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半点心————苏晓秀
苏晓秀  发于:2009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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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个男妓在一起。
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同性恋,好像不是什麽正大光明的好事;和一个妓在一起──嫖妓、包养,更加是"不能说的秘密"了。
我承认我就是一个俗人,有强烈的自尊心和虚荣心。
我不是嫌弃雨帆这个人,可真要跟他在一起,如何忍受他人的目光呢?
如果我忍受不了,雨帆又怎麽会好过?
父母那边又该怎麽办?唉。
我转过头,看到雨帆窝在旁边,微扬著嘴角,像小动物一样蜷缩著四肢,被子有点滑了,我帮他理理被子,又顺了顺头发。
心下有一丝不舍,如果让他知道我不够坚定,不想互相折磨受苦,不知他会怎样。
可是,我本来只是想把他当作好朋友来交往的啊,谁知却变成这样。
我犹豫不决,恍恍惚惚,就这样稀里糊涂睡著了。
再睁开眼时,窗外冬阳明亮,柔柔地照到床上来,看样子快中午了。
雨帆就在眼前,还保持著之前可爱的睡姿,紧闭著眼,浓密的睫毛留下一排剪影,微张著小嘴,口水都流到了枕头上,濡湿了一小片。
我想乐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我小心翼翼地下床,一阵洗漱之後开始了第二天的大厨担当。
决定摊鸡蛋煎饼,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拿手菜之一。
之前带了很多年货回来,不少肉食熟食,今天他应该能吃了。
一边做著分不清是早餐还是午餐的东西,我一边想著词儿。
该怎样表达,才够委婉,才能不伤到他。
雨帆,不要给我爱情了,那样不会长久,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雨帆,我喜欢你,可是如果我们交往,会互相厌恶的。
雨帆,你一定受过伤对不对,我舍不得你为我受伤,我不配。
雨帆,我要为父母著想,对不起。
雨帆,你是我唯一的同龄夥伴,我们不要变,好吗?
唉,怎麽可能不伤他呢?他又不是傻子。
我放下锅铲,发现自己已经摊糊三个煎饼了。我在干嘛?
雨帆穿著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迷迷糊糊把脸贴上我的後背。"早安,佑成。"
我浑身一震,刚才脑海里出现的所有说辞全都不翼而飞。
"早安。"我转过身,放下手里的失败作品,对著雨帆傻笑。
他揉著惺忪睡眼,探头看了看,"你在做什麽?"
太伤自尊了,我自诩拿手的超级好菜,他竟然看不出来。
我低头检视,呃,确实低於平均水平。
"嘿嘿,我在摊煎饼呢。你先去洗漱,回来我就给你摊几个专业水准的好煎饼。"
"你行不行啊。。。"这家夥,脚上往里走,嘴上还不饶人。
"您还别说,等著瞧好儿吧~~咱这就来个顶级的~~"我越说越兴奋,也越离谱,之前的烦心事。。。呃,彻底不记得了。。。
雨帆满足地一口气吃了三个鸡蛋煎饼,让我这业余水平的也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把。
"怎麽样?本大爷出手,能难吃得了吗,呵呵。"
"是,好好吃哦,以後都你做好啦。"雨帆优雅地擦著嘴,眼睁睁看著我石化。
"嘿嘿,好雨帆,跟大爷您的水平一比,我那都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玩意儿。我这不是趁你没起才班门弄斧嘛,你好了,我就自然退居二线啦,绝对不抢你的生意,你放心!"
