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碎圆(男男生子)————千帆狂舞[上]
千帆狂舞[上]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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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钰的眼光慢慢扫了过来,瞧见苏平,微微一滞,继而瞧见了他身後被挡住脸面的秋子悟。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云钰瞳眸一缩:是他吗?
苏平趁著他愣神之际,抓住秋子悟的手飞快地掠了过去,越走越远,直往尚书府奔去。
云钰忍不住便要拍马追赶,刚掉转了马头,身後随侍拱手道:"将军不去上朝了吗?"云钰蓦地回过神来,自己正急著去赶早朝,哪有空闲去追人啊!
他忍不住朝著两人离去的方向张望,却早已不见了踪影,默默地叹了口气,吩咐道:"快走吧!"
半年前他残忍地强暴了秋子悟,五更一至未曾逗留便急著赶回京城去上早朝,心里却隐隐不安,最後一瞥间秋子悟无声无息的模样始终留在脑中,挥之不去,心头总有几分不安之感。下朝後忍不住又回到了那家客栈,却得知两名解差一早便退房离去。
出了客栈,云钰犹豫了片刻,终是向著宁古塔的方向赶了过去,施展轻功行了将近百里,却未见著两名解差与秋子悟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那三人换了条道,往宁古塔还有别的道儿吗?他徘徨无计,只得又回到了京城,想著日後再去查访。
 
一个月後,他与宋小姐如期举行了婚礼,新房中,新娘子娇豔如花,云钰眼前晃动的却是秋子悟痛楚的脸庞,以至於在与新娘子亲热时竟喃喃念出了子悟的名字。云钰惊觉收口,瞧见身下的美貌娇娘闭著眼睛,似是并未听见,方松了口气,却再没了兴致,草草地办完了事,便躺下歇息,梦里全是子悟的身影,那般的寂寥,那般的凄凉,从那时起,他恍然发觉,一年多的相处,一年多的虚情假意,换到如今,自己早已深深陷了进去,他真正放在心坎上的人,却是那个飘渺孤清的身影,是那个他一直当作仇人的秋子悟。
他暗中派了探子前往宁古塔探查子悟的行踪,谁知隔了半年多,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说并未在宁古塔见著秋子悟,他顿时觉得事情有了变故,却不知道其中究竟出了什麽差错,每日里默默推敲,又将自己的设想一一否决,心里总有股不详之气,莫不是子悟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忽地觉得心痛万分,刻意地回避了这个设想。想起赵熙与子悟过往有交,从他处或可得知子悟的情况。却不料,赵熙日日来去匆匆,连刑部都极少去,更惶论与人交谈。更何况因著秋子悟,两人早有了隔阂,云钰实在拉不下脸皮去找赵熙。
今日在大街上碰巧遇到了苏平,竟不料苏平身後那见不著面容之人身影竟与秋子悟十分相像,云钰惊疑不定,又不便立时追赶,只得暗暗下了决心:定要探一探尚书府,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一直没办法忘记的人。
苏平生怕云钰认出秋子悟,急急拉著子悟一阵猛赶,却忘了此时子悟的身体比不得常人,被他扯著这麽一通急走,眼前金星直冒,胸口一阵烦恶,甫到府门前,便再也忍耐不住,弯腰一张嘴便呕了出来。
苏平吓了一跳,急忙轻轻拍抚他的後背助他顺气,子悟呕了几口,渐渐缓了过来,慢慢直起身,额间已见冷汗。
苏平低声问道:"可是很不舒服?"
子悟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地指了指府门,示意苏平扶自己进去歇息。
苏平扶著秋子悟慢慢走回院中,画扇正在整理院中的花草,见著子悟苍白的脸,吃了一惊,抢上前来一把扶住:"少爷,你怎麽了?"
子悟微微摇头,苏平与画扇小心地将他扶入房内,躺在床上,苏平轻声道:"想是刚才走得急了,公子有些不舒服!"
画扇担忧地望著子悟,轻声道:"少爷且歇歇,我去拿早点,吃过後用了药再睡。"
子悟闭著眼睛点了点头,强行忍著胸腹间时不时涌上来的烦恶之感。
苏平与画扇悄悄退了出去,子悟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胸口,觉得那恶心的感觉退去了不少,方才撑起双臂慢慢坐了起来。
画扇端了早点进屋,便见著秋子悟靠坐在床头,喜道:"少爷,你好点儿了吗?"
