种材料铸成,呈现由青至蓝的渐变,琴盘两侧各嵌七粒
    夜明珠,其间又用白银镂出藤蔓花叶,边上系着银丝穿了、绾成三串的琉璃宝珠,
    颇具西域风情。琴首则是一尊细腻打造的白银凤凰,口衔灵芝的造型却有几分
    似曾相识。
    常留瑟痴痴地看着,心里那久违的刺痛感突然又跳了出来。因为他记得,
    那尊银凤凰同样出现在垂丝君的配剑「太凤惊蓝」上。
    同样的色泽,同样的装饰,这架箜篌与「太凤惊蓝」应该凑作一对。即便不
    是一人所铸,也应该是事后有心照着样子配合而成,只是不知谁先谁后,这其中
    又有什么典故。
    常留瑟扒着窗沿的手慢慢滑落。他思索,垂丝君对他说过,开了这屋子的
    门,便能知道关于那陆公子的故事,那么这琴,怕也是属于那陆公子的物品罢?
    他怔怔地想着,突然又扑到门前去看这间屋子的机拓。那仅是一把紫金十
    环密码锁。每个环面上又都有十个汉字。常留瑟隐约明白需要将这十字拼成
    一句话方能开门。但这其中包含了成千上万的可能,若直接去试又谈何容易!
    于是常留瑟时刻留心垂丝君的言语,甚至潜入过男人的卧室书房翻找笔记,
    然而却始终找不出那简单的十个字。如是天长日久,青年便逐渐有了个认识:
    这十个字只刻在垂丝君心上,且绝不会被忘记。男人从未想过将它告诉给
    别人。而这间上了锁的卧房,也永远不会为了除陆公子之外的旁人而开启。
    将这伤人的道理想通的时候,常留瑟已在门外坐了半宿。起身自觉双腿麻痹
    痹,初夏降了夜露,冷僻角落又滋生青苔,青年不留神滑一跤,手臂上被石块划
    了道四寸有余的口子。却也没顾着疼痛,只轻叹口气回了房。
    「这么大了走路还会跌交,害不害臊!」
    第二天早上,还是棋叟拿了伤药替常留瑟处理。青年耍赖呻吟之际,「放生」
    归来的垂丝君竟如神兵天降,且身后还多出个比常留瑟略小的布衣少年。
    那青年生得浓眉大眼,虽不是顶俊俏,倒也称得上讨喜。常留瑟瞪着眼珠
    子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三遍,突然「噗哧」一声笑道,「我真不知道垂丝君竟然
    还有这么大的儿子。乖,叫声阿叔来听听?」
    那少年性格比外表要腼腆许多,竟被常留瑟三言两语逗红了脸,直往垂丝
    君身后躲。常留瑟可见不得这般亲昵,便半真半假地要起身拿人,却被垂丝君
    一把按回椅子上,指着少年对他说道:「这是小芹,日后就由他照顾你的起居。」
    小芹是垂丝君意外「捡」到的,长工出生,家里长辈被人害了个干净,偏他
    又是个逆来顺受的个性,还给仇人家里做奴才,而今仇人全家被垂丝君「放生」,
    小芹便孤零零无处可去,正好被男人带来与常留瑟做伴。
    常留瑟知道了来龙去脉,也乐得收了小芹,至少不用再听老头子的碎念,或
    是自己处理那乱得一团糟糕的卧室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立时就在人前打成了一片,小芹虽腼腆,腿脚却勤快,常
    留瑟也不把他当下人,至于私底下,常留瑟虽也不亏待小芹,却是喜欢时时欺
    负他一下两下,有心无心地用自己的聪明打压小芹的木讷。而小芹也就认了命
    似地由他搓圆压扁,报快就成了常留瑟的头一个「股肱心腹」。
    日子愈向六月推近,天气便见炎热。夏季里「放生」的单子少,垂丝君便有
    泰半的时间留在山里。常留瑟所练剑法已小有成就,却毕竟是从前人手上照搬
    来的招式,保不得被人轻松破解。于是这些天来,垂丝君便一直观察着青年的
    操练,要依照他的特质,量体裁衣。专门打造出一套剑法来。
    相处的机会多了,常留瑟便时刻不忘向垂丝君示好,可也不知是口气过于
    迂回婉转,或是垂丝君铁了心视而不见,始终未有青年所期待的进展。
    那天夜里窥见宝帐箜篌的事,确实困扰了常留瑟一段日子,然他本不是自
    怨自艾的个性,开始的确牙酸了几天,到现在却只想着该如何利用这个发现,将
    垂丝君用在陆公子身上的心意,慢慢儿转移到自己身上。
    「公子。」小芹奉了杯柚子茶到常留瑟面前,再挖两勺蜂蜜添进去。「听说垂
    丝君后日要出山,接到有意思的单子了。」
    常留瑟拿过茶啜了一口,眼睛突然亮了亮。
    「说起那十六间屋子的事,我已开了大半。棋叟都做了证的。南首那间换
    出游三日,你就带我去「放生」罢?我只保证了不给你捅娄子就是」
    常留瑟当天晚上在饭桌上央告,只是垂丝君早就被炼出了铁石心肠,任由
    他耍赖许诺,就是不放半点口风。末了,倒是棋叟给说了点儿好话,却是许了常
    留瑟一天的假日,让他带着小芹到山外附近的城镇去散心。
    第三日清晨,垂丝君前脚出外「放生」,后脚常留瑟便也带着小芹下了山。主
    仆二人照着垂丝君所指的路线避开机拓,一路上说笑,巳时末方到了近的小城。
    青年许是真的高兴了,一扫平日贪财吝啬的嘴脸,率先拿着一袋东珠,换了
    些小钱元宝,又叫人把大头换成足十两的足金,整整齐齐码了一箱子。
    箱子暂且托放在钱庄,人先去遛街.常留瑟带小芹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
    城里最好的酒楼,要了临街二楼雅座,好酒好菜地用着,也当是给小芹补了个「洗
    尘」。
    二人不分主仆地坐着,大快朵颐有一阵子,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节奏的金石
    之音,常留瑟漫不经心地朝楼下扫了眼,正撞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僧人,章着声杖
    四处化缘。
    常留瑟认得他是在郡守府做超度的和尚,自然也忘不了那一掌之仇。却恨
    自己暂不是和尚的对手。思前想后,倒出了个恶法子来羞辱他。
    「那位大师请留步!」店小二端着个瓷盆走到摩诃和尚面前,「这是楼上公
    子请您用的。」说着将白瓷盆按到和尚手上,又匆匆走开。
    摩诃和尚低头看那盆,加了盖子又有些温热,想是刚做的菜肴。他有点疑
    感,寻常化缘时也曾偶遇过虔诚的居士,却没有人特意烧了等着和尚来化缘。再
    闻那莱香,心里已经将锅子的内容猜了八九不离十。
    开盖,是一盆子白煮肉片,边上放一张纸,写得歪歪扭扭几个字:秃驴吃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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