"哼,我看你是不想抢吧。"
"嘿嘿,嘿嘿。"我只好摸头赔笑。
吃饱了饭,两人都来了精神。
雨帆毕竟是年轻力壮,身体恢复力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建议出去逛逛。
今天初四,明天我就要回公司上班了。
我把寝具搬回去,雨帆看著,没有说话。
我怕他不高兴,解释说要上班了,正常些好调整状态。
他扬扬眉说,我知道。
然後各自回房换衣。
男人准备出门,自是不花什麽时间的,十分锺以後,我们已经很惬意地走在冬阳底下了。


间接伤害
雨帆戴了个有帽檐的深蓝色帽子,淡金的头发被遮起,只留下一点点发梢贴在两鬓和脖子;
眼睛黑亮黑亮的,没有戴美瞳;
所有的饰品都被摘下了,耳朵上露著一串小巧的耳洞。
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穿著十年前流行的那种肥厚的蓝黑色羽绒服,两边肘部都有不小的磨损。
他冲我笑笑,拽拽衣服,一脸羞涩地说,"我怕再感冒,呵呵。"
我穿了一件灰色的半长呢子大衣,休闲西装裤,走在路上自然是风度翩翩,回头率很高。
本来,我是怕他穿得太亮丽把自己比下去,这下可好了,完全没有可比性。
雨帆扎进人堆里就会不见,而我走到哪里都会放光。
我建议去步行街逛逛,他说一切都听我的。
我们走在路上,本来我是有点介意的,怕他靠得太近让人看出什麽。
後来发现一切担心都是多余,他根本就没想靠近我,一直跟我保持间隔一人的距离。
虽然大过年路上人不多,偶尔还会有人从我们俩中间钻过,这又让我恼火起来。
我一生气,一胳膊搭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肩头不让後面的人过,然後气冲冲地兴师问罪,"你干吗离我那麽远?"
他一震,羞涩地解释著,"没呀,我没注意呀。"扭著肩膀想拨开我的胳膊,"你放下手吧,好沈呢。"
我只好把手收回去,然後紧贴著他走,不让人再"插足"。
看著他有些破损的旧衣,我心下泛酸,他恐怕没什麽既好看又保暖的衣服,而且也已经没钱了不是麽,那就由我来买吧。
我暗暗下著决定,今天要给他买件质量好的、贵一点的、还要好看的新衣服。
我虽然身为大企业集团的部门经理,可还是比较节俭的。
一来是习惯了,奢侈起来浑身不自在,二来家里一直清苦,我挣的钱大部分都存下,然後定期寄回家里贴补。
尽管节俭惯了,我今天还是要"奢侈"一回,要让雨帆开心。
一想到不知能这样过多久,我更想花钱了。
我带他到一家比较好的专卖店,他很开心地看著各式衣服,却一件也不拿起。
我来回搜寻著,发现一件亮红色的超薄短款羽绒外套。
有些收身的,雨帆那麽瘦,穿起来应该不会灌风,厚度也够了,而且,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穿这麽鲜豔的颜色。
我推他进去试衣,他死活不去,直说著"我衣服够了,不用买新衣。"
我好劝歹劝,磨破嘴皮,他还是不听。
我们俩磨叽了半个小时,旁边的服务员忍不住打著哈欠,一脸笑意地看著我们。
"你看,服务员都笑你了。"我故意装出恨恨的样子。
他手一抖,衣服掉在地上,赶紧蹲下去捡起来,停顿一下,然後低著头说,"好,我试。"
看他终於妥协了,我一脸战争胜利的喜悦表情,得意地说著,"你放心,我的眼光包你满意!"
