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切是未知————烟的灰
烟的灰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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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石涛笑,"我没能带回他,卫楠,我难受,很难受。"
耿锐悄悄握住卫楠的手,卫楠问:"怎么回事?"
简扬在认识石涛之前曾过过一段很混乱的生活,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谁身上传染的,在石涛老家的第四晚,简扬趁着石涛睡着后,用剃须刀片割断了自己的腕动脉,等石涛惊觉后,他的尸体都已经僵硬掉了。
"卫楠对不起,我们走之前,本来想告诉你的,但简扬很害怕,他怕你会怕他,不肯和他一起吃饭,所以......对不起。"石涛又笑了一下,"你知道简扬这个人,有时挺烦人的,我们常常吵架,我们都以为,今天吵了,还有明天,明天过了还有后天,我们都不知道原来我们只有这么一点时间,我真的不知道只有这么一点时间......"
卫楠把手放在他肩上,噪子像被火烧了一样,半晌才问:"简扬现在?"
"卧室。"
卫楠和耿锐看着放着床头的骨灰盒,盒子里的那捧回就是那个简扬,真是奇怪,一七八的简扬,死后只剩这么一点,能装进盒子里的那么一点。卫楠轻抚了一下骨灰盒,没有半点的真实感,手指上的感觉也像做梦,看到的也不像真的。石涛的声音轻飘飘的,也像假的。
"我不知道简扬家在哪里,他和家里闹翻了,已经断了联系。卫楠,你知道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卫楠摇了摇头。
石涛在报上登了一个小小的启事,豆腐干的大小。简扬的母亲从另一个城市赶过来,他父亲没来,他还是不肯原谅儿子。简扬的母亲做主把简扬葬在了这边,说,简家人很多,人多嘴杂,简扬以前的事闹得很大,他们一直抬不起脸,先葬在这边,等以后再迁回去。
葬礼冷冷清清的,只有他简扬母亲,石涛还有卫楠和耿锐四人。石涛说,简扬喜欢热闹,现在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很寂寞。简扬的母亲这才哭出了声,临走试图塞给石涛钱,被石涛拒绝了。
简扬下葬后,卫楠一直睡不着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痛,那种悲凉的感觉像蛇一样游进房间,缠绕在那里。
"耿锐,我们算了吧。"卫楠说,"趁着能回头。"
耿锐盯着他,摇头拒绝。
"耿锐,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他妈的,你死的时候,至少身边有一堆的人心痛。"
耿锐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我不需要。我只需要你。"
"你疯了。"
"我只需要你。"耿锐笑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只你一个人就够了。"他转过身,又问,"卫楠,你真要我再一个人?"
卫楠只觉心头一堵,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耿锐亲吻着他的指尖,轻声说:"卫楠,和我在一起。"
他的指尖像被火燎了一下,直疼到心口里,他想推开他,却变成了拥抱他,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脱掉了耿锐的衣服,像确定什么似得吻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耿锐觉得痛,卫楠的动作粗暴而不留情,他咬紧牙,把呻吟声全吞进肚子,抓着卫楠的头发,隐隐得像在期盼他的动作可以再狠一点,再重一点,他渴望那种炽热而疼痛的知觉,他那么悲哀得恋慕着这个人。
"和我在一起,卫楠。"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十八章
第十三章

卫楠从诊所回来时多买了一份食物,耿锐却不在,最近他一直住在他这里,很少回去。一个人边看电视边吃完晚餐,抽一根烟狠狠地吸了几口,电视上还是那些无聊而烂俗的电视节目,体育频道在转播一档羽毛球比赛,主持人用冰冷职业的声音播着比分,间或介绍选手的情况。卫楠连着换了好几个台。房间里静得有点怪异,只有电视发出嘈杂的声音。可能是有线的插口松掉了,原本的图像忽然变成了雪花粒,卫楠摔开遥控器。
快九点时,卫楠的电话响了几声,来不及接就被挂断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耿锐打的,他没有他家的钥匙,常常拨几声他的电话,等他开门。
卫楠寒着脸拉开门:"你去哪了?"
