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焦距看见唯一平安,物华似乎很欣慰,可伤处致命,只说得出两个字"少爷......"就合眼去了。
独孤煜一击不成,本想再动。运气经脉,却发现经脉异常绞痛,再看他人,许是都受了外伤,已经面色发青,知道厉害,独孤煜立刻打坐,眼神危险的冲着没有异常的秋唯一"你下毒!"
唯一缓缓的抬起头来,根本没有听到独孤煜的问话,他只知道一直陪伴自己的物华再也不会笑着叫他"少爷",再也不会在他生气的时候去请爹过来,不会缠着他要出门逛街,不会......
他拿起了剑,那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央,住手。"一个人拉住了唯一。
第 26 章
唯一不想理会那个声音,他只想杀了独孤煜为物华报仇,可是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捆绑,身不由己的停住,甚至连话也不能说,他只有愤怒的瞪着才出现的人。栖露他们好像也是一样情况,那人却不以为意,径自从唯一怀里摸出秋翼然给的锦囊,倒出一粒碧绿的药丸,掰开同样敌视他的栖露的嘴,将药丸给他吃下。
"今日之事,独孤教主唯谁是问,心里明白就好。"路过审视他的独孤煜时,留下了这句话,声音和他的容貌、作风一样美丽的没有一丝感情。然后,拉着唯一走了。
他们一走,那种压力顿时消失。魔教一使已经中毒身亡,剩余一使也眼看不治,只剩没有外伤的独孤煜还在运功疗伤。可见此毒的霸道。独孤煜盯紧栖露,即使中毒,要同归于尽,他还是可以的。只是感慨:他少年成名,习得绝世武功,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在这里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只是一个少年,让他折损了四个心腹侍卫。连自己也中毒了。他不禁有些自嘲......
而解了毒的栖露却没有追出去或者攻击独孤煜,只是失神的坐在那里,刚才药一入口,他就知道那是解药,断肠草和绛仙草的味道,不会陌生,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暗杀。他只是伤心:他曾经算是现任药王(宿雨)的半个师兄,别人不知道那种传说中的蛊毒"绝杀",他却是知道的。那毒不可能是唯一下的,因为它只能寄生在特殊的血液中,一旦血液与空气大面积接触,就会蒸发在空气中,以寄住为中心,方圆五十米内,所有活物绝杀。
原来那种传说中的蛊毒真的存在,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物华竟然是苗疆的蛊婆后裔,原来那个人费尽心思将弄来避毒珠镶进那块玉佩里为的就是这个,原来那个人没有信过他......
想着想着,他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樊昊啊樊昊,你何其有幸,让那个人如此费心提防你?笑得太厉害,牵动了伤口,提醒他刚才他是那么努力的保护的那个孩子,士为知己者死,可这知己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独孤煜看着栖露的转变,原本用缩骨功收起的身形,伸展开了,大概只比自己略矮,那张脸怕也是假的吧......能将这些伪装做的如此完美,能骗过自己的眼睛......只有荧国十年前消失的 "千面死神"--樊昊。这样的人......
栖露路过独孤煜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很平静,没有说话。
他要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离开这些恩怨纠缠,他有些累了,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后来,他对轩(宿雨)说:他不再怨恨那个人,士为知己者死,若无知己,士岂能不是士?而那个人太聪明,将所有人都看得太透,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那是那个人的幸运,也是那个人的悲哀。谁都不全信,谁都不全说,是件很孤独的事。所以,他希望那个人能幸福。
唯一被那个带出了院子,却不是他熟悉的街道,那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贴切的说这里更像一个山洞。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理解。
那人环顾四周后,之前牵制唯一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唯一没有逃跑或者像刚才那么激动,只是戒备的站在那里,因为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和以往的任何人都不大一样:要是敌人,刚才杀了自己或者独孤煜都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要是朋友,断然不该在走得时候暗示独孤煜找自己老爹报复来一雪前耻。
正在唯一思索的时候,那人却恭敬的朝他一拜"紫,见过仙君,刚才多有冒犯,请仙君处罚。"
自称"紫"的人,并不意外唯一惊讶,接着解释"您原为天界三尊之一,因渡一妖孽而入轮回,此时因果将了,紫受命天帝,请您归位。"
"你是谁?"唯一并不怎么相信眼前这个人,毕竟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不过,他的手段很诡异,那不是武功,也许是幻术,吴先生讲过海那边的岛国有人精通此道......
