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出书版) BY 剑走偏锋
  发于:2011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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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文字:

蔚蓝因一时的冲动而告白,却被名为「朋友」的网所禁锢,他为了陈清,放弃自己的理想、志愿,最後只能目送他娶妻生子。

多年後再次踏上故土,蔚蓝发现那令他愤怒过、彷徨过、迷惘过,恐惧过的爱情,依旧撼动着他的心脏,而陈清却坚信着那令他作呕的虚假友情,自私地要求他给予无止境的温柔,但又回避来自同性的爱意……

这是一条不归路,可他已经走上来了,且无法脱出,令人上瘾的痛、让痛更加激狂的沉醉,没有人可以戒得掉……

封底文字:

蔚蓝知道陈清最後仍旧会结婚,回归到一个普通男人的生活,再次构建家庭,为之奋斗,抚养自己的儿女。他还能不知道他麽?

还好,都结束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二十多年的「友情」也终於落下了帷幕。他再也不用虚情假意的去做他的「好朋友」了。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只是,陈清,很多年以後,你还会不会记得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人,那般倾心的爱过你?你会不会懂得,什麽是爱情?

楔子

陈清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至少有三分钟脑子无法不运转。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仪器,耳朵里除了岳父的声音,还有身旁一位技术工程师以及若干工人的声音。

月月没了。

月月和樱子出了车祸。

月月没了,樱子正在抢救。

陈清挂了电话,目光呆滞的看向同行的技术工程师老张,他没有任何语态的对他说:「我现在要搭最近的航班回去。」

「什麽?」老张一愣。这句话颇为没头没脑。

陈清没接电话之前,正在与地方工厂的技术人员谈论仪器的保养问题,他们所购买的这台设备出现了故障,这也是陈清他们两人飞往这座小城的原因。

现在故障排除了,对方一丝不苟的请教,希望以後能杜绝此类故障。

「我老婆和孩子出了车祸。」陈清说着拍拍老张的肩,「剩下的问题你多担待。」

「陈清……」老张眼看着陈清摘了手套,向工厂外走去。

陈清叫了车回旅馆,仓促收拾了东西就往南郊国际机场去了。最近的航班是十点五十五分发往南苑机场的B738。他在登机截止前买了票,而後步履匆匆的上了飞机。

在座位上坐定,他仍旧恍恍惚惚。

月月没了。

岳父的话来回的在他脑子里打转。陈清拿出了皮夹,打开,妻子和女儿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樱子正在抢救。

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对这一切根本没有半分真实感。

这怎麽可能呢?他前天出门的时候还亲吻了月月的脸,还亲自送了樱子去幼稚园。她拉着他的手说:爸爸,你要帮我带礼物。

一路上,陈清的脑子都是乱的,很多画面在他眼前来了又走。

赶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三点半,老丈人就站在医院的前门廊,他看见陈清过来,紧皱的眉头刻意的舒张开来。

「樱子,樱子怎麽样了……」

老人摇了摇头,刚哭过的眼角又泛红了。

陈清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呆愣的看着老者,嘴唇一抖一抖的。

蔚蓝拖着行李箱进了家门,他径直走向厨房,开了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一古脑灌了下去。

合上冰箱门,便利贴贴得密密麻麻。与他同居的Ben有个习惯,因为记性不好,就每每不辞劳苦的将要做的事写下来,贴在冰箱上,这样他随时都可以看到了。

一层叠着一层的便利贴中,蔚蓝发现了这麽一张。o Lenny:Jackie Called 13811012XXX

蔚蓝愣了一下。

Jackie?陈清?陈清怎麽会打电话给他?

