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正品忽地插口道:“棋局?大哥,当年的事我只是事外人,但这一连串的事都是与那传说中的‘影子’有关,现在下断语是不是早了?”
陶旭微微摆手道:“柯兄正因为不是当事人,所以更无法明白,我们心中那份恐惧。也许是陶某自灭威风吧,但无论如何我是挡不住那一剑的。”
众人脸色阴沉。的确,又有谁能挡得住那一剑呢?就连西门重光自己的心中也无法想象,当他真正面对那一剑时,他该怎么办!
一片寂然间,突然吴明“唉哟”一声,人已倒了下去。众人脸色大变,定睛望去,吴明跌在地上脸色发黑,全身不停地抽搐着,神色异常痛苦!
谢英雄吼道:“有毒!”其实不用他说,所有人都已明白这酒菜被人下了毒。只是他们中吴明功力最浅,所以第一个发作便是他了。
众人微一运气,只觉丹田阵阵隐痛,心头顿时大乱!钱助之身上有伤,本来就已原气大伤,此时猛然起身运气便再也支持不住了,跌倒在地,他大叫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下得毒!”
西门重光依旧静静地坐着,道:“不要试着运气,各位的痛苦也会少些。”众人闻言心中一片冰凉!他们一同望向西门重光!
谢英雄怒道:“是你?竟会是你!”他怒吼着想站起身来,可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陶旭是他们中最冷静的,他冷冷地望着西门重光道:“所有一切的背后原来都是你。是你?会是你!”
谢英雄怒叱道:“七年前的‘绝杀’行动,真得就是你吗?”
西门重光淡淡道:“我以为七年前你们都会死。可是,他却手下留情不愿杀光你们。真可惜,本来你们可以少受这七年的罪。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柯正扬忽得张口,一条酒线从他的喉咙直射而出!他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一点酒,而且那些酒早已被他逼在喉咙口!他的脸一阵黑一阵青,道:“没想到,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你?没想到使出如此下流手段的竟会是你……好,好一个西门重光!好!好一个泰山北斗!”
西门重光的目光微奇,转向柯正扬道:“真看不出你这么机警。可是又为何看着他们中毒也无动于衷呢?”
柯正扬苦笑道:“我一直都在怀疑,主谋就在我们幸存的十一人当中。所以,我早已学会不相信任何人。”他微一偏首道:“陶兄、谢兄。你们,唉……”心中想说一句“对不起”,可回头一想下毒之人又非自己,这句话便又吞了回去。陶旭、谢英雄两人心中直叫“惭愧”。其实,他们的想法又何尝不与柯正扬相似呢?可是,他们却忘了防备这个在他们心中最值得信任的人。然而,最令人信任的人往往也是最可怕的人,可惜他们都忘了这句话。
忽得,钱助之狂笑起来,叫道:“好,好!要死一起死吧!”他挥起右袖,一股寒芒如银雨般射向西门重光!天雨飞花箭!
西门重光轻拍桌面,他面前的桌子应声而起,那只不大不小的桌子在他的手中如同玩物一般,“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罩住那股寒芒!“叮叮”数声,暗器尽数打在了桌面!而桌面也重重地压在了钱助之的身上!只听他一声闷哼,所有暗器都压在他的身上!
同一时刻,陶旭和谢英雄已弹身而起!双双扑向西门重光!谢英雄手中的拐杖虎虎生风!当头一棒朝西门重光的“百汇”穴打下!陶旭挥剑在手,挽起数道剑花,分刺他前胸七大死穴!两人虽已中毒,但必竟都是江湖的一流好手。纵使是强驽之末,但要他们束手就擒也不是简单的事!
西门重光身形微移,人已站起!轻一斜身闪过了谢英雄的当头一棒,人已到谢英雄的左侧,一掌“排山倒海”直逼过去!
而此时陶旭的剑却被另一把剑搁开了!一个斯文男子从内舱闪出,出手挡下了陶旭!陶旭喝道:“唐轼!”他脚下微一踉跄,一挥剑稳住下盘,举剑向唐轼刺去!唐轼的剑就象他的人一样,阴险而狡诈!象一条伺机而动的响尾蛇一样,剑式变幻奇异而且迅速!
船舱内一片混乱!柯正扬虽双眼已盲,但听风辩位的本领七年来却是练得炉火纯青,他闻风听得唐轼正背朝自己退过来,忙举掌想要袭去!忽觉后背一阵刺痛!一把长剑竟穿胸而过!柯正扬回首一掌击去!只听一声闷哼!竟是柯正品的声音!
柯正扬叫道:“二弟!是你?”柯正品没防他会回首一掌,而且正中左肩,此时只觉肩骨已碎。他握住自己的左肩,冷冷道:“是我。”
柯正扬道:“你,你为何要这么做!”柯正品道:“昆仑派掌门的位子早就应该是我的了。你和谈文涛早在七年前就该死了!”柯正扬摇了摇身子,挺住了,指着他颤声道:“你,你?怪不得,七年前你突然说要闭关。原来你是想以闭关为由躲起来。”
柯正品冷冷道:“不错,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都能活着回来。”
柯正扬捂着鲜血沽沽的胸口,道:“那么,木先生其实也是你下的手!”
