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气。"小嘴一开一合,眉头锁了起来,"为什麽哥哥只有一个?"
秋海棠打趣:"有两个的话就可以给公主了麽?"
小脑袋摇了摇,看向秋海棠:"给你。"
一愣,秋海棠感动地把他搂了过来:"傻瓜,我已经不喜欢你哥哥了。"
"恩?"
秋海棠朝他肯定地笑笑,早就不喜欢了,可能真象肖意讲的只是爱慕吧。
想到自己心里那个人,不由笑了出来。
握上朱砂的手,不舍地说:"我後天就要走了,我走後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朱砂有些不明白:"走去哪里?"
"去我心爱的人身边。"
"不要走。"
朱砂反抱住秋海棠,秋海棠疼爱地轻拂朱砂的额头。
"海棠姐姐,我寂寞。"
秋海棠疑惑:"不是有你哥哥麽?"
朱砂闷闷的:"哥哥是大人了,得做大人的事情。"
美人拍了小家夥一下,把他的脑袋托起来对著自己,笑:"朱砂也得长大,不然就跟不上哥哥的脚步了。"
"长大?"
"恩,长大。朱砂,二公主打你疼麽?"
朱砂点点头。
"如果你哥哥知道了,会比你更疼,明白麽?"
"知道,因为哥哥喜欢我。"
秋海棠满意地笑了,又问:"如果你哥哥被人打了怎麽办?"
"象今天一样麽?"
"更厉害的。"
朱砂低头,攥紧了手,秋海棠默默坐著等回答。
"那我就把打哥哥的人赶走。"
"怎麽赶?"
"我......"
秋海棠叹了口气,再次托起朱砂的脑袋:"是不是觉得很没用?"
小脑袋闻言又耷拉下来。
"朱砂,这不是你的错,是你哥哥的错。"
"哥哥?"
美人点点头,对朱砂笑:"因为他太喜欢你了。"
朱砂不语。
玻璃似的的双眼骨碌碌地转。
一大会儿,终於抬起了头,探询似的向秋海棠开口:"哥哥喜欢我,所以一直保护我,对不对?"
秋海棠只是笑。
"因为他老保护我,我什麽都不会。"
朱砂偷偷瞥了下秋海棠,见她还是没什麽反应,有些急了:"哥哥说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所以我说是他的错,"秋海棠打断他,"朱砂,没有人可以拒绝成长。"
朱砂似懂非懂,被秋海棠刮了下鼻子:"你刚刚说的很正确,但有一点不太对,就是你并不是什麽都不会。"
朱砂抬头。
"只是你会的还不足够保护自己,更别提保护肖意了。"
"哦。"
朱砂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要保护哥哥。"
"要保护他就得先保护好你自己。"
"怎麽保护?"
秋海棠郑重地面向朱砂,一字一句:"完完全全相信肖意。"
朱砂点头:"我相信他。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你自己学著成长,知道麽?"
朱砂疑惑,可秋海棠不再说什麽了。
朱砂抱住秋海棠:"我学著成长,你还走麽?"
秋海棠笑:"走。"
朱砂紧紧抱住:"你不要我了?"
"现在我得去到我心爱的人身边,就象你想跟你哥哥待在一起一样,但我们还是朋友,我还是会关心你,你还会关心我麽?"
"会。"
朱砂闷闷地接著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秋海棠笑了一下,不再开口。
分别,也是成长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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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日,朝中动荡地厉害。
原先淑妃提拔上来的亲信不是急忙改了风向,就是被无故拔除了。
早朝之上,太子党派和挺宁派明里暗里争得厉害,高高在上的皇帝只管眯起眼,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的不止皇帝。
掌握三分之一兵权的肖王爷稳稳地站在那里,明显还未被卷入旋涡。
肖王爷的态度,成了朝臣偷偷摸摸议论的焦点,之所以偷偷摸摸,是因为还有一个人立场不明。
朝中肱骨,太师傅。
下了学,小老头儿叼著烟袋子晃悠悠地走出学堂。
瞧见自己的得意门生在前面站著,小老头儿停住步子急急转身绕道,被肖意一下赶上拦了下来。
肖意弯腰行了个标准大礼,哼地一声,小老头儿移开眼睛环顾左右。
肖意再弯腰。
看太师傅还是没有反应,肖意不著痕迹地笑笑,又弯腰。
果然,被一个烟袋戳住:"臭小子,别想从我口中套出什麽话,小老儿还想多逍遥一会儿。"
玉树临风潇洒风流的意小王爷咧开嘴朝贼老头笑起来:"学生不敢。学生只是来向太师傅请教个问题。"
"哦?什麽问题?"
肖意附上前,嘀咕了一句。
惹来老头儿狐疑一眼:"嫌她不美?"
肖意摇头。
"心有所属了已经?"
