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上——卫风
卫风  发于:2011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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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打赌的人拉著他急著询问.
店夥计的脸色有点怪:″不是商船.″
有个人笑了一声.
另一个担骸迥强隙ㄊ强秃酱桑俊?BR>店夥计依然摇摇头:″不是.″
那几个人都愣了一下:″那,难道是黑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打颤了.
我知道他们怕什麽,黑船就是海盗船,虽然海盗们在陆上一般是不做什麽事儿,但是无论他们是来销赃还是来买酒买粮,这种人在城里面也总不是件让人轻松的事儿.
酒店的夥计依然摇头:″也不是黑船.″
那几个人就纳闷了:″哎,那到底是什麽船,你到是说清楚啊?″
″是官船.″
″官船?″
″嗯,来的怕是东边儿哪个土族的大人物,说不定还是领王之类的,我到码头的时候,城兵们站了一排在那里,我还看见执事大人的随从了.你们看,来的要不是大人物,执事大人怎麽会去迎接呢

.″
那几个人嘻笑说话,都松了一口气,还打赏了那个小夥计一把零钱.

我们喝了两杯酒,付了钱出来.码头上果然有许多人,我看了一眼就别过头:″走吧.″
青丝看了几眼,低声说:″看船的样式,是库拉斯特的船.″
″嗯.″我答应一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库拉斯特现在是什麽样子?
我不知道.
一百年的时间,足以沈淀许多事情,相识的人都已经消没不见,经历的事情也都积成了回忆.
唯一可以握住的,只有现在.
只是现在也是如此的缥缈难以把握.

青丝走在我的身旁,他看起来也有心事.
青丝站立,行走的姿态都与从前不同,就象换了一个人.
但是青丝明明还是原来的青丝,并没有换人.
我有一种感觉,不清晰,也很难把握住.
青丝走路的姿态已经有了一个法师的样子,一手是挨近腰间的.因为他的法杖就在腰间,在外袍的遮掩之下,但是随时都可以拿在手里御敌.
这种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养成的,但是青丝却象是已经做了许久的法师一样老练而警惕.


41

我醒来的时候时已近午,不是出门的时机。我拧湿手巾擦一把脸,在沙漠中或许你可以把其他东西都不当一回事,就象我与青丝来时经过的那片荒废的古城,那里曾经多麽繁荣富丽,珍珠如铁金如

铁。但是从古至今,清水都是最宝贵的。沙漠里的人或许一辈子只洗过廖廖几次澡。
不是守著绿洲,或是一方权贵,是根本与洗澡两个字无缘的。
鲁高因虽然临海,但是海水不能喝不能浴,情况并没有不同。
我走下狭窄黑暗的楼梯,店堂里零零落落坐了几个人,守著各自面前的驼酪和酒。
店老板端给我一盘剁碎的五香碎肉卷,拿了两张卷饼给我,又端了一大碗羊奶。这是沙漠里的典型吃法,许久不见,突然再看到,真觉得亲切。
把肉卷儿夹进饼里卷起来,用手托著吃。这东西非常管饱,加上羊奶热腾腾的,虽然有点膻气,但是热著喝也并不觉得。
我吃饱了,又端了一份上去给青丝。土砖和沙墙的旅店里窗户窄小,热烘烘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窒闷,这种闷也未必就比外面那毒辣日头照在身上的酷热好多少。

我推开几乎遮挡不住什麽的门,然後怔住了。
青丝的屋里空荡荡的,他并不在屋内。
我端著盘子下楼,向旅店老板打听消息。
老板说没有看到,不过小夥计那里有消息。他说,天刚亮的时候,青丝就出去了。
去了哪里呢?白天的沙漠并不是出门的好时间,青丝也知道。
他其他东西还在屋里,但是那一套塔拉夏的物品不在,连面具也不在。
虽然纳闷,但是并不担心,青丝的法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现在的鲁高因,应该没有什麽可以难倒他的。
也许他也想自己走一走,看一看。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冒险的梦想,也许青丝也不例外。

我没有什麽打发时间的去处,外面烈日炎炎,而店里也闷的很。
无事可做的感觉其实很可怕,时间被拉长了一倍,日头似乎永远也不会落下去。喝了两杯酒,再看外面不过是半下午。
角落里的桌上有人吵闹起来,我看了一眼,又无聊的转过头来。包著长头巾就是有这点好,脸孔只露出来一点点,不会招人注目。那个机灵的店夥计一边擦酒壶酒杯,一边小声跟我旁边的人说话。
"哎,您晚上去看麽?"
"自然要去的嘛。"
"可惜我去不成,要不等您回来了给我讲讲?"小夥计的语气里充满向往。
旁边的人也加入讨论。
我渐渐听清原委,是因为从东方库拉斯特大陆来的使者大人带著武士,要和鲁高因的王宫武士比武,就在今天晚上,内城的沙堡那里,城里的人也可以去看,那个露天沙堡很大。鲁高因城里以前也

有人在那里比武。

听著这些人的口音都不大一样,可能来自沙漠中的各个地方。沙漠广袤,有许多散居的人口音都不大相同。许多人聚集到这座城里来讨生活,这里有商船自东而来,也有驼队打此向西,赚一些脚力