秋子悟不愿她担心,微笑著点了点头,瞧了瞧她手中端著的早膳,不由皱了皱眉头,觉得那种恶心感似又隐隐冒了出来。
画扇不清楚他的身体状况,见他自己撑坐了起来,以为身体的不适想必减轻了不少,十分高兴,快步走上前,将托盘里的小菜与银耳粥一并放在房中的四仙桌上,方才转过身扶著子悟起身下床:"少爷,今日我在粥里放了点银耳,对你的身体定有好处,可要多吃一点。"
子悟抿著嘴,任她扶著走到桌前,勉强压下心口的烦恶举起汤匙舀了一口银耳粥送到嘴里吃了进去。
岂料那粥方咽了进去,胸口的烦恶感蓦地加重,子悟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了,一偏头一口呕了出来。
画扇吓了一跳:"少爷,你怎麽了?"转身便要去喊人。
子悟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自己走到书桌边提笔写了几个字:"想必是......"顿了一顿似乎有几分犹豫,抬头瞧了瞧画扇焦急的神色,终於咬牙写下了两个字"害喜"。
画扇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欢快的笑意:"原来如此,吓我一跳!"
子悟有些不好意思,回身走回四仙桌旁,瞧瞧面前的早膳,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画扇拿起汤匙轻轻的捣弄著稀粥,笑道:"少爷,便是吃不下,为了小宝宝,也要多吃一点!"
子悟方才吐了一回,心口的烦恶去了不少,接过汤匙喝了一口,似是能吃得进了,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将一碗银耳粥吃完。
画扇眼瞧著碗底空了,很是开心,收拾了空碗正要送回厨房,却见苏平领著一人进了屋中。画扇定睛一瞧:那人正是走了将近半年的林晨宇!
林晨宇面色惊惶,瞧了瞧画扇,又看向秋子悟。秋子悟只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究竟是何人,只微笑著点点头。
苏平低声道:"公子失了忆,你不要惊了他!"
林晨宇眸光一闪,点了点头,继续低声道:"你们好生照顾著他,我此次原是放心不下......"他瞧了瞧对著他微微福了福,便端著托盘立在一边不吭声的画扇,叹了口气:"私自逃出了师门来看看他,得尽快离开,以免师父察觉。"
话音方落,只听一人清朗的声音缓缓传来:"你不用离开了,我已经来了!"
第二十九章
屋外声音听著温润祥和,不带一丝戾气,却使林晨宇神情大变,面上露出几分惊惧之色。苏平暗叫"不妙",刚要抢步出门,却见门帘掀起,两个白衣人已走了进来。
画扇手中的托盘"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急步走到四仙桌边,将坐著的秋子悟拦在身後。
进来的乃是一男一女,男的眉目俊朗,神情清傲,年龄约在四十上下,跟在身後的却是一名二十三、四岁的绝美女子,那女子偷眼瞧了瞧林晨宇,又看了看立在秋子悟身前的画扇,垂下头去。
林晨宇脸色惨白,突地跪了下去:"师父!"
苏平眼眸微闪,已明白了眼前这名男子的身份,他临危不乱,沈著冷静,拱手道:"凌大侠!"
凌无极冷冷地眼眸扫过苏平,又转到林晨宇的身上,哼了一声:"就你这点本事,还想瞒过我吗?"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拉开画扇,随手点了她的穴道。秋子悟双眼澄澈清亮,似乎已察觉到面前之人於己不利,却也并不惊慌,只静静地坐著,眉峰微微皱起,想著这人似曾相识,颇为面熟,却是全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凌无极的眼光愈加冰冷,开口道:"原来你躲在此处,难怪我去宁古塔却寻不著你!"
秋子悟听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看了看一旁的画扇。画扇瞧著凌无极的神情,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急得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无奈此时既动不得,也开不了口,只得将眼光投向苏平,露出哀恳之意。
苏平上前一步,沈声道:"凌大侠认识凤公子吗?"
凌无极一怔,转回身瞧著苏平:"什麽凤公子?"
苏平笑了笑:"原来凌大侠并不认识凤公子,怎地方才却又说什麽寻他之言?"
