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天因
天因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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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杜为突然问。
段非嘴里鼓囊囊地包着鸡蛋,"在想你们那个蒋哥,真是美男子。"
杜为笑,"人蒋哥是蒋嫂的,才不是我们的。不过他的确是帅。"
"和我比呢?谁比较好看?"
杜为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你?就你?"
段非吊起眼角,"我怎么了?就不能比比?"
杜为叹息着拍拍他的肩,"以前还夸你有自知之明呢,今天没睡醒啊?哥哥我也不怕对你说实话,你啊,先比过张复云再谈和蒋哥比吧。"
段非有些不服气,"不就是比我成熟点......"
杜为打断,"不过,你的声音的确无人能及。"
"诶?"
"有副好嗓子比有张好皮相幸运,保养得当的话,一辈子都能让人印象深刻。"
段非咬着唇,过了会儿问:"你也觉得印象深刻?"
杜为笑,"可不是?当初我在你打工的夜排挡,刚一听见你的声音就觉得耳熟,后来一看,呵,‘街客'小弟原来还兼职......"
杜为的话匣子开了就不容易关上,絮絮叨叨说着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情景,让人有些恍惚那不过发生在昨天。
段非低下头,只顾着进攻盘子里的怪味煎鸡蛋,没说话。
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是右眼。
老一辈的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可段非此时想,杜为,有你这句话,就算前面等着我的是一场灾难,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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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过了一半,温度迅速下降,进入十二月的时候,出租车的淡季也来了。
杜为倒不怎么在乎,大概夏天赚够了,而且现在烧气比以前烧油便宜一半有多,他每天还是乐呵呵地,吃饭睡觉看碟。
不过圣诞节前一段时间,杜为开始经常不回家,据说是经常去的茶楼搞平安夜晚会,他们几个熟客要帮帮忙,以便拿几张圣诞招待券。
很奇怪,杜为那群人不喜欢出入酒吧,反而爱泡茶楼。
可换个角度去想,如果都在昏不见天日的酒吧里待着困着沉溺着,不就是承认自己见不得人吗?
没有谁是可以被歧视的。
平安夜前一天,段非提出要跟杜为去茶楼玩,杜为当时正在洗衣服,手一哆嗦,洗衣粉泡沫溅了一脸,"我们那里......我怕你玩不惯。"
段非坐在客厅沙发上整理采访资料,并不看向他,貌似随意地说:"玩还能不习惯?不就是打牌喝茶聊天唱歌,如果有别的新鲜玩意我还更高兴了。"
"不是,"杜为心虚道,"我那些朋友乱七八糟的,我那个......"不想你和他们认识。
"我平时跑采访也没少见乱七八糟的,而且既然是你的朋友,估计也遭不了哪去。再说了,我这边还真么什么朋友,你如果不收留我,我平安夜就只有在家睡大觉了。"
杜为觉得背上开始冒冷汗,"要不,我明天也不去了,咱们看碟,交了班我买几张新的。"
段非闻言抬起头,放了手上的东西,走到厕所门口,蹲下,"平安夜在家看碟?"
杜为裂裂嘴,好像有些僵,"恩。"
段非摇摇头,伸手把杜为脸上没擦干净的泡沫抹掉,"明天下午我会抽空多睡点觉,杜为,明天晚上带我去吧。"
他故意压了压声线,让声音听起来更具诱惑力。
杜为像被人用枪指着一样发傻,半晌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刚才,说,说什么?"
段非轻笑,"我说,明天晚上带我去吧。"
一股电流一样的东西从脚底"嗖"地蹿上头皮,杜为低头看了看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鸡皮疙瘩集体立正,整齐划一。
完了,他闭了闭眼,完了。
段非趁机加大攻势,"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保证一切听组织安排,保证不划拳不喝酒不闹事,保证......"
杜为截了他的话,"......我说什么你都听?"