蔚蓝点了菸,放下矿泉水的瓶子,手伸向了一旁的电话。

他就是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对蔚蓝来说,陈清是一份无法割舍的存在。

两人多少可以算上竹马之交。国中、高中,六年都在一起念书。大学时候因为各自走向不同,他们才分开。蔚蓝选择了视觉传达设计,陈清选择了工业自动化。

蔚蓝喜欢陈清,陈清也喜欢蔚蓝,只可惜那是两种喜欢。蔚蓝的喜欢是趋於爱情的,陈清的喜欢当然只停留在友情。

蔚蓝觉得自己一辈子没做过傻事,唯独的一件,就是对陈清。

高三毕业的暑假,眼看着两人走向不同的道路,蔚蓝没有控制好自己,说出了那句幼稚的可以的话语──「我喜欢你」。

陈清瞪大了眼睛。当他懂了蔚蓝的意思之後,他很温和的对他说: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拒绝,只是……我们都是男的,我不知道,如何达到你所谓的我喜欢。

蔚蓝使劲憋住了内心的那股阴沉,转身想要离开,陈清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这件事最傻就傻在,蔚蓝点点头说:是。

之後,一张叫作朋友的网就将其困住了。

他看着陈清恋爱、结婚,还滑稽的穿上了伴郎的服装。

终於,那根绷得太紧的弦断了。

陈清的女儿樱子呱呱落地後,蔚蓝离开了出生长大的城市,踏上伦敦潮湿的土地。他做不来了,做不来朋友了。他无法再眼睁睁看着别人给予自己所爱的人幸福,更加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爱情的证人光临这花花世界。

期间,陈清与他联系过几次,都是问他什麽时候回国。蔚蓝每次都闪烁其辞,最後,陈清像是终於明白了一样说:啊,蔚蓝,你是不是在那边有爱人了?

蔚蓝的心被活生生撕扯出一道口子。

也可能这就像一个预言,时隔不久,蔚蓝结识了Ben,一个喜欢用画笔勾勒幻想世界的男孩,这是三年前的事。

那以後,蔚蓝似乎踏实了下来,基本上再没有与陈清联系过。陈清起先还会打几个电话,後来大概也是自知无趣,电话便不再响起了。两人,算是断了联系。

他怎麽会打来电话呢?蔚蓝听着电话的嘟嘟声,不明所以。

终究,电话没有接通。蔚蓝便将电话放到了柜橱上,进了浴室洗澡。刚刚结束一个在伯明罕的展会,这让他疲惫不堪。

刚躺进浴缸,蔚蓝就隐约听到了电话铃声。他想起来去接,又想这又何苦?就这麽有些抵触的,蔚蓝裹上了浴巾,出来,拿起了电话。

电话的那一端,是一个疲惫的嗓音。

「蔚蓝……」

蔚蓝从没听到过陈清这般的语气。

「蔚蓝……帮帮我。」

「怎麽了?」蔚蓝顺手拿过了刚刚他放置在餐台上的菸盒,「陈清?怎麽了?」

他哭了。那哭被压抑在喉头间,哽咽又隐秘。

「陈清?」蔚蓝无法再保持冷静了。

「蔚蓝我需要你……月月……月月和樱子……没了……蔚蓝,她们没了……」

蔚蓝的打火机终究没有点燃唇边的菸。

他匆匆穿了衣服,留下了一张便利贴给Ben,写的很草,只告诉他说他临时要回国一趟,落地後会电话联系他。

蔚蓝怎麽也没法忽略陈清妈妈的那双手。她与老伴都充满感激的看着他。他们说:你要多照顾陈清,他什麽也不跟我们说。幸亏你回来了,幸亏。

陈清不回父母家,无论双亲怎麽劝慰他也只是摆摆手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怎麽会没事呢?

蔚蓝知道陈清有多痛苦。他看着她们被推进焚化炉也好,他操着沙哑的嗓音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妻子的亲友也好,他注视着她们入土为安也好,他都只是一张表情不变的脸、行着莫须有的注目礼。而其实呢?

陈清哭了,可谓放声大哭。在一切都看似安顿好、一切都处理停当之後。

陈清愤怒了,他揪着肇事司机不顾他还躺在医院病床上怒吼:你给我钱有什麽用?有什麽用!为什麽死的不是你?我女儿还不到四岁啊!我给你钱好不好?你去死吧,你死了去把她们换回来!