"紫是您的仆从。原型为虹龙。"紫看了唯一一眼,在唯一面前化了形,一条缩小的紫麟龙出现在他面前,龙用紫的声音说"山洞承受不了我的体积,所以紫只能如此。您知道,人类的幻术不能持续这么久,也不能扩展到这个面积。"
唯一一惊,这是威胁还是证明?
紫读取到他的思维,立刻跪下"紫只想证明自己的话。多有逾越,请仙君责罚。"
"你弄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此刻他没办法不相信,只是他不想这样,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明白了对那个人的感受,却一步步离他远去?先是那个五年之约,后来是独孤煜,现在竟然连龙都来了......天意弄人么......
"天是不会错的。您是仙君也好,那妖孽必定伏法也罢,都是注定的。您不该为此困扰。"紫读到唯一的心情,皱起了眉,说到妖孽二字的时候,满眼的厌恶。
"不许再擅自读取我的想法。你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妖孽?什么伏法?知道他读取了自己的思维,可是自己刚才想到的是那个人啊......难道......难道......
"是。"虽然唯一还没有恢复力量,但只有还是这个灵魂,对于他的命令,现在虽然不情愿,紫都是不能违背的。"四十年前,害您入轮回的就是这个秋翼然的前世--九尾妖狐啼霜。"
第 27 章
没等唯一反驳,紫接着说"即使轮回为人也丝毫不改他残忍奸诈的本性,对您也是一二再再而三的欺骗......"
"你说谎!"那个人虽然有时候很无赖,很爱开玩笑,绝对不是紫所说的那种人......
知道唯一会是这个反应,紫拿出一面水凝结的镜子递给唯一"此乃水镜,可观过去。"见唯一接过水镜,紫对着水镜掐了一个法诀"天地无极,水火乾坤,听我号令,速显丁卯年鬼皇门被屠之景。"
水镜立刻起了涟漪,慢慢变大,悬浮在空中,唯一看到那景象越来越清晰:那是三岁的自己,被几个黑衣人迷晕绑起来,妄图带自己立刻秋家,后来爹爹来了,救下了自己。这些和自己零星的记忆重合了,可是又有什么不对,在他睡着的时间里......是了,他的印象里,爹爹绝对不会有那么让人胆寒的笑容,更不会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愤怒和杀意......
后来,他看到十年前爹爹查到那是鬼皇门所为,当晚,爹爹一个人去了那里,一个人在屋顶点燃了让人全身奇痒的毒药和麻药、哑药,看见他如同鬼魅般点了那几个参与绑架和策划的人,喂他们吃了让人神经特别敏感的药,然后从手指开始,一寸寸将他们的骨骼捏碎,最后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倒上了化尸水......而之前那些不是主谋的人,因为毒发,随无力逃跑,可手还能用,于是抓自己的皮肤来止痒,那种毒见血更甚,所以他们很多都是自己将自己抓到皮破见骨,流血而死的......
爹爹身上那种可怕的感觉,让隔着这么多年时间站在这里的自己都觉得难以承受。
只有那个门主,在最后的时候,爹爹给他解了哑药的毒,他已经被折磨的没有多少力气了,却还哑着声音嘲爹喊"那有老人、孩子......你没人性!"
