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切是未知————烟的灰
烟的灰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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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了?"卫楠笑了一下,"我没事,只是胃有点不舒服。"
"可是......"耿锐看了一下他的脸,沉默得跟着他。到了卫楠的住处时,才住了脚步,卫楠刚想甩上门,他才回过神,用手抵住门,"卫......楠?"
"进来吧。"卫楠叹口气。他实在懒得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连灯都懒得开,躺在沙发,闭上眼睛。
耿锐把窗帘拉上,又把空调打开,倒了一杯水放在沙发旁的玻璃桌上,做了这些后,他不知道干什么,手足无措得坐在那里。微暗静谧的房间里只的卫楠轻浅的呼吸声。耿锐动了一下自己麻痹掉的腿,轻轻地喊了一声卫楠的名字,卫楠可能睡着了,半点反应都没有。于是,耿锐靠过去,在他前面蹲下身,瞪大眼看着卫楠的脸。他睡得并不好,微微蹙着眉,耿锐有种想哭的冲动,伸出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最终小心翼翼地落在卫楠的脸上,试图抚平他皱起的眉,怕被人发现,他动作轻得如同一只蝴蝶。等耿锐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后,被烫掉似得飞快地收回了手。那种感觉却还留在他的指尖,让他手轻轻地颤抖。
卫楠睁开眼,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耿锐做贼一样藏起了自己的手。
"那个男孩死了,耿锐。"卫楠说,"我和他过过一夜,第二天他从楼上跳了下去。你看到今天登的那篇报导了没有?"
耿锐点点头:"他是你朋友?"
卫楠苦笑着摇摇头,他对他一无所知。他抱着他时,他还活着。他很想这么告诉你耿锐。耿锐在他的身边坐下,笨拙地安慰:"卫......卫楠,你要喝酒吗?我可以陪你喝酒。"
卫楠看了一下他:"笨蛋。"e
耿锐看着他憔悴落寞的脸,湿了湿自己的唇,鼓起勇气:"你要不要再睡一下?我......看着你,就在你身边。"
卫楠笑一下,躺下来,枕着他的腿:"睡不着。"
"卫楠。"耿锐忽然想试图解释什么,"卫......楠,我没有......没有。"
"我让你感到很害怕?"
耿锐点头。
"我知道,很多人都怕过。"卫楠轻声说。他也怕过。
"我没谈过恋爱,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然后,你亲了我一下,我感到很害怕,而且,你是男的。"耿锐困难地说。
"我只是跟你......"开玩笑。
但耿锐接着说:"但我......我不讨厌。"
卫楠看他,又躺回去:"一时好奇而已,耿锐,这个圈子不好进,能不进来就别进来,很多人都想出去。"
"为什么?"
"因为很难。"卫楠知道耿锐没明白,说,"没有踏实的感觉,好像你永远浮在那里,踏不到地面上,轻飘飘的,失去重力。"
耿锐忽然伸手掩住他的眼睛,卫楠讶然:"耿锐。"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的样子应该很自信,总是意气飞扬。耿锐语调带着点悲伤,低下头,碰了一下卫楠的唇,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再像感觉什么似得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卫楠顿时目瞪口呆。

第十一章
那个并不算吻,只能说,嘴唇与嘴唇的碰触,可那种异样的感觉顿时在两人的身边弥漫开来,一点的害怕,一点的期待,一点的蠢蠢欲动。
先回过神来的是卫楠:"耿锐,你可以回去了。"
"那......那我回去了。"耿锐边说边站起身,手触到门把时,他转过神对着身后的卫楠。
"怎么了?"卫楠温柔地问。
冰冷坚硬的门把手抵在他的背后,那股金属特有的没有生命的寒意好像要透过他的衣物侵入他的血液中,耿锐听到自己陌生的声音:"我们......我们做吧?"
卫楠愣了愣,看着耿锐抬起苍白的脸,然后,摇了摇头。耿锐的脸顿时像放到没锅里炸过一样,又红又烫,难堪得闭紧了嘴:"对不起。"
卫楠把开了门,又重重地推回去。"耿锐,别淌浑水,对你没好处。"
他已经淌了。耿锐在心里反驳。"对不起。"
"你......"卫楠被他气一脚踹在门,"他妈的。"忽然抓住耿锐的手腕,把他提扯到卧室,狠狠地甩在床上。
"耿锐你他妈的什么毛病?看你不死不活的,脾气怎么这么倔?"卫楠冷笑,"你送上门,我还给推出去,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脱衣服。"
"卫楠......"耿锐睁大眼,在床上整个人都吓得缩成一团,"你别这样对我。"
卫楠拎起他的领口,老鹰抓小鸡一样:"我怎样对你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想怎么样?不是你说要和我上床,我一碰你你就全身发抖。你想被人硬上我还不想当强奸犯呢。"
耿锐噪子眼堵着一口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卫楠,从床上坐起身,开始用发抖的手解自己的衣服扣了,越急越做不好,越做不好越觉得悲哀。
卫楠微微叹口气,按住他的手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指尖,"怕吗?"
