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出书版) BY 剑走偏锋
  发于:2011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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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喜欢他。毋庸置疑。所以他会那般的表现出来。

天啊,这麽多年过去了,蔚蓝却始终还是那个对他说我喜欢你的蔚蓝。

陈清几乎难以去想像这些年蔚蓝究竟是怎麽过来的,始终,他都是站在他身边,让他依靠令他信任。陈清本能的是想去忽略这些的,可怎麽蔚蓝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般的提醒了他?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就如同天不会下起钞票雨。你得到什麽,都是需要付出的。

然而,他却这样白吃了很多年蔚蓝的感情,白用了很多年蔚蓝的耐心。且心安理得。还天真的以为这将可以永远持续下去──你就想这样白白霸占着蔚蓝。

就在不久之前你规划今後生活的时候,蔚蓝都作为一个附属在里面,你甚至有些得寸进尺,你企图牢牢的将他锁在你自己的生活中,无欲无求始终陪伴。你忘记了蔚蓝是个独立的人,男人,他有他自己的事业有他自己的生活。

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被蔚蓝紧紧攥过的手腕这时候隐隐作痛。陈清知道那不是皮肉的疼,而是内心发出的一种疼。他不得不去正视蔚蓝的感情了,他再也不能毫不负责任的对他说:我们都是男的,我不知道,如何达到你所谓的喜欢。

你其实内心里一直都知道:你不能达到,而不是不知道如何达到。你不是同性恋,你不喜欢男人,你喜欢的是女人。你看待蔚蓝从来都是朋友而已。哥们、夥伴。你隐隐知道他要的是什麽,但你拿不出手。

可与此同时,你又很难离开他。你惊慌失措的问他:我们还是朋友,对吧?那一点不假。那很恰当的烘托出了你害怕失去他的心情。

然而,你现在是不是能明白了呢?你肯定会失去他,你给不了他所想要的。

但与此同时你又那麽不甘心。你甚至暗暗谴责蔚蓝他是个同性恋,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男人那该多好呢?可如果真是了,他还会这麽的对你付出对你好麽?

陈清混乱了,非常的混乱。毫无疑问蔚蓝今天的一反常态令他们的关系如履薄冰。他就那样走了,空留他和这安静的房间。

泰迪熊被陈清抱得暖烘烘的,他将它双手托起置於眼前。

蔚蓝你为什麽不能像它这样就安静的陪在我身边,不言不语,只给我温暖就好了?我知道这要求非常过分,可是你曾经都是这般给予我热度的。现在你干嘛要将它推翻?

是,我是做了不好的事。陈清这麽想着,抱回了泰迪熊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小腿,蔚蓝轻轻涂药的感觉似乎犹在。

你也许觉得我肮脏、龌龊、令人丢脸,甚至那愧对於我的人格。可……我确实有那样的欲望,而这种欲望肯定不是你所能排解的。

你若是个女人,我相信我肯定会特别的爱你、疼你、呵护你,对你忠诚与你共组一个家庭。可你不是。你不能因为如此就责备我,你是个男人,你就是这般性别的存在,我只能当你是朋友,亲密无间的朋友。

我不可能,像你喜欢我那般去喜欢你。我做不到。

夜色越来越深,陈清从女儿房间的窗户望出去,街上除了闪烁的霓虹和偶尔开过的车辆,再无其他生机。那些霓虹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了这座城市的轮廓,而那些流动往来的车作为妆点让这座城市不会太过於孤寂。

蔚蓝你去哪儿了?你还回来麽?回来之後,我们又要怎麽去面对彼此?

你不能陪我再打哑谜了,我也不能再去陪你假装我们从来都很简单。这是不是说,我失去你了?在我失去了太多东西之後,终於连你也失去了。我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留给我的还是迷惘与孤独、阴冷和潮湿,以及失落跟对於天亮之後的种种不安。

我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我只是……我只是想维持现状。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蔚蓝你真的不该逼我。

蔚蓝在饭店并没有休息好,他将近破晓才睡去,醒来却出奇的早,还不到九点。满打满算也就睡了四个小时不到。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公司。

有个案子需要大幅度修改,让他一直耗到三点多。一闲下来,他便又去思考上了「生活」的问题。显然,目前这麽一个情形之下他是没办法再与陈清继续这麽过下去,於是几经踌躇,他还是决定搬出来。想必,这也正是陈清所想的吧?

