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天因
天因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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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为眼神闪了闪,递了只青花盘给他,"装这里吧。"
段非很不喜欢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赌气,"你拿的有鱼腥味,我自己来。"说着拿了只白盘,把猪耳朵猪尾巴都放进去,又去揭汤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溢出,弥漫了整个厨房。
杜为深深地吸了两口。
时光似乎一下子回到去年五月。
段非正专注地试着汤味,用勺子取了一点在小碟子里,微微撅起嘴吹了几口,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上唇去碰,确定不烫了才喝进去,然后满意地笑了。
杜为看得眼睛有些刺痛,立刻转过头去。
可是在这样单独相处的环境里,空气中又有怀念的味道,理智往往容易下岗,哑着嗓子刚叫了一声"段非",张复云突然冲进了厨房,"好香啊让我尝尝!"
杜为眼前中红光一闪,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刀。
段非用脚把张复云踢出厨房,"滚滚滚,别挡道。"回头看见杜为似乎在发呆,"杜为,你不把鱼头砍开?"
杜为慌慌忙忙地处理鱼脑袋,不小心被一根大刺给戳伤了手。
眼看段非紧张地上前了一步,杜为立刻将受伤的手指给含进嘴里--无论如何,不能让段非帮吸。
三秒钟后,杜为被自己的手腥得干呕了好几声,飞速冲进厕所。
段非的脸黑了一半,和菜板上的死鱼头你瞪我我瞪你,相看无语。

"张复云,盐不够了,帮我买点回来!"
"我不去。邹显,你去。"
"好,去哪里买?"s
杜为吐得差不多后从厕所里出来,弯着腰苦着脸对邹显说:"我跟你一起,还要买点其他佐料。"
张复云挑着眉毛,"既然你要去,那邹显可以不去了。"
杜为额头上的青筋此起彼伏。
邹显拍了拍张复云,让他闭嘴,"杜为不太舒服,我还是和他一起去吧。"
张复云鼓着腮帮子,满脸不情愿。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段非从厨房里探出身,"祖宗,算我求你,别给我添乱了,让我好好跟他吃完这顿饭吧。"
张复云翘着二郎腿晃啊晃,"最后的晚餐也没你这么窝囊的。"
段非叹气,干脆走到张复云对面坐下,"我不是你,杜为也不是邹显,怎么能拿同样的标准来衡量这事呢?"
张复云轻轻哼了一声,"废话,邹显要像他那样,我早踹了他了。"
"给个面子,一会儿他们回来,对杜为的态度好点。"
"那也得他对你的态度好点先。他赶你走你还这么为他着想?"
"他没赶我,是我自己要搬的。"
"那也是他逼的!"
"我......"
张复云突然打了个寒战,段非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我有不祥的预感......段非,你楼下住着谁?"
"不知道,怎么了?"
"我觉得楼下会出事......"
"得了吧,就你那所谓的第六感?"
"段非,你知道为什么地震之前动物们都知道而人类却只有依靠仪器?"
"诶?"
"因为人类在进化的同时也在退化,而且......"
"而且什么?"
张复云从沙发里一跃而起,"跑!快跑!"