"情有所衷。"
"哦。"
肖意抬头,只听到一句:"我也不知道。"
抄起烟袋就要跑,肖意拽住,咬牙:"一坛女儿红。"
不受诱惑。
"一百坛。"
老眼皮子抬了一下,转身就走。
肖意疑惑,这麽大的诱惑都不行?连忙拉住他,欲再开口,被一个烟袋堵住了嘴:"一百坛?老子是很想要,可是老头儿不相信你有!糊弄我哪?"
肖意欲开口,再次被堵住,老头儿继续:"不过,我已经帮你想出了一个借口。"
太师傅朝肖意招招手,肖意凑上去,听了一下,狠狠瞪向贼老头。
爷爷的,你才不举呢!
太师傅惊奇:"不是?小老儿一直都这样认为呢......你都快16了,也从没见你到花街柳巷去过......"
玉树临风潇洒风流的意小王爷,简直想撞墙,这哪里是教圣人书的......咬牙切齿:"这点不牢太师傅挂念。"
"哦。"
肖意拉住不放,太师傅终於正了正颜色:"你该知道现在说不娶会导致什麽後果。"
肖意弯身又鞠一躬:"所以才来问您。"
一个烟袋竿子敲了过来,老头吹胡子:"你就知道我站在哪一边了?小心我跟那肖宁一拨人说出去。"
肖意笑,不说话。
老头儿叹气:"都是肖老头儿养的好儿子!讨厌!"
四十六
"是被临国的马车接走的。"
"可看得真切?"
"千真万确。出了我国边关,就被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接走了。"
垂下的纱帐里,几乎可以看清楚的女子,是几乎看清。女子姿态优雅地拨了拨香炉的盖子,外面的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女子缓缓开口:"起来吧。"
外面人站起。
挥了挥手,旁边有人递上银两,那人下去了。
站在女子身後的侍婢不禁开口询问:"这消息可要通知宁王子?"
女子摇摇头:"再等等。"
临国?
纱帐拉开,女子开口:"明日可是肖意的生日?"
"是。"
"准备一下明日的衣服。"
"可我们并没收到邀请。"
女子但笑不语。
侍婢有些迟疑:"不请自来,怕是会更遭讨厌。"
"呵,我就怕他不够讨厌我。"
"公主?"
女子慢慢站起来,移步至窗前,外面种了一排竹,风过影动,隐约间仿佛一个俊俏的男子正在笑著看过来,一抹笑容不由跃上女子嘴角:"倪儿,我是不是在做错事?"
被唤作倪儿的侍婢拿著把翡翠梳子走过来帮女子梳发:"只要是公主做的都是对的。"
女子垂首,低低地开口:"做错也无妨,早就踏错了步子,再错也不过是在阎王那里多添一笔。"
"公主!"
女子幽幽笑著安抚:"别担心,我只是感慨一下。再说,早就万劫不复了,没什麽好怕的。"
倪儿叹气:"公主,你这样对他,若他有你的万分之一对你......"
闻言女子神往地望向窗外:"你不懂。他也一样爱我。只是,他太怯懦了。所以我要帮他摆平所有阻碍,挤出一条路来让他大胆地走。"
侍婢不再言语,从小伺候的女子就象这眼前竹,清冷又热切,那麽高贵的人在爱情面前却变得如此卑微和算计。
爱情到底是什麽东西?
朱砂也在歪著脑袋,今天读到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脑袋里映出画面,哥哥牵著自己的手,然後都变成了小老头。
朱砂满意地点点头,那时侯自己就长得跟哥哥差不多高了。
肖王府今天很忙,所有的家丁都出动了,把一向格调灰暗的王府打扮地异常喜庆。
明天会有很多人来。
明天是哥哥的生日。
朱砂不由自主地皱起了小脸,为什麽不是只有哥哥跟自己过生日?
肖平找了半天,终於在池塘边找到了朱砂,一把拉起他,朱砂问:"去哪儿?"
"小石子。"
"今天不想。"
肖平讪讪地松开手,心里怨恼,那你什麽时候想?
你不去,他都不愿意见我!
朱砂拉了拉肖平的袖子:"我要进宫。"
"肖意就快回来了。"肖平瞪眼看天。
朱砂哦了一声,继续坐下。
朱砂只想尽快见到肖意,跟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爱情是什麽东西?
快到晚饭的时候,肖意才回府,一进府,不由苦笑了下。
这阵势。
刚想走回自己的房间,被一个下人拦住,说是肖王爷请小王爷去大书房。
肖意应了一声。
推开门,肖王爷正在擦拭自己心爱的剑,见肖意进来,朝他笑笑,把手里的剑递出去。
外面门被带上。
肖意接过,不解。
只听肖王爷开口:"父亲已经老了,这把剑也该换个主人。"
肖意一惊,父王带军征战20余年,自己还未出生时就带上这把剑了,这剑是父王的命,对於一个战场中的将军,甚至比生命还珍贵。
肖意双手托住,急欲退回,被肖王爷拦下。
"男儿理当志在四方,要麽纵横沙场,要麽快意江湖,人生一世,不留下些什麽枉活这一辈子,意儿,为父的期望你可明白?"
