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宠若惊，脸上表情除了惊讶之外还是惊讶。「谢、谢......总经理......」
「嗯。」他点头，转身离开。
段源一走出业务部，立即，里头爆出一声声的尖叫。
「哇──吓死人了，总经理竟然亲自送花给你......」
「天啊、天啊......这可是个大新闻！一向对女人冷冰冰的总经理竟然、竟然......这实在是太劲爆了......」
捧著花的她红著脸，「你们、你们别乱说......总经理怎麽可能会对我有意思？」
还未离开的浩浩前脚未踏离业务部就听间拔高的女声尖喊，浩浩捂著耳朵，考虑要不要跟那位脸很红很红的姊姊说其实花不是段源送的？可是──那位姊姊看起来很开心......
偏头，想了下，还是选择不说。
姊姊说，做人不可以坏了别人的兴，他是人，更是个大好人，所以──他还是别说得好。
嘘。

三步倂两步连忙奔跑到伫立在业务部外不远的身影旁。「段、段源，你怎麽不等我？」他嘟嘴，不满。
「我有在外头等你。」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没跟我说一声。」
「别生气，请你吃午餐，消消气。」
闻言，鼓起了脸颊瞬间转换成笑脸。「好！」
「你想吃什麽？」
「我、我想吃──」浩浩低头扳著指头无声地数著，没过多久，他皱著眉，「段源，我问你喔，浩浩只能点一样吗？」他的表情看起来好苦恼。
「那你想吃哪些？」
眼睛亮了起来，「我想吃麦当劳的鸡块和薯条、肯德基的炸鸡、想吃彬淇淋、想吃肉粽、想吃牛排、想吃──想吃......呃，段源，我可不可以保留几项，等想到再跟你说？」
「你姊姊都没让你吃这些东西吗？」
「有啊！可是那些东西浩浩只有吃过一次。」
「爲什麽？」他感到好奇，就他所知的顾羽是非常疼爱顾浩，怎麽可能连顾浩这些小要求都不肯答应？
「因为浩浩的身体不好，吃东西常常会闹肚子疼，只要浩浩吃了某个东西後闹肚子，以後，姊姊再也不肯让浩浩碰那些东西。」他扁扁嘴，说得好委屈。
「那你不怕吃了这些又闹肚子？」
顾浩听完，脸上立即露出「啊！对厚」的表情。
他用食指弹了下顾浩的额头，「你就只想到吃的，而没想到後果啊？」
浩浩吃痛地抚著发红的额前，抱怨，「浩浩就是想吃那些东西嘛！姊姊不准浩浩吃这吃那，浩浩永远只能吃那几样不会闹肚子疼的东西，会腻的。」
「真的这麽想吃？」
「咦、咦？段源，你要带我去吃吗？」双眼再度亮了。
「不怕肚子疼？」
「如果是那样，你要帮我瞒住姊姊哦！」言下之意表明他是吃定了这顿会让他肚子疼的午餐。
他点头，「行。」