凌无极定定地瞧了瞧苏平,指著秋子悟:"你说的什麽凤公子是他吗?"
苏平继续笑:"正是!"
凌无极手指一转指向了画扇:"此女是谁?"
苏平答得顺溜:"她是凤公子的贴身侍女琴心。"
凌无极眼眸忽地转冷,一掌拍向苏平:"无知小儿,居然有胆愚弄本座!"
苏平机灵得紧,见他眼神变了,已暗暗起了防备,抬手拦住掌风,只可惜,他的功力比起凌无极来差了许多,虽然提前做了防备,仍是被那强劲的掌力震了开去,身体重重地撞在房门上,"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秋子悟失色,站起身来,急步走到苏平面前,将他扶了起来。苏平见他面带担忧之色,心口一暖,勉强压住体内翻滚的血气安抚道:"我没事!"
秋子悟点点头,瞧了瞧凌无极,扶著苏平走到书桌边坐下,自己取了纸笔铺了开来写道:"你是来找我的吗?"将写了字的薄纸递给了凌无极。
凌无极眼尖,早就瞧见了那几个字,一掌挥掉薄纸,怒道:"秋子悟,你不要装疯卖傻,写什麽字,开口讲话!"
苏平抚著胸,暗暗下了决心:我的功力与姓凌的相差太远,今日之事若想善了只怕难了!也罢,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秋公子。
他决心一下,反倒无所畏惧了,淡淡道:"凌大侠,凤公子原是个不能说话的人,你这麽大喊大叫的,岂不有失一代宗师的身份?"
凌无极森然道:"什麽凤公子,怎麽,姓秋的做尽坏事,他改了性吗?"眼神一转,脸上怒气横溢:"便是秋申做尽了坏事,他终是你的父亲,你居然为了活命随便改了姓氏!我且先替秋申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挥起一掌打向秋子悟。
苏平眼见那掌来势汹汹,秋子悟怀有身孕,若是被打中了,只怕不仅自己要身受重伤,刚刚两个多月的胎儿也必定保不住了,一咬牙,横身挡在子悟的身前。
跪在地上的林晨宇惊呼:"师父!"飞掠过来,接住那一掌。凌无极怒极,又是一掌拍向林晨宇,林晨宇不敢与他交手,被他一掌拍翻在地。
随同凌无极一起前来的白衣女子惊呼一声,抢步上前扶起林晨宇,低低地喊了声:"爹爹!"这女子正是凌无极的独生爱女凌飞霜。
凌无极不理女儿,瞧瞧秋子悟,冷笑道:"好的很,居然有人愿意为你死!也罢,本座便送你们一起去见秋申!"抬起一掌又要拍出。
林晨宇见情势危急,一咬牙甩开凌飞霜的扶持,飞身挡在苏平与秋子悟的身前,那一掌正正巧巧击中了他的胸口,林晨宇忍耐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堪堪欲倒,硬撑著,摇摇晃晃地站住,仍是挡著身後两人。
凌飞霜惊叫:"师兄"合身扑过来扶住林晨宇,目中落下泪来,哀恳地望向自己的父亲。
凌无极喝道:"晨宇,你要与为师动手吗?"
林晨宇勉强摇了摇头,在凌飞霜的搀扶下"扑通"一声跪下:"师父,师......秋公子早已被人废了武功,後因受创太重,失忆失语,实是......"他咬了咬牙,知道说得越不堪师父或许越爱听:"与一名废人差不多,师父乃是一代宗师,怎可再与这种无用之人纠缠不清?"
秋子悟虽然不清楚这名白衣男子为什麽要杀自己,却听懂了林晨宇口中的秋公子说的正是自己, 林晨宇"废人"二字方一出口,秋子悟身子不觉微微一晃,苏平返身扶住他,见他脸色雪白,心里蓦地一酸:怎地总是要伤害他?
