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什麽样的人?这是他搬来公寓对门时,我问自己的话。
从第一次见他,我就知道,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可是,为什麽对著打扮怪异的他,我却想要靠近呢?
是因为他的礼貌客气麽?是因为他眼底深处的纯真与羞怯麽?还是因为我对另类人生的好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作为孤身在大城市打拼的上班族,我渴望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一个关心我的伴侣。
雨帆,你会是那个人吗?
我是个男妓。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我们不同路。
曾经以为不可能。想著哪怕半点心,就给我半点心吧,好让我有个回忆活下去。可是,佑成,我现在很贪心了。。。
主角:曹佑成,林雨帆
不像好人
第一次见到那个叫林雨帆的人,是在他搬到我家对门的第二天傍晚。
偶尔我仍然会想,在最初打开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面无表情是否掩饰住了心底的惊豔和疏离。
他打扮得很另类,半长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发梢卷翘,白皙的脸庞漂亮得像女孩,眼睛很大,戴著淡蓝色的美瞳,直挺的鼻梁,红润的嘴。
身上穿了一件套头的黑色针织衫,领口大得露出了大半个肩头。
各种金属配件,耳钉、项链、戒指,看上去沈甸甸的,在走廊灯光的照映下泛著冷冷的光。
呃。。。像是个危险的人啊。
我不由得後退了小半步,我刚刚下班,西装还没有换下,站在比我矮半头的他面前,却有一丝害怕和紧张。
把门开得小了一些,我启唇,"请问。。。有什麽事吗?"我不知该说什麽,但我心里很明白不想跟这样的人过多接触。
"那个,你,你好。"他看起来比我还紧张,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迅速低下头去。
"我叫林雨帆,昨天搬来这里的,就在对面,"他转身指了指,"那个,我想问,你知道垃圾应该倒到哪里吗?"
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提著跟他不太搭调的塑料袋。
"哦,正好,我也要倒垃圾,我带你去吧,就在楼下不远。"
倒完了垃圾,他道了谢,竟然还向我鞠了一躬,我一下子内疚起来。
这麽懂礼貌的人,就算穿得少了点,打扮得"妖"了点,应该不是个坏人才对。希望我刚刚敬而远之的态度没有影响到他。
胡乱想著这些的时候,林雨帆已经步出小区,打车走了。
第二次见到他,时隔三天,还是下班後倒垃圾。
我看到他有片刻呆愣,才想起我的对面来了个漂亮的邻居。
我们相视一笑,互相打了招呼。
然後他就问我怎麽称呼,我才意识到自己很失礼,竟然忘了自我介绍。我连忙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递了过去。
他接过,低吟著上面的头衔,"东启集团总公司营销部经理──曹佑成"。
"是的。"我微笑了一下,他也笑著,说曹先生你好。
之後,每隔三五天的傍晚,我们总是不约而同地倒垃圾。只不过,我是下班回家,而他,像是要去上班,总是一身豔丽的装扮,倒完垃圾後直接走出小区。
然後,凌晨的时候,会听到对门轻轻地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渐渐地,我猜测著他是做什麽的。
一天清晨,我晨跑锻炼,看见他从计程车上下来,这比他平时晚了两三个小时。
已经入秋的天气,他还穿著很大领的衣服,低著头不看人,越走越近,姿势很怪异,可是走得很快。
我迎上去,跟他打招呼。
他抬头看到是我,显然吓了一跳,然後不自然地咧开嘴笑了一下。
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烟酒味道,第一次看到他脖子上浓重的青紫,虽然他很努力并装作不经意地用手和胳膊去遮掩,我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心里一直冒出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看著他越走越远迫不及待逃离的背影,我心下黯然,唉,天冷了,就不能多穿一件外衣麽?