痴 儿　之五

考虑许久，顾浩才决定吃麦当劳。
一进入麦当劳，他兴高采烈地奔向柜台，抬头看著速食餐号，眉头紧皱著似乎很难下抉择。
「你要吃哪种号餐？」
「嗯......嗯......」伸手一指，比向三号餐的麦克鸡块，「那个好了......」犹豫了下，「还是二块麦脆鷄餐......可是──浩浩也想吃鸡块。」
「两种都点。」e
他睁大眼，「咦？可以吗？」喜悦心情全毫无遗漏地表现在脸上。
「爲什麽不行？」他反问。
「因为──姊姊说过，不可以点吃不完的东西，会下地狱的。地狱好可怕，它会让人下油锅、爬剑山还会拔舌头呢！」浩浩捂著嘴怕舌头被割走，惊恐地对段源说。
「没关系，我会帮你吃完的，这样你就不必怕会下地狱。」
「段源，你对浩浩真好。」浩浩感动得一把抱住段源，也没思考到此时他们这处於公众场合。四周吵杂的声音顿时安静，大人小孩全都张大眼地望著眼前不顾旁人而当场拥抱的两人。
「妈咪，他们......是同性恋吗？」一旁坐著吃著鸡块的小女孩转著眼珠子，好奇问。
女人轻打了小女孩一下。「嘘，别乱说话，喝你的可乐。」
「可是......可是他们抱在一起──」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妈妈伸来的手捂住。
「就跟你说别乱说话，你还直说！」
听见女孩话的浩浩赶紧放开段源，傻呵呵地尴尬笑著。
显然就算心智不满十岁的他也知道什麽叫「同性恋」。
浩浩还记得姊姊有次对著电视大骂，说那些得病的同性恋真恶，还说什麽他们很没道德心，得了病还乱来。姊姊警告浩浩要是遇见这种人要逃得远远，说男生跟男生在一起是不正常、是病态。
浩浩从小到大一直很听顾羽的话，浩浩把顾羽告诫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记在心底，当然，连这同性恋的话浩浩也记得清清楚楚，在他简单的脑袋瓜里，同性恋这名词代表著不好、代表著「沾染上就是让姊姊不开心」。
「段源，我们可以点餐吗？」顾浩语气转得有些僵硬，不知该做什麽表情，只好对著段源傻笑。
段源点头，「你站在这等我，我去点餐。」
「嗯。」顾浩大力地点下头。
不久，段源端著餐盘回到顾浩身旁，楼下已没空位子，他们只好到二楼，但二楼的人潮依然相当多，他们最後在後头的角落发现空位。
顾浩开心地奔去，餐盘才刚放下没多久，他便迫不及待的握著吸管用力往饮料瓶上一插，大大的吸了一口，怎知却因吸得急促，汽水跑进呼吸道，他咳红了脸。
「喝饮料别喝这麽快，没人会和你抢的。」
「浩......浩浩太、太高兴了嘛、嘛......」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话还没说完，他有弯身咳著。
段源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情况明显好转後，顾浩又继续讲：「以前浩浩有次偷偷买汽水，买回家後却被姊姊发现，那时候姊姊很生气却又很难过，她骂浩浩爲什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完之後姊姊哭了......从那次以後，浩浩就不敢再背著姊姊偷买自己不能吃的东西。」
「所以......段源你不能跑去和姊姊说我偷吃这些东西喔。」顾浩拉过段源的右手，小指轻轻勾上他的小指，而大拇指则和段源的拇指相互印上，「这是我们俩的秘密，秘密。」未了，他轻笑。
「好，是秘密，但是要我遵守秘密可是有条件。」
顾浩眨眨眼，好奇，「什麽条件？」
「从今天起，每天中午都和我一起去吃午饭。」
不解，「爲什麽？」
「因为我还有很多东西没请你吃，你不是还想吃肯德基的炸鸡、冰淇淋、肉粽、牛排吗？等你想吃的东西都吃完了，我再陪你一起去找你吃了不会闹肚子的食物，要吗？」
「咦？咦？真的吗？」他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话。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连姊姊也是，浩浩明白姊姊限制他不准吃这不准吃那的举动是为了他身体好，但在浩浩心灵深处，还是希望能自由自在的做任何事、吃任何东西，哪怕吃完後肚子会疼，他也想──
也想尝试不同的事物。
不知爲什麽，顾浩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
「爲什麽不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怎麽不行？」
怎麽不行？
浩浩用力地想著。
是啊，爲什麽不行？难道只是因为姊姊的限制、难道只是因为他下意识不断地催眠自己得做个听话的乖宝宝，所以他才从未想过这问题？
浩浩知道自己很笨，因此他不愿再多增加姊姊的烦恼，宁愿当个什麽都不去想的傻蛋。
拿了块鸡块往嘴里一咬，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感觉爬上浩浩的心头。
浩浩还记得，他第一次吃鸡块是五年前的时候，姊姊从麦当劳外带回来，那一次他吃得好满足，高兴地直抱著姊姊撒娇，口里不断说著「最爱姊姊了」，但吃完没多久，他却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滚，哭得淅沥澕啦，厕所来回跑了好几次。
那是浩浩第一次吃麦当劳，浩浩原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碰触有关麦当劳的食物 ，如今，当年让浩浩肚子痛得来回跑厕所的罪魁祸首正在他的嘴里。
万一──万一要是又闹肚子疼，他也不管那麽多，此时的浩浩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不愿再受谁的约束。
狼吞虎咽的把六块鸡块吞入肚里，饮料已空了半杯，徒手又拿了炸得酥脆的鸡腿，用力一咬，鲜美汁液顺著咬开的脆皮滴落下来，浩浩开心的又咬了一大口，没三两下的功夫，已解决掉鸡腿。
摸著微凸的肚皮，浩浩已经吃不下另一只，撒娇的嘟嘴，「段源，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掉那个。」
顾浩看著段源吃下另一只，满意的露出笑容。
吃完後他们并不急著走，在二楼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麦当劳。
只是，才一坐上段源的车子，顾浩立即感到腹间一股绞痛，他惨白了脸，十指紧揪著衣摆。
发觉他的异样，段源问：「怎麽了？」
「肚、肚子......好痛......」似乎痛得受不了，他手掌紧覆腹间泛痛的地方，弯身。
「我家在这附近，要不要去那儿休息？」
顾浩急忙地点头。
车子驶了几分钟後，进入一处高级社区，停了车，段源扶著顾浩进入屋内。
「厕......厕所在哪？」
「直走右转，我扶你去？」
「不、不用啦......」顾浩虚弱地微笑，驼著身望厕所的方向走去。