杜为和邹显从超市里出来,一人手中提了一个小口袋。
他们两人之间并不熟悉,来去的路上都光顾着埋头步行,彼此没有半句话,而在超市里那惟一的一次交谈也不过是一个人问,盐买大包还是小包?一个人答,大包。
仅仅两句而已。
杜为心想下次还是自己一个人来买好了,免得憋得慌,可转念一想,下次?还有下次嘛?当段非淡出自己的生活,眼前这个邹显和家里那个张复云还有什么理由出现?
有消防车呜啦呜啦地驶过,杜为干咳了一声,挑起话题,"不知道什么地方失火了。"
邹显侧着脸,淡淡地回了句"天干物燥",又转回脸去继续走路。
杜为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碰一碰能掉下灰渣。
又行了十多米,这次是救护车呜啦呜啦,杜为再次干咳,"该不会也是去失火的地方吧?"
邹显说:"祸不单行。"
杜为几乎抓狂--冷战!绝对是冷战!
为了帮段非出气,张复云积极进攻冷嘲热讽,而邹显,则无声无息地发起了冷战。
真是好朋友,不得了的好朋友!
杜为愤愤然。
离家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
这一片都是住宅楼,平时除了住户也见不着其他人,杜为还是头一次在自己家附近看见这么多人,好像赶集一样。
他和邹显愣头愣脑地在人群里穿梭,突然一个人拦住他们,"别瞎撞啊!前面发生事故了!"
杜为下意识地问:"哪里?"
"就那里,好像是二号楼B栋。"那个人指给他看,"一楼的一家住户天然气爆炸,楼上的全给大火困着了,没看见消防队员正在忙活嘛?就站这看吧,别走太近。"
杜为仰起头,远远地看见三百多米以外的那栋楼周围黑烟滚滚,隐约有红光闪烁。
"复云!"突然听到邹显大叫一声,扔掉手中的口袋就冲了出去,撞到人也顾不着,周围立刻骂声四起。
杜为条件反射地跟着跑起来,不过他眼睛只看得见邹显的背影,耳朵里嗡嗡响着,什么都听不见。
复云,邹显嘴里的复云大概是指张复云......邹显那么紧张,大概张复云在火灾现场......等等,张复云,张复云是段非的朋友,他在两个小时前好像和段非在一起......对对对,他是去找段非的......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才想起,二号楼B栋,那是他和段非的家!
有什么东西凌空碎裂,然后"吱啦"一声,像指甲抓着玻璃,又像汤匙在铁饭盒底部大力划过,酸得人的心脏都紧缩起来。
杜为脸色大变,狂吼了两声,加足马力狂奔,没几步就超过了邹显。
段非,段非......没事的,你肯定没事!
跑得眼花头发乱,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抽光,眼看渐渐接近目的地了,腹部却不知道被什么给突然挡了一下,向前冲的力道收不住,伴随着"哐啷"地一串声响,杜为扑倒在地,后面的邹显没刹住脚,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有人手忙脚乱地把他们扶起来,"你们干什么的?前面拦起来了怎么还乱跑呢?很危险的知道不?快后退!"
两个消防队员脸色不好地"恨"着他们。
杜为听到"危险"两个字,魂都差点没了,脚下一软眼看又要倒。
邹显及时勾住他,急切地问那两个消防队员,"情况怎么样了?有人受伤吗?火势得到控制了吗?被困的人呢?救出来了吗?"
消防队员一号说:"你问这么多干嘛?你以为你是记者啊?"
邹显马上掏出记者证亮给他们看。
消防队员二号说:"你是哪家报纸的记者?"
"七周刊。"
"生活娱乐类报纸凑什么热闹?退后退后退后!"说着他们把刚才被杜为撞倒的警戒栏杆立起来,将杜为和邹显隔离在外。
邹显还想跟他们争一争,杜为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向来自称粗人,玩不来邹显以理服人的那套,他什么都顾不得,只知道刻不容缓,他要确定段非是否安全。
趁消防队员们不注意,杜为看准一个人比较少的缺口就往里冲,眼看就要冲过去了,不知哪里飞出来一只胳膊,猛地反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用力地拖回了警戒栏以外。
杜为被勒得一张脸煞白,边咳嗽边骂,"tmd谁?邹显?"
邹显满脸无辜,惊讶地看着杜为身边站着的男人。
那人黑衣黑裤,身材修长,长得相当英俊,乌黑的头发上挑染了一小撮白,孤零零地挂在额旁。
杜为跑出去的时候邹显没有动,他站在后面看得很清楚,那个人......那个人是凭空出现的!
邹显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悄悄摘了眼镜,捂住自己的右眼......
好容易咳完了,杜为抬头一看阻止自己的人不是邹显,更是怒从中来,"你tm干什么坏老子的事?"
黑衣男子静静地说:"我是救你。"
"救我?我谢你!谢你全家!让开!别挡着老子!"杜为伸手去推他,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推不动。
那人站得笔直,丝毫不受影响,"你如果不想见段非就继续推。"
杜为双手抵在他肩头,愣了,"你说什么?"
邹显突然激动地扑上去抓住黑衣人的衣前襟,"是你!张复云在哪里?"
黑衣人一手拍开杜为一手隔开邹显,看了他们两眼,转身往外走,"跟我来。"

