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切是未知————烟的灰
烟的灰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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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他们渐渐相爱,可蛇却走了。
农夫在雪地里找到被僵的蛇,伤心地问:"明明你离开我之后,会被冻死,为什么你还要走?"
蛇说:"我不能爱你。"
农夫问:"为什么?"
蛇悲伤地说:"我有毒牙,当你跟我接吻时,我会毒死你。"
它问他:"你还愿意让我吻你,让我爱你吗?"
你愿意吗?


主角:耿锐,卫楠 ┃ 配角:简杨,石涛


第一章
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吗?那个倒楣善良的农夫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一条冻僵的蛇,他救了它,还把它放在自己的怀里帮它取暖。蛇暖和过来了,却恩将仇报咬死了农夫。
不,不。这不是我想讲的故事。只要你愿意,翻开报纸会发现里面有很多的现实版,不需要再回头把寓言重读一遍。
我想说的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农夫,他没有什么财产,一间破旧的老房子,摆着几件破旧的老家具,一把锄头,半瓶驱寒的烈酒,他在冬天里连火都没有。他每天的生活除了一日三餐,就是在土地里劳动,他日复一日过着重复而机械的生活,他不知道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些什么。
直到他遇到一条蛇。这是一种美丽优雅的生物,它是冷血动物,它很孤独,它还很怕寂寞。
他们渐渐相爱,可蛇却走了。
农夫在雪地里找到被僵的蛇,伤心地问:"明明你离开我之后,会被冻死,为什么你还要走?"
蛇说:"我不能爱你。"
农夫问:"为什么?"
蛇悲伤地说:"我有毒牙,当你跟我接吻时,我会毒死你。"
它问他:"你还愿意让我吻你,让我爱你吗?"
你愿意吗?

耿锐端着餐盘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偷偷地瞄了一眼那个人点的食物,看看和自己点的是不是一模一样。他甚至注意起他的动作,比如拿筷子的手势,他拿筷子的样子十分好看,这是他学不来的,他拿筷子就像刚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小孩子。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这件衣服他上星期也穿过一次。他在一家品牌专卖店的玻璃橱窗看到过,好几次都想进去买一件回来,总是鼓不起勇气。他不擅去那种地方,其实以他的薪水,他完全消费得起。
他知道他是牙医,他的店就开在附近的黄金地段,租金肯定不低。
他的发型看上去总是很干净,衣着总是很得体,人也总是很精神,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是那种非常受欢迎的男性。
自从他们公司的食堂对外开放,同幢大楼的白领、附近事务所里的员工都会过来这里解决午餐问题。
那天,他刚坐在他隔壁,听到他跟他的同事说起食堂里的绿豆薏米粥,用一种带点夸张的语气赞美粥的货真价实。货真价实?他不知道有人用货真价实来形容一碗绿豆粥的,于是他好奇地转过头看了一下他们。
那人发现他的视线,笑了:"知道那家快餐店吗?他们卖的粥可以照出你脸上的一颗痣。"
他怔了半晌,默默地扒了一口饭,听他在那里跟同事谈笑风声。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
,他跟他都是男性,说不定连年龄也差不多,可是,他永远像只灰溜溜的蜘蛛伏在角落里,他从心里嫉妒着这种人。他们好像在什么场合都可以应付自如,他们总能找到调节气氛的话题,他们取乐的时候说出的话既能让自己高兴又不会得罪人。他们随便说一句话就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他憋得脸红憋出的一句话,往往也是灰扑扑,干巴巴的。
于是,他开始偷偷注意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他心里非常明白这种行为接近变态。就像那些疯狂的追星族,不惜一切了解自己的偶像。
他也是一个追星族,这个人身上有他所梦想的一切,他希望成为像他这样的男性。他回去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古板的西装,老土的发型,木讷的表情,乏善可陈到了极点。越是有差距越是按不住心里沸腾的渴望,他想把那个人的外壳与那种出色的交往魅力偷过来按在自己的身上。
他开始希望自己有一颗蛀牙或是什么的,那么他就有到他诊所就诊的机会。