耿锐迟疑得点了点头。
卫楠拿掉他的眼镜,取过一条领带绑住他的眼睛:"别怕,不愿意的时候,告诉我。"
耿锐惶恐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他知道他在帮他解开纽扣,赤裸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温热的唇在他的胸前游走。耿锐不禁抗拒得仰起脖子,发出细不可闻的呻吟声。身体被打开,被进入时,钝痛让耿锐从喉咙深处呜咽了一声,难受得咬紧了牙关。
"痛吗?"
耿锐动了一下,摇了一下头。
卫楠笑:"不痛?一会儿就好。"耿锐深呼吸了一下。
"耿锐,我在你的身体里面。"卫楠吻他。
赤赤裸裸的情欲,像野兽,为了获得快感摆出便于交合的动作,他也像一只野兽,刚成年的胆怯的幼兽,趴伏在那里,裸着双肩,努力支撑着自己的体重和身后支配着自己的力量。吻也带着血淋淋的味道,啃咬着对方的身体,他觉得疼,疼痛又生出另一种令人难耐的欲望,他的脸因为难受而扭曲。
"耿锐,除了痛,还有没有感到快乐?"
耿锐摇摇头,不说话。
"有没有?"像逼问一样,他在他的身体里加重抽送的力道。
耿锐艰难地点了点头。
"告诉我。"
耿锐喘息着:"有。"然后反问,"你呢?"
"傻瓜。"卫楠笑了,吻着他头顶的发旋。
一切结束后,耿锐已经累得睡着了,卫楠冲了一下,拿着湿毛巾稍微清理了一下他的身体,把毛巾往旁边一扔,倒在他身边,也睡着了。模模糊糊醒过来,觉得枕头少了一半,拉了一下没拉动,这才想起耿锐睡在自己身边,拉一下滑得不知哪里去了被子。
他一时头脑发热和耿锐上了床,这个家伙不但从没谈过恋爱,还没有半点性经验,还不算一个同性恋。他肯定疯。卫楠合上眼,算了,再让他睡个十分钟二十分钟的,再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耿锐的手机调了时间,一到钟头,马上发出巨响。卫楠扯过被子就盖住自己的头,本来还睡着的耿锐惊醒过来,越过卫楠,找到手机,关掉铃声后,下意识地要去洗脸刷牙上班,一头撞在门板上,这才想起自己的卫楠的家里,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赔......" 
卫楠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到他身边问:"那我要不要赔你一个脑门?"
耿锐盯着他的下半身,忽地抬头盯着卫楠的脸:"你......你......我?"然后脸腾得红了,"我......"
卫楠好心得帮他打开门:"我家浴室在哪总没忘......"
他话还说完,耿锐已经冲了出去,可能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发出咣啷的一声响。卫楠扶着门就笑了。穿衣服的时候,看到耿锐的眼镜,出去敲了敲浴室的门:"耿锐,九点了。"
耿锐探出一颗头:"卫医生,我衣服?"
卫楠一手递上眼镜,一手递上衣服:"衣服是我的,可能有点偏大。"
"没关系。"耿锐在里面发出猫叫的声音。
于是,卫楠靠在那里,说:"内裤也是我的。"
里面隔了半晌才响起穿衣服的声音,耿锐低着头出来:"浴室让给......你。"
卫楠伸手就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见鬼,你害什么羞。是不是男人?今天躲躲闪闪,昨晚你不是很热情大方?"
耿锐扶了一下眼镜:"那你......你也不用说出来。"昨晚他好像是挺那个的。耿锐的脸更红了,忙回到客厅,一时也不知做什么,傻呆呆地坐在那里。
"你要吃什么?"卫楠边找钱包边问,"不饿?"
"不用了。上班已经迟了。"
卫楠瞄了一眼时间:"不是已经迟了?"
那倒也是。耿锐跟着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他的确也不想上班。干脆就说病了请假好了。卫楠也不等他说什么,自己出去买了早餐拎回来。把一杯热豆浆塞到他手:"吃咸的吗?"
"我不挑食。"耿锐从卫楠手里接过汤匙。
"不挑食还这么瘦。"
"我们全家都很瘦。"耿锐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过,我最瘦。"
"看得出来。"卫楠想,再比你瘦,那就成非洲难民了。
耿锐边低头吃东西,边偷偷瞄卫楠,他有一副非常好的身体,强健有力。他昨晚好像还咬过他一口,就在手臂的那块肌肉上。
"耿锐?"
"什么?"耿锐反射性地反问。
"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行为可以算是视奸?"卫楠说。
耿锐手一抖一汤匙豆浆全回杯子里去了:"卫医生......你怎么......怎么?"
卫楠笑:"吃你的东西吧,不跟你开玩笑了。"
耿锐松了一口气,吃了几口,忍不住又问:"你今天要上班吗?"
"要过去一趟,没什么事的话十二点钟应该可以回来,你不饿的话就等我一起吃饭。"
"好。"
卫楠本还想和耿锐说什么,想想还是算了。在电梯里抓了抓头发,打电话给简扬,简扬这次倒没嘻皮笑脸,说:"卫楠,你有没有搞错?你没欲求不满到这种地步吧?你把那个神经小子扯进来干什么?出事了怎么办?你确定他大脑没什么问题?"