雨帆出来,我感到眼前一亮,果然非常惊豔,周围的顾客也纷纷投来钦羡的目光。
呵,我的雨帆本来就帅气嘛。
他低著头不肯看我,我走上前去,帮他整整衣领,"真好看。雨帆,把头抬起来我再看看。"
他不肯抬头,闷闷地说,"如果不买这衣服,你是不是嫌我丢人。。。"
"什麽!"我大叫一声,一堆人齐刷刷地看我。雨帆上前捂住我的嘴,"你小声点!"我也把他吓到了。
心里很气愤,怎麽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看我的,可是火又发不出来,我涨红脸,当场把他抱住,管别人看不看呢。
抱住他,听到他的心跳声,不知怎的,我的火就降了。
他的手搁到胸前想推开我。
我不放,贴著他的耳朵,轻声说,"雨帆,你太小看自己了。你怎样都是最好的。"
他笑了,虽然仍有些僵。
我拿起衣服去结账,服务员职业性地微笑著,眼神里却透著兴味和怀疑,"那是你弟弟吗?长得挺好看的。"
我突然觉得羞耻,自己刚刚跟一个男人在当众调情,天哪。
脸又热起来,我只好顺著他说,"是啊,是我弟弟。"
一转身,雨帆就站在身後。我一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雨帆笑了,很灿烂,大大的眼睛眯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给我买的吗?真好。"他接过袋子,"走吧。"
你的手背无所谓的搭在我的肩
我却不敢靠太近怕双手会抱紧你
可以有选择的人都不懂得珍惜
你说太离不离就为了冷离感情
别说我可爱是间接的伤害
分享你的爱你却不懂得我的悲哀
要怎样他回来这间接无形的伤害
怎样怪你不该是我放不开
如果能直接走开谁想被间接伤害
就怕解开到头来你说还在一起很愉快
但不是爱
别说我为的是间接的伤害
分享你的爱其实以好朋友的姿态
要怎样他回来这间接无形的伤害
喜欢是喜欢
但不是爱
────容祖儿《间接伤害》


道是无情
我又跟雨帆起了争执,为了晚饭在哪儿吃。
本来我觉得为了让他高兴,想多花些钱,买了衣服也没见他有多开心,吃饭总要吃顿好的。
曾听秀逸说步行街有家日本料理店很不错,鳗鱼饭做得特别正宗,而且又是很营养的食物。
雨帆大病初愈,我自然想带他过去。
雨帆却坚持要去吃大排档的拉面,不卫生不说,还要排队等半天。
我们僵持半天,互不相让。
很少看到雨帆如此坚持,我渐渐有了退意。
"佑成,就听我一次吧,好吗?我就是想吃面嘛。"他嘟起小嘴,我就完全受不了了。
结果自然是他说怎样就怎样。
大排档的牛肉面还是挺好吃的,其实我自己也经常吃,只不过想让雨帆更舒服才那样违逆他的意愿。
抬起头,雨帆就坐在对面,吃得满面通红,他点的超级辣的牛肉面,小嘴已经快变成小香肠了。
我不禁想起《东成西就》里的梁朝伟,咯咯笑起来。
"哈──,丝──,笑什麽笑──"他不停地呼著气,辣得够呛。
我赶紧递上一杯冰水,"快喝点水。干嘛点那麽辣的,病才刚好。"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他抬头看看我,辣得眼睛里都有了湿意,"我就喜欢嘛。"
"好,你喜欢就好。"我宠溺地看著他,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被他一巴掌拍下,"不许摸我头。我比你大呢。"
"咦?怎麽可能?我可是年初生的!"笑话,说他二十五都未必有人信,还说比我大,怎麽可能。
"那你说,你几号生的?"雨帆也不吃了,抱著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二月六号。怎麽样,比你大吧!"我洋洋得意,好像比他大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哈哈哈,我今天生的!"他开心地大笑,看来比我大也让他很是自得。
"诶,那,今天是你生日?"我蒙了,"你怎麽不早说?!"我站起来,後悔呀,应该买好吃的蛋糕,应该预定美好的烛光晚餐,还应该精心准备他的生日礼物啊。
"你快坐下!我不是说吃面了麽。"他头也没抬,又继续跟他的面奋斗。
我楞楞的呆在那儿,完全不知所措。