柯正品冷笑道:“你这时才明白不觉得太晚了吗?”他伸手一推,将整把剑都推进了柯正扬的胸膛,道:“你不是说,早已不相信任何人了吗?原来也不是。”
柯正扬惨笑道:“好,好好。我千算万算,却忘了算你。你,你,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卑鄙无耻!”他狂吼一声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柯正品回首望着仍在不停抽搐着的吴明,他正用惊恐而乞求的目光注视着柯正品,但口中已说不出话了。柯正品缓缓伸过手,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冷然道:“你不用这么痛苦了,还是早早去吧。”
此时,船舱外、西门重光的部下都冲了进来。谢英雄的脸色已渐斩发黑,手中也越来越无力。而唐轼的剑如幽灵一般刺穿了陶旭的喉咙!
当陶旭重重倒下时,谢英雄也扔下了手中的拐杖,跌坐在地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江湖中你已经有了如此高的地位。人人都尊敬你、崇拜你,你还不满足吗!你还想要什么!”
西门重光注视着他,冷冷道:“什么尊敬和崇拜,那都是空的。我要得是真正的江湖霸主的位子。”他注视着窗外瘦西湖如梦似幻的景色,道:“是真正的、站在高处的感觉!”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道:“就好象现在。”
谢英雄惨然一笑道:“好,好。你已做到了!”他目光移上了柯正品,道:“人,你不要做,却要做条狗。我在天上看着你的下场!”他用力咬断舌根,喷出一股鲜血!
柯正品听着他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他紧闭双唇,慢慢地站起身望着满地尸体,不觉有些心寒。他目光一转落在西门重光身上,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即浮起了近乎献媚地笑意道:“如果不是我们先服下解药,这些人只怕还不一定会着道。谷主果然是高明。”
西门重光冷冷道:“我一点也不高明,差点让柯正扬漏了底。”顿了顿,他的语气又恢复了淡然,道:“你去昭告武林,就说莫子轩串通外敌偷袭繁花舫。各位掌门已全部遇害,我也重伤在身。至于‘影子’么,当然已重现江湖了。”
他挥挥手让柯正品离开了船舱。西门重光转首对唐轼道:“放火烧了这儿吧。”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船舱,到门口时他忽得停住了,却没有回头道:“去杀了赛飞燕。我不想留下一个活口。这次,你应该可以做得干净些了。”
(12)
青风岭,连绵数百里,虽然山不高也谈不上什么名胜古迹,却也是景色幽然怡人。在青风岭下有个小镇——青风镇。镇上有数百口人,大多都靠上山砍柴、打猎为生,赵大勇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樵夫,他一家数代都以此为生。
这天傍晚,天气阴沉沉的好象要下雨了,赵大勇背着一大捆柴在山间匆匆赶路。忽得,他在不经意地抬头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站在一棵大树下,赵大勇渐渐走近,那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肤色却如雪一般洁白晶莹,他的容貌更是清秀玲珑的像是从画上走下来似的。此时此地,如此出色的一个少年出现在这里,不觉引起了赵大勇的好奇。那少年似乎也发现了他,目光有些迟疑,轻轻地扫过他,便飞快地低下了头,很害羞的样子。
赵大勇忍不住又走近了几步,那少年发现他在向自己走近,忽得抬头望着他,他的目光中透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森,看得赵大勇打了个莫名的冷颤,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兄弟,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山上时常有狼出现,你一个人在这儿很危险。”
那少年地目光很奇怪,仿佛在研究他似的,仔细地打量了赵大勇一会,依然没有说话。赵大勇问又道:“你是不是迷路了?”
这次,那少年只是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仍然不理睬他。赵大勇怔了怔,他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这么奇怪的人。他忍不住又走近了一步,那少年突然好象受到了惊吓,连连后退好几步,道:“走开!”他的话语很轻柔,却很坚决。他目光又回到赵大勇的脸上,那眼中阴森的感觉更逼人了!
