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爱——苓泷
苓泷  发于:2011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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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刚刚亮,朦胧有雾色尚未散去,青风镇便热闹起来。赶集的时候又到了。小贩们争先恐后的抢着好地段,大声地吆喝着、卖力地炫耀着自己的货物。街道的人越来越多,或是争争嚷襄地叫卖声,或是讨价还价地吵闹声,车水马龙。

吵吵嚷嚷间,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哭喊:“你,你不能走呵!连孩子都不要了吗?……”

只听另一个娇喝着,高声骂道:“死老太婆!你嚷什么?”

人群不自然地分开一条路,一个妖艳的少妇迎面跑来,背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踉跄着追赶她,只听那老太太哭喊着:“你怎么能就这样走呢?跟那个强盗……你怎么对得起成儿?”

少妇站住了脚,回首冷笑道:“强盗?在这儿有谁敢当面骂他一声强盗?站出来给我瞧瞧!”

她四周一瞟,人群变得一片寂静。她满意地一哼,道:“看清楚了,老太婆!”

老太太哭道:“等成儿高中回来……”

少妇冷笑道:“高中?一去三年无音讯,不要说什么‘高中’,只怕连尸骨都寒了!”

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烟尘中五六个彪形骑马而来,为首的更是凶狠彪悍。人群有人喊了一声:“不好!又来了!”顿时,街道上一片混乱,人们夹着尖叫声四处逃散!

望着慌乱的人群,为首的大汉经不住哈哈大笑道:“一群草包!怕什么,今天我是来接我夫人的。”

少妇一见那大汉,便眉梢带笑地娇唤了一声:“全爷,你可来了。”

大汉一拉缰绳,马在她身旁停下了,大汉一弯腰把她抱上马,瞪了一眼缩在一边的老太太,道:“告诉赵天成,要老婆就上青风岭来找我全海!”

他哈哈大笑着,带着数骑奔驰而去!人群中突然有人冷冷道:“当心碰到青风岭上的鬼!”

快马一声狂嘶被狠狠地勒住了,全海恶狠狠地扫了人群一眼,眼中闪出深刻地恐惧。终于,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骑马而去。

※※※※

黄昏如血,昏暗而浓烈。一个年轻的书生带着一身尘土、满面风霜走进镇来,他望着四周熟悉的景色,喃喃地:“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可是,我……”

终于有人认出了他,惊叫道:“赵秀才?你,你回来了!”

年轻书生恍如未闻,想起三年前的风光出镇和现在的狼狈,他感到羞愧难当,低头匆匆走过。

人群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成儿,是你吗?你可回来了。”

年轻书生一抬头,看到自己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不由悲从心起,道:“娘,儿不孝呵。”母子禁不住心中的悲苦,当街抱头痛哭起来。

※※※※

家总是家,不管怎样的破旧不堪。

年轻书生——赵天成坐在自己简陋的书房内,低低地叙说着自己三年来的遭遇:“……科考后,我名落孙山。盘缠也被人偷了,路上只能一边乞讨,一边打工才能回来……”

赵老太望着憔悴、灰败的儿子,心中一阵心痛,道:“功名就让它去吧,只要人能平安就好。”

赵天成苦涩着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目一望,问道:“咦,娘,芸娘和宝儿呢?”

赵老太支吾着道:“宝儿出去玩了。芸娘么,她么……”

赵天成道:“她怎么了?”顿时他想起回家路上,左邻右舍那些怪异地、幸灾乐祸地目光,追问道:“家里出事了么?”

赵老太犹豫着,望着已很沮丧的儿子,真不知该如何说起。此时,一声呜咽声传来,宝儿哭着跑进门来,一头扑进奶奶的怀中放声大哭。

赵老太急道:“宝儿,宝儿,怎么了?”宝儿哭道:“阿吉他们骂我,还用石块扔我。说再也不和我玩了。”

赵天成道:“为什么?”宝儿抬起头望狼狈又有些陌生的父亲,惊怕起来,紧缩在奶奶怀中,怯怯道:“他们骂我是杂种,说娘是妖精,说爹,说爹是乌龟!”

赵天成每听一句,脸更青一分,怒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娘!”

赵老太只得轻轻道:“你知道的,你和芸娘一直不合。这次,你一去三年不归,她,她便……”她低低地说起早晨的事。

赵天成的脸色时青时黑,终于忍不住狂喝一声,一头闯出门去,象一头负伤的野兽,消失在茫茫地夜色中。剩下得只有赵老太哀哀地呼唤声……

※※※※

酒保望着在这儿已醉了二天的赵天成,又走上前劝道:“赵秀才,你还是回去吧。就算醉死在这儿也没有用呵。”

赵天成醉眼朦胧,只是喃喃道:“酒,再来一壶……”

酒保没好气地道:“你连昨天的酒钱都还没付呢。还要酒?”

