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杨凡拧眉,他没记错的话,舅舅好像是......
妇产科?
(19)
这个舅舅,虽然平时很有趣很好玩儿,可对杨凡来说,挺不好理解的,一个大男人的,什麽不好做偏做妇产科医生?这也就算了吧!想起前些日子,哥哥在自己假睡时候说的,老天!
男人生孩子!
他的这个舅舅怎麽专门喜欢做惊世骇俗的事情,难不成......
这是遗传?
转念想想,有可能。
他们妈妈,不就挺惊世的了,估计这个舅舅也差不了多少。可也没见外公做什麽骇俗的事情啊!
杨凡正在不解的时候,门旋开的声音传进耳朵,进门的是从刚刚起,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妈妈和小爸,还有手上提著吃的东西的哥哥和小亮哥。
脸上顿时喜笑颜开,虽说在医院,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是怎麽都好的。
只是,为什麽妈妈和小爸的脸色有些凝重?
谈乐和莫小亮还在一边纠纠葛葛的打闹,一位身穿白大褂戴金丝边眼镜的俊秀男人进来了,男人看不出年龄,娇好的面貌巧妙地掩盖了他年龄外显的特点。
男人进门咳了咳,谈乐莫小亮立刻安静下来,看著面色同样不太好的男人。
"爸,出什麽事了?"莫小亮疑惑地问,仔细打量严肃起来的莫小亮,不难发现,刚进门的男人和他之间眉宇间颇多相像之处,只是莫小亮眼窝更深些,瞳孔映著光的时候,还有一层诡异的翠绿色,徒在那张嬉皮笑脸惯了的脸上增加一层神秘莫测感。
男人看看一屋子的人,而後眼神停留在杨凡脸上,久久。
"舅舅?"杨凡被看得有些发毛,舅舅莫时之的眼神太过严厉和苛刻,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知道舅舅回国,是要在国内进行试验,顺便就近全程照顾著。
可为什麽现在对著他,又成这样一种表情?
"凡凡,告诉妈妈,你......"刚刚坐到床沿的妈妈,脸上尽是担忧,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垂首有些欲哭的架势。
"我来说吧!"小爸安慰地凑到妈妈身旁,揽过妈妈的肩,眼睛直视杨凡,"凡凡,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子呢?"
杨凡完全没有料到小爸会这样问他,问得那麽直白,他以为他与卢与振本不该有的交集,已经到此为止了,可现在他的感觉却莫名其妙地告诉他,他们的事情还没完。
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见杨凡怔怔地没有反应,谈笑生坐到床沿另一边,扭头问杨柳青"青,怎麽了?"。
可杨柳青并不想回答他,他定看杨凡,势要他说话。
他们从来没见过杨柳青露出那麽严肃严厉更可以说苛责的神色,他就那麽一动不动看著杨凡,坚决的态度不容动摇。
"不想说吗?"见杨凡呆呆地一句话也不说,杨柳青深呼出一口气,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才幽幽说了一句,"凡凡,你怀孕了,知道吗?"
话一说完,房间里除了莫时之的淡定,莫晓的哀凄,便是剩下人的震惊,还有谈乐脸上的死灰一片。
好半天,杨凡才控制自己的脸部神经,强迫自己扯出轻松的笑,可那样子瞬间让他整张清秀的脸显得扭曲。
"小爸,你开玩笑呢,我是男孩子,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怀孕?"脸上早已经死沈一片,说话声愈小,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特殊体质吗?