这麽决定之後,确定公司再没其他什麽要紧事,蔚蓝便提前离开了。现在驱车回去也就不到五点,陈清应该还在公司。这样比较好,省的碰面大家都尴尬。

驶进社区,泊车上楼,果然房间内安静的只有水箱打气机的声音。成群的热带鱼悠游着,穿梭在一丛丛的水草间。蔚蓝换了鞋站定,先给它们喂了些食饵──这个陈清总忘记,然後他扯了张纸潦草的写了一句:记得喂鱼,但别太频繁。

纸条捏在手里,蔚蓝不免想起了总喜欢写便利贴的Ben,後来他们都没有联系过。

只有最初的时候Ben写过一些邮件过来,他答覆的都是模棱两可。对於情感上的质问,他实在说不出什麽来,倒是有嘱咐他房租交到了明年中旬,水电费的单子记得按时收取等等。

Ben回信问他:Lenny你是对谁都会这麽关心麽?蔚蓝只回了一个:Maybe。

之後他们便断了往来。是对谁都会这麽关心麽?当然不是。对於蔚蓝来说,他也就关心过这麽两个人,陈清与Ben。

然而,显而易见的,即便那是他的选择,即便他全力以赴的跟Ben交往了,可他仍旧没法放下他的最初,最初的爱恋──陈清。

这其实非常令人恐惧,这说明他对他根本不具备抗体。可是恐惧又怎麽样呢?他还不是一厢情愿的往这恐惧里扎?

简单的把衣物收拾出来,杂物搬出来,蔚蓝点了一根菸,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仍旧是迷惘与懵懂的,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麽,而这些又都有什麽意义。就要这样离开陈清麽?他自己一人又会怎麽样呢?但其实也无所谓吧,他还在这座城市,若他遇到什麽难题,会记得打个电话给自己吧?

这麽想着,他又发觉自己的想法很多馀。陈清还可能再联系你麽?怎麽会呢?你昨天那麽走了之後,他连半通电话都没打,甚至可以回避尴尬的短信都没有发过一个。

大约他就是该走的,这样走掉还省去了陈清不好开口的逐客令。他想,他一定令他恶心了。

一根菸燃尽,蔚蓝将菸蒂捻灭在了菸灰缸内。

他起身看了看这间房子,其实他都从没想过会跟他一起生活这麽久,是的,很久了,眼看就半年了。这曾是他与妻子和孩子的居所,他一向是作为房客到来,就算那样也没几次。呵呵,居然,就这麽阴差阳错一住,就住了半年之久。

你看,你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但可悲的是,得到的越多,其实你越会不知足,你越会贪婪的想索取更多。这就大约就是人类的天性。

关上门走出去,蔚蓝将钥匙留在了玄关处。

那张便利贴後来他又补充了几句,诸如,要按时吃饭,腿得去医院挂号看看,晚上不要晚睡,等等。写完蔚蓝觉得这些其实都是废话。

他是个跟自己同年的男人,难道他还学不会照顾自己麽?就算以前没学会,以後势必也得自己学会。

但这就是蔚蓝,不嘱咐,他不会安心。

陈清进门是六点半左右,他拖着那条伤腿,拎着医院开的药,推开房门,却最先看到了玄关鞋柜上的那把钥匙。

他不会认不出那把钥匙,那是妻子原来所持有的,後来被他交给了蔚蓝。那个他手指触碰到他掌心的时刻曾让他那麽温暖。

像是不敢置信似的,陈清连拖鞋都没有换就走进了蔚蓝的房间:衣柜里的衣服没有了,角落里的行李箱不见了,原本高高堆在一起的杂物箱少了两个。

他忽然有些六神无主,虽然他昨天还在想蔚蓝回来之後他们得如何相对,可他根本没预料到他会抽身离开。

恍恍惚惚出了房间,客厅茶几上的便利贴吸引了陈清的视线。他拿起来一目十行的看,眼角的馀光却瞥见菸灰缸里孤零零的那根Kent的菸蒂。

便利贴的内容并不复杂,但字里行间透着离别意。他当然读得懂。

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来,陈清放下了手里的便利贴,眼睛却还在盯着那根菸蒂。蔚蓝只给他留下了这麽一个他生活在这里过的证据。

