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大概有二十分锺左右了吧!"谭沁羽抱歉地说。
可杨凡根本没把他的歉意放在心里,几乎是听到时间的同时,他就拉过身後的酒店经理模样的人。
"可可姐,你有钥匙吗?辰辰他......辰辰他有哮喘症的,他自己一个人待时间久了,会害怕得晕过去的。"
"什麽?"谭沁羽听到立刻站到门前,等著经理开门,可那个被叫"可可姐"的套装女人只是摇摇头,很无奈地说"这里不是我的管区,我没有这层的管理钥匙,你等等,我打电话让人给拿钥匙......"
谭沁羽暗咒了一声"该死",便身体力行地撞门。
一个成年人的力气和一扇门相比起来,是不相上下的,很快门就弹开了。
大部分人怀著对他这一行为的疑惑和感激,一起往屋里挤,也不知是怎麽搞的,最先进去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看就是遇到儿子的问题立刻慌不择法的杨凡。
"辰辰!"杨凡跑进去,抱起虚软躺在木地板上的辰辰,身体冰凉没有给予任何正常人的反应,他的情绪也就难以冷静下来,直到别人强制性从他怀里抢过孩子,送上救护车,他才有些回神。
到了医院,所有人都悬著一个心,谭沁羽整个人都傻了,他没想到跟他吵了一架而已,竟然会变成这样,他更加没想到本来就脆弱的生命,还有这麽多促使他丧生的成因。
"对不起......"谭沁羽垂首站在杨凡面前,低低的声音。
杨凡像是没听到般,既不看谭沁羽也不看急救室的大门,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当初不应该留下他,我不知道留下他,他会这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站在对面的谈乐听到他自责的话,几步上前拨开杨凡抱头的手,强制性地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声音严厉而愤怒:"凡凡,你没做错什麽,你爱他,才不忍心看著他连这世界什麽样都没看到就停止呼吸,他生出来後的事情,没人料得到,那不是你的错,听到没有?"
霸道的言辞,强迫的记忆,他必须让这个脆弱的人有一个不让自己倒下的理由。
"对不起,我们可不可以知道辰辰的身体究竟怎麽回事?"沈默良久的卢与振突然开口,他很好奇,好奇这小小的孩子牵动所有人的力量,尤其是杨凡。
谈乐站起身,看了眼急救室又看了眼杨凡,慢慢转身把背倚著墙,才慢慢叙述:"检查的时候,胎儿的各个反应都是良好的,要不是......"他的视线穿透现在,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有一天他偷偷出门,後来似乎遇到什麽事情,半路上大出血被我们找到送到医院,这孩子和他很可能就没了。"
话语里的"他"给众人很大的想象空间,他们都想知道那个"他"是谁,可都没有问,而是等著谈乐继续说。
"到医院,医生说只能留一个,我们自然要留凡......他,可他虽然痛的死去活来,意识却该死的清醒,他说什麽这是他们唯一的联系,他要他。结果,医生只能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催生。"
(14)
"然後呢?"卢与振问,"催生"在某些情况下是必须的,并不意味著危险,可是谈乐的语气,显然是危险系数极高的。
莫小亮走到谈乐身边,将他揽进怀里,才听到莫小亮接著说:"就算要流产,催生也是必须的,可是他身体不好,,体质又那麽特殊,到医院的路上,已经流了不少血,他可能根本坚持不下来。进产房之後,我们有同血型的几个人,都一步不离,乐乐後来也进去了,好几个小时过去,大人小孩竟然都奇迹似的活了,只是......小孩儿身体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一堆问题,心肺发育不完全是肯定的,在氧箱里待了一个多月,最後还是有轻微哮喘,最严重的是,後来慢慢长大时,发现的夜盲症,我们都没法想象这是打哪儿来的遗传因子,因为乐乐他们家没有这样的病史,可就算有吧,孩子是凡凡的,他决定辰辰最终该怎麽样。"
"那个人呢?"老半天的沈默後,郭乐扬问,不好奇是假的,他很难想象杨凡那乖巧样子会那麽早熟,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却已经是一个四岁孩子的爸爸了。
"那个人?"说到另一个人,谈乐情绪明显激动,郭乐扬不知道自己问了什麽禁忌问题,直觉地不太好,却已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了,"他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凡凡做了那麽过分的事情,竟然还自己好吃好喝过日子,孩子生出来我们就没打算让他知道,他也不配。"
几个人不免疑惑,这说得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吗?怎麽总觉得这话题怪怪的?