段非乖乖点头,笑得有些没头没脑。
杜为的胸腹像被什么东西抓住拧了一把似的,有些酸,有些麻。
他又闭了闭眼--真的,完了。
"那好,不过你得答应我......"
"什么?"
"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天亮后,都要忘掉。"
"好。"
"还有,不要随便开口,那个,说话......"
※※z※※y※※b※※g※※
阿甲今天手气好,几把地主斗下来,钱赚了快一百。
阿乙坐在他腿上比他还乐,啵啵啵亲了他好几口,弄得他一脸口水。
阿丙有些不高兴,说甲和乙夫妻搭档对他这单身汉不公平,要求阿乙站远点。
阿丁举双手双脚赞成。
阿甲说阿丙你那是妒嫉。
阿丙说我怎么就妒嫉了。
阿乙说有本事你也找个人坐你腿上。
阿丙一下子萎靡起来,可怜兮兮地说阿为已经第一百零一次拒绝他了,还说日剧都是编来骗人的。
阿丁安慰他说你别太难过你又不是没见过阿为喜欢过的人,那身材那相貌那气势,就阿丙你这二等残废三级烧伤的形象,能比嘛。
阿丙说操,你是安慰我还是刺激我啊,那老小子都结婚生孩子了还提他干嘛,总之阿为一天没定我一天不死心。
阿甲叹气摇头,阿乙也叹气摇头,阿丁想了想,决定随众--叹气摇头。
阿丙刚要发作,眼角却瞄到杜为走进茶楼大门,马上换上轻松的笑容,"那什么,再来一把,没关系......哟,阿为来了?过来斗地......"
"主"字没出来,溺死在口水里,阿丙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原因是杜为身后还跟着个人,正垂着头和杜为低声说着什么。
杜为以前只带过蒋哥来这个茶楼,现在,这是第二个。
甲乙丁三人的惊讶程度完全不亚于阿丙,杜为走近了都还愣着,最后还是阿乙反应稍快,打破了沉默,"阿为,你朋友?"
杜为把段非带到他们前面,"我室友,段非,这四个是我的猪朋狗友,甲乙丙丁。"
段非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没说话。
阿丙暗啐--靠,清高。
阿丁踩了阿丙一脚后向杜为使了个眼色,杜为摇摇头,阿丙的脸色这才好了点。
杜为说:"段非第一次来,给我个面子,合适点。"说着问段非,"喝茉莉花茶?"
段非依然笑着点头,不说话。
阿丙忍不住转头吐了吐舌头--敢情是一哑巴。
九点正,茶楼的圣诞活动开始,乐队表演、全场大抽奖以及群魔乱舞等没新意没想法的活动一个没少,甲乙丙丁大呼上当。
朋友们打牌聊天闹得欢,杜为则全身放松坐在旁边沙发椅里,无论周围气氛多热烈,他都安静地低着眼,喝着茶。
段非心想原来杜为在茶楼里是这样的。
过了会儿杜为坐直了身体,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正要点,突然想到段非在场,又揣了回去。
可烟瘾一上来不抽就难受,他慌张地去拿茶水压,由于动作太快,烫得嘴角差点起泡。
没多久慢歌响起,阿甲阿乙搂搂抱抱地去跳舞,杜为紧张地看了眼段非,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阿丙也约杜为跳,杜为表情扭曲,狠狠瞪了他一眼,差点没把他的尿吓出来。
音乐走了一阵后又有两三个人来找杜为,都是男的,段非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果然受欢迎。
杜为一个头两圈大,一一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又去看段非,正好和段非的视线交上。
段非眼神清澈,没有任何不屑甚至是回避的意思。
杜为心想他大概太单纯,根本就并没有往那上面想,不由得松了口气。
几曲跳完,活动司仪请人上台去唱歌,由刚才表演的乐队成员做评委,冠军将获得价值五百元的消费代金券。
阿甲和阿丙最先跳上去,只唱了几句就被评委和观众一起哄下台。
阿乙和阿丁也摩拳擦掌,只有杜为兴趣缺缺。
段非突然站起来想往前走,杜为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答应过我......"