赵天成一挥手,叫嚷道:“酒,酒,我要酒!”酒保早已有了怒气,再加上他根本就是身无分文,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打来一瓢冷水向他当头浇去。

赵天成猛觉一阵冰凉,惊跳起来,耳边传来酒保那比凉水更冷地声音:“有种就上青风岭找全海去,别在这儿窝着!”

赵天成怔怔地站起身,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棍。他那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愤怒,自言自语道:“不错,上青风岭!”顿了顿,他又坚定地重复着道:“上青风岭去!”他跌跌踉踉地朝门外走去。酒保急了,忙拉住他道:“你,你真的要去呀,不要命了!”

望着赵天成半醉半怒的神情,急急道:“天都快黑了。别说你,就连全海,天黑了也不敢单独在山上。青风岭上的……”他轻轻地打了个颤,低声道:“青风岭的鬼呵!”

赵天成冷冷地扫了一眼酒保,甩开手大步走了出去。

※※※※

赵天成一路走一路吐,到了山脚,腹中的污物也吐得差不多了,人也清醒了。他望着渐暗的天,山上树影丛生,不见半点人迹,他心中不觉心寒起来。

青风岭的鬼呵!许多年前,镇上的人就这么传说着,没人敢在山上走夜路。直至十年前,有十几大汉决心一同上山捉鬼。可第二天,只有一个人下山来,那个人早已被吓疯了。整日不停在尖叫,没几天也死了。

没有人能说清楚那一夜。人们更加惊恐万分!

五年前,青风岭上又出现了一伙山贼,为首便是全海,他们强取豪夺,成为镇上的又一个惊慌。可有天晚上,全海手下的十来个人下山打劫,在回去的路上、在青风岭上全都死于非命!

从此,数百里的青风岭上,再也没人敢在黑夜行走。连全海天黑了也不敢再出山寨半步。

今天,那鬼还在吗?虽然,他从未在白天出现过,也从未离开过青风岭。可现在,天已快黑了!

赵天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几乎已想回头,但一想到小镇小那些怪异讥讽的目光,赵天成便铁了心。他喃喃自语道:“碰到鬼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也没脸见人了。”

赵天成的脚步变得坚定了。

满山黑影丛丛,风瑟瑟,夜凄凄。赵天成一脚高一脚低地,到半山腰,依然渺无人迹。忽听,远处有人声从前方传来。

只听一个男人声音道:“早就说走了。就贪那几杯,瞧,现在天黑了。”另一男人声音满不在乎地道:“急什么,不就快到了吗?”

先前那个道:“要是碰上了……那才倒霉呢。”另一个道:“哎,这说来也怪,在山上住了这几年倒不见那鬼找到山寨来。敢情他还不认得路吧?”

先前那个骂道:“呸呸呸!你真他|妈|的乌鸦嘴……”

话声渐渐地飘近,树丛中走出了两个衣襟零乱的壮汉。他们一见赵天成不由一怔。忽而,左首那壮汉哈哈大笑起来,道:“哈哈,原来是赵秀才呀,听说你‘高中’回来了。来喝我们全大哥的喜酒吗?”

赵天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右首那壮汉也嘻笑道:“赵秀才这么黑的天也敢上青风岭,真是好胆色啊!是不是在镇上待不下去了?”

赵天成被讥讽得怒火冲天,暴喝道:“你,你们这些强盗……我和你们拼了!”他一个箭步想冲上前去撕打。无奈他天生弱质彬彬,还没等近身,便被他们两个一拳一脚踢出好远。

哀嚎中,他跌进了草丛中。赵天成又气又羞,忍不住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强盗,不得好死!畜牲!”

左首那个脸一沉,喝道:“死穷酸,你活得不耐烦……”

突然,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因为,不知何时,在清浅的月光下,一个人的影子倒影在树丛中。深暗的树丛遮住了他的样子,只依稀看得见那轻轻飘动着的白衣,那是个犹如幽灵般得身影。

是那个传说中的,阴森恐怖的身影!

是那个无法形容的身影!

是那个身影!

此时,没人能说清他们三人的心情。天地间只剩下了恐惧!

那两个壮汉不自觉地悄悄地对望了一眼,同时向后缩去!而赵天成僵在了草丛中,已不能动了!

那两个壮汉退了几步,却见那白影似乎无动于衷,胆气不觉一壮。右首忍不住轻喝道:“谁?你是谁?”

那白影依旧不动。

两个壮汉觉得恐惧又少了不少,左首那个口中啐道:“他|妈|的装神弄……”他的话语突然被卡住,而且永远被卡在了那儿!

似乎是两道白光吧?赵天成不敢很肯定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然后,那两个壮汉便倒下了。

然后,那两个壮汉便死去了。

前一刻的生龙活虎与后一刻的僵硬尸体是怎样画上得等号呢?