"儿子明白。"
一个身影猛然一闪,铿的一声,肖意手中的剑被拔了出来,只留了个剑鞘在手上,肖意惊,父亲的动作如此迅速连贯一气呵成,一秒之间剑已经架上自己的脖子,"你不明白。"
肖王爷并未放下肖意脖子上的剑,只盯著他目光炯炯:"为父要的,不是一个辅佐别人的儿子,为父要的是坐拥天下的真命天子!"
话锋一转,剑也卸下,"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最妙的时机终於被我等到,意儿,你可愿意陪父王大干一场?"
肖意吃惊地睁大眼睛:"你,你是要谋反?"
肖王爷丝毫不否认:"谋反?何来谋反之说?自古以来,能者夺天下。为父苦心筹划20余年,本来已经打算放弃,可上天怜我!淑妃死了,肖宁又有野心,哈,鹬蚌相争,岂不是给我们造成了绝佳的时机?光儿过於浮躁,宁儿又太懦弱,堪当一国之主的,只有我肖振归的儿子才够资格!"
肖王爷一把握住肖意的手,豪气干云:"从今以後,肖家王朝就是我们做主了!"
肖意挣脱不了,忍不住问道:"淑妃之死可与你有关?"
"一个妇人,还轮不到我亲自动手,不过,我也助了些力。"
肖意咬牙,看著眼前全然陌生的父亲,突然,肖王爷冲他笑了一下:"你可知淑妃是真正被谁害死?"
不是父亲的话,应该就是肖宁了,肖意抿住嘴,不开口。
肖王爷大笑一声,知他想错,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没想到,二丫头倒是有几分我肖家的气魄!"
肖意惊住,是她?"我不相信。"
冷笑一声,肖王爷松开钳制住肖意的手,不在意地摇摇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跟你一样,也是个痴的。"
肖意不动声色,心思飞快转动。
为了感情?
那只能是肖宁了。
让肖意最震惊的,不是相爱这件事,而是这相爱的两个人。
二公主和肖宁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肖宁从小温驯,从没表现出争位的欲望,能让他不顾一切的,莫不是这段禁忌的感情?
"皇帝要逼婚,为父就干脆来个顺水推舟,你娶了二公主,也一并打击了肖宁一派,我乐得做个好人。至於太子,不久也会下台的,到时候,天家就是你的了,意儿。"
肖王爷突然语重心长起来,肖意心里说不清是何种滋味,父亲,到底是从何时产生的野心?
"不可能。"
"哼,早知你的答案,为父压根就没想指望你!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出席明天的宴席,然後我会当众宣布你跟公主的婚约。"
"父亲!"
肖王爷不看他,拾起地上的剑,小心地继续擦拭。
"父亲,"肖意尽量平静口气,"自小您教我的是仁义之道,不仁不义之事,孩儿断然无法做出。"
"哦?"
"肖光是我兄弟,我不愿夺他江山,朱砂是我爱人,我更加不愿背叛,倘若娶了公主,又会伤了另外两人的心,此等不仁不义,毫无原则,不知羞耻的事,肖意决然不会答应。"
肖王爷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冷笑一声,怒斥:"不仁不义?难道你就可以不孝了?大计已定,根本由不得你!"
"那您只当没了我这个儿子,今生今世,都断了想念!"
说完,肖意就要出门,早知会有这种时刻,还不若带了朱砂隐居山林。
门还未开,只听外面喀嚓两声,已经有士兵挥剑拦在门外。
肖意气:"让开!"
外面没人回话。
"把门关上。"肖王爷下令。
眼见门就要被关上,肖意一个动作,打开了拦住自己的士兵,抢过剑,既然如此,还不如全力一拼,一队士兵闻声前来,肖意丝毫没有惧意,头脑清晰地盘算著,该怎样通知肖光?
一剑一挑,两个士兵倒地。
站在屋里冷冷看著的肖王爷,目露赞赏,飞身上前,一点,肖意颓然倒下。
两个士兵把肖意重新抬进书房,退下了。
地上的肖意睁著眼睛直直望向自己的父亲。
肖王爷看了地上一眼:"今晚把这门锁上,谁都不许放他出去。"
四十七
一直等到天黑,肖意还是没有回来。
肖平伺候著朱砂用完晚膳,朱砂低著脑袋挪回房间,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床边。
站在外面的肖平看著不忍,跑到门口去等肖意,谁知问了看门的奴才,说是小王爷早就回来了。
奇了怪了。
既然回来了,按肖意的性子,一定会第一个去看朱砂啊。肖平踢著路边的野草,随手抓住一个下人:"看见小王爷了没?"
下人摇头。
又抓了一个,还是摇头。
奇怪真奇怪。
那就是被王爷喊去了,肖平心念转了几转,决定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朱砂,反正晚上总会回去睡觉吧。
溜回房间,朱砂还在那儿默默坐著。
看著竟然感觉真是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