相互对视一眼,卢与振小心地问:"那个人,他......是孩子的爸爸?"
谭沁泽谭沁羽郭乐扬几个人齐刷刷看著卢与振,更加怪异於那个问题,不过很快,他们就有些了解是什麽状况了,毕竟不是不奇怪谈乐和莫小亮之间的暧昧,郭乐扬更是从高中时候就有些感觉,现在看他们在一起总难免羡慕,而卢与振从看到他们那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奇怪男人生孩子?未免......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又极度难以置信不敢触碰。
"这世上没那个配让辰辰叫爸爸的人!"谈乐激烈的反应印证卢与振的话,他看著仍蜷缩在椅子上的杨凡,眼神灼热。
闻言,几人沈默,尴尬在空气中流转,没有人有太大动作,似乎任何一个动作都能让本来就伤心加气愤的人,火山爆发。
时间走地出奇得慢,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的光景,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推著辰辰出来,辰辰显然被注射的麻醉,已经睡了。
杨凡像突然活过来,一下就窜到辰辰身旁,接过护士手里的推床,医生交代的没什麽大碍,留院观察休息几天他都没注意。
谭沁泽和郭乐扬先回去了,莫小亮看几人因为这突发事件都没怎麽吃东西,便提议吃些什麽也出去了,卢与振想要个独处的时间,可谭沁羽显然不知道,卢与振以为他还在内疚,可又心恼他仍没离开。
天色渐渐转暗,就算这时候辰辰醒过来,估计也谁都认不出来,谭沁羽有些颓败地离开,莫小亮和谈乐也跟著出了门,说是一天没回家,家里人要担心的,便先回去交代交代。
卢与振装作和他们一起出去,半路上说忘了东西又折回来,他轻轻打开门,杨凡似乎没料到还有人过来,背对著门的动作有些慌张。
"你......你有什麽事吗?"回转身看到是卢与振,惊得差点又坐回椅子里。
卢与振走近他,更仔细更认真地打量他,印象里他没这麽瘦,脸色虽然白皙但也润红,不像现在这麽苍白乏力。
"我......没忘。"南辕北辙的回答,直至打击的杨凡脸色更加苍白,卢与振颓丧地想,看来刚才还有看到他出现的恐惧,那麽怕我吗?怕我做什麽?"我不会抢走辰辰,你别担心?"
杨凡狼狈地低著头,眼睛转来转去没有目标,"你在胡说什麽?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吗?还是你的掩藏太过拙劣?不过几年前的事情,你以为我就那麽不记事吗?你以为和我哥住一起的那个同事,大早上给我的白眼球,我就没有感觉吗?你......"发现自己有些气过头,似乎这件事错最多的是自己,怎麽现在成了他在质问别人?看到杨凡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却更加心烦。
那天的记忆,不是可以模糊的,只是这几年忙著考学,好多事情加起来,没心思沈浸在那一夜里,而不是......不是什麽"好吃好喝过日子"。
事实上,他并不好受,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能感到好的。m
那天晚上,他醉得难受,第一次喝酒,还那麽酩酊大醉,加上心情烦闷,只想找发泄口,没有想到会错打错著就......