他长手一伸,指著我的面,"你还吃不吃?不吃都给我。"不等我回答就端走了。
"啊──",他把碗往桌上一放,伸了个懒腰,小舌头跑出来舔了一圈儿又缩回去,"吃饱啦,好舒服。"
"雨帆",我横过桌子伸过去握住他的手,"今天你生日。"
"嗯。"他满足地笑笑,"谢谢你跟我一起过生日。"
"你怎麽不早说呢?也让我有点准备啊。"我懊恼死了。
"有什麽好准备的?我做蛋糕比外面卖的好吃,总不会想买蛋糕吧?现在又吃了长寿面。再说,你也给我生日礼物啦。"他笑得一脸幸福。
"什麽?"我不明所以。e
"这个啊,"他扬起装著新衣服的包装袋,"我很喜欢呢。"
我窘死了,心里自然明白这份礼物给了他什麽。
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伤害确实造成了。
我急得想掉泪,扣住他的手不放开,他也乖乖地由著我。
"佑成,"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闪亮,"真的,谢谢你。"
我结了帐,牵著他的手一路走出小巷。
大年初四的夜晚,街上已经没什麽人了。
仰头望天,一颗星星也没有,云层密密地遮掩了一切。
我心里很难过,今天是他的生日。。。
"雨帆,"我转过身面对他,"你今天。。。"
"我今天很高兴!"他一下子抢下我的话头,"是真的!我这麽多年第一次又过生日了呢。"
然後他就讲了小时候过生日的趣事,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自从他六岁父母去世,就一直寄住远房亲戚家,自然没有生日可以过了。
讲到那个表舅家,他什麽也没说,只是一直颤抖。
"雨帆,你冷吗?"看他抖个不停,我不禁有些担心,太晚了,夜里凉。
"嗯,"雨帆扬起头,眼睛里好像有点点星光,"佑成,你抱抱我,好吗?"
我当然不由分说抱紧了他,再也不顾大街不大街的,管他呢,雨帆正冷著呢。
我一路背著雨帆回家。他的身体很好,只是我想背。
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我们在门口分别。
"回去吧,洗洗早点睡,明天不就要正常上班了麽?"
"嗯。。。"不知为什麽,不想跟他分开。
昨晚的时候,早晨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怎麽跟他说清楚。可如今,事情真是脱轨了。
我就是想抱他搂他亲他,明知是在谁都能走的楼道,我也真这麽做了。
雨帆很诧异,任我搂著忘了回应,然後我亲吻他,他连呼吸都停了。
我越吻越深,他的身体渐渐软下去,靠在身後的门上。
我停不了。
紧抓著他的头,把他弄痛了却不自知。
他不反抗,任由我为所欲为。
我一边吻,泪水却不听话地流下来,沾到他的脸上。
我感到绝望。
这是一个激烈却没有欲望的吻。
他脸上一片湿。却没有哭。只是大口大口喘著气。
我看著他,任他的手在我脸上来回轻抚,把我的泪擦得更花。
"瞧你,这麽大了还哭鼻子。"他一边说著一边微笑。
我的泪却涌得更凶。
"喂,曹佑成,"他推开我,假装生气地瞪我,"你是欺负我没有手绢麽!"
我被他推回了家。
我什麽也不用说,他好像全部都明白,又好像什麽都不懂。


为谁改变
过年後第一天上班,大家工作情绪都不高,升级版的"礼拜一综合症"嘛,可以理解。
只有一个人例外,──总裁助理安秀逸。
"佑成哥──"一大早就闯到我的办公室来了。
他笑得像朵花,一阵风似的窜进来,天知道是亨利进了球了,还是他打游戏打赢了。
我不禁笑起来,"什麽事这麽高兴?"
"呵呵,佑成哥──,你不知道,过年那几天徐总办的那个酒会,我发现了一个特别会弹钢琴的人!比我姐还厉害呢。"
我突然想起来,除了足球和游戏,秀逸的生命就剩下音乐了。
他很喜欢唱歌,本来跟秀儿一样要考音乐学院的,後来因为变声期出了问题嗓子太哑转行了。
"瞧你开心的,"我上前帮他整整鬓角,总是翘著,看著别扭。"怎麽,没跟他攀谈几句?男的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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