"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我努力地希望一切别总脱离轨道,可为什麽......遗传真得有那麽可怕吗?为什麽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一个两个都......呜......"商场上叱吒风云的女强人,终於忍不住哭了出来。
房间里静静的,杨凡的头压得很低,谈乐似乎下意识地离莫小亮远一点儿,莫小亮暗自恼怒却不敢做声。莫时之面色阴沈,把手上的一迭化验报告扔在门口的沙发上,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侧头不语。谈笑生有些不敢看莫晓,杨柳青更是手足无措地松开了莫晓。
"晓晓......"谈笑生伸出手,想要放在莫晓肩膀上,犹豫著,动作僵在半空中。
谁也没注意杨凡的神色变得有多诡异,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嘴也张得越来越大,呼吸渐渐急促,渐渐变得只有呼出的气,没了吸入的气。
"啊......别说,别说,什麽也别说。别说别说别说,啊啊......"杨凡捂住耳朵,阻止任何可能侵入的声音。
"凡凡?"众人一片愕然,谁都没有弄明白这是怎麽回事,只有谈乐赶紧走到杨凡面前,尽量沈默地拉开他捣拉自己头发的手,压下他的身体,让他安分地躺下去。
(20)
看著独自昏睡的杨凡,众人一片沈静。
没料到平时温驯的杨凡,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会有那样的爆发力,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似乎深受什麽事情其扰的恐惧感,仿佛已经惊扰他多年,却多年未得到妥善解决。
良久,莫时之蹙眉深看了眼众人,最後定焦在谈乐身上。
深叹口气,才说:"乐乐,可以告诉我们凡凡究竟怎麽了吗?"
谈乐低著头,过了好一阵才慢慢说:"四岁的时候,有天凡凡想妈妈睡不著,就爬起来想去找爸爸,结果我跟出去的时候,他只是站在爸爸门口发呆却没有进去,我轻声叫他,他才惊醒过来,吓得跑回房间,我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就也过去看看,然後就看到......看到......"
紧紧咬著下唇,说不下去一个字。
"......看到你的爸爸们在做......是吗?"莫时之接口,说完深深看了眼坐在一起的两个人,鄙夷之情从一开始出现的浅显不可见到完全流露,两人似乎这才有了自己做了天大罪事的自觉,坐立不安地看著杨凡。
而一直静坐的莫晓,反而变得冷静许多,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
"晓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杨柳青诚惶诚恐地问,难道这就是她一直不回来的原因。
"......不,我猜到了。"莫晓正视杨柳青谈笑生,眼睛里什麽感情也没有,冰冷得可怕,脸上却挂著友善的笑容。
"猜到?"谈笑生好容易控制自己的面部神经,让自己露出平时面对莫晓的微笑表情。
"也是......我们总那麽不知节制......"接话的是杨柳青,苦笑著说。
房间里一时又陷入沈默,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看谁,静静的,连一只蚂蚁经过都可能听得见。
"所以......那个时候,凡凡发烧?"杨柳青梗阻著喉咙问,面容僵硬地如同石刻。
谈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麽。c
"可是,为什麽那之後他表现得很平静?"杨柳青定定地看著这个儿子,知道他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始终是凡凡的同母异父哥哥,而且还是自己深爱的人的儿子。
他的家史造成,一个房子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会有什麽很深的感情,但他并没有觉得谈乐与自己有多生疏,都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孰轻孰重?
都一样的,刺上去都会疼!
最要紧的是,他们是他和谈笑生共同的责任,就算作为对莫晓的补偿,他们也会好好对这两个孩子,更何况是自己的亲骨肉。
"我曾经试探地问过,他好像没什麽反应,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妈妈只是那麽说,他就那麽大反应。"谈乐满腹疑惑和苦涩,这就是妈妈苦心维护的家,这样的生活,她受了多少年了,最终却连一个妥善的解决也没有。
又是好长时间的沈默,莫时之开口:"别在这儿说了,凡凡不知道什麽时候会醒,别再让他受到什麽刺激。"
一屋的人无声地应允,静悄悄地往门外走。
莫小亮第一个拉过谈乐的手,快步离开房间,莫时之坠後,身边搀扶著身体有些颤抖的莫晓,谈笑生杨柳青想要上前帮忙,却都不自觉地停在半路,看著莫晓离开的背影,默默跟著。
那一碰即碎的身体,他们都不忍心在伤害她。
谁都没有注意到,众人离开後,房间里即刻亮睁的眼睛。
孕期的生活要安静许多,因为和妈妈在同一个孕期,他们俩顿时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桌子椅子早被神经质的外公外婆包上了棉垫,饮食要求也在爷爷奶奶的强迫下,由大伯父做营养师的大女儿罗列出来,每天都要专门监视著妈妈吃下去,才算结束。
至於自己......