之後的傍晚,我们还是经常遇见,只不过,我再也没见过他穿大领的衣服,而是很严实的高领毛衣配一条万年不变的黑色围巾。
慢慢的,我们遇到了总会攀谈几句,不再生疏客套,而是多了分邻里之间的热络。
我们同年,都是25岁,我叫他雨帆,他称我佑成。
偶尔聊到电影,我邀请他过来我家看DVD,本以为他要上班会拒绝,没想到他却欣然应允了,我心底一阵窃喜。
第二天,他送来亲手做的小点心作为答谢,我开心得合不拢嘴。
尽管我不爱吃甜,可是他的手艺真好,好像知道我不吃甜,放的糖份恰到好处。
之後我忍不住一连几天邀他看碟,他总是笑著答应。
我们会边看边聊,说说感受,也说一些题外话,有时候看完了还意犹未尽再聊一阵。
他经常做一些食物送给我吃,我的吃相也总让他笑出声音。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一转眼,一周过去了。
周末那天晚上,我们租了《花样年华》来看。正说著"陈太太"的旗袍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很响。
但是,不是敲我家的,是对面。雨帆反应很快,"我去看看。"站起身,冲了过去。
我跟了过去,看到一个跟雨帆差不多高的男人,夸张的豔红色头发,扎著马尾,耳朵上一串洞洞,描著黑色的眼线,我的妈呀,比第一次看到雨帆还吓人。
之所以知道是个男人,因为他的穿著跟以前的雨帆一样,大冷天露著明显的锁骨,平平的胸脯都快露出来了,真是不像话。
我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安晴哥,你怎麽来了?"雨帆伸手去拉那个怪人,被那人狠狠甩开,"哼,再不来,我怕你忘了我呀。"怪腔怪调的,我心里偷偷评价。
那人眼神瞄到了我,然後上下打量。
我穿著居家的休闲服,并没有什麽不妥,可是看他的眼神,却好像很鄙视我一样。
雨帆转回头看到我,神情尴尬,面色微微转红,"佑成,我,我有事,不能看碟了,不好意思啊,你回去吧。"
他像是不想让那人看我似的,扯著我的衣袖把我推回屋里。
门关上了,我实在好奇,把耳朵贴在门上。
"啪",雨帆挨打了。
"你要做梦到什麽时候!"那个叫什麽晴的,中气十足。
我手抓著门把,心下犹豫著要不要出去帮雨帆说说话。可是,就怕说不上,反而让那人更生气。
"哥,我不敢了,咱们进屋说,进屋说。。。"我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想必是雨帆推著那个人走。
然後开门声,"你这时候知道丢人了。。。"声音越来越弱了,最後被阻隔在两扇门之後。
我翻来覆去睡不著。只好抱著被子躺在客厅沙发上,专注地听著门外的动静。
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怎麽还不走啊。
我眼睁睁地等著那个人走,然後好去看看雨帆的情况,那一巴掌一定很痛,听声音挺狠的,不知道有没有肿起来。
我看著墙上锺表,秒针滴答滴答地转著,深夜里格外响亮。
我想著等他走了,我要拿著红花油去看雨帆,对了,冰块对消肿也有效的,而且镇痛。
记得上次冻的冰块好像用了,不行。我坐起来,急忙打开冰箱查看,果然没有了,我拿来模子,蓄水冷冻,连同塑料袋、毛巾都准备好,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冻上,我把冷冻隔的温度调到最低。
我时不时看看冰块,等确定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对门儿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绝望的发现,我所想的这一切根本派不上用场,那个叫什麽晴的,今晚是不会走了。
可是,谁知道呢,他们这种过惯了夜生活的人,哪像我这样朝九晚五啊,也许,也许,一会儿就出来了呢。
我心里一边想著,一边提醒自己不能睡。f
凌晨六点,眼皮沈重得再也抬不起来,我决定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如果有动静我一定能听见。
事实证明,我就是一头渴睡的猪。
再睁眼的时候,时针指向了一点。
我气愤不已,焦急地打开门,想冲到对面去,却被门口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是草莓蛋糕,上次我狠狠夸他做得可口,不甜也不腻。
一张便条,上面是圆圆的有些可爱的字体:
佑成,很感激你邀请我看碟,我也很愉快。不过,我以後会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跟你看了,不好意思。谢谢你。
梦醒时分
我不放心,犹豫再三,还是敲了对面的门。
开门的是那个什麽晴的。
他看到是我,并不吃惊,而是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用很不屑的眼神斜睨著我,却不说话。
我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你好。请问,雨帆在吗?"我尽量礼貌。
他不把我让进屋,一手扶墙,一手抓门,态度不善,"你还找他干嘛?"
"我。。。"我总不能说,我听见你打他了,我想看看他怎麽样。
我讷讷不能成言。
"我告诉你,别以为有点小钱了不起,你不就是个小经理麽?我见过的大场面比你多得多,你看雨帆老实,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我可不糊涂!最看不惯你们这种吝啬的衣冠禽兽,上完了还不给钱,就说什麽爱来爱去的,腻了就甩!不就贪图他的身子麽?那就给钱呀!"他的嗓门很大,一张嘴像机关枪,我想插话却插不上,这哪跟哪啊,完全尴尬。
"哥!"屋里的雨帆冲了出来,手里还戴著洗碗用的塑胶手套,脸色腊白,半边还是肿的。
"哥,你这是干什麽!"他推了一下那个发疯的人,挤到我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听他胡说。我哥他喝醉了,他在说胡话。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胡话?只有你才做糊涂事!你说说你一个礼拜做了什麽?"他指著雨帆的鼻子,雨帆低下头不敢吭声。
我刚要说,我们就一块儿看碟了,怎麽了,又没碍著你又没犯法。
他的手冲著我又指过来,"你!你一个礼拜了,给钱了吗?"
"啊?"我给什麽钱呀。
雨帆完全慌张,也顾不得手套了,两只手直接扒上那人高抬的胳膊,"哥,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回头再说!你先进去。"
"不行!咱今天就得挑明了说!你应该很清楚吧,我们雨帆就是个男妓,我们上床要收费,不能白给!你别想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人!雨帆好欺负我可不好惹!"
"裴安晴!"雨帆大叫,从他的声音我知道他快哭了,可是他完全不看我,而是狠狠地把那人推倒在地,"你别再发疯了!我们根本什麽都没干!"