第二章

卫楠百无聊赖地抽出报纸里的一页填字游戏,上面尽是一些无聊又没创意的问题,像什么"某某时段法治新闻主持人?""一部由某某明星主演的青春剧?"......
外面在下大雨,街上没有什么人,预约的那位病人因为没到时间也还没来。他们这帮人就坐在那里喝茶聊天翻看报纸杂志。
前面的池小媛忽然转到他身边问:"卫医生,天天看着别人的牙齿,你有没有什么职业病?"
卫楠边填写着答案边说:"好像没有。你有?"
"前几天有人给我介绍一个男的,在银行上班,长得有点像年轻时的姜大卫。"池小媛见卫楠有点兴趣地抬起头,"不过,没戏,我们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我老是想扒开他的嘴看看他的牙齿。有没有牙龈炎、牙周炎?你和他接吻时,搞不好你的舌头就会舔着他的牙菌斑。"
卫楠开玩笑:"下次再有人帮你介绍男朋友,你先介绍他来我们诊所检查一下牙齿。另算你提成。"
晚上去常去的那间酒吧喝酒,勾搭上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躲在洗手间接吻,然后,池小媛的话不知怎么就蹿到了脑子里,微微推开男孩,抓着他的下巴问:"你的牙齿怎么样?"
"牙齿?"男孩莫明其妙地瞪着眼。"好像不怎么好。你是牙医?"他张开嘴,指着一颗牙齿,"这颗,我早上起来刷牙,老会刷出血来。还有这颗,我吃核桃崩了一小块。"
卫楠顿时再没有吻下去的欲望了,拍了拍男孩的臀部:"小子,去换一把好一点的牙刷。"手感真不错,卫楠沮丧又可惜地想,真想宰了池小媛这个女人。
离开酒吧,在外面抽了一支烟,找了简杨出来换了个较清静的地方喝酒。
简杨喝着酒,说:"卫楠,我怎么觉得我像你的后备啊,没人了你这个王八蛋才找我出来喝酒,你不是有一堆的朋友吗?"
"他们现在不怎么出来玩。"卫楠笑。
"说真的。"简杨趴在桌子上,"有没有羡慕他们成双成对的?"
"我去成双成对了,那你还不寂寞难耐?"卫楠笑。其实他真的挺怀念以前的生活,一帮朋友出来喝酒聊天看球,找合适的一夜情对象,酒吧里长期留着他们的位置。他是那种不能没有朋友的人。
简杨有一个男友,按简杨自己的说法是长期固定性伴侣,两个人经常吵架分手,然后再和好。简杨老是在那抱怨说累,但又舍不得分,吵得凶的时候在那互相揭老底对骂,第二天,双方都鼻青脸肿去上班。
卫楠不太相信简杨的话,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只为了上床,估计想吵也吵不起来,用心了才会起争执。
"对了,我最近感觉怪怪的。"卫楠皱眉。他总觉背后有什么人在跟着他。
简杨哈哈大笑:"你不用这么自恋吧。谁会没事干跟着你,除非是小偷。绑架也不找你啊,你又不是什么亿万富翁的私生子。"
卫楠也觉得自己可能太过神经过敏,但那种如芒在刺的感觉总也挥之不去。
□□□自□由□自□在□□□
他九点多一点过来上班,有时多十分,有时多十五分,虽然他们外面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就诊时间是早上九点半至十一点半。他应该是吃了早餐再过来,因为他从来没看过他出来买早点,也有可能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旁边报刊亭养有一只狗,他对宠物的知识有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只狗每天早晨都会到他身边转一圈,再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等他挠了挠它露出的肚皮后,再心满意足地摇着肥大的屁股回到自己主人身边。
他抽一种叫苏烟的烟,他特地去看过价格,不怎么便宜的香烟。偶尔他会来报刊亭买一份《世界军事》。
他就站在他的身边,低着头假装在翻杂志,目光却偷看他的手指。距离近得让他紧张地发抖,连杂志掉到地上了都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通缉犯,随时有被发现身份的可能,他会被逮住,会曝露。
他帮他捡起杂志,他心虚地不让他看到他的脸,扔下钱,含糊地说声谢谢,步子僵硬得走过他的身边,然后在路边停着的车子边停下来,从倒后镜里盯着身后的人。
他没有发现什么,耿锐欣喜地想。又悲哀地想:他没有注意他。
就像小时候,他努力地完成作业,用心一笔一划把字写得工整漂亮,然后他坐在教室里,挺直背,双手规矩地放在背后。他在等待着老师赞赏的目光,或者一句表扬,他在等着老师说"大家都要像耿锐小朋友学习。"
但是,没有。
于是,第二天,他偷偷地用墨水弄花作业本。没有人知道循规蹈矩的他花多少的勇气和力气地去做这件坏事。当他把一滴墨水滴在本子上,看它在粗糙的纸上渐渐晕开来,有生命一样顺着纸张细小的经络蔓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里慢慢地爬出来。为这小小的犯罪,他提心吊胆,躲进自己的被窝里,把本子塞在书包的最底层,好像里面会爬出一只妖怪来诉责他是一个坏小孩。他感到害怕,但又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快乐。
他拎着小小的罪恶去学校,等待着老师的责骂询问。
但是,没有。
如同他没有等到表扬一样,他同样没有等到责备。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他从老师的手上接过自己的本子,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同。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就像平常任何时候一样,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就像扫过一个浅淡的影子。
他回家躲在被子里轻轻地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他还小得不能思考这种问题。他只是觉得难过,悲伤。
为自己的一切,为那滴被他滴在本子上的那滴墨水。它还在本子上,可是,它已经没有生命了。
现在,他又开始滴那滴墨水,享受着出格时的小小乐趣。
耿锐看了看时间,他得回去上班,他已经溜出来半个小时。
他叫什么?
如果他有勇气,他真想走进他的诊所里拿到一张他的名片。可以很简单的,他只要假装要检查自己的牙齿。耿锐颓败地垂着头。他不敢。

