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天因
天因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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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坐到杜为身边,对他往旁边挪了一挪的举动视而不见,眉头皱得老厉害,"只是有点红的话能缠这么多纱布?"
杜为干笑,"医生太负责。"
段非想去摸,手还没伸过去,杜为就让开了。
段非收回手,故作镇定地四处打望了一下杜为的屋子,"坐摩的实在不安全,你今天有事?"
"啊。"杜为说,"去南岸的租房中介看了看。"
段非一怔,"你有朋友想租房?"
"我自己想租。"c
"呃?怎么突然......这边不是住得好好的?"
杜为说:"蒋哥和老李都住那边,我住过去后以后大家都方便。"
段非想笑,却觉得嘴角有些硬,不好控制,"那......那我也一起搬吧。"
"说什么呢,"杜为说,"住这边离电台不是很近嘛?住那边就太远了。你放心,我搬之前会给你找个合适的室友,绝对保证人品。"
段非抓了抓后脑勺,"你之前都没给我说......我以为,不是,你怎么突然就......是不是我的生活习惯让你觉得受不了?有什么问题你说啊,我这人毛病多,不过我特谦虚,一定改......你如果走了那我......这房子......"说到后面越来越语无伦次。
杜为垂下眼,让人看不清表情。
段非渐渐急了,"你要是觉得我哪里没做好,你就直说......我今天把清洁做了,菜也买了一冰箱,还洗了衣服,咱们先不说搬家的事,好不?还有那什么,晚上你要吃什么?我去做。"
说着就要站起身,杜为一把按住他,"段非,你听我说,我已经看上一套房了,一室一厅的,地段好,价格也不错,不管是我自己住还是以后结婚和老婆一起,都方便。"
段非苦笑,盯着杜为不放,"杜为,你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住?"
杜为躲闪着他的目光,"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我这不是为了交班方便嘛。"
段非闭了闭眼,半天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杜为,你太假打了!"
杜为诧异,"你......"
段非突然抓住杜为的领子,半提起他,声音压得很低,"杜为,我就一句话,你tm没种!"
"我没种?"杜为的脾气也起来了,摔开段非的手,阴沉沉地,"我哪没种了?"
段非哼哼,"不就是想逃嘛?找什么借口?犯得着重新租房子吗?我就直说了,我喜欢你,怎么了?你不是同性恋嘛?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难道还能被我吓着了?如果今天喜欢你的不是我是蒋哥,你还会搬吗?"
杜为没料到段非已经知道了他的性取向和以前喜欢蒋哥的事,一切都太突然,让他根本来不及深究,只剩下被剖白的尴尬和愤怒。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雷池,而杜为的,刚才正好被段非大步踩过,已变得面目全非。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门牙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段非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火,捏住拳头,可又拉不下面子说好话。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一站一坐,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杜为打破了僵局,他冷冷地笑起来,笑得段非心里直发毛。
"没错,我是喜欢男人,天生如此。"杜为笑出了声,"可我不愿意和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而我又不喜欢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难道这也有错?"
段非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段非,我不喜欢你,不想在家里看见你,这样,总行了吧?"

十一

"最后为大家带来的是本周音乐旋风榜冠军歌曲,天天音乐,我是段非,记得明天同一时间跟我一起上路。"
摘掉耳麦,段非看见一个女同事在播音室外对自己竖起大拇指,他疲惫地笑了笑,边按睛明穴边收拾自己的播音稿。
出了门,那同事递了杯水给他,"辛苦了,今天状态不错哦。"
"哪里,"段非接过水:"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白天眼皮直打架,还好我不是电视台的播音员。"
同事问:"想哪家妹妹呢?"
段非说:"想杜家哥哥。"
同事歪着脑袋想半天,"杜家哥哥?"
段非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杜德伟。"
该同事严厉抗议,"你对前辈不礼貌!"
"你比我还小半岁呢。"
"可我在这里干了三年了!"
段非双手作揖,"是是是,前辈......不行我得去睡会儿了,失陪。"
她拦住他,乌黑大眼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段非,你没事吧?"
段非笑,"我能有什么事?"
她指着他的脸,"元旦后脸色就不好,天天都有黑眼圈,额头长了个痘痘,下巴都瘦尖了。"
段非摸着自己的下巴,"现在不都流行瓜子脸吗?我看你电脑桌面上那日本明星,比我还尖呢。"
该同事叹气,"算了,我也不是你的谁,有些事你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总之你注意身体别误了工作,下面多少见习的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啊,一着下错全盘皆输。"说完进了播音室。
段非也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转身往外走,穿过没什么人的长长走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扑在桌上一动不动。
下午两点半过一点,杜为他,在车上吧。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那天的种种却犹如就发生在眼前,杜为说的话,他自己说的话,杜为的表情,他自己的表情,生动鲜活,历历在目。
两个人都很激动,狠不得对对方拳打脚踢。
段非到现在都不大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杜为,那个人明明不够漂亮也没什么媚劲,对人不坏却也谈不上多温柔,而事业......试问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把一份职业真正做成事业?