你干嘛要走呢?我没有要赶你走啊!就算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从没责令你走啊!你这算是什麽!

微怒中,陈清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蔚蓝的号码,只可惜,对方冷冰冰的回答: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陈清反覆拨打了几遍,却都是这样一个冷冰冰、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重复那一句已关机。他不会知道,蔚蓝的手机恰好没电了。

微怒渐渐升级,有些演变为盛怒。

好吧,好吧。你要走你就走,随便你!

枯坐了半个多小时,陈清抽了好几根菸,然後黄色的菸蒂就淹没了那根孤零零的Kent。

天全黑了下来,陈清饿了。他也是一夜未眠,日上杆头才勉强离开女儿的房间回到卧室睡去,睡之前当然不会忘记跟公司告假。

醒过来是下午两点不到,腿疼得越发的厉害,於是他便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同样告诉他没有伤及骨头,但软组织的挫伤很严重。

他按了他的腿许久,问了数不清的问题,最後给他开药。陈清去批了价,而後取药,最後跟下班的人群一起挤在罐头一样的公车里,又走了很远才到家。

这一天到现在,他还是水米未进。

进厨房,开了冰箱门,陈清给自己开了罐啤酒,而後往冰箱里摸,有一小盒一小盒的饭菜静静的躺在冰箱里。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蔚蓝昨天做的,或者更早一些时候。陈清将食品盒放入微波炉加热。

吃的时候他就在想,大约过了今晚,他的冰箱又要恢复成空空如也态了。那里面再不会有新鲜的蔬菜肉类,或是分类放好的食盒。

可是,那又怎样?没有蔚蓝你还活不下去了麽?那才可笑!陈清明白,今後很久很久,他的生活都将是孤独阴冷的,可这就是事实,他总要学着适应,那是逃不掉的。

也许蔚蓝走了是件好事,他早该自己振作起来,蔚蓝在他身边才反而是坏事,你看他现在就已经这麽依赖他了,长此以往,他将永远也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

你干嘛不要他走呢?你该叫他走。你不是一个同性恋,你没道理和他生活一辈子,他终究是要走的。早一些晚一点儿,终究要走。早些还好。

想到「同性恋」这个词,陈清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又想起了蔚蓝对他的「触碰」,那让人有些後怕,有些惊恐。

这样其实挺好的,蔚蓝替你们决定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式。不然,还能怎样呢?

只是……陈清看着杯盘狼藉的茶几,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事实──他们,显然再也无法做朋友了。

一种刺痛,很难去描述的一种刺痛。

陈清用耳朵捕捉着房间内的安静,那痛开始一点点的蔓延。

他失去蔚蓝了。显然,失去了。这让他疼痛不已。

真该死。香菸点燃的瞬间,陈清在心里骂了自己。真该死。怎麽就一下这样了?该去责怪那场可耻的嫖妓未遂事件麽?不说出来就可以相安无事麽?显然不能。

他现在明白蔚蓝的心思了,或者该说不得不去正视蔚蓝的心思了。

他相信就算没有这件事,迟早,蔚蓝与他……都将要形同陌路,因为,他给不了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在他看来荒诞的没可能接受。这也是多年来他所自动逃避的,潜意识里自动逃避。

人的脑思考很奇妙,有时候可以随心所欲,有时候却不能。

你以为你不知道的其实你都知道,你以为你知道的又往往找不出答案。

到这一步,陈清其实已经很难再自欺欺人下去。

第四章

请告诉我,让我如何生存在没有你的世界。请让我得知,让我如何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呼吸。如果你永远离开,究竟让我如何得到拯救?