"简扬,你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卫楠不悦地皱眉。
"你是我朋友,我肯定站你这边想。我这说的不是事实嘛。"简扬说,"我就觉得不是味,跟进雷区似的,指不定就踩中地雷炸得连根骨头也找不回来。"
"我不是一直在雷区吗?让耿锐进来,是我的错。"卫楠挂掉电话。

第十二章
(下)

卫楠一到诊所,池小媛正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看报纸喝咖啡,见到他进来,用手撑着后脑勺,研究性地看着他。
"怎么?我脸上开出花了。"卫楠穿上白大褂,桌上有杯冷掉了的咖啡,"我的?"
"你恋爱了?"池小媛看了许久,笑起来。
卫楠皱着眉喝了一口咖啡。池小媛接着说:"你进来的时候一脸满足的表情。"
"你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
池小媛拍拍身边的位置:"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卫楠坐到她身边:"让你失望了。没有。"
池小媛在他脸上细细得再看了一下:"我不信。啊......明白了,那就是一夜情。"
卫楠只好低着头有点尴尬地笑,池小媛马上面露得意之色,卫楠看她手上戴了一枚尾戒,不太像池小媛的品味。池小媛察觉他的视线,展开右手,向他展示自己的戒指。
"好看吗?"
"自己买的?"
"真是男人说的话。女人戴自己买来的戒指有什么意思。"池小媛嗔怪。
卫楠又看了看她的尾戒:"很特别。"
"DIY产品,独一无二,除此一家,别无分店。"
"你交往的男人亲手做了一枚戒指送给你?"池小媛身边的男性非富即贵,难得还有闲情逸致去街头小店花几百块钱去DIY一枚戒指。
池小媛收起幸福的笑容,低声说:"是男孩。他只有二十岁,大学都没毕业。"卫楠还没说什么她就又凶巴巴地说,"姓卫的,你敢说我老牛吃嫩草,别说你是老板,你是老天我也让你死在牙椅上。"
"那跟我说这事是什么意思?"卫楠问。
"我最近推了很多约会,原先有个男的向我求过婚,我父母也觉得很合适......他们现在很想知道我和什么人在一起,说不定还会跑来这打探消息,所以......"池小媛说。
卫楠努力回忆了一下:"前几天来接你下班的那个男孩?"那个男孩看起很像不良少年,站在对面的一家便利店门口边抽烟边紧张得向诊所这边张望,幸好他们这不是银行,不然他都有可能怀疑他图谋抢劫。
"他不敢过来。"池小媛的眼睛里蕴着一抹漫柔。
卫楠又喝了一口冷咖啡:"二十岁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池小媛侧着头想了想:"和成功人士不能比是不是?既没车,又没房,生活上有时还要我去接济他。不过,从来没有人会去亲手做一只戒指给我,虽然只值几百块钱......可是感觉很好。卫楠,我厌倦了那种以物易物的感情,那些想娶我的男人,也许觉得我职业不错,也许觉得我长得不错,这样一个女人来谈恋爱不会让他掉身价失面子,娶回来也不错,配得上他。就像我是他们的一条精美的领带,他们出入某些场合的时候搭配一下他们身上昂贵的西装。"他们也好,她也好,把一分心用来谈恋爱,九分心用来比对自己和对方的价值。那个男孩不一样,因为没长大,感情上还幼稚纯粹,半点也不委屈自己。她早上在他怀里醒来,小指上多了一枚指廉价的戒指,那个男孩的目光有点羞涩又有点期待,孩子气得希望得到她的认可。没有结果也不要紧,她只想再体会一下那种不顾一切的感觉,幸许,年龄再大点,她有这种机会时,也不再有抓住它们的勇气。
"男人能给你爱情的时候,给不起你要的物质,给得起物质的时候,就给不起了爱情。"站起来拍拍卫楠的肩,"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卫楠喝光了杯子里的冷咖啡。"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池小媛把手插在两只口袋里:"一颗牙齿,我想他爱上我是因为我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杀了他的牙神经。"
卫楠笑了起来。
把几副做好的牙模交给过来的业务员,对正在给病人检查牙齿的池小媛和另外两个牙医打声招呼:"我有事,先走,麻烦你们了。小苗呢?"
"去银行交电费和话费了,估计要排上很长时间的队,我们还让她回来时买些水果,卫医生......"
"算我帐上。"卫楠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看了看时间,匆匆地去买了外带午餐,顺便又在便利店买了些啤酒和食物,回去时已经十二点多了,开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窗帘被人拉开,一客厅冬日正午的阳光。耿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黑色V领羊毛衫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刘海又留长了,杂乱无章地覆在眼睛上方。明亮的光线让他本来单薄的脸鲜明生动了不少,整个人似乎都鲜艳了起来,如同一幅重新上了色的旧画,那点陈旧里的色彩并没有不协调的感觉,既醒目又纯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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