其实他做到一半就已经有些醒酒了,不能说完全清醒,但他记得他手下的触感,温腻的中性肌肤,不是女人的滑腻也不是男人的粗糙,只是温腻,初尝禁果的他都知道那是再诱人没有的触感,更何况是别人,当然也没有别人。还有,明明痛得要死,却因为羞涩,而通体泛著诱人的桃红,最最神奇的就是......下面......
想到那个结合了男人和女人生殖器的奇妙地方,他有些瑟缩,更有的是兴奋。
想著想著,视线不自觉就停留在隔著衣物的神秘地带,青年人对性总是好奇加跃跃欲试的,即便是自己不喜欢没感觉的人,都会对著那人的好身材啧啧赞叹,更何况......
"我我......不是......"杨凡正闪烁著想要说些什麽来辩解,慌乱中抬头正看到卢与振盯著他看,顺著他视线看过去,"呀!你,你你......"意识到那麽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哪里,身体一下子发烧一样的热,赶紧转过身背对著杨凡,好像这样就可以阻挡那道无所顾忌的视线一般。
杨凡的忽然转身,正把自己只穿白T恤露在体外的欣长後颈露在他面前,忍不住靠上前,深深嗅闻杨凡身上清新的气味。
暧昧的举动,让杨凡吓了一跳,可面前是病床,身後比自己宽那麽多的身子像堵墙似的,挡著他的退路,诚然无路可逃,无处可退。
(15)
正是百般焦急的境地,忽然细弱的呻吟声传进两人的耳朵里,杨凡一惊,往躺在床上的辰辰看去,目露惊喜。
"辰辰,你怎麽样了?"杨凡急切地问。
辰辰伸出胳膊环住近前的身体,他知道那是自己的爸爸,爸爸身上有股特别的淡香,听人说他身上也有,只是他自己嗅不出来。
"爸爸......"
"感觉怎麽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杨凡知道辰辰睡这麽久是因为麻醉剂的关系,还是不免担心。小心抱起瘦小的身体,让辰辰偎在自己怀里。
"爸爸,辰辰想回家。"眼睛都没有睁开,反正睁开也没有用。
"回家?可是......"杨凡不明所以,看了眼急想上前的卢与振,马上赧红脸低著头。
卢与振说了句"我去叫医生过来"便出去了,给杨凡适应的时间。他知道杨凡并不能那麽快习惯,他们之间或者该说是他,对他的态度忽然之间上了一个层次。
现在想想,杨凡从遇到他,给予他的,从来都是带著浓浓眷恋的眼神,只是那时候的自己......
想起那时候有些执迷不悟的自己,卢与振自嘲一笑,他那时候在幻想什麽呢?那人看自己永远和看弟弟没两样的眼神,为什麽非要把它往那上面理解呢?然後忽略掉那时候一门心思都是自己的杨凡,还......还真就是对杨凡做了很过分的事啊!
又想起那个小不点儿辰辰,他是有很多疑问的,不过,以後有的是时间问,不必心急。
医生给辰辰做了一圈检查,没有什麽大问题,还按照原来的习惯吃药就可以了。
加上辰辰吵著要回家,杨凡没有在医院待多久,便带著辰辰回家了,卢与振想跟著杨凡去,无奈杨凡一说起他那个火爆个性的哥哥,他们就都有些退却,的确,现在还真不是去惹谈乐的好时间。
辰辰身上的毛病有一大部分都得益於遗传,虽然他不确定他家有那样的病史,可杨凡家里已经确定了没有,问题只能是出在他家身上,问题是他自己身体一向很健康,他也就找不出问题所在,要回家去问......他现在还真没有那样的心理准备。
胡思乱想著一路回到四人小居,从楼下看客厅的灯还亮著,慢慢在未来难测的感觉里上楼,看到是谭沁羽还没有睡,独个儿失神地坐在沙发上。
"10点多了,阿羽,你怎麽还不睡?"不知不觉竟然这个时间了,夏天7点锺天还是澄亮的,他和杨凡说话时候也才那个时间吧,辰辰醒了之後,又是检查又是办出院,还真没料到,时间过得这麽快。
"啊......"不知在想些什麽的谭沁羽被惊醒,看到是卢与振,勉强自己笑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卢与振看著有些魂不守舍的谭沁羽,很难想象一向粗神经的他会有这样的表情,"阿羽,怎麽?发生什麽事了?"