痴 儿　 之六

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十趟厕所後，浩浩虚脱地倒在沙发上。「浩浩......不行了......」
段源抽张卫生纸，擦拭顾浩额上的汗，「你今天吃太多，真以为身体是铁打的啊？」
顾浩吐吐舌，「那麽久没吃，当然要一个吃够本啊......」
叹气，「你啊......个性跟你姊完全不像。」
顾浩挺起趴下的上半身，右手托住下巴，眨眨眼，「咦？段源你认识姊姊？」
点头。「很久以前认识。」
「真的吗？」顾浩好奇心噗噜噗噜地不断冒出，「你怎麽认识姊姊的？爲什麽姊姊都没有和浩浩提过你？」
面对他的问题，段源只是微笑，然後摸摸他的发。
顾浩不满地鼓起脸颊，「你别光是笑，还没回答浩浩的问题呢！」
「别这麽好奇。」e
「小气。」浩浩转过身面对沙发椅背，闹脾气的不打算再和小气巴拉的段源讲话。
段源无奈地笑了笑，摸摸顾浩的发丝，「你再休息一下，等身体好一些我再送你回花店。」
回答他的却是浩浩的哼声。
他也没计较，走到玻璃柜前抽了张CD，取出CD放入音响里头，过没多久，一道潺潺缓流的水声从音响喇叭倾泄而出，接著，在隐约间似乎传来鸟啼，而後则是清脆而缓慢的钢琴声。
那是一首没有人为歌唱的CD片，顾浩从没听过这种音乐，原先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五分钟过去，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转眼间秒针绕了五圈，眼睛彻底阖上，进入梦乡。
轻微呼吸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响，衬著轻音乐，不失突兀，相反的有种莫名的契合。
段源凑近瞧见顾浩睡著後，便坐上米白色沙发边缘，轻轻将顾浩翻过身面对他，专注地盯著他的睡脸，右掌轻著抚顾浩紧闭的双眸、浓密睫羽，逐一往下，最後摸上他微启略翘的上唇。
「你和羽儿......长得还真像。」喃喃道，黑眸瞅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
薄唇覆上的红唇。
辗转吸吮。
□□□自□由□自□在□□□
一觉睡醒，顾浩的脑袋瓜混沌三秒後，神情慌张的喊著：「完了、完了......」
一旁转著遥控器看电视的段源不明白地问：「怎麽了？」
「现在、现在几点了？」他惊慌的快哭出来。
「晚上七点。怎麽吗？」
「七点?!」顾浩跳下沙发，咚咚咚地跑到门口，抬头所见到的天空是一片黑漆，「完蛋了......段源你怎麽没叫浩浩起来？姊姊......姊姊会担心浩浩的......」他抹掉脸上的泪。
浩浩从没这麽晚回家，以前就算再怎麽贪玩，在太阳公公还没消失前，他一定会回到店里，现在，姊姊一定很担心吧？
浩浩最不愿、最不想就是让姊姊担心、哭泣。
浩浩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脑袋。
都是这个头不灵活才会这麽贪睡。
「对不起......我看你睡得这麽熟，不忍心叫你起床。」
顾浩心慌地听不进任何话，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家。「......段源，浩浩想回花店......」
「我载你回去。」
再次抹掉泪水，「......谢谢。」
段源摸摸他柔细的发，「突然变这麽客气，我都不知该怎麽应对。」
听完，顾浩咯咯地笑出声。