耿锐吓了一跳,讪讪地说:"......有点事......"
卫楠伸手拉过他,重重地吻着全的唇,用力把他往合上的门上压,身体撞上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响,耿锐手里拎的袋子"啦"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鸡蛋顿时摔得粉碎。肉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吃晚饭了没有?"
耿锐摇了摇头。
卫楠说:"有吃的。"
多买的那份晚餐早就冷掉了,耿锐倒不介意,热也不热一下,直接分开筷子吃了起来,可能是真的饿了,他吃得有点急。卫楠看他微低着头,露出一截后颈,忍不住把手放在上面,耿锐笑着缩起了脖子。
"都冷掉了。"
"没关系,可以吃。"耿锐说。
"你眼镜哪去了?"卫楠问,"脸怎么了?"
耿锐听说,习惯性地去扶眼镜,扶了一个空,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调说:"我回家了一趟。"
卫楠吃了一惊。耿锐的表情甚至有点愉悦,像是做了一件轻松愉快的事,他母亲吃惊愤怒的脸没在他心上多停留半秒。卫楠看着他的脸,没放过他脸上的每一寸细微的表情,突然升起一股厌憎的情绪,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锅热水。
"耿锐你他妈的在想什么?"
耿锐放下手中的筷子,没吭声。他不明白卫楠为什么发火。
卫楠的手像不受控制一样挥了过去,耿锐没有提防,被打得从椅子摔了下来。
卫楠也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耿锐可以毫无顾及地跟家里人坦白一切,更不明白,耿锐的亲情观淡漠到了这种地步:"然后你还想干什么?打算和我一辈子,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要的我一样都没有,没有,我他妈的从来都没有比你好到哪里去了。你在我这什么都找不到。"
耿锐从地上爬起来,平静地擦掉唇边的血,他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低声说:"你以前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卫楠还想说什么,眼前一花,耿锐站起来时,把玻璃桌上的一只装饰瓶砸了过来,他反射性地用手一档,手臂立刻尖锐地疼痛起来。耿锐把他压在地板上,对着他的脸重重地打了几拳,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不是那处被激怒的愤怒,是纯粹地想打他才动的手。
卫楠闭上眼睛,自嘲地一笑,他忘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耿锐看似温吞实则阴僻的性格其实和温顺一向挨不上什么边。
耿锐住了手,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伸出手指沾了沾卫楠手臂上流出的血,怔怔地看了半晌,送进自己的嘴里,疑惑:"冷的。"见卫楠躺在那任由他宰割,想了想,明白似地说,"这样就两清了?让我揍一顿?"
卫楠吐出一口气:"不是。"
"那是为什么?"耿锐像是被他血淋淋的右手吸引了一样,伸手用力抓着他的伤口,卫楠闷哼一声,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耿锐脸上浮现出孩子似的委屈:他一直希望有办法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消失,可他总在他到不了的地方,他放掉了一切去换他一个,可他所能交换的也只有那么点东西,他不明白他已经离他这么近,为什么他还是够不到他。他努力地去学习怎么亲近一个人,怎样爱一个人,拿到的成绩却是最差的一份。松开手。
卫楠惊觉他起身离开,抓住他的衣角,耿锐困惑地回过身。卫楠吃力地说:"耿锐,不是你的问题。"说到底,他才是自私软弱的那个人,"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我想得这么好。"
耿锐坐在他身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对我来说,已经很够了。"
卫楠笑了一下:"除了你,没人会觉得为我做这么多是件值得的事,他们都知道我什么都给不起。"
"嗯。"耿锐点点头。
"耿锐。"卫楠说,"我永远都不敢对家里人坦白我的性取向。"
耿锐在心底说,我不介意,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很怕。"卫楠闭了闭眼。赴远地求学,一年或者两年回家一次,毕业到这座城市工作发展,旁人只以为男孩子喜欢往外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耿锐没有看卫楠的脸,他知道他脸上会有一种叫孤独寂寞的东西:"我......"舔了舔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卫楠默默地握紧他的手。
耿锐又说:"卫楠,其实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
"我吗?"