段非说:"我不说,我唱。"c
声音一出,甲乙丙丁,连带附近几个听见他说话的陌生人,通通石化。
上了台,段非双手握麦克风,清唱了一首《春泥》,这下全场的人都服气了,几个定力不够的差点没流下眼泪,其中还包括之前那乐队的主唱。
段非唱完后再没人敢上台,第一名非他莫属。
拿着五百元代金券喜笑颜开,段非老远就冲杜为招手。
阿甲和阿乙机械地戳了戳杜为,"阿为,你朋友的声音......"
杜为抱着脑袋,"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让他没事别出声。
阿丁一脸粉红气泡,眼神相当梦幻,"阿为,这小子太帅了!他没定吧?"
杜为一拳头下去,"pk!他是直的!"

段非元旦节没安排活动,因为电台只轮休不放假。
杜为元旦节也没安排活动,因为圣诞刚过他就得了流感。
流感的特点是每年都有,从不缺席,来势汹汹,去得慢慢,过了最初的流鼻涕打喷嚏的阶段,四肢开始发软,脑袋也打鼓般地痛起来。
杜为去医院,刚进大门就被骇了回去。
大厅里密密麻麻全是得流感的人,喷嚏声,咳嗽声,擤鼻涕声络绎不绝,激情交响。
段非说干脆就在家养着吧,最多一周,肯定能好。
杜为不愿意,"元旦期间可是赚钱的好机会,怎能不把握?"他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打起精神出门去了。
段非那天在电台值班,每个小时都给杜为打次电话,关心慰问外加叮嘱,比如中午喝点热汤,比如别摘口罩,比如按时吃药。
他在自己的节目里告诫司机们注意提防流感,加入了一些从网上查下来的对流感的防治措施,居然得到了领导的夸奖。
当时杜为接了个从观音桥到上清寺的客,听到那节目时正在渝澳大桥上飞驰,乐得好一阵都合不拢嘴。
不过乐归乐,该来的还是跑不掉,中午过后,杜为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快交班的时候甚至两眼发花,不得不提前把车停到蒋哥家楼下,不敢再跑。
回家后杜为灌了一大杯热水就上了床,盖了三床被子,还把所有的衣服都搭在被子上,可躺了一个多小时还手脚冰凉,无法入眠。
杜为在床上翻来翻去,还不停地用脚掌摩擦床褥,盼望得到点热度,整个人连着被子像极了蠕动的毛毛虫。
段非进门后看到的情景便是这样。
他询问了一下杜为的情况,用手探了探额,二话不说,出门买回个热水袋,烧了极热的水,灌上六成,从杜为的脚丫子那边塞进被窝。
段非塞热水袋的时候碰到了杜为的脚,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让他皱起眉头。
太冷了,跟急冻箱里的猪蹄一样。
伺候完了杜少爷,段非还真把冰冻猪蹄拿了出来,放在水槽里解冻,他想把猪蹄卤一卤,再熬点蔬菜粥,不过想归想......
"杜为,熬稀饭要加多少水?"
"杜为,什么时候放蔬菜比较好?"
"杜为,自家卤的佐料用一包还是两包?"
"糟了杜为!我忘了烧猪毛!"
杜为裹着被子坐起来,"还是我来好了。"
段非几步奔到他面前,推着他的肩膀往下按,"你口头指挥就行,我来,我来!"
杜为咬着牙和段非扛上了,"明天给你个机会煲枸杞老鸭汤,今天还是算了吧。"
"那汤性凉,你现在吃不得。"说着手上加力。
杜为还想坚持,无奈全身酸痛,僵持了两三秒就被段非给放倒了回去。
身上裹得很厚,只有脑袋露出来,可怜兮兮地说:"你别把厨房烧了。"
段非心脏漏跳了一下,不受控制似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杜为的脸,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他的卧室。
杜为被吓得头发一根根竖起来--他居然被一直男给温柔地"摸"了脸......