痴 儿　之七

轿车停靠在花店的对街上，浩浩张大眼望著对街的花店，小脸几乎贴在车窗上，瞧见伫立於花店前不断左右顾盼的纤细身影，他的心脏紧张的快跳出来。
姊姊......在等他回去。
姊姊......正担心著他。
吞了口口水，匆忙向段源道声再见，正打算推开车们时，左手手臂被一股力量扯住，他带点疑惑地往回瞧，段源的手掌扣住他的手臂。「......段源？」
段源微笑，「你明天要来找我吗？」
「找你？」想了好久，他才大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好啊！中午吗？」
点头，「我在公司楼下等你，你要来之前打通电话给我。」递出一张名片，塞入顾浩的口袋内。
「好，浩浩一定会去的。」他笑眯了眼，点头。
「恩，那明天见。」
「掰掰。」挥了挥手，开了车门，跨出右脚落地之际，却又被一股力量拉回，开启的车门连带的被关上。
一抹温热的东西贴上他的唇，但那抹温热很快地便离开。
浩浩愣住，呆了好几秒，直到段源的大掌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才回过神。
伸手摸住刚才被贴住的地方。
还温温的，感觉──软软的......
「段、段源......你......」浩浩有点心慌，有些怯怕。
这就是姊姊口里所说的同性恋吗？那──他是不是要被姊姊讨厌了？
他、他不要......
他还想继续当乖小孩，还想继续让姊姊捧在手里呵护。
「这是再见之吻。」段源脸上还是那抹微笑，对著顾浩一字一句地说著。
悬在睫毛上的眼泪垂著，「再见之吻？」
「就像亲人、朋友间表示友好的亲吻，在美国那儿常常做这种事。」
浩浩呼了口气，「就像浩浩常常亲姊姊脸颊那样吗？」
「恩，就是那意思。」
「哦......浩浩明白了。」顾浩点头，突然间他一把捧住段源往前拉，小嘴印上段源的唇，放开。「就像这样子，对吧？」浩浩笑弯了眼。
这下反而是段源傻掉，须臾，他爽朗地大笑著，「是、是，就是这样，浩浩真聪明。」
浩浩一向最禁不起别人夸赞，他搔搔首，带点害羞。
段源轻抚他的脸颊，「还是早点下去吧？你姊姊还在担心你呢。等等过马路小心点，并不是你想走的那条路闪绿灯就过马路，而是你正前方的红绿灯闪绿灯才能过马路，懂吗？注意左右来车，不要一个劲儿往前冲而不看车子。」
「懂、懂，浩浩明白了。」顾浩点点头，想到姊姊还在等他回去，他不敢再多待一秒，开了车门，没有任何阻碍的下车，心里记著方才段源对他叮咛的话，确认正前方的绿灯闪灯，他才小心翼翼的过马路。
站在店外的姊姊一瞧见他，神情激动的跑过来，一把紧紧抱住他。「浩浩，你跑到那去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边疼？让姊姊看看......」顾羽的手微颤，仔仔细细的将顾浩的身体察视过一遍後，才放了心，将他带入花店里。
顾浩回头望了眼对街，发现段源的车还停在原地，他趁姊姊转身的时候，朝对街挥了挥手。
段源似乎瞧见他的挥手，车窗摇下，露出他的脸，顾浩欣喜，再次朝他挥手，而段源也微笑地对他挥手，顾浩眉开眼笑地笑弯了双眼。
进入花店，管家看见顾浩平安无事後紧张的神情这才松了口气，「浩浩，怎麽这麽晚才回来？是不是迷路，找不到回花店的路？」
顾浩摇头，「浩浩很厉害呢！很快就把花送给大姊姊。」
「那你到哪儿去了？」顾羽绷著一张脸，微愠，「你玩到这麽晚，难道都没有想过管家在店里等你等得有多心急吗？要是你让坏人给抓去，有多少人要为你担心？还有，就算要晚回，总该打通电话回店里通报一声，你这样不吭一声地消失一整个下午，会给大家带来许多困扰，你懂吗？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