过於巨大的冲击对人造成的伤害不是瞬间的而是持久的。这种痛苦在时间的忙碌中可以忽视,但当一切归为平静,那种日思夜想不是一个平常人可以承受的。

陈清整天整天的把自己关在家里。

丧事期间,蔚蓝陪陈清住在饭店。他不敢让他回家,回到离开时一切都好好的家。

但你不能一辈子不让他回家。

那扇熟悉的门打开,屋里没有了往日的温馨与欢笑,也没有了母女二人热情的欢迎,更加没有了清新舒适的味道。取而代之,冷漠与腐臭冲击着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

厨房的锅里盛着发霉的绿豆汤,泡着等待浸洗的衣服褪色、没了质感,厕所的纸篓还没有清理,小小的黑色幼蝇盘旋。阳台上,没来得及收的浴巾不知道经历了几场雨。

蔚蓝把陈清带到了街边的咖啡店,他帮他买了杂志,买了菸,点了一杯拿铁。

他一人回到那「家」中,说不上有怎麽清理了房间。

小樱的闺房他一下都没有染指,他忘不了陈清一开门就往那里看的眼神,彷佛,她还会回来,回来叫着爸爸、爸爸。

蔚蓝把陈清的结婚照连同客厅陈列的生活照都收了起来。触目伤情,你不得不信。

闷热的八月仲夏,蔚蓝在开着冷气的房间内大汗淋漓。一个女主人匆匆离去太久的家,似乎随着这个夏天一起腐烂变质了。

去接陈清的时候,咖啡他一口没有喝过,杂志他一眼没有看过,那盒崭新的香菸却只剩下五根。

他们肩并肩的走着,蔚蓝清清楚楚的窥见了陈清眼中的迷茫。

蔚蓝太了解陈清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了,他就像千千万万普通男人的缩影,他全部的生活只有工作与家庭。工作,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对社会应尽的义务;家庭,是一个男人休养生息的港湾。他的人生只有这两个部分。

他就是这样一个按部就班的人。他选择一个务实的专业,接受一份待遇良好的工作,年纪轻轻与爱人结了婚,共同抚养子嗣。对於这样一个男人来说,家庭的崩盘,等同於人生的崩盘。

他无法集中精神,去想一想工作上的一丝一毫;他也无法放松身心,躺在柔软的床上纾解半分内心的抑郁。

他活着,可像死了。他死了,却还在呼吸。

蔚蓝为了陈清把什麽都搁置了,他在这边已经待了整整一个月。Ben打过不止十次电话,他只能安慰并敷衍;公司不仅打过十次以上的电话,还发过二十次以上的电邮,他也只能推托再推托、请假再请假。

蔚蓝又把自己的事放下了,或者说,把自己的生活放下了。为了陈清。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多到蔚蓝自己都要记不清了。

彷佛,他生来就是要围着他转,围着一个不属於自己的情人打转。

蔚蓝本想考外县市的大学,却因为陈清一句:你要是远走了,我该多孤单。放弃了。

蔚蓝毕业後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去香港发展,却因为陈清一句:隔着海峡,我觉得像与你隔着一个国家。放弃了。

蔚蓝在平凡的工作中得到一次机遇能改变他庸碌的生活,却因为陈清一句:你是不是总想离开我?放弃了。

这期间,陈清考上了第一目标;陈清谈起了恋爱;陈清进了外企结了婚;陈清拥有了一个属於自己的小生命。

若不是那小小生命降生,若不是蔚蓝再也看不到希望,他大概还在围绕着陈清打转。陈清自转,蔚蓝公转。

他喜得贵子的那一夜,他一直陪他等在产房外。那一声啼哭的传来,陈清笑得幸福满溢,蔚蓝却鼻子发酸。

他说,蔚蓝,我有闺女了。他说,蔚蓝,你快来看看她的小脸,她是多麽像她漂亮的妈妈啊!

