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世家——羽大娘
羽大娘  发于:2009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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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世家

楔子

  十六年前、韩府

  年过四十却依然风雅骏逸不减的韩老爷,搓着手,焦急地在大厅打转,时不时探头看着厅堂的门口。

  「老爷、老爷 哇!」下人急奔而来,急得连门槛都没瞧见,脚下一绊,摔趴在大厅。

  韩老爷吓了一跳,揪着那人衣领猛摇:「说,到底生不生得成?」

  「老爷,恶!没气……小的快没气了……」

  下人被勒得胀红了脸,估计韩老爷子只要再勒个两回,他就可以直接去跟阎王下棋了!

  韩老爷赶忙松手,挂着笑,拍着那人的背帮他顺气:「阿金哪,老爷真的很担心,你快跟老爷我说说,夫人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阿金喘了几口大气,「夫人说要您过去。」

    「我?过去?」韩老爷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着:「可是男人不能进产房,这、这不太好吧?」

  阿金翻了翻白眼,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夫人说,您要是不马上给她过去,她等会就给您写休书,然后明早就改嫁当别人的老婆。」

  「什、么?」韩老爷拔声尖叫,提起裤子立马往夫人的厢房奔去。

  远处还飘来韩老爷子的哀哀求饶

  呜……夫人……呜呜呜……

  阿金早就见怪不怪,慢吞吞地跟在韩老爷的后面,也跟着往夫人的厢房走去。

  *     *     *    

  「哇……哇……哇……」

  声如洪钟的啼哭声从产房内传出,韩老爷喜上眉梢,并步冲入房内。韩老爷走到床边,看着苦苦追求十年才愿意当他夫人的女子,心疼地握着她的手。

  「夫人辛苦了!」

  韩夫人脸色苍白,嗔怒瞪了眼自己的夫君,乏力地道:「先说好,我只生这一个,早知道这么痛,我死也不生孩子。」

  「好好好,夫人最大,就一个。一个就好,反正算命的也说了,咱这个孩子福大命大,况且还是个聪明又俊俏的小家伙,我们韩家的家风,可就靠他来传承下去了呀!」

  韩夫人刚生完孩子,乏得很,没力气跟韩老爷斗嘴,眼一闭,沉沉睡去。韩老爷从产婆手中接过刚出生的小娃儿捧在怀里逗弄,瞧着那张融合俊爹美娘的俏模样,心中那个得意自不在话下。

  「乖喔!乖,我是你爹爹喔!儿子好乖……」

  产婆忙着准备收拾刚给婴儿洗过澡的水盆,听了韩老爷的话,笑着:「老爷您说笑了,这可您漂亮的千金哪!想要儿子还得夫人帮忙,看能不能再生一个。」

  韩老爷下巴一垮,懵了!

  「什、什么?千金?女、女儿?」

  「是啊!瞧您的千金多可爱讨喜,老婆子我接生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俊的女娃儿,简直比男孩子还要俊,长大肯定跟夫人一样,是个美人胚。」 

  韩老爷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两手危颤颤地掀开包裹婴儿的棉布,往那两条小胖腿间一瞧

  「呜……鸡鸡……老天爷你还我小鸡鸡来。我韩家不能后继无人,鸡鸡啊!呜呜呜……」 

  

  第一章、

  十六年后

  所谓「世家」,得是世代相传、承接不断者,方得以称为世家。

  有的一门英杰、保国卫民、将门虎子,大门匾额上那「将门世家」正是荣耀的象征。有的书香门第、状元辈出、才华洋溢,皇帝老儿亲赐的「状元世家」也是荣耀的象征。

  再或者,非官宦非勋爵,武林江湖中,武学精辟传承数代者,也称得上一句「武林世家」。

  又或者虽位列下品,却掌有足可敌国之财富,代代累积下来的银两光用听得就可吓死一干老百姓,虽没匾额什么的,却也货真价实,是个「商贾世家」。

  然而靠「采花」还能被称为世家的,放眼当今,也只有韩家一家。

  采花者,采的当然不是有根有叶的那种花,此「花」者,指的是娇嫩水灵的美人也!