看著面前青菜小粥的晚饭,杨凡知道,今天又要让宝宝饿肚子了,床头柜的备用粮食也快吃完了,等一下还要到附近超市去买些回来。
自从敏感的老人们,发现妈妈和两位父亲关系产生了微妙的裂痕,就说什麽也不准让他们住在一起,生怕一个情绪激动,他们的小孙子又出什麽意外。而副赠了一个的杨凡,只是因为妈妈不放心,半强制地领回老宅,家里的四位老人从来都不欢迎他。
他自然知道妈妈是好意,从知道他是雌雄共同体之後,便想方设法不让除了她以外的人知道,只是孕期比他早的妈妈从回到老房子,就被禁了足,加上心情不太好,那照顾杨凡的心便少之有少,因为实在分不出多少了。
一心从来都二用不得,妈妈的心已经被分割成好几份了,再分不出来了。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自从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後,对他的厌恶更上一层楼,本来就因为外人的儿子很讨厌了,现在恨不得能让他就此消失,能够给口饭吃已经是大大的恩赐了。
"小凡少爷,这麽大半夜的,您这是去哪儿啊?"杨凡揣上钱包,刚要悄悄溜出大门,身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叫住了他,让他不得不刹了车。
(21)
抱著七个多月大的肚子,杨凡侧躺在两层薄被下,天气是温暖的,无奈他身体本来就体寒,加上怀孕之後体质差,两层薄被一点用出也没有。
不过,他并不是埋怨外公外婆他们,他们并不喜欢和他说话,看到他时,那厌恶的表情,就算杨凡想忽略也不容易,更何况他在意,既然人家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就离他们远一点,让他们不用看见不用心烦。
"宝宝乖,明天一早,爸爸就给你买好吃的,到时候啊......你想吃什麽,我都给你买好不好?"杨凡抱紧自己,因为没有吃东西,这一夜格外寒冷,"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们......坚持坚持嗯?......爸爸,爸爸也饿,真的,宝宝要和爸爸同甘苦的,忘记了?......真是个坏小孩......哎呦!"
肚子忽然一阵轻痛,杨凡反而乐起来,"呵呵呵,真会记仇,一点儿都不像爸爸......呜......"又一阵痛,杨凡赶紧说,"好好,不是坏小孩儿,不是不是,爸爸是,还不行吗?呵!......"
脸上有些虚汗,杨凡仍旧让自己微笑,"嗯......宝宝出生後想叫什麽呢?就叫宝宝?嗯......还是乖乖?哎哎,你别动啊,你要动了,我就叫我哥你大伯以前那条牧羊犬的名字......"感觉肚子一阵翻拱,赶紧讨饶加威胁,"知道你不喜欢,名字早就想好了,叫辰辰,日月星辰的辰,满天苍穹的辰,还不好可就没有了哦?"
不自觉地,手轻轻搭在肚子上,眼中是温煦的笑。似乎真的很满意了,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再难为他,可他身上还是一排排的冷汗。
看了眼手腕上的荧光手表,11点多了,刚才那大概是快10点了吧?!为了让妈妈有个安静的环境待产,老屋里规定九点半就不可以有人到处走动,即便这是炎热晚睡的夏夜,他以为他已经很安静了,没想到还是被老管家发现了。
唉!真有点时不予我了。杨凡苦笑,肚子仍然很难受,他开始有些後怕,难道宝宝有什麽事?
手颤巍巍地摸到床头的电话,很自然地,一长串电话号码......