他希望他是他的,他一个人的。耿锐鼓起勇气说:"我不会放手的。"
卫楠有点吃惊,开玩笑:"看得住我?"
耿锐又认真地想了想:"应该可以。"
卫楠不但鼻青脸肿,手臂还被碎瓷片割出一道十多公分长的伤口,耿锐在家时被他母亲打了一掌,眼角泛着青,嘴角的伤是卫楠留下的。第二天全都出了不门,赤裸裸地窝在床上,卫楠伸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破掉的嘴唇,皱眉:"怎么又流血了?"
两人饿得实在不行了才爬下床,卫楠用一只手从抽屉深处翻出自己以前的一副眼镜,哈了一口气,才架到耿锐脸上,耿锐只好把眼镜拿下来,擦掉水雾,度数低,戴上去也没什么效果。
叫的外卖一个小时后才送来,送餐的服务员见卫楠这幅模样,接过钱,跑得比兔子还快。
耿锐把过期不要的杂志垫在客厅的矮桌上,没有叫汤,于是去煮了开水泡了一壶茶。吃饭时,卫楠问了下耿锐家里的情况,他听池小媛说过耿锐家里很不错,只是没想到会好到这种地步。真不明白,这种家庭怎么会养出像耿锐这种孩子,仔细想想,一般人家也培养不出这种古怪的性格,至少,不会像耿锐一样这么没金钱观念。没有还价这种概念可能是耿锐身上唯一能跟奢华稍稍挨上边的地方。

第十九章
第十四章(最终章)

耿锐去配眼镜时,卫楠刚好有空,就一起跟了过去。耿锐原想配隐形眼镜,因为卫楠喜欢捉弄他,老爱往他眼镜上哈气,有时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来,朝他眼镜一左一右哈上一口气,让他不胜其烦。
卫楠在那边胡言乱语,硬说隐形眼镜不好,说什么万一忘了拿下来,时间久了会粘在眼膜上。店员在旁边听得是敢怒不敢言,倒是一个主管级的人物十分有手段,懂得在不利的条件下发展有利的事情,结果就是耿锐重配了一副眼镜,还配了一副隐形眼镜。后来那个眼镜店貌似主管级的人物,撞到了卫楠的手里,一个大男人被整得鬼哭狼嚎的,死得极为之不明不白。
卫楠一口咬定耿锐适合戴眼镜,耿锐还是有点不太信,四眼田鸡做了这么久,总有那么点逆反心理,但卫楠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愣说斯斯文文的,看着舒服。斯文什么呀,耿锐的脸上加一副眼镜,再加上他直直的表情,总让人觉得这人的脑袋里的神经是吊着的。可人卫楠为了自己的变态嗜好,睁着眼说瞎话,眉都不皱一下。
晚上回去时,买了酒,耿锐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颇有点酒鬼的架式,再发展下去,有望成为五毒俱全的青年。
卫楠不无担忧地给耿锐倒了一杯酒,见识过耿锐令人发指的酒品后,很长一段时间,卫楠都不敢让耿锐喝酒,酒精在耿锐身上发挥的作用像是大力水手的菠菜。但他,绝没做好被耿锐压在身下上下其手的心理建设。
新配的眼镜配耿锐扔到了一边,衬衫扣子被他自己揪落了几个,压住卫楠的肩膀,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喉结,脸上露出似笑非似古怪的神情。卫楠试图起身,立刻被耿锐粗鲁地推了回去,后脑勺"嗵"得撞到木质地板上。耿锐放弃了他的喉结,转而亲吻他的下半身,卫楠呻吟一声,认命地倒了回去。耿锐的口交技术烂到了极点,他只是像小狗一样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偶尔抬一下头,对着卫楠的脸,"咕"得笑一声,然后又低下头像狗一样舔着兴奋状态中的性器官。
卫楠忍无可忍,抓住耿锐的头发,把他拉起来:"喂,你是不是借酒装疯整我?"