  按理来说,采花者,人人追杀,遭遇比那过街老鼠还不如。一句「该死的采花贼,看你往哪跑」,恐怕正是从古至今的采花贼们,最常被人追着喊的那句话。

  毕竟污了人家姑娘清白,此种令人发指的行为,又岂能不成为过街鼠辈?

  可这韩家偏偏就是个众人皆知的「采花世家」,而且还代代相传,至今香火不断。个中因缘妙处,说穿了,其实一点也不怪。

  这韩家采花归采花,却不污人清白,倒颇有文人雅士的风流,爱花惜花也品花。

  韩家人十五成年之后,便自长辈处接下十只由其自刻姓名的银指环,用以赠与韩家人相中的十位美人。

  说白了,这采花世家为何不被人喊追喊杀,反而被姑娘家处处礼遇,更有人大胆送去请柬,愿邀韩家人前去做客。

  就连官家闺秀也无不希望自己是那收到韩家指环的幸运人,成为当今天下公认的十美人。

  打从前任当家的韩愈老爷与被他品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子共结连理,其后辈出的姑娘们各个巴望着下一位韩家人的出生,好成为新的天下十美。

  只是这韩家向来人丁不旺,韩愈老爷这代还单传,娶了美娇娘好几年了肚皮都没消息,别说韩老爷子急,不少自诩倾国的女子也扼腕。好不容易十六年前盼到了韩家有后,这位新任的韩家人也不负众望地游走花间,只是…..

  该说幸还是不幸?

  这位年方十六的韩家小子,不单「品花」,他还「品草」。

  才初出茅庐便已送出两枚著名的银指环,一只,给了虽过三十却依然艳丽的苏州花魁,此女当之无愧,也证明这韩家小子果有祖传之风。知道所谓美人之美,不光指容貌、甚至衣着打扮、言行体态、气质才学、品性心地等,要样样具备,才是真正的美。

  问题出在另一只银指环,却是给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出家的男人│六十开外的少林方丈。

  害得那位老人家不胜其扰,出席武林大会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不说、下山化缘还给喜好龙阳之人趁其不备偷吃老豆腐、就连在少林寺洗澡吃饭也有好奇的小沙弥躲在墙边偷窥,羞得差点没一头撞柱以示清白。

  只是自从送出了那两枚后,将近一年,却再也没听说有任何人接下那第三只的银指环。

  *     *     *    

  几个带刀带剑的人在茶馆里头聚成了一桌,他们全是来参加镖局大会的。

  城远镖局年初接了个镖,托镖人似乎大有来头,大到镖局的当家傅清连问都不问,就接了下。

  只是这镖,还未走完三个县,镖师便已折损泰半。

  递补的人已连番换了四回,可情况都一样,未走完三个县,镖师非死即伤,再这么下去,若大的城远镖局,怕也无人可换。最后傅清不得已,发出帖子,广邀南北百家大小镖局的好手前来,希望组成一只强大的镖队,速将这烫手的差事赶快完成。

  正因如此,半个多月来陆续有江湖中人前往城远镖局所在的襄州,也弄得镇上热闹非常,经营客栈吃食的店家各个数钱数到手抽筋,笑得合不拢嘴。据说白天里因为要笑着迎接来往客人,害得店东们到了晚上还得给他们的脸抹药油….

  没办法,白天笑太多,脸颊那个抽啊!

