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人一贯的风格,有些无赖,有些柔软的字句,还有知名不具的了然与亲近,看到这些,唯一也觉得温暖起来,笑着用手指拂过他略微上扬的笔锋,最后停在落款上:
"三月初二 新柳抽芽 甚念"甚念......甚念......信上淡淡的龙涎香,就这样密密绕在指间,慢慢渗入骨血之中......
提笔想想,终还是没有将物华的事写于他知道,只写了些生活琐事,上次生日,他偷偷来看望,随口提起过,他便放在心上,差人过来作伴,怕是路上遇到的变故,现在没事了,又何必让他自责担心......落款时略微踟蹰,写下"亦甚念。"
将盒子交与江叔,江风看见唯一,有些疑惑的将手到唯一的额头上"不舒服吗?怎么有些脸红呢?"
"屋子里炭火太旺了吧。"唯一尴尬,随口敷衍一句。"谢谢江叔了,我去看看物华。"立刻逃跑似的离开了。
第 22 章
"我......我是他的朋友......麻烦你......"物华还没醒,唯一打算再去现场看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稚嫩嗓音结结巴巴的跟家丁解释什么。唯一才想起自己貌似是答应了那个腼腆的孩子要出去的,可经昨天那么一闹,唯一哪里还有心情去游湖。走近一看,那个小脸涨得通红的孩子不就是萧振晨。
"小熙~"看到唯一过来,萧振晨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又立刻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我......等了一个时辰,你都没来,那个......我没怪你迟到......只是你从来都不迟到......我担心你......所以......"
"抱歉,家里来了客人,忙忘了,没通知你。"这件事是自己不对,唯一诚恳的道歉。
"哦,这样啊......"萧振晨摸摸头,只是有事忘了通知,很常有的事,只有自己这种人才会因为这种无意义的担心而心急如焚吧......
"你怎么一个人?小四呢?"才注意到他身边没人。唯一皱了皱眉。这么搞不清状况,长得那么好欺负,(轻狂:你好意思说别人吗?狐狸:谁敢欺负我儿子?唯一:没你们两个的事,一边去~)还一个人乱跑。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两人认识的意外。狗血一点的说法就是萧振晨是他第一次"英雄救美"的对象。说来惭愧,看起来绝对正直侠义的唯一小朋友,毕竟骨子里流着某狐狸的血~(某狐狸眯着眼,笑得温柔:哎呀呀~区区才疏学浅,不明白这位兄台的意思~轻狂冷汗:呵呵~血统高贵的意思~)
说实话,这也是个狗血的开头: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一个普通的小巷子里,打算抄近路回家的唯一,遇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独自出门却倒霉遭遇不良少年的萧振晨,在看到几个地痞围着梨花带雨的孩子勒索钱财,唯一小朋友微微皱眉,立刻挽起了袖子:
如果你认为他大义凛然的上前质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或者点了众人的穴道后,扶起受害者,笑得温柔"你没事吧?"
再或者轻易的摆平众人后,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那么,请将"披着羊皮,狐狸还是狐狸"这句话抄写五十遍。或者关闭此页,打开电视机,去看偶像剧。
柯南说的好,真相只有一个:只见唯一小朋友气沉丹田,身如飞燕,速如流星,窜上了墙头,换了一条路回家。这一表现,深刻贯彻了天下古人"非礼勿视"的指导方针,"条条大路通罗马"的地理观念,以及某狐狸"好像好无聊好麻烦的样子,太阳好大哦,我眼花了,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处世风格。 这是纵观"天、地、人"得到的完美结论。
这些,单纯的萧振晨小朋友当然不会知道,在他看来:那帮混混听到"官差来啦,快跑啊!"的喊声之后,立刻逃了个无影无踪,而他的白白净净的救命恩人略微懊恼的说着"好险~"却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今天先生要上近天楼画景,师父肯定会跟着,以他的眼力,见我从墙头上溜达回去,就麻烦了~
后来,见那孩子感激崇拜的目光,唯一小小的满意了一下,自然不会傻到告诉他自己回来的真正原因。唯一因此成了萧振晨最好的朋友。这样已有半年了。
虽然萧振晨这个名字听着挺威风,长相很清秀也不算太阴柔,家底也很殷实,据说和景环王朝还有那么些关联,只是那个性子实在是......明明还比唯一大两岁,性格却单纯的像张白纸,面皮也薄的很,别人多看他几眼都会脸红,配上那双无助的大眼睛,特无辜的望着你,在唯一 心里就跟小兔子、小鹿一样--是需要保护的小东西。
"我让他去取水了......他在肯定要我回家......就不能过来看你了......"最后一句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先进来吧。"看他这样,唯一也不好怪他。让连家的家仆去通知小四领人。带着萧振晨进去了。
唯一房间外
"可以吗?"萧振晨满开心的望着唯一。他当然很开心,自己是小熙满重要的朋友吧,要不然不会带自己到他的房间的。
"嗯。"不是唯一带他来。只是江风在前厅处理事务,偏庭在清点物品,书房里又有师父在对先生"解释",物华在后院的客房养伤,只能带他会自己的房间。
"那个......是焦尾!"萧振晨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他虽然性格柔弱,可对音律却却是极为痴迷,加上不错的天赋,在这个年龄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了。只是,他怎么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把传说中的名琴。"我......能不能......弹一下?"表情踟蹰又兴奋。
唯一一愣,原来他也有这么精神的时候啊,真难得。见唯一又想了想,说"既然你那么喜欢,送给你好了。"当初只是先生说要陶冶情操,那个人就送来了这个,倒是他的一贯作风。
"什么?" 萧振晨刚开始后悔自己的要求太过分,那个毕竟算是无价之宝吧......却没想到唯一竟然会那么说。
"你不是喜欢吗?"唯一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惊讶。
"那也不行。演奏焦尾是每个琴师的梦想,可是......"萧振晨努力解释"她可是无价之宝......"