如果非要说个所以然,惟一可以解释的大概就是时间。
认识他的时间,和他磕牙打诨的时间,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分分秒秒都涓细地渗进心里、润进肺间,无声无息。
时间里还有许多快乐的回忆,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习惯,从习惯,到无法割离、无法分享,只想把那个人紧抓在自己手里。
但他当时并没去研究自己的心情,没去给感情找个位置,甚至还没来得及为性取向的转变而苦恼,就听说杜为喜欢男人。
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有什么东西沉进深渊,等他发现了,再回头也已经来不及。
冲动之下表了白,一点不浪漫,半分不温情,搞得杜为完全不甩他。
杜为说不喜欢他啊。
本来那么有把握的一件事,硬是发展得不可收拾。
段非想自己也许还是太自信了,因为近水楼台,便有些肆无忌惮,完全忘了确定天上究竟有没有月亮。
是啊,谁规定男同性恋就一定要对男人的表白欣喜若狂,又有谁规定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能得到圆满的答复?
他连杜为是否还喜欢着蒋哥都没去确定,就贸然出动,碰了钉子也活该。
更何况当时他的态度还那样自负,以及......嚣张。
那天晚上,段非几乎在杜为拒绝他的同时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却还是晚了。
杜为涨红了脸,眼睛里能吐出火来,却要故作冷静,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他说段非,我不喜欢你,不想在家里看见你,这样,总行了吧?
段非全身的温度在听到那句话的同时骤降到了零,稍微一动就片片剥落,痛彻心扉。
他牢牢地盯着杜为,"你说真的?"
杜为狠狠地点了点头。
段非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三次深呼吸,口气无意识地已经有些可怜,"真的?"
杜为仍然点头。
这下就没有疑问了。
强扭的瓜太酸,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于是段非心灰意懒地说:"过几天我去申请电台的宿舍,你别搬,我走。"
话就这么放出去了,放得潇洒放得决然,第二天一到电台就积极地申请宿舍,这一周内都算着时间出入家门,尽量没和杜为打照面,可段非觉得吃不香睡不好,情况越来越糟。
不知道他的伤好点没,有没有按时复查,谁给他换药......段非没料到自己这么没用,才几天没见而已,居然这样牵挂......也,也很想念。
想他做的半生半熟的米饭,吃在嘴里到处乱跳;想他和自己一起看碟时的笑声,豪放不受拘束;想他洗完澡后露出的胸膛,好看的古铜色,性感逼人......
想到这里全身的皮肤都有些发烫,段非动了动,脑袋埋在双臂里,额头抵住冰冷的桌面。
色狼......
人家老资格的同性恋都没这么饥渴,自己怎么就跟几百年没发泄过一样呢?
过了会儿,他从桌上爬起来往洗手间去洗脸。
某同事正好在寻找晚上帮忙代班的人,段非想也不想,"我代。"
同事有些惊讶,"你?你这周都当过三次夜班了你行嘛?"
段非浅浅地笑,"没事,一会儿先睡睡,晚上就交给我吧。"
等段非走出了办公室,那同事问另一个同事:"段非最近吃错药了?"
对方耸耸肩,"谁知道,大概缺钱娶老婆所以拼命点吧。"
"哎,他才这么年轻,真不容易。"
"做男人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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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值完夜班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在电台门口吃了点宵夜,回到正好两点半。
屋里本来一片漆黑,待段非走到客厅中间的时候,杜为房里的灯亮了。
杜为穿着睡衣走出来,看也不看他,随口问:"这么晚?"
声音很清楚,不像中途醒过来的样子。
这是他们七天里的第一次面对面,段非又紧张又尴尬,半边身子躲在黑暗里,呐呐地,"夜班。"
杜为向厕所走去。
段非落荒而逃。
刚脱了鞋,正准备脱袜,杜为敲了几下他的卧室门。
段非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什么事?"
杜为在门外说:"没什么,只想问问......申请宿舍了吗?"
原来是为这个。
段非心里酸酸地,口气也不大好,"申请了,过几天拿到钥匙我就搬,放心!"
"哦。"啪啪啪,脚步声渐渐远去。
段非翻身仰躺在床上,节能灯泡在眼皮上方发出青冽的冷光。
才一周而已,用得着这么急吗?
赶人也不是这样赶的吧?
他段非说过的话是从来不会反悔的,杜为太小看人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段非坐起来,踩着拖鞋去找杜为,隔着门轻敲了两下。
杜为问:"什么事?"
"我想搬之前请张复云他们吃饭,希望你出席。"
"......好,在哪里吃?"