  只是这江湖中人一多,龙蛇混杂,偷鸡摸狗之辈也倍增了起来,无端折腾那些只有微薄薪俸的官差们,三不五时就得去处理处理街上闹事打架扒窃的杂事。免不了,定落个全身酸痛,药油尽往身上抹。

  最开心的恐怕就是镇上那唯一一间的药油铺子,惨澹经营了数十年勉强过活,谁知这镖局大会却让他们赚了一大笔。就看那药油铺子的老东家笑得那个样,岂只一个爽字能够形容。

  幸好幸好,自家卖药油,不怕脸抽手抽。

  「哼!什么狗屁镖局大会!害我还特地跑来看有没有美人,结果一个比一个还丑,气死我了!」

  茶馆楼上,少年叼着筷子在嘴巴里转呀转,吊儿啷当的模样,配上那俊俏小巧的脸蛋,虽然本人浑然未觉,可几乎每个客人的目光都定在少年脸上。

  就连几个带着丫环出游的大家闺秀,也用纸扇绣帕遮着偷偷地瞧。

  「呸!」

  少年吐掉嘴巴里的筷子,哀怨地拖腮,「呜…什么家规门规,干脆拿指环往地上洒,看谁要,谁就拿去好了,省得我大江南北跑得这么累。」

  嘴巴边说着边伸手摸摸腰带里的银指环,冲动地就要把那众家美人争夺多年的指环往楼下扔。可抓着指环的手才刚滑出腰带一点,就不自觉想起家里那恐怖的老爹,要真把指环就这么给扔了,绝对不是跪祖宗牌位就能够了事。

  尤其,一定会惹娘生气……

  想到这儿,少年吓出身冷汗。

  娘不常生气,从小到大,也就对自己发过那么一回脾气,可只那么一回,就让他一辈子宁死也不想惹怒他娘。

  呜,美人哪美人,你到底在哪儿啊?

  呜呜呜││

  突然,茶馆门前的街上喧腾了起来。

  少年无聊地朝楼下暼了眼,几个大汉竟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少年气得拍桌,一手搭在窗框上俐落翻身,从茶馆一跃而下,恰恰落在小姑娘面前,伸臂挡下大汉的拳头。

  *     *     *    

  从天而降的少年把闹事的几个壮汉吓得微微一愣,凶神恶煞般怒吼:「哪里来的杂毛小子?敢管你爷爷的事,识相的就快点滚。」

  少年眉毛一塌,啐道:「难道长得这德行的,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讲得全是同一套台词?」

  拦路打劫的,总是那套『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也不管自己身边有没有树?脚下踩的是泥巴还是石头?

  而那些个地痞流氓嘛,总自认是你爷爷,也不管对方姓啥名谁?他家爷爷死了没?

  「小子再不走,就别怪爷爷不客气了!」

  少年耸耸肩,两手一摊:「你要当我爷爷也可以,反正我家爷爷死得早,害我每年红包都少拿了好几个。正好今天全算你帐上,一共七十六万三千四百八十八两又九钱二厘,既然是自家人,零头那个九钱二厘就免了,算个整,就拿个七十六万三千五百两就好,怎样?对你这个爷爷够客气了吧?」

  少年东拉西扯说了一大串,几个大汉越听脸越绿,想他哥儿几个可是襄州无人不怕的恶霸,今天居然给这毛没长齐的小鬼如此羞辱。

  抽刀的抽刀,卷袖子的卷袖子,几个大汉围住少年,周边的人虽佩服少年的勇气,可也不敢招惹这些个地方土霸,纷纷往两边散去。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爷今天怎么整治你!」

  少年横眼扫视围成一圈的五个壮汉,哼了哼,手指头扳得作响,突然提起一件牛马不相及的事情:「十天前,淫贼叶问湘被人绑了送衙门。」

  五个壮汉听了大笑,「想求饶就快,别噜嗦些有的没的。」

  少年耸肩,拍了拍手中不知何时沾上的白粉,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们说…..那淫贼自豪的『宝贝我来也』,我不小心洒到你们几位身上了!」

  「什、什么?」大汉脸色丕变,手一松,大刀全落在地上。

  『宝贝我来也』叶问湘独门春 药,专用在贞洁烈妇黄花闺女身上,此药一沾,三个时辰内情欲翻天,没给人做上三个时辰绝无法解除药性。

  少年咯咯直笑:「不信?劝你们还是信了呗!赶快去找能撑上三个时辰的男人滚床吧!要是找不着像叶问湘那种精力充沛的男人,那就多找几个,我想想,十个八个一晚下来,总能将药性解除的。」