蔚蓝眼看着一家三口都有些疲惫却充满无限生机的面孔。蔚蓝他跟着笑,他跟着闹,可心里的那道缺口却快要令他窒息了。

离开这片出生成长的土地的那一刻,蔚蓝的心也被掏空了。他忘不掉在机场陈清给他的用力的拥抱,也忘不掉这个存在於自己生命中太多年却求而不得的男人。

此後的每一年,逢年过节蔚蓝最怕接到陈清的电话,最怕他央求他回国看看。如果说这个还可以逃掉,那麽,数位相片所构筑的幸福家庭世界他是怎麽也逃不掉的。陈清时常给他写信,信里总要附上他与他家人的合影。

蔚蓝今年三十二岁了,却仍旧没有逃开他噩梦一般的初恋。

他看似拥有了新的生活:开朗活泼善解人意的男朋友、世界前五百强公司的高级职位、闲暇时候各地去旅行的惬意时光。可,只是看似。

他人在千里之外的雾都,心却还留在一天一个变化的故乡。

这一次,他回来,他几乎要认不出这座城市了。可在看到陈清的那一刻,这座城市太过於熟悉的气息又一次扑面而来。

蔚蓝你知道麽,人生难得一知己。我能与你相识,一定是三生有幸。

这是陈清常常对他讲起的话。

蔚蓝每一次都笑笑的听着。可每一次心底里都只有一个声音:陈清你知道麽,佛说三生三世修来一段缘,今生我与你还不到那三生三世。可我对你的爱,却在寒冷的冬天不合时宜的发芽了。而终究所等待它的,必然不是绽放。

他是多麽的爱他啊,却爱得除了痛苦再无其他。

蔚蓝实在恼火於自己是个Gay,可他就是。无法改变。

蔚蓝回英国之前跟母亲一起吃了顿饭,他们的关系向来微妙。

蔚蓝的父亲在他九岁时因病过世了,不久之後母亲再嫁他人,而後蔚蓝有了个小他一轮还要多一岁的弟弟。他们组成了新的家庭,他自然而然成了个不尴不尬的局外人。

这顿饭是母子二人单独吃的,仍旧像每次那样,安静并稍显局促。

搭乘飞机的当天,大雨。蔚蓝有着某种不祥的预感。

陈清没有来送行,他恢复上班之後不过两天便被派去了出差。

他一再对他说:我好了,我没事,你放心。可蔚蓝怎麽能放心呢?但面对「友人」的坚决,蔚蓝不得推辞的踏上了归途。

飞抵伦敦的当天下午,蔚蓝在十一个小时的疲惫旅途之後见到了Ben。他一早等在机场外,见到蔚蓝笑得很开心。

蔚蓝与他吃了顿既不上也不下、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餐的饭,就直接去了公司。

想的出来的,上司的脸色发青。他毫不留情的呵斥了他,讲他耽误了多少工作、耽误了他们多少时间。但这一次蔚蓝还算幸运,至少没被请出办公室。

他想,这也是他辛苦的工作、卓越的贡献为他换来的。他的灵感与才气让他在这个行业如鱼得水,可谓最具拓展性的展会设计师。

十一点多蔚蓝才回到家,乘计程车在路上时他的笔记型电脑都没有停止工作。

而与此同时,陈清的那张脸也时不时要出现一下。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麽理由为他如此的牵肠挂肚。

进门,Ben叼着菸在厨房的餐台处画图,一边是吃剩一半的Pizza。蔚蓝实在不知道他为什麽总是执着於在这里工作。

我回来了。蔚蓝打了声招呼。

Ben手执画笔对他笑。

做爱当然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他扔下他一个月不止,用Ben的话说,我都可以拯救地球无数次了。

但蔚蓝觉得很乏味。那种乏味是由心而生的。

他们并不是那种对彼此有所限制的恋人,他们的关系算是很稳固,但大家都不排斥对方与自己之外的人发生什麽,只要心在彼此身上。

那种乏味令蔚蓝匆匆了事,Ben明显的露出不满足的神态,但蔚蓝只是叼着菸,发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的倦怠与乏味是来自於什麽,再一次见到陈清,他内心的蠢蠢欲动又在暗暗作祟了。尤其,在他感受到他还在深深依赖他的时刻。

可陈清就是陈清,他度过艰难与坎坷,便又将他推开了。

对於陈清来说,他与蔚蓝的界限总是清楚又模糊的。光下,他与他是并肩而站的朋友;影中,总有些暧昧不明的情绪浮现於他依靠他肩头的时刻。

Ben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手中还抓着临睡前看的美式漫画。蔚蓝将那本书抽出来,点了根菸,拿过手提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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