十三

离开了喧闹嘈杂的事故现场,走了不知道多久,杜为觉得像有一千年。
左弯右拐地进入到另一个小区,远远地就能看见长椅上的段非和张复云。
段非坐着,张复云曲身躺着,脑袋枕在段非的腿上。
邹显冲过去把张复云从段非身上抱起来,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没事后才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杜为觉得自己虚脱了,之前的紧张和现在陡然的放松对比太强烈,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
步伐凌乱地走到段非面前,那家伙半垂着头,声音沙哑,"张复云刚一得救就晕了,大概是后怕,加上吸多了烟,没什么大事。"
杜为心说我管他有事没事,问题是你......也吸了不少烟吧,怎么声音哑成这样?
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地把段非打量了一遍,除了脸上有些脏,神情有些疲惫以外,似乎没什么大碍。
双手藏在身后使劲互相掐,有点痛,于是稍微冷静下来。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杜为问。
段非转头去看了看那个黑衣男子,表情有些怪异,"当时我和张复云一起往外跑,刚下了一段楼梯烟就涌上来了,浓得不行。我们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个人......"
杜为边听他说边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只穿着毛衣的段非身上--这么冷的天,真是。
段非在刹那间住了口,一把抓住杜为的手,眼睛睁得老大。
杜为被他吓得六神无主,"怎么了?哪,哪里不舒服?"
段非像被强效胶水凝固住一样动也不动。
就在杜为还在发懵的时候,之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黑衣人及时闪过来,接住了身体突然发软的段非。
一切发生得太快,杜为勉强定了定神,才发现段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而就在这时,张复云在邹显怀里转醒过来,抬起一只手指向黑衣人,"邹显,他......"
邹显大大地松了口气,握着张复云的手,"是,是他。"
"段非!"杜为想把段非从黑衣人手里接过来,可那人死不松手。
杜为正欲发怒,却被刚清醒过来的张复云歪歪倒倒地挤到一边。
张复云走到黑衣人面前,嘴巴张了合合了张,紧张得下巴不停抖动,就是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将手放在段非头上,微微皱了皱眉头,对张复云说:"这个人出了点问题,我先带走,等事情办完了再去找你。"
张复云抿着嘴点头。
杜为当然是不依的,抓住段非的衣角不放手,"你究竟是谁?段非怎么了?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黑衣人对他的焦急视而不见,轻点了一下他的手。
好烫!杜为猛地抽回手--为什么会有灼烧的感觉?
黑衣人冷冷地对他说:"别急,过几天一定完璧归赵。"
话音刚落人就带着段非消失了。
杜为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上前两步,双手在空气中抓了又抓。
张复云拿手在杜为面前晃,"喂,你没事吧?"
杜为回过头,挤出一个超难看的笑容,两脚一登,不醒人事。
※※z※※y※※b※※g※※
杜为在小学三年级时就看过武侠小说,那时候虽然还有很多字不认识,但杜为是个聪明孩子,知道字典的好处。
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们几乎都会轻功,来来去去都"嗖嗖"地,几百米的距离一登腿就没了,当时杜为想,这一招如果被放在体育课上,还不让那些小丫头小小子给羡慕死?
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们还有事没事受受伤,吐吐血,发发晕,好像只要没了意识,就跟睡着一样舒服,再醒过来时天下都是他的了。
杜为以前那么爱看武侠小说啊,十几年后的今天才知道,假的!都tm是假的!
原来人晕了以后并不是完全没意识,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张复云和邹显把自己抬起来,似乎还抬上了出租车......杜为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他作为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尊严,又一次被无情践踏了。
可是醒不过来,想醒,却始终力不从心。
上下眼皮像缝了线,手脚也重得不能移动一分一毫,只能任人摆弄。
杜为觉得憋屈。
啊对了,他甚至还能思考,一路上都在回想那黑衣人消失时的情况。
不像是轻功,倒像是魔法,大变活人那种类型的,靠着什么被忽略掉的道具,能把人从很多人眼皮子底下给弄没了,再把那人从另一个地方给弄出来。
可是他没人品,还没等段非被人从另一个地方给弄出来,就先晕了,不知道段非出现的地方会是哪里......
密密碎碎地想了很多,想到车停了,自己又一次被搬动,却还是醒不来,杜为心想干脆睡一觉好了,睡着了比较容易打发时间,也不会这么累。
而最关键的是,当他醒来,段非一定会嘲笑他,所以必须要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和他争论--他,堂堂硬汉杜为,绝对不是被吓晕的,绝对!

醒来时张复云和邹显都守在跟前,在不甚清醒的杜为眼里,那两张凑得有些近的脸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扭曲。
坐起来左看右看,所在的环境很陌生,而且没看到段非。
邹显看出他的疑惑,抢在他询问之前给出答案,"这是我们家,段非不在。"
杜为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在帮助它消化邹显的话,"你们家?"
张复云接口,态度还不大好,"对,我和邹显的家,你有什么意见?"
杜为茫然地轮流看着他们俩,半晌才恍然大悟,"啊!你们!"随即想到更重要的问题,"段非呢?"
张复云答:"我师父带走了。"
"你师父?"
"那个穿黑衣服的人。"
"他把段非带哪去了?他要干什么?"
"无可奉告。"
"诶?"
张复云翻着死鱼眼,"我说,无可奉告。"
杜为脑袋里"轰"地炸开,右手一伸,想去抓张复云的衣领,邹显眼疾手快地格住他,"等等。"说着转头看着张复云,"别闹了,他有权利知道。"
张复云很不情愿地走到房间角落坐下,双臂抱胸,脸偏到一边。
杜为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问邹显,"麻烦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至少,告诉我段非在哪里。"
邹显把床头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水端给杜为,等他一口气喝干后才慢慢地说:"我记得以前建议你去找一个老道士算命......"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杜为就来气,"对啊,我去了,什么神算?满口胡说八道,不知所云。"
"哦?他是不是说你周围有煞星附身的人?"
杜为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段非就是那个人,而且你和他上辈子应该有牵连,所以他对你的影响很大。"
"等等等等,"杜为按了按额角,"麻烦你说明白点,什么看过,什么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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