  「臭小子你││」

  「哎呀,差点忘了,你们有五个人,这样算来,得找上四五十个男人才够,不知道你们时间来不来得及找那么多愿意上你们的男人?还是….你们兄弟互相帮忙一下好了,瞧你们这么壮,应该能抵上三四个吧!」

  「你你你,你给咱记住。」

  少年掏掏耳朵,不耐烦道:「记住了记住了,被男人上到屁股开花的五人组,小爷我记住了,滚呗!」

  状汉也顾不得捡回大刀,各个表情古怪地抽腿就跑。

  「这样就玩玩啦?没劲,切。」

  少年转身对着小姑娘笑笑:「姊姊没事吧?」

  「没事,谢谢公子相救。」

  「哎哎哎,哪的话,我就看不惯那种欺负弱小的混蛋。」

  边说,边顺手将小姑娘头发上的灰尘拍去。

  小姑娘脸一红,羞得垂下头,「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我│」

  少年听到这儿,顿觉乌云罩顶。

  唉!别又来个什么以身相许或者什么为奴为裨为妾的吧?

  「姑娘没事就好,山高水长,后会无期啦!」

  语音越飘越远,待小姑娘抬起头,哪还有什么人影?早溜之大吉了!

  *     *     *    

  城远镖局

  「呼,真险!」少年扶着膝盖直喘气。

  他是喜欢美人没错,但可不想让人以身相许啊!

  他他他是「女」的啦!

  就算再怎么喜欢男装打扮,举止再怎么像男孩子,也没那「能力」娶妻的不是?

  抹抹额上的汗,少年,或者该说是现任韩府当家│韩霄│看着人进人出的镖局,虽说这里没啥美人,不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么大个镖局栽跟斗?还得弄出个大会延请各路英雄共同保这趟镖?

  好奇啊!

  反正美人找不着,老爹那边也没法交代,干脆来走趟镖好了,反正眼下也没别的事可做。

  嘿嘿,长这么大,还没跟人跑过镖。何况这功夫学得这么辛苦,不拿来用用,怎么对得起因为教自己练功教得头都秃了一大片的臭老爹呢?

  打定主意,韩霄理理衣裳,两手叉腰昂首阔步地走向城远镖局。

  *     *     *    

  「少侠请留步。」

  就在韩霄抬腿准备跨过门槛的时候,背后突然冒出个声音喊着。

  少侠?

  哪里哪里?

  左边,没人。

  右边,也没人……

  韩霄转过身,指着自个儿的鼻子,问:「你叫我啊?」

  「是的,希望没惊扰到少侠。」

  韩霄撇撇嘴,定眼瞧着那人。这不看还好,一瞧之下,当场没直接跪下给老天爷磕头烧香。

  美美美、美人啊啊啊││

  「少、少侠?」

  那人被瞧得尴尬,喊了几声也不见韩霄回神。

  微笑摇了摇头,趋前几步,拍拍韩霄的左肩,「请问……」

  「嘎?」

  韩霄一惊,这才收回不知飞到哪去的魂,不好意思地抓抓脑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有个毛病,看见美人就走神,嘿嘿,兄台莫怪啊!」

  「没关系,我不在意。」

  「喔,对了,你喊我干麻?」

  那人揖礼道:「在下南宫卿邑,不知少侠是?」

  韩霄一听那人自报姓名,惊讶又兴奋,抖着手指着对方鼻尖:「南宫卿邑?南宫?卿邑?那个南宫卿邑?」

  南宫卿邑对眼前这位少年无礼的举动也不惹恼,依旧温和有礼,笑答:「如果没有同姓同名之人,在下应该就是少侠所说的『那个』南宫卿邑。」

  天哪天哪,想她韩霄曾为了见这武林中有名的美男子一面,白天递帖夜里踩屋瓦跳窗子,折腾大半个月却连个衣角都没见着,也不知这南宫卿邑到底在想什么?见见面的机会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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