"嘟......嘟......嘟......喂?"听到耳朵里熟悉又安心的声音,杨凡定住了,心里轰隆隆犹如打鼓。
怎麽?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会打给他呢?宝宝,宝宝,爸爸该怎麽办?你的大爸爸就在电话旁边,可......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开始有些不耐烦了,重复地"喂"了好几次,杨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对电话那头嘈杂环境里的卢与振说话,"小......"字刚喊出来,那头就是一女声叫唤"阿振,你怎麽跑那儿了?快过来,大家都等著你呢!"。
声音同样熟悉又那麽悦耳,杨凡愣住了,直到对面卢与振不耐烦地挂掉电话,他也没有反应过来。盼望了几个月的声音就在耳朵旁边,他却木掉了。
心脏如擂鼓般地跳动,却只是太激动太亢奋,以至於不知道应该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欢喜,以至於最终听到了自己并不十分想听到的声音。
不不,他说过他不喜欢她的,他说过那只是她单相思,可......为什麽那麽晚了,她还待在他的房子里?都十一点多了,一个女孩子不该回家了吗?
杨凡打的,是卢与振在这个城市他哥哥房子里的电话,家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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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著从床上爬起来,他心里唯一想的就是确认,不管确认什麽都好,只要知道那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就好,就可以安心。
杨凡的概念里,他可以偷偷掩藏自己身体的秘密,可以偷偷居人跨下臣,可以偷偷怀上孩子只有自己知道,更可以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再自己舔舐被荼毒的伤口。
他以为,他同样还可以无条件接受,那个他到现在为止唯一喜欢的人和别人结成连里的事实,他以为他可以的,可......可这一刻,他只想要确认,确认不是,不是自己想得那麽回事。
他们,没有在一起。
裹著一件大运动外套,拖著笨重的身体悄悄离开老宅,这时间这栋古老又陈旧的房子里,大概只有他自己是醒著的吧!?
走出大门,在路口转弯处回头去看,路灯尽头的老房子,显得那麽阴沈和冷漠,就像房子里那些古老也陈旧的阴沈冷漠的人们。那里,从来不属於杨凡,也不允许杨凡属於那里,格格不入的空间,只有在非他自愿的情况下,才能进入,而他,总会选择自己离开的方法,或让家长牵走,或者自己。
老宅离市区比较远,可这样的时间这个地段也没有出租车可以叫,杨凡看了看路两旁,路灯是到明天早上的吧?
他不确定,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待在外面,就算和卢与振也没有。
叹口气,只好靠自己的两条腿慢慢往市区走,往那个有卢与振的世界走。
(22)
呼吸越来越沈重,眼皮越来越沈重,脚步越来越沈重......
身体不自觉地努力挺直,底线提醒已经不知道叫嚣多少次了,杨凡还是依旧向前,他似乎看到卢与振的怀抱向自己张开,鼓励他继续向前。
快了,快了,再有不久就可以看到小振那个小区了,再有不久就可以看到小振了。
杨凡不断鼓舞自己,幻想著卢与振这一刻是在等他的,等他快些过去,然後深深拥抱他,给他一个窒息的吻。
明明知道是做梦,可他还是用这个鼓励自己,他也只有这样的希望才能够支撑自己走下去。
走路已经有四个多小时了,开始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只是一开始。可过了一小时,他便赶到身体越来越无法负荷,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持,坚持走到市区,走进卢与振那个小区,只要能看到卢与振,看到他并没有对自己食言,那就相当於没对他食言了。
走到最後,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身体明明重得要命,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可他还是让自己坚持了四个小时。只为了,只为了确认,卢与振说过的不喜欢是确实的,确认,那女孩在他家只是......只是借宿。
额头上一层层冷汗渗出来,浇洗著人的脸,格外冰凉。
本就不胖的瘦白脸庞,并没有因为怀孕的关系有多发胖,而只是和原来没有多大区别,反而因为出汗的关系,显得更憔悴。
"宝宝,我看到你大爸爸了,你看......"几乎在看到出现在那个超市对面熟悉小区入口处的卢与振的同时,杨凡便习惯地对著肚子里的宝宝说,沈重麻木的右臂在晨辉中指向前方,左手放在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