"就在家里,最后一顿,可以不?"
杜为突然沉默了,段非双手摸着门板,手心里冒出汗来。
"什么时候?"杜为问。
"就这几天,我会选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
"好。"
段非深深叹着气,"杜为......"
"嗯?"
"我那个......我会再煲一次枸杞老鸭汤,其他的菜......"
"我来做。"
又过了十来秒。
"杜为......"段非用尽了所有技巧,想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得更好听。
可杜为不为所动,"好了,睡吧。"
"杜为......"
"晚安。"
还想再叫几声,嘴张开了,声音却无论如何出不来。
眼里有热热的东西从外眼角爬到内眼角,痒飕飕地。
寂静中只隐约听见窗外马路上有车驶过,"哗"地一声由远及近,又很快消失。
段非垂着头,退了一步,上下门牙咬得死紧--杜为,我......还是不行吗?
※※z※※y※※b※※g※※
阿甲今天手气不好,几把地主斗下来,钱输了快一百。
阿乙坐在他腿上一直安慰他,啵啵啵亲了好几口,弄得他一脸口水。
阿丙有些不高兴,说阿甲你输了有人安慰自己输了什么都没有,要求阿乙站远点。
阿丁举双手双脚赞成。
阿甲说阿丙你那是嫉妒。
阿丙看了看坐在旁边抽闷烟的杜为,轻轻叹了口气。
阿丁放下手中的牌,"阿为,抽太多了你。"
杜为斜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在家不能抽烟,还不兴我在这里抽?"
阿丙趁机粘上去,挽住杜为的胳膊说:"别心烦了,不就是没找到室友嘛,要不他一走我就搬过去,帮你分担房租?"
杜为甩开他,"我宁愿跟阿丁住!"
阿丁嬉皮笑脸,"可我想跟段非住......杜为,段非他们宿舍有多大?"
杜为脸有愠色,"我说过他是直的,你别打他主意!"
阿甲冷哼了一声,"谁信呢,你受伤那天他那眼神,那表情,还不是郎有情?"
杜为半口烟刚吸进去,听了阿甲的话,一个没留神,呛得猛咳。
阿丙边帮他拍背边用眼神刺杀阿甲,"你胡说什么呢?"说着说着也不自信了,小心翼翼地问阿乙,"怎么回事?"
阿乙说:"估计段家小子是嫩瓜,刚入道没经验,一上来就赤果果地玩表白献身的戏码,把向来喜欢含蓄的阿为给吓着了......哎,真可惜了那么好的嗓子,换作是我,忍忍就收了他,晚上放枕头旁边说故事也好啊。"
阿甲听后抓过阿乙的手背就是一口,痛得阿乙嗷嗷乱叫。
阿丙急了,撒开杜为,回到牌桌子上,"怎么会?难道我又多了个竞争对手?"
阿甲摸着下巴,"可他马上就要搬了,说明阿为这个郎是无意的。"
阿乙怕阿丙听不明白,直挑重点,"说明你还是有希望的。"
阿丁则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么说我也是有希望的了?"
阿丙双眼含泪,深情地望着阿丁,"同志啊,原来老天爷并没有抛弃我们!"
阿丁握住阿丙的手摇了摇,"亲人啊,你努把力把阿为拐回去吧!"
四个人越聊越火热,一旁,杜为正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半倒在沙发椅上,咳得惊天动地,却......无人搭理......

十二

敲门的人力气不小,杜为小跑着去开,张复云招呼都不打就钻进了屋,边跳边叫冷,邹显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条大草鱼。
张复云刚坐进沙发就指挥杜为去剖鱼,那架势,那种自然度,好像他才是主人。
邹显面无表情地把鱼一举,差点碰到杜为的鼻子。
杜为沉默地接过鱼,进了厨房操了刀,唰唰唰,去鳞开肚,抠鳃掏肠,动作还算熟练。
客厅的电视被打开,不知道是那个频道,广告哇啦啦地响起来。
杜为苦笑--这两个人,八成认定是自己欺负了段非,才这么不客气。
段非回到家时就看见这样的情景,杜为在厨房忙得锅碗瓢盆齐响,张复云和邹显则大少爷似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用嘴形询问张复云--你把他当老妈子啊都不知道帮帮忙?
张复云摊摊手--谁叫他是你的敌人?你的敌人就是群众的敌人!
--他不是我的敌人!
--呵?心疼了?
段非恨不得把手中的卤味劈头砸过去,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划算,还是忍了。
走到厨房拿盘子盛菜,顺便察看自己出门前就用小火炖着的汤。
虽然和杜为自午后两点就开始一起为晚上聚餐做准备,但之前几乎都是埋头各忙各的,没怎么打照面也没什么交谈,而这次一进厨房正好看见他抬起头,用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段非呼吸一岔,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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