"我虽通音律,但不精于此道,在我手中她就是一把好琴,而她在你手上会更有价值吧。不都说宝剑赠英雄,我这是名琴送雅士,为什么不行?"
"小熙......我不能要......"真的很感动,可是不可以。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收下,弹琴给我听。第二,不收,我们绝交。"唯一板起脸。为什么那么好哄的家伙有时又这么死心眼~
"可不可以有第三啊......"萧振晨可怜兮兮的问。
"不可以。"唯一很恶霸的说。
"我......选一......"我绝对不要和小熙绝交。非常肯定这一点的萧振晨做了他人生的第一道单选题。
后来,萧振晨一直想,如果那天自己强硬一些,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如果你没有遇见我这个笨蛋,会幸福一点吧......
如果我没遇见你呢?会不会幸福一点?
我想不会。因为我爱着......
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呢?
不过是无聊的假设,
现实中的我们
遇见,爱上,折磨,还爱着。
像是一场轮回,最完整也最寂寞。
第 23 章
京城,阔别已久了啊......
不过皇宫恐怕很难成为值得怀念的地方。
老皇帝驾崩,却意外的将遗诏封存在帝陵,要求一年后由八位顾命大臣与护国监(轩辕锦)每人所有的钥匙共同开启帝陵九宫九环锁,认命下一任皇帝。
而轩辕锦和轩辕衡的斗争经过这一年终一段落。轩辕衡兵败,自尽于宛城,现在朝中仍由五皇子轩辕锦主持朝政。
映旗不负众望,特别是宛城一役,让他在两年迅速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加上秋家的财力影响,再过不久就可以将朝廷抽空大半了,那时候夺权就容易多了。
不过,他不会知道为什么他回到朝中正好碰上轩辕衡的谋反,也不会知道皇帝为什么下这样一道匪夷所思的遗诏,不知道他带兵进攻宛城时,作为敌军后盾的凉州为何没有一兵一卒的支援......
他不知道的只要原因是某狐狸认为:很多事,不知道会比较好啊~这样很打击小孩子的自尊心和信心的呀~说不定会有心里阴影,那就不好了~
比如这次的事,难到要区区说你家老头死了一年了,最后一年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傀儡虫的繁殖原因,遗诏是区区让人仿写的,是你的名字,耍他们玩一年,好给你收买人心的机会,为了折损你五哥的兵力,所有区区让人煽动你七哥造反送死,区区一边心疼我家留风和我的银子,一边赏花赏到凉州河上游,一不小心将小雨(宿雨)送的‘春风醉'(不致命,却让人全身麻痹,面色发青一段时间,无解)全部倒进河里,又因为对几位凉州城将帅的脑袋十分中意,所以让小黎把他们都砍下来,可是太脏了,所以一起留在他们将军的书房了,要不然多寂寞啊~
某狐狸如往常一样,满足的伸个懒腰"区区虽然是生意人,还是很关心孩子的成长的~"他自言自语着,将最后一个字收尾:
金戈铁马,逐鹿天下,自古兴亡无其它。
山河如画,海角天涯,满目皆为我叱诧。
一将功成万骨枯,
更何况君王霸业千古宏图?
夜听闻沙场鬼哭,
烽火下可怜芸芸众生荼毒。
杀!杀!号角催红彼岸花,
挥剑斩残阳麾下。
雕栏玉砌,飞檐琉璃,广厦千菀宫阙倚。
环肥燕瘦,三千佳丽,散发长卧美人膝。
你听那山呼万岁,
有哪个忧国忧民忧天下?
再瞧那笑语嫣然。c
更何人真心真情真牵挂?
罢!罢!深情不屑帝王家,
我自风流笑天下。
依然是那俊朗的瘦金体,却透出肃杀的意味,远处可以看见深红色的宫墙,狐狸笑得欢快又轻蔑"鲜血的笼子,配虚伪的疯子~妙哉~妙哉~"
好不容易偷了一上午的懒,下午加倍的忙碌起来,暗中见了几位熟识的顾命大臣,与他们分析厉害关系,也暗示了几分势力计划,一直讨论到晚上。吃过晚膳,又指示了商铺暗中的粮米马匹等军需调度,落黎去安排七和十三去边关与留风汇合了,宿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朝他微笑调侃的家伙,拿着药的手紧了紧,冷冷的走过去,将秋翼然手上的分析图抢下,放到一边。
"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眉头也皱到一起。"这都几更了?"