耿锐直直地看着他,没理他,只是凑过来,又舔了一下他的唇。身体结合时,耿锐仰起脖子,细细地喘息着,呻吟声像压抑在喉咙里面。
那只没了毛的绿毛龟在玻璃缸中探头探脑地伸出脑袋,又把四条腿伸出来,贴着缸壁往外爬,掉在地上后,又把脑袋四肢缩了回去,半晌才探出头,慢吞吞地爬进了沙发底下。
卫楠沉默地抽了一根烟。
"耿锐。"
耿锐的头在嗡嗡作响,转过脸。
"以前跟你说,假期一起出去的事......对不起,我需要回去一次。"
耿锐有点失望,但没说什么。他没办法理解卫楠和家人那种热络的感情。不过,很明显,不正常得是他。
"什么时候走?"
"二十六吧。"
他母亲得知他过年不预备回去时,抱怨说:你忙也不是这种忙法,我和你爸爸也就算了,你奶奶年纪这么大了,还能过几个年?卫楠,你怎么连过节也不是回家?不就是几个小时的路,你怎么就不能回来?
几句话说得卫楠举了白旗。
他肯回去,最高兴的就是卫老太太,二十四的,老太太就打来电话:"卫楠,今天是二十四,你记得除除尘,用掸子掸一下也好,去秽气,听见没?"
卫楠哭笑不得:"奶奶,现在才几点?"
"大点声,我耳朵不行,听不见?二十六上午回来还是下午回来?大概几点?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说不准。"卫楠边穿衣服边回答。
"什么叫说不准,这有什么好说不准的?"
"您别管我几点到,反正二十六肯定到家。"
"也行。二十六气象说下雨,你开车慢点。"
卫楠又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这才挂掉电话。
二十六一大早就开始阴沉沉的,天冷,背阴处还有冰冻,下了雨之后,全化成了冰水,更加冷。卫楠的没带多少行李,两套衣服和给他父母、老太太的礼物。他起得早,耿锐还没醒,脸上有疲倦的神色。卫楠伸手推醒他。
"要走了吗?"
卫楠点点头:"钥匙在抽屉里......"你预备怎么过这句话,怎么也问不出口。本想说,他会早点回来,听起来也像是敷衍的话,只好住了口,什么也不说。
"耿锐,有点早,不过,新年快乐。"
耿锐没说话,有点笨拙,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卫楠拎起行李,关掉灯,室内又陷入一片寂寂的黑暗。打开门,再轻轻地阖上,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耿锐,即使明知他是醒着的。
在车库取出车,车道上一个保洁员披了件黄色半透明的雨衣把落叶扫到一起,那些枯黄湿透的落叶,像是死掉的蝶粘在细竹枝扎捆的扫帚上。时间还很早,路上车辆少,但他总是碰到红灯,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等信号灯从红色变成黄色,再变成绿色......
卫楠忽然觉得饥饿,胃里又空又冷,把车停在路边,在一家奶茶店买了一杯热奶茶和鸡蛋三明治,奶茶放了太多的糖,又甜又腻,鸡蛋煎得太老,有股油腥味。咬了几口后,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耿锐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卫楠,你忘了拿手机充电器,出市区了吗?"
"没有。"卫楠说。雨变大,洗刷着车窗。
"......"耿锐说,"你在哪?我帮你送你去吧,省得你倒回来,反正我也要出去。"
卫楠没有拒绝,报了地址,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卫楠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耿锐没有进来,他打了一把黑伞,一身的水气,弯下身,微喘着气,把充电器和一把双折伞给卫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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