赵大勇完全怔住了。突然,他眼中的森冷一下子没了,眼神变得异样的温柔,此时,只听他身后有人叫道:“雪儿。”一听见这声音那少年就笑了,灿烂的笑容就象暮冬的第一缕春风一样动人,他飞快地朝那声音跑去。
赵大勇闻声望去,一个容貌平凡、衣着破旧的男子正朝自己走来。赵大勇认得这个男人,是他儿子私塾中新来的帮工,名叫柳平。
这两人正是柳平和欧阳雪。大半年来,他们一直到处流浪着。来到这儿是两个月前,两人觉得这儿人迹稀少、地处偏僻,便在半山腰搭了间草屋住下。柳平深知欧阳雪的脾气,他一向不会与人相处,而且特别讨厌生人。虽然柳平半点不懂武艺,但也知道欧阳雪的剑有多可怕,于是他总是让欧阳雪一个在家里,自己在山下找了份工作,两人依旧过着清贫的生活。几个月来欧阳雪从未离开过青风岭,也没有见过半个外人。此时,与赵大勇的遇见,纯粹是个意外。
柳平的神色有些紧张,目光扫过身旁的欧阳雪,然后又回到赵大勇的身上,他温和地笑笑道:“是你呀,赵大哥,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赵大勇怔了怔,道:“没有,没有。这位是……”柳平的神情有些古怪,支吾道:“这是我的幼弟,他年纪小有些怕生。”
赵大勇呵呵一笑道:“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走丢了呢。天色不早了,我先下山了,家里人等着呢。”话毕他整了整肩上的柴,朝山下走远了。
柳平转过头,望着欧阳雪,道:“怎么在这儿啊,不是说让你别走远吗?”欧阳雪有些委屈的撅撅嘴,道:“我又没要他走过来,谁要他来多管闲事。”柳平皱了皱眉道:“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啊,好象天下人全是你的仇人似的。”欧阳雪听出柳平的话语中有些怒意,他低下头不敢再吭一声。柳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软,搂着他的肩轻声叹道:“哎,走吧,回去吧。”
欧阳雪抬起头,道:“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一个人在家里很闷啊,我想早点看见你。”柳平轻叹道:“你呀,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每当柳平说这句话时气多半也就消了。欧阳雪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猛得一把勾住柳平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柳平“呀”了一声,赶紧拉开他,四下张望了一番,轻声道:“有人路过可怎么好?”欧阳雪不依地仍攀在他的脖子上,笑道:“不怕,百丈之内飞花落叶我都听的到。”
柳平望着他微微呈着粉红的面颊,心中一动,顺手搂过他,吻上了他的嘴唇。暮色渐晚,乌云聚拢,夜色下的青风岭映着他们两个紧紧拥吻的身躯,将他们的身影拖的很长很长,一直拖到那无尽的黑暗中……
豆大的雨点突然从天而倾,两人立即被冰冷的雨水惊醒了。柳平慌忙脱下身上的外衫兜着两人朝家中跑去。
雨很大,到家的时候两人全湿透了。柳平拧着水身上的水,脱光了上衣,望了一眼同样水淋淋的欧阳雪,道:“还不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话未落音,欧阳雪已扑入他的怀抱,柳平的胸前感觉一阵冰凉,而体内却窜起了一把火。他飞快地扯开了他身上的湿衣,紧紧地搂住他,将他抱进了内屋,欧阳雪搂着他的脖子细细地吻着,柳平的呼吸声变得越发急促,他一把拉过欧阳雪的头发狠狠地咬着他的唇,然后用力地将他扔上床……
雨已停下了,窗外是新月如钩,窗下是激|情似火。当一切恢复平静时,欧阳雪仍旧紧紧地贴着柳平,柳平的目光如水般温柔伸手轻抚着他半干的发丝,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完全心意想通的。
忽然,欧阳雪轻轻地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柳平的手从他的发丝滑到肩头问道:“怎么了?”欧阳雪轻声道:“有人在向这边来。”
柳平的神色还有些迷离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猛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床上的人都多多少少的惊了一下。柳平赶忙披上了衣服起身去开门。
敲门声很急,伴着一个撕哑地声音,低呼道:“有人吗?有人吗?”
柳平一打开门就呆住了,门外站着一个年青男子,他满脸是灰尘和杂草,全身上下血迹斑斑、伤痕累累,而这个如此狼狈的男子,竟然就是莫子轩。
莫子轩看到柳平也吃了一惊,两人几乎同时惊叫起来,:“怎么是你?”柳平的声音是慌张多于惊讶,而莫子轩的声音却是狂喜多于惊讶
柳平看到他这个模样,心有不忍道:“进来再说吧。”莫子轩踉跄着坐上椅子。柳平端了碗水给他,莫子轩急忙接过仰头一口喝下,气色缓和了不少,他四下打量着,道:“你原来住在这儿。我一直都在到处找你。”
柳平轻轻地应了一声,迟疑道:“找我?你,又怎么会……这样?”
莫子轩紧握拳头的双手青筋突起,狠狠地咬紧牙关道:“你原来早已知道西门重光是什么样的人,是吗?我,我就是被他害成这样的……”他顿了顿忽道:“所有参加过绝杀行动的人都已经死在繁花坊了。”柳平的身子微微一震,他沉默着。
只听莫子轩狠声接道:“西门重光,卑鄙无耻,他把所有的事全都推我身上,说我和影子勾结将众人骗至繁花坊杀死,为七年前的那次行动复仇。我成了武林中的公敌,人人都要诛我而后快。现在江湖上几乎各门各派都在追杀我……”柳平的脸色有些发白了,他依旧沉默无言。
莫子轩的声音越发嘶哑,道“我已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几个月来,无时无刻都有人要制我于死地。我,我真是走投无路了……”说着话,他猛一抬头,便看见内屋门前站着的那个娇小人影,他指着欧阳雪,惊道:“你,你也在这儿?”
欧阳雪的目光阴冷地望着他。他实在很讨厌有人来打扰他们,更何况还是一个知道他底细的人,如果不是柳平在这儿,欧阳雪早让他躺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