赵天成完全被吓傻了!刹那间,他发现自己的勇气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大。求生的本能使他挣扎着想逃开!

可是天黑了,他看不见自己本就在一个斜坡的边缘。一脚踏出去便踩了个空。伴随着一声惊呼,他一路滚下了山坡!

※※※※

山坡上居然是那么深。即使有厚厚的柔软的草丛垫着,赵天成依然跌得不轻。带着依然惊恐万分的心情,赵天成抬头望了望月暗星稀的夜空,他觉得自己刚从鬼门关打个了转,心中的那些羞愧和忧愤也被冲谈了许多。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家去!

可惜,他迷路了。黑夜仿佛是无边无际的,草丛也仿佛是无边无际的,把他包围的严严实实,赵天成怎么也走不出去。突然,赵天成发现他走进了一个山洞。那洞前的杂草长得又浓又密足有一人高,不要说是夜晚,就是白天也很难发现。赵天成穿过了杂草才发现自己已走进了一个山洞。

他叹息着喃喃自语道:“看来,今晚只有在这儿过夜了。”洞很深,坑坑洼洼,他走得很狼狈。终于,他看到了一点亮光,虽然非常的暗,但仍使他狂喜不己,暗自道:“莫非这儿有人?”心中的喜悦使他有了力气,向亮光奔去。

转过一个弯,他看见了一盏油灯。一张方桌上有这么一盏小小的油灯,油灯旁着一本手卷。方桌的右侧是一张石床,上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看不出任何有人住的迹象。洞中非常得寒冷,但比起洞外来必竟要好得多。

赵天成乏力的靠在石床上,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但那恐怖的一刻仍在他脑海中不断的重现,怎么也无法平静。心烦意乱间他随手拿起桌上手卷。

赵天成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想放下手卷,但他的手却象着了魔似得翻开了第一页。手卷油墨新干,字迹秀气而清雅,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

第一页,是一首他很熟悉的汉乐府的诗经——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赵天成接着翻开了第二页……

(2)

天色昏暗,非凡站在窗前,落日的余辉笼罩着他,把他衬托得无比绚丽。天快黑了,他的脑海中又开始一片混乱。仿佛耳边又响起了那个遥远地声音:“雪儿,雪儿,雪儿……”

非凡的心不自觉地抽痛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会痛?……”……不知何时开始,那个似乎是幻觉的声音一直在困扰着他。

身后的门被无声打开了,一个温和斯文的男子站在门口,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半晌,非凡忽道:“外面如何?”

中年男子淡淡道:“除了一片混乱,他们什么也不会发现。你永远都是无可挑剔的。”中年男子慢慢地走进来,道:“这几日想做什么?”

非凡木然半晌,道:“不知道。每次我回这儿都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适。”他突然回头注视着那中年男子,道:“为什么?”

中年男子怔怔地说道:“什么为什么?你的话我总是听不太懂。”

非凡转过身轻轻地靠着窗沿,正视着他,神情木然。中年男子突地一笑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你心里的蛔虫。”

非凡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回过身,远望着夕阳晚霞,仿佛已溶进了天地中。

中年男子悄悄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他没有立刻离去,默默地对着紧闭的房门,神色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

何涛独自坐在自己豪华的书房中,望着满屋的古玩书藉,他觉得自己纵使是不识几个大字,但这个书房却依然能体现出他的骄傲。今天却是例外,他的心情很不好,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此时,对着满屋的故作雅致,也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房外,一个娇滴滴地声音道:“老爷。”何涛轻哼一声,道:“什么事?”那娇滴滴地声音道:“外面有人要找您。让他进来吗?”

何涛皱皱眉头,道:“就说我病了,不见客。”

那娇滴滴地声音又道:“是。可那位公子说他是从华山来的。”

何涛一怔,直起身道:“华山?”

此时,门外一个清朗声音传来道:“何兄好大架子,小弟脚都快站麻了。”

何涛闻言急忙起身打开房门,门外是一男一女,女的秀美、艳丽,是何涛的小妾——小翠,小翠身边站着一个英俊青年,一身白衣,风度翩翩。何涛笑道:“原来是莫老弟,怠慢怠慢,快快请进。”

青年跨进门,笑道:“何兄的门可真难进呵。”

何涛挥手支走了小翠关上房门,道:“说笑了,再难进也难不到你莫老弟呀。怎么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青年淡淡一笑道:“莫非,何兄真不知道吗?”何涛脸色微微一变,旋而又恢复正常,道:“知道什么?”

青年忽地正色道:“何兄一直闭门不出难道是在修身养性?”

何涛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道:“你已听到了什么?”

青年叹道:“不必听到什么了,已是真得了。”何涛面色大变,道:“真得又是,又是那个人吗?”

青年摇摇头道:“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是不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没有人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就连是男是女也没人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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