凌无极对这个大弟子十分看重,又因著女儿对林晨宇的一片深情,平日里也是极为偏心,现下见著林晨宇被自己打成了重伤,女儿泫然欲泣,心头忍不住一软,仔细地瞧了瞧秋子悟,见他面露不解之色,似是真的前事尽忘,不由得信了几分。
忽地又想起自己前往风柳山庄救回妻子时,妻子身形瘦弱,面容憔悴,恨意又起:秋申啊秋申,便是你我有什麽恩怨,又怎可劫持我妻,胁我收徒。你既关押我妻,我便可杀你之子。
他一念转过,眼中又露出几分杀意,劲力渐起,轰地一震,竟将林晨宇和苏平双双震了开去,挥起一掌,"啪"地拍向秋子悟。
秋子悟眼睁睁瞧著那掌风冲著自己呼啸而来,忍不住默默长叹,双手下意识的护著腹部:老天保佑,不要伤著我的孩子!
凌无极一掌拍出,掌风扫得秋子悟的衣袂飘扬起来,那眉目神情莫名象极秋申,心头一愣,劲道不由自主减了下去。
秋子悟只觉得胸口巨震,身子滚落一边,一头撞在桌脚边上,呕出一口血,神智却未曾失去,仍然紧紧地用双手护住腹部。
画扇泪流满面,苏平目眦欲裂,合身扑了过来,抱起秋子悟,抖著声音急喊:"秋公子。"他大急之下忘了凤姓,直接呼出了子悟的本姓。
秋子悟头痛欲裂,双手死死掩著腹部,嘴角慢慢渗出血来,眼前金星乱冒,突地似有一点灵光闪过脑际,滞封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记忆如同潮水般纷涌而至。
父亲俊秀的面容,慈爱的双眼,阴冷的算计,狠毒地陷害;兄长明朗的凤目,温和的笑意,狡诈的骗术,恶意的诽谤;云钰英挺的长眉,柔情的脸庞,冷漠的瞥视,残忍的强暴;那个血水横流的夜晚;那个恐惧与绝望并存的夜晚,一幕幕并著失忆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缓缓流淌了出来,缠绕在心间,死死困住了他,困得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自己不是什麽凤浴火,更不是赵熙青梅竹马的爱人,自己是万恶难赎的罪人秋子悟。
子悟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多姿多彩,便如戏子演的戏一般,总在最紧要的关头冲出些要命的事情,媲如眼前这位白衣男子,他想不认识都不行,不正是收了自己又逐了自己的凌大宗师吗?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这才想起自己早已失语半年了,这下一撞,只怕永远也开不了口了。
血水顺著嘴角缓缓流下,子悟瞧了瞧双手紧紧捂著的腹部,叹了口气:失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不管是谁的骨肉,孩子总是无辜的,希望不要伤了他才好。
抬头瞧瞧凌无极:爹爹的画功著实超凡,书房中的那副画与面前这真人竟是相差无二,便连那份气质也从画上完全透露了出来。突然想笑:爹爹囚禁凌夫人,想必也并非全是为了要胁凌大侠收我为徒!
苏平心惊胆颤地擦著秋子悟嘴角边源源流下的血水,低声喊著:"公子,秋......凤公子!"
秋子悟抬眼瞧了瞧他,抓住他的手抚到腹部,脸上露出焦急惊惶之色。
苏平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滑了下来:"你放心,孩子不会有事的!"秋子悟缓缓吁了口气,胸口的剧痛翻来搅去,眼前飘飘忽忽,已看不清楚,渐渐沈入了黑暗中。
画扇仍就站著,一动也不能动,瞧著秋子悟闭起了双眼,不由自主张大了口,却说不出话来,脸上泪痕交错,怔怔地想著若是少爷去了,我也绝不独活,好歹要到地府再去服侍他!

第三十章
凌无极打出那一掌後,眼瞧著秋子悟狠狠摔落下去,撞在桌脚边上,心里突地一阵茫然:我果真要杀了他的儿子吗?眼前似乎掠过秋申绝望愤恨的目光,怎麽也抬不起手来发出第二掌。
林晨宇瞅著师父愣神之际,一个纵身飞扑过来抱住凌无极的双腿,苦苦哀求:"师父,你放过秋公子吧!看在师娘是他探得的份上,放过他吧!你们毕竟师徒一场,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吗?"
凌飞霜擦了擦眼泪,缓缓走到父亲身边,轻身道:"爹爹,放过秋师......秋公子吧!原是秋申作的孽,与秋公子无关啊!反正早已将他逐出了无极宗派,他的武功也已废了,就放过他吧!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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