第三章

卫楠手纹上的生命线非常长,小时候他奶奶就很高兴地说,卫家的人都长寿,他那有三个老婆的祖祖父就活到九十八岁,死得最早的是他爷爷,只活了六十多岁,可那是病死的,不算。然后他奶奶又对照了他母亲那一系的年龄,发现都挺长寿的,大都是八十岁以上去世。想想看,那个年代,动乱不安,吃公社,领粮票,营养肯定跟不上,就这样还能活这么长,肯定有特别基因。
所以,卫奶奶对孙子的健康非常放心,老太太还挺迷信的,仇视医院,卫楠难得生一次病,卫老太太就去附近香火很旺的寺庙里求道符回来,烧成灰,倒在水里,用拇指搅一下,喂给孙子喝。
好在卫楠的身体还真不错,小病小感冒全让他奶奶用"符水"给医好了。虽然他妈妈后来说,那是因为她又煮了生姜茶给卫楠喝的缘故。
卫楠长大成人后,屡屡庆幸自己小时候没中毒身亡。前段时间,卫楠回了一次家,又喝了一次生符水。他吃饭时,不小心咳嗽了一下,说有点小感冒。下午卫老太太担心孙子,颤颤危危地拄了根拐杖,自己坐公车到十站路以外的寺庙里给卫楠求了道符。卫楠父亲本想开车送老太太过去,老太太念,坐公车过去已经不诚心了,怎么可以让车送过去,不诚心的话,求的符就不灵了。
于是,卫楠在卫老太太慈爱的目光中,又喝了一碗浮了一层纸灰的的治病仙水。他父亲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没毒,我喝了五十多年了也没喝出毛病,你不过喝了三十多年,中间还有十多年没在家。"
卫楠回来后,过天桥时,掸了一下护栏上的灰,拍拍自己的手,不过是灰尘,一个城市有灰尘太正常了,他都喝过它们。
一大早过来诊所开门,远远看见新请没多久的护士小苗可怜巴巴地等在那里。卫楠看她一眼,笑:"来这么早?你不知道没有全勤奖?"
"没有,本来这个时候我正在吃早餐,但今天早上没吃。"
"我前天没付工资给你?"
"付了。但是,前天晚上我和池医生去商场了。"小苗跷了一下自己的脚,"靴子、衣服、发卡......我差不多用光了所有的钱。"
卫楠打开门:"记住,下次不要和池医生去商场,尤其在发工资了时候。她会让你把所有的钱全都掏给柜台。"
小苗想了想:"不过,卫医生,我没发工资的时候和池医生出去,我信用卡上欠了两千块。"
"那怎么办?要我安慰你吗?"
"你可以给涨工资?"
卫楠转过身,靠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不如这样,你只要想想,我每个月差不多要给房东六万的房租,你就会觉得非常安慰。"
"有道理。"小苗点头。
卫楠抽出一张纸币:"帮我买一杯咖啡,请你吃早餐当作跑腿费。"
"谢谢卫医生。"小苗开心地接过钱,"你知道女孩子不吃早餐对身体和皮肤都不好。顺便问一下,房东长得好看吗?"
"不错,比他儿子帅多了。"卫楠笑,"要我帮你介绍吗?"
"还是不用了。"
卫楠笑着摇了摇头,对小苗说:"下次记得放你的信用卡一马。"
小苗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卫医生,你还记得那个阿姨吗?"
"哪个阿姨?"
"来我们这里的没几个阿姨。"他们这里不能用医保,"就是要把女儿介绍给你的那个,上次还拐弯抹角问你年收入呢。她又打电话过来了,说要在下午两点钟过来。不过,你放心,我说你下午两点有事......"
"做得......"
"不过,她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话。而且她好像有很多的时间。"小苗接着说。
卫楠一听这话,担心那位一心帮女儿拉红线的阿姨会来个突然袭击,吃了午饭后,就在逛向了商业街。在音像店转了一圈,选了几张CD,经过一排货架时,觉得站在那里选片的人有点眼熟,刚一走近,对方似乎没有准备,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对不起。"卫楠忙后退一步。他长得没这么像不法份子吧?"我们天天在同个食堂吃饭,还常常坐在隔壁桌。"
对方咽了一下口水,扶了一下眼镜:"是......是吗?"
"是啊。"卫楠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在附近的一家口腔诊所上班。"
对方奇怪地看了一下他手上的名片,并没有直接伸手接过去,卫楠一时尴尬地僵在那里,刚想缩回来,那人却又像惊醒过来一样,飞快地伸手拿了过去,小心地放进口袋,然后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名片:
"对不起,我不怎么用得上名片。"
"没事。"卫楠看了一下上面的名字,"你叫耿锐。"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普通的上班族的衣服,沉闷老土的头发,厚重的眼镜,脸色看上去有点不见阳光的苍白,嘴唇的线条单薄拘谨。他整个人怎么看都和"锐"字没什么关系。
"那......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耿锐小心翼翼地问他。
卫楠愣了一下:"卫楠。"很想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看看,他是不是忘了把自己的名字给印上去。
那个叫耿锐的男人好像察觉到什么,难堪地站在那里。脸涨得通红后,又白了白。
卫楠又看了一下他的名片:"那家食堂是你们公司的?你还是制药公司的药研人员。我们算半个同行,都是穿白大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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