"过奖了~区区只是缺乏。"爹自始至终都是微笑的"你死要死的明白:今天的事,是罚你打唯一的主意,等会,记得别喝孟婆汤,下辈子记清楚什么念头动不得。"
后来,他看到一个不认识的高傲少年跟在爹身边来到自己的房间,爹爹很珍重的对少年说"栖露,我将我最重要的人交给你。请你保护好他。"原来栖露原本的容貌是这样的,这样算来,他认识自己何止四年?他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
然后,看到八年前爹爹和落黎、宿雨在苗疆遇到侥幸逃脱正派追捕的物华,爹爹让宿雨用药抹去了物华的记忆,把她带回了秋家。想来爹爹是看中了物华的血统......马上,他看到自己佩戴的暖玉了,爹爹毫不吝啬的将避毒珠劈开,让工匠镶入暖玉中做了暖玉狐狸的眼睛,以自己叫他"狐狸"的缘由,送给自己。
而那天开始,物华成了自己的侍女。
接着,看到爹爹传信给吴先生,邀他去蜀中。
之后,暗处的栖露成了明处的天宝,正式出现在他生活里。说起来,栖露真的很会伪装,不仅仅是容貌、声音,他甚至缩小了身高......唯一又想到刚才他的身手,应该是早就成名的人吧。难为他肯作天宝,陪自己演了这么多年的戏......
看到爹爹救了映旗,从来不知道他的武功是那么好,那种残酷的美丽震撼人心。想到自己并不如想象的了解他,不禁有点难过,而意外的,映旗竟然是皇子,听到爹爹与他说的条件,心里又温柔起来......
接下来却是让自己震惊的骗局:秋家根本没有什么五年的历练之说。那是爹爹让吴先生和连师父合伙帮他的串词。他说他要做一些事,希望自己能远离纷争,平安喜乐。所以借自己对他和杨叔叔的认识经过的盲点为证据,编出这个五年时间,好让自己甘心和吴先生走......那个骗子!竟然这四年的分离,四年朝朝暮暮的想念,只是为了他的一个谎言......
可再一想,映旗的身份,想起他的"执子行黑",加上这几年偶尔听到的传闻......想起在眉山上他所说的"改朝换代,挑起战争......"(参见章十五)唯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那天竟是他的实话么......
他为自己的"失踪"也费尽心机,栖露的人皮面具,苗疆的药人娃娃,蒙过了那些跟踪的探子,也设计了自己同行的人。后来,假意让白夜(参见章十)那些探子掳走假的"唯一",自己伪造受伤,却真的冲上门去兴师问罪,可怜白夜的阵营里不禁被那个催动的药人娃娃杀了个七零八落,还因为擅自行动,被轩辕锦怀疑,离间了和他的关系。而这样以来,"唯一"以后的失踪全部都要算在轩辕锦的头上。
他虽然将自己托付给吴先生和连师父,却不完全信任他们,他用栖露这颗暗子来应付连宁不在的情况,又偷偷用最单纯的物华来牵制栖露。也亏他一番心思,今天才能逃过此劫。连宁,栖露,物华成了一个圆,谁有异动,都会自食其果,看独孤煜的结果就知道了。
所以他才费心的要送物华来,不仅亲手绘制了一副丹青,上面所画的女子是物华和现任太守至爱的亡妻的综合,上题"益州三柳桥,佳人回眸笑,不知晚风里,谁人立中宵?",点明了益州三柳桥的地点,那时,大家都以为"唯一"在益州,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将物华送到益州。那幅画,借游方道士的手,送进了即将生日的景环太守的府邸,后将道士灭口。而太守则因思念亡妻之故,立即命人前往益州,自己后来救物华时所见的那些人就是其中一批,那些人被连宁所杀。而茫然不知的物华临行前被服下药物,会遗忘这一个月左右的事,回来后,吴先生推测:那是受刺激所至。他甚至算好了连宁的性格耿直,会间接帮他灭口......
人就是这样,谁被睡影响了一生,连自己都不能预测,莫能把握的。
一切的一切,看似不相关的东西,都被看不见的线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人卷了进去:权利也好,感情也罢,他都为我所用,真实最好,谎言无妨,他都做的完美......