不能多想不能误会不能冲动,杜为碎碎念了不下十遍,缩着脖子,闭上眼。
晚饭后杜为继续睡他的大头觉,过了八点渐渐发起烧来。
段非喂了他退烧药,又买了两个热水袋回来,灌了水全塞进杜为被子里,希望能帮他发汗。
杜为任凭段非在旁边忙来忙去,还笑得出来,用脚压住他伸进被窝的手,"你想把我做成烧烤人排?"
段非脸上一红,慌慌忙忙抽出手,鼓着眼瞪他,"我马上就要睡觉了,你还不配合?"
杜为故意刁难他,"那如果半夜我不舒服怎么办?"
一句话倒像是提醒了段非,他想了想,到客厅里搬了两张椅子,拼接在杜为床边,自己往上一倒,再扔了个衣架给杜为,"不舒服就戳我,使点劲,弄醒为止。"
杜为愕然,"你玩真的啊?"
段非严肃地点了点头,看着手表说:"还有二十秒。"
杜为连忙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流感传染,你回屋里去睡!"
段非笑笑,上身向前凑了点,脑袋离杜为很近,"记住,使点劲,否则没用。"接着在杜为脸上轻啄了一口,说了句"到时间了",头一歪,砸在杜为的枕头上睡了过去。
杜为茫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段非,你......你没关灯......"

段非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看时间,早上九点。
杜为的房间已经空了,被子叠得很整齐,上面并排放着三个没水的热水袋。
不知道他热度退了没,段非边想边拨杜为手机,关着。
去厕所洗漱,咬着牙刷照镜子,虽然是没蒋哥帅,可也不算差啊。
前一天晚上为了钓大鱼连脸都不要了,那么明显的暗示杜为能懂吧。
想到这里胸腔就发烫,前后晃荡一下,似乎有"哐哐"的声音在里面回荡。
喜欢上一个人不难,可喜欢上同性就难了点,好在杜为的情况特殊,段非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捷径,无比幸运。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杜为回来的时候就能有结果,成或不成,比率大概是七比三,不算低。
段非这天不用去电台,为了不让时间过得太慢,不得不边做清洁边打发时间。
午饭前他去了趟超市,采买大堆食物塞进已经有些空的冰箱。
然后他吃午饭,洗衣服,除了自己的,还把杜为放在门后没来得及洗的裤子一并扔进洗衣机。
完全闲下来后已经下午四点了,段非坐在沙发上喝水,脚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板。
很久没这样,像考试前,又像面试前,紧张的同时还有期待,段非轻轻笑着自己。
和杜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快乐,两人间从没发生过什么摩擦和矛盾,这么一想,段非觉得自己有了八成希望,期待度远远超越了紧张。
不过他抱着这样的心情等过了四点半,等过了五点,甚至等到差几分六点,杜为还没回来。
正想再打个电话,门锁动了,段非心口一热,走过去打开门,"杜......"
门外有三个人,一左一右分别是阿甲和阿乙,中间挂着杜为。
段非有片刻怔忡,从上往下把杜为一打量,发现他一只脚上包着纱布,脸一下就吓瘫了。
三个人七手八脚把杜为搬进屋,放上床,阿甲这才把事情经过简单交代了一下,说倒霉蛋杜为交了车后顾了辆摩的到处跑,出了点意外,人虽然没摔着,却让排气管把脚踝给烫伤了,只有找他们送他去医院。
阿乙在一边添油加醋地形容着伤势的严重性,听得段非的心尖一下下猛抽。
杜为横眉竖目地轰了甲乙二人出家门,转头又看到段非一脸担忧,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别听他两个夸大事实,没什么,就是有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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