Leann Rimes《How do I live》

这一叠衬衫送到洗衣店,上一叠还没有被取走。

陈清算是发现了,他根本就不擅长任何生活上的琐事。

家里若不是及时请了钟点工,不知道得变成何种的人间炼狱。池里的碗堆着山高,脏衣服、被子床单乱作一团,所有的桌面都落了一层灰,就如同每寸地板都可以印上脚印。这就是蔚蓝走後,钟点时工没来的半个月所发生的情景。

而此後,即便陈清把脏衣服送去洗衣店,把钥匙交给钟点工让钟点工每周按时上门两次,可唯一能解决的也就是整洁问题。

如果说整洁问题不可忽视、不可忍受,却倒还有办法解决,那麽,心理上情绪上的问题就真的很难去应对了。

又是出差回来,陈清先去楼下的洗衣店送了脏衣服取了乾净衣服,然後上楼,进门,家里一尘不染。他在沙发上坐下,点了菸,却又马上想起了热带鱼。喂过,他才又回到沙发处坐下来。

弹了弹菸灰,他索性横躺进了沙发。

人常常会盲目自信,尤其是陈清这种年岁在事业上又颇有建树的男人。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很多事情,於是便下意识的觉得其实没有什麽是难以解决的。

然而,当他们被困住时,往往是被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一个人的生活,陈清看似准备去接受,然而,接受起来却根本不容易。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去超市采买生活必需品,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打壁球、一个人在街边闲荡。是的,没有什麽事一个人不能做,能,并且都可以做的很好。只是,那滋味是不对的。

这些往往不能驱散他身边的孤独、寂寞、不安、恐惧。

他不是没有过过单身生活,有的,他经历过。在他没有成家的年月,在蔚蓝不在身旁的时候。

然而,在岁月中,那种一个人的闲适早已被他所忘记,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身体和心灵都熟知了的两个人的滋味。尤其,後来它还演变成「家」的味道。

陈清常年忙碌於工作,所剩不多的闲暇时光就是陪在妻子和女儿身旁。他陪妻子逛街,他带女儿散步,他们一家三口在周末订位去吃美味的料理。她们让他非常充实。

尤其到了这种夏季,陈清总能记起他抱着女儿沿着街边散步,旁边是低语着的妻子。樱子时常要吃霜淇淋,给她买了,她就缩在你怀里举着甜筒一点点的舔。她的小脸挨着你的大脸,时不时还要扬起头问:爸爸,你要吃一口麽?

而同样是在这样的夏天,就在去年,女儿和妻子都没了。

於是,这样的炎夏季节,对陈清来说势必是难熬的。

一到这个时候,陈清就难以自制的会去想蔚蓝。说他填补了他什麽听起来有些卑鄙,然而他确实填补了。有蔚蓝的日子,陈清总是快乐的。无论是远走的学生时代,还是之前的那将近半年。

学生时代,他们总在一起打球、看展览、压马路、远足抑或是泡在游戏厅或者网咖。那时候他让他觉得生活充满活力与乐趣。

那最难以忍受的半年,他也总是照顾他饮食起居,跟他聊天,陪他打牌,伴他看电影等等。他让他觉得,生活没什麽不同,它还将继续,它也仍旧会是温暖的。

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陈清独自生活了两个多月,他却正面见证了自己生活的全然倒塌。他只能努力工作,申请更多出差,因为他不能回家,他不能闲下来,他无法面对这样不堪的生活。

这生活太安静太空旷了,这令他不得不一回家就打开电视机,管它演的是什麽,有声音就好。他也要打开所有的窗户,似乎这样窗外的生机就可以钻入室内。

他还蹩脚的将打包回家的饭菜全部放进碟子里,然後在桌上依次摆开,似乎这样就是一顿正经的晚餐,似乎这样他对面就可以有某个人坐下来,与他边聊边吃。

他也开始害怕周末回家,父母总会关切的问,蔚蓝怎麽没过来?他支支吾吾只会说他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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