他用一个"药娃娃"移花接木,用一卷丹青"借刀杀人",官场上长袖善舞,战场上兵不血刃,或真或假的情意,八面玲珑的心思,他的狠,他的毒,他的狡诈,他的城府......那是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一面,他成了自己最熟悉的陌生人......
紫看着唯一的表情变了又变,时而气氛,时而微笑,时而惊惧,时而了然......最后,没有他想象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嘲讽鄙夷,而是平静。在紫想询问的时候,唯一开口了。
"我跟你回天界。"唯一说,眼神幽远而坚定。
第 28 章
紫深深的看了唯一一眼,恭敬的跪下,双手碰上一只盒子,唯一接过来,一打开盒子,里面指甲大小的珠子光华四射,七彩霞光轮番流转,散发出让人很舒服的感觉。
"仙君服下此珠,即可恢复往日能力的三成,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即可完全复原。"紫解释到。
唯一点了点头,服下了那颗珠子。
一瞬间,他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中,他看到很多熟悉又陌生的片断闪过脑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唯一很明白自己的不同了:他站在这里,却可以看到远处湖水里那些细微的水纹变化,可以听到小昆虫移动的声音......他对着水中那陌生的影子微笑,看见那个影子完美的五官随着自己的微笑而生动起来,墨色的长发已经落地,蔓延成优雅的姿态......这张脸看不到遗传母亲的杏眼,看不到青涩的神情,看不到那个人留下任何的痕迹......这张脸属于天界未央......未央......久违了啊......
"天帝在等您。"紫跟在身后,他的提醒打断唯一的沉思。
唯一沉默了一下,展开了身形。下一刻,他们已经到了那座恢弘的宫殿前,紫不再跟随,一个女官已经守候在那里,对唯一行了个大礼,然后将他带往偏殿,唯一记得那是书房的位置。到书房门口,女官自动退下。
唯一踟蹰了一下,动手推开了门,他仿佛回到在家的日子,去找那个人,也是这样,轻轻一推,总会看见他笑着望着自己,满室的龙涎香纠缠着呼吸......不,不是,唯一猛地抬头,看向巨大书房里坐着的男子,这里阳光充沛,空气微凉,处处都与那个懒散家伙不协调,那些光将对面威严尊贵的身影镀成金色,伴随着回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这世上最高的统治者,也是天界他唯一的亲人--天帝羲君。现有的记忆里,他待自己是温和的,甚至可以说得上纵容,可是一想到当时的撕心裂肺的情景,唯一无论如何也办法和他亲近起来。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那人似是自言自语。
"未央见过天帝。"所以他微微一揖,选择了最客气也最生疏的称呼。
然后他听见一声叹息,天帝走到了他前面"你还在怪我?"
"不敢。"唯一神色平常,手指却微微扣紧。
"不敢?"天帝没有放过他细微的动作,收回原本想要拍拍他肩膀的动作,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唯一"我以为你肯回来,是你总算明白了点事理,不过现在看来,你并不是回来认错的......是吗?"
"我是该认错,但不是给你,而是他。"唯一缓缓的抬起头,迎向天帝的目光。
"放肆!"天帝一掌将面前的书桌拍散。"千年前,你纵容那妖孽修玄天密术,使他的妖力异常,百年前又为他强行续魂,将他投入轮回,危害人间,你不顾自己三尊的身份,不顾天庭的颜面,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而为,竟然还在此地,说出如此话来,你......你......"
"你口口声声喊他妖孽,在那之前,他可曾用修玄天之道杀生为恶?他可曾扰乱众生?只因为他和我在一起,你不惜请出破天镜,让他魂飞魄散,我若再迟些......"不忍想起当时的惨状,唯一觉得心仿佛都被掏空,用三分之一的修为,勉强保住他的一缕魂,逆天投入轮回之中,那个叫秋翼然的孩子本该在出生时死去,就这样以一魂而生,虽然得以成长,但总是先天体弱,异于常人,注定不能活过三十岁。想起他微凉的体温,他和映旗的约定,唯一忍住想哭的冲动,这一切的因果,该承担的是自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