"对不起,对不起,"他转身来到我面前,却还是不看我,眼睛低低地盯著地板。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我知道他尴尬,我也很尴尬。明明是单纯的邻居朋友却被说得如此不堪。
可是,我的心里却一阵一阵的疼,他一定遇到过什麽不给钱的小人。。。
"对不起,你回去吧,我改天一定登门道歉。"
他脱下手套,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胳膊,然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一下子缩了回去。
我看著他的头顶,看不到眼睛,更看不见表情,只知道他的脸还肿著。
我把手里的红花油和冰块递给他,"嗯,我走了,你。。。涂一下这个吧,也许有用。"
转身听见关门的声音,和很小声的一句话,"就算没什麽,你以为你们是朋友吗?"
──那个该死的裴安晴!
我真是不甘心,我们怎麽不能做朋友了?
雨帆为人老实,又单纯善良,跟我又很聊得来,怎麽就不是朋友?
我气得锤墙,现在倒好,我若总是找他,好像真是存了什麽坏心似的。
再加上他的"职业",往来过密的话,让人误会总是不好。
虽说并没有看不起他们这样的人,自诩正直的我还是不愿意接近的。
看来,不能再找他了。
其实,我很渴望跟同龄的朋友交往。
我家在乡下,家里生活十分艰苦,来B市上大学的时候,因为生活条件的差异,同辈中没有特别亲近的。
反而跟几个学弟比较聊得来,有几个是同乡,另外就是秀逸了。
秀逸低我一届,是东启集团的少爷,可当年我们一同修课的时候还真不知道他的背景这麽强。
他生活不奢华,脾气也好,在专业上特别执著认真,我做过他的助教,他总是跟著我请教问题。
後来我毕业,他就把我推荐进公司了,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交了如此好运。
秀逸的父母对我也好,知道我一个人在B市过得孤单,经常把我叫到家里吃饭。
他们一家四口,秀逸有个双胞胎姐姐,名安秀儿,长得没有弟弟秀气,不过挺端正的,为人也很大气,明明是学钢琴的大家闺秀,熟识以後却大咧咧的,跟我一副铁哥们的傻样,一想到她,我就忍不住笑。
"啊──"我忘了,她还管我要经济学的课本,说是什麽帮学妹借的,不管,反正她是朋友满天飞的人,能帮就帮吧。
我把课本装进公事包,明天让秀逸带过去。
唉,坐回沙发上我忍不住叹气,瞧这周末过的,日夜颠倒不说,还遭遇这麽个不爽的事儿。
想到白天里,雨帆不敢看我的样子,心里还是替他难过。
可是,这条路也是他在走的,身为毫无关系连朋友也算不上的外人,我又能说什麽呢。
心里一阵一阵的疼著,只当是为他惋惜。
突然想起,他说过要登门道歉的,我的嘴角不知觉扬了起来。
他若主动找我,我自是不会怠慢的。
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周过去了。没等到。连倒垃圾也碰不到面了。
两周过去了。我在门上安了猫眼儿,发现他总是算准了我倒过垃圾之後再拎著垃圾出门,然後还是後半夜回来。
三周过去了。我意识到,他所谓的"登门道歉"只是托词,根本没有再来打扰我的打算。
他的生活完全回复到以前,而我,却像个变态一样,养成了一回家就偷窥的习惯。
我告诉自己,我还是不想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牵挂的心
年关将近,公司里更加忙碌。我几乎每天都要加班。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雨帆了,我禁不住想,也许,那只是一场梦,让我有了一个可以无所顾忌说话的对象而已。
现在,一切恢复正常了。
可是,为什麽当我疲惫地躺到床上,开始觉得如此寂寞呢?
我连续加了两周的班。
快到中饭时间,胃痛难忍。打开抽屉想找些饼干充饥,发现四大盒已被我吃光了,连胃药瓶子也空了。
一股火"蹭"地往上冒。我捂著胃,感觉有点撑不住。
想找助理买些食物,她恰好进来了,"经理,这是下午2点的会议资料,还差一份去年销售记录,我到处找也没找到,怎麽办?"
看她急得满头是汗,我只好先把肚子扔到一边。
"啊──,"我一敲脑门,"在我那儿,昨天晚上我带回去作参考,忘了拿回来。"
我心急火燎往家赶,不想坐地铁费时间,直接打了计程车。
等走进小区,我已经直不起腰了。
脑子飞快地转著,想家里还有什麽能吃的,好像还有两包泡面。
等到了家门口,一个绿色的保温桶立在那,小纸条上写著:佑成,工作忙要注意身体。
仍然没有署名。
我鼻头发酸,打开保温桶,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很浓,很烫,冒著热气。一定刚送来没多久。
我顾不得开门,直接敲了雨帆的门。
他还穿著围裙,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雨帆!"我扑过去,狠狠抱住了他。
"雨帆,雨帆,雨帆。。。"他本来用手推著我,慢慢改成抱我的背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