谭沁羽一惊,抖开防卫的羽毛,慌张地说:"没......没有啊,哈,阿振,你怎麽这个时候回来?又和张明芳出去了啊?我说你那位大小姐可真不好伺候,动不动就一二点锺的玩,好像别人都不用睡觉了似的。"急急忙忙转开话题,掩饰自己的心虚。
一箩筐的话弄得卢与振有些讪讪,急急辩解:"哪有?!"他差点忘了这个人了,这麽多年了,他一直都对她挺愧疚的。
没有听他说下去的打算,谭沁羽起身,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我困了,要去睡,晚安!",便离开客厅往那些隔离开来的小房间里走去。
失神地看著谭沁羽的背影,转而打量这个不大的房子,前几年流行的70平米的房子,因为建筑的关系,并没有太多隔离空间的墙壁,正是因为这样,原屋主在搬进大房子前把所有後加的墙壁打通,再一点一点隔开,成了现在有四个独立房间的视野更小的房子,而後出租,赚钱的打算明显,也因为经济日渐发展,这样的房子可以算好租也可以算不好租,可是隔了那麽多空间,不是像他们这样认识的大学生,还真不喜欢。
还有,之前就在这里住过的,他的哥哥......
是啊,这里是那时候的房子,他现在住的,也是那时候的房间,房子隔音很差,所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麽,那屋子里剩下的一个没有回家过节的哥哥的同事,听得一清二楚。他第二天那异样的,充满鄙视和难以置信的眼光,清清楚楚验证了那一晚上的荒唐,不是梦境。
那是再清楚不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
他......在那个十七岁生日的夜晚,强暴了杨凡。
那个他莫名其妙的第一次见面,就很熟悉很熟悉,却怎麽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羞涩男孩。
他并不排斥他,从不,所以抱了他之後,他感觉到的从来不是涩,而是淡淡的回味无穷的甜,或许这是人们常说的"处x情节"?
也许吧!
反正从那之後,尝试著交过的女朋友,他都没有办法有除了握手之外,其他的任何亲密举动。
为这,他被外人认为是,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的花心男。
只有明芳从始至终没被那些人影响,始终都站在他身边,始终愿意为了让他打破那层莫名的禁忌,无怨无悔地和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没有成功啊!在他还没有任何突破的时候,杨凡又出现了,还带著一个他们一夜而就的孩子,22岁的爸爸真的很年轻啊!他自己,还是一个需要依靠家人的孩子呢。
(16)
杨凡躺在满是小鱼墙壁的房间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亮亮的,心里面满满都是松口气的感觉。
他不排斥,他不排斥......
脑海里转来转去都是这句话,想起在医院里卢与振看自己的眼光,那里面没有厌恶只有欣喜,还有又遇到他的喜悦。
真好,他想,担心了那麽多年的事情,都有点杞人忧天的感觉了,小振没有他原想的对自己身体的恶心反应,欣然接受了这一切,还有他们的孩子。
转过头,黑暗中看著自己怀胎八个多月,差点丢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是自己和小振的孩子,虽然一开始难免弄得自己手足无措,可是,有了他,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不是孤零零没有依靠没人需要的。
时间回到五年前......
那天早上,他拖著疲惫疼痛的身体,勉勉强强下了楼,出了那栋那时候还算新的楼房,他就没坚持几步便跌坐在路边,不再动弹了。
下楼梯至少还有个扶手,出来了就是一片的空地和不会给他支撑的矮树,他基本上就是走三步停两步了,没想到那样的事情会那麽痛,他没中间昏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昏过去?
坐在路边的石台上,他也想可还是撑著,他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了,他又怎麽能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