"莫气~莫气~我不是有意的。"秋翼然笑笑,看一眼天,外面下了雨,噼噼啪啪的,越下越急,快二更了吧。"我这就去睡。"
"从今天起,每日一粒。"见秋翼然从椅子上起来,宿雨将药递上去。
"哎呀呀~小雨怎么可以这么浪费草药,区区会心疼啊~"秋翼然摆出夸张的表情,却没有接。径直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的时候,宿雨在他身后喊:
"秋翼然!你不为自己,也为唯一想想!"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样下去,你会......一向冷静到冷漠的宿雨,此刻声音也是颤抖的。
此时,门外打了第一道雷,印着秋翼然平静的脸色,只有在听到唯一的名字的时候微微一震,他长舒出一口气"两年后,你就与秋家再无瓜葛,离开这里,这就是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
"你......"宿雨瞪大眼睛,随即坚决的说"我是个大夫,我不会丢下我的病人。"
"你我都知道,到那时候,不会有病人了。"秋翼然淡淡一笑,接着又换上顽皮的样子"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开始的样子,好歹你是四个人当中最冷静的一个,这样让栖露看到,又要找我麻烦说我欺负你了~栖露好凶的,我真的会怕耶~"再看一眼天色,将宿雨也推出门"不跟你说了,我真的好困,我去睡了。你也快睡吧。"
"一定有其它办法的。"宿雨回头坚定的看着他。
"嗯,爹在世的时候常说祸害遗万年~"雷雨中秋翼然回他一个微笑。
这两年,因为繁忙和机密问题,常常以朋友的身份留宿在映旗的十五皇子府上,在那有自己的房间,想起来明早要给唯一的玲珑还在那里,秋翼然去了十五皇子府。
拿了东西,准备离开时,却发现映旗的房间还亮着。秋翼然看看天,此刻雷电交加的,大概已经三更天了,明天映旗要上朝的,再忙也该睡了。思索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映旗握紧了手里的剑,都这个时候了......
"是我。"听着声音很清醒,看来是一直没睡。秋翼然估计着。
"阿然?"映旗一愣,前来开门,想到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不对,立刻改口"发生什么事了?"这个时候,莫不是情况有变?一边寻思,一边将秋翼然请进来。
"没事。不过想提醒你:好孩子都该睡觉了。"秋翼然温和的笑笑,他看见映旗已换了外衣,散了头发,俨然是就寝了,屋子里点满了蜡烛,没有书籍信件,也没有小厮侍女......这倒是有些怪。
"嗯,就要睡了。"映旗回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明明告诉下面的人,他要是回来了,就通报自己的。
"就刚才,想起来有东西没拿。"有问题,平时这孩子不会说多余的话。
又是一道雷,虽然他的眼光那么平静,可秋翼然正在暗中观察映旗,自然不会放过他听到雷声的瞬间,皿紧的嘴角和握紧了拳头,再回想一边屋子的异常,秋翼然了然--他怕打雷。
怕打雷啊~自然而然的想到唯一,不过唯一要坦白些,每次打雷,都会跑过来和自己一起睡,说到唯一怕打雷的原因,倒是很有趣,小小的人儿竟然很严肃深奥的跟自己说"我才不是怕呢,只是总感觉会失去重要的东西......"自己倒是叮嘱过他们雷雨夜的时候不要留下他一个,也带了宿雨制的安神药物,应该没问题吧,可为何自己每次看到景环雷雨的消息还是会担心的无法入睡呢?难道是上了年纪,人真的变得麻烦了~
看看对面的少年,自己好像从来不会太在意他夺取帝位以外的事。自己都快忘了,他看起来再成熟稳重,再权谋精深,也只有十几岁......还真是倔强啊~不想让别人看见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不要一个下人陪着,只是点亮了满屋的烛火,自己独自面对......
"那个......我可不可以留下啊?"算了,就当一会好人吧,看在他和唯一一样怕打雷的份上
看到映旗惊讶的目光,秋翼然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怕打雷啊~我不会吵你的,就坐在这里就可以了~好不好?"笑得很良善和无助,也许这就是奥斯卡影帝的师祖。
"睡外面。"看不出他的话有几分真假,只是会那样坐着,会感冒吧......这种担心怎么会说出口。映旗还是那幅样子,看不出什么波动,只是转身爬到床的内侧。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好人啊~"秋翼然调侃,倒也没坚持,现在的状况......真的很容易累。
"你很吵。"映旗翻到里面,换成面朝里的姿势,看不到表情。"灭蜡烛。"
"知道啦。"担心我会因为光亮睡不着吗?秋翼然轻轻一笑,可惜了~生在帝位家。
黑暗仿佛将声音无限扩大了,映旗听得轻每一个细微的声音,外衫折叠的声音,头发散落在衣服上的声音,甚至心跳和呼吸......觉得背后有冷风灌进来,知道他躺在外侧,两个人背对背,中间是带着雨水气息的冰冷空气,距离不多不少,却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