和扛活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糊口。当然,也有人在这里做起了小偷和乞丐。

天快黑的时候,果然有很多人出去,高声的谈论著比武,往内城去。
我对比武殊无兴趣,虽然牵扯到库拉斯特,但是仍然不怎麽想去看。
我只是不知道青丝去了哪里,有些挂念。

我告诉店里的夥计,如果我的同伴回来问起我,就说我去海边了。
那个店夥计点头答应,还推荐我去海边沙罗曼的棚子吃烤鱼,说他烤的鱼是全城有名的。
我点点头。
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哪一家在杀羊,叫的声音不算太响,但是让人心里有点发紧。
这条小街上满满都是小店,一天要吃掉许多的羊肉。
我把头巾裹紧,慢慢朝前走。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什麽不好,很空寂,很简单。
这里很少看到文字和书籍,大多的人不认识文字,也不会计数,有的人生了好多孩子,象放羊似的带大,问他到底有几个,他可能会说,五六个,又说,又可能是十来个。沙漠里的人和植物一样,

生命力都很强,吃少少的东西,喝一点水,没有什麽衣服穿,经常用线麻布和羊皮胡乱一包,但是也一样长大。

我慢慢的走,许多人去看比武,我只是想去海边吹吹风。

海边也有摊贩,不约而同点著一种不知道用什麽油的灯,有很大的烟,光却不亮。幸好海风从东面吹来,烟无法在原处停留,很快的散於无形。
我过去看看,多半是一些小东西,有本地的,有西面的,还有东面大陆来的东西。
我在一个小摊子上翻了翻,这里有许多旧的东西,都不完整。一个草编的兜子里摊著一大堆假玉和成色很差的玛瑙石项链,我在里面随便拨弄,眼前闪过一点莹绿的光,我顺手拿起来看。
那是个戒指,上面镶著小块绿石头,很旧了。
我问:"多少钱?"
小贩说了价,我没有还价,就给了他。

戒指内圈上还有刻字,我的手指摸到那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凹陷。
不经意间已经沧海桑田。
这还是我和培西拉白亚分别时,培西拉送我的纪念。
在那段黑暗的时光中不知去向,然而又在这样不经意的时候,又遇到了它。
物是人非。
百年前的人和事,百年後不过是黄沙和怅惘。
培西拉早已经不在,他的儿子劳伦斯也早过世了。
可是没有灵性的东西却偏偏长久的存在著。

42

我在那个摆摊的小贩跟前坐下,旁边有人卖煎鱼,我买了一条,那个小贩瞪著眼看我吃,我笑笑,让他也拿一条,我付钱。
所以就开始聊天。生意好不好,钱够不够吃饭之类的话,也问问这码头来往的船。小贩一边吃煎鱼一边和我聊天。他很有意思,吃完的鱼刺鱼骨就抓把沙埋起来。我问他做什麽,他说是感谢鱼让他

吃饱。
所以我觉得他有意思,他没有谢我请他吃鱼,但是却谢鱼让他吃。
然後他劝我再买点东西,他说这些东西都多多少少算是古董了,买了不会吃亏的。
我只是笑,翻来拣去,再没找著什麽喜欢的东西。
海上升起的月显得特别亮,他的灯被风吹灭了,也一时不急著再点亮。

不知道青丝去哪里了,以前在库拉斯特,有时候我会带著他在河上划船。他弄桨也很熟,但是那时候力气不够,所以划划停停,停下来的时候我就喝酒,看月亮。青丝那时候可不会说话,安静的让

人忘记了他的存在。
那种生活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我们都与过去不同了。
那个小贩问我为什麽买那个小戒指,只是银的,上面镶的也不好,不衬我。
我说,那是我的东西啊。
他就笑,他说那个东西他收来有好长时候了,之前也是从一个大量贩这些东西的商船上接过来的,这麽旧的东西,我年纪才有多大。
我也笑,不再说话。

海风越来越凉了,我去了昨天去过的那家酒店,要一杯酒,慢慢的喝。
店里还是有很多人坐著,那边沙堡的比武大概还没有完,不时有人跑来说消息,一共比了十五场,说东边来的武士的确很厉害,多半是他们赢。
酒店里有人开始打赌和半真半假的争吵,然後拉拉扯扯的一起去沙堡看下一场的胜负,这里的人都爱这麽打发时间,倒也不是认真的争输赢。

我一杯接著一杯,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也许是因为人活的太清醒了,不容易醉。
喝了半天,酒钱也不贵。酒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一下子涌进来好些人,都兴奋的脸色发红,拍桌子叫酒,眉飞色舞的议论刚才看到的比武,说是从来没有见过那麽样的精彩。
有点吵,我从酒店里出来。
夜已经深了,不知道青丝回来了没有,也许他也去看比武了,库拉斯特的武士有许多都是魔武双修,多多少少都会一点法术,他以前也知道这个情形,或许今晚会去观看比武。
街上仍旧有许多人,有裹著彩布的女人站在街边招徕生意,只要一走近她们的身边,就可以闻到一股混著廉价香料气息的体味儿,那味道绝不新鲜动人。
我走的很快,绕过两条街,出了内城。

青丝仍然没有回来。
他去了哪里?是不是遇到了无法应付的危险?
可是鲁高因的周围没有强大的黑暗气息,现在不象从前一样,即使是停留在人间的魔君们也都十分收敛。他们留恋人间的生活,多少要遵守人间的规则。这里有日月轮转,红花绿草,远比它们原本

停留地方要好,不管是魔域也罢,冥界也罢,那些地方都不会让人感觉到愉快。
青丝应该不会出什麽事,在鲁高因的范围之内,还是相对安全的。
只是,有什麽事情会耽误这麽久呢。
我闭著眼睛也没有睡著,觉得自己的心态也十分奇怪。
我和青丝的关系,不太象主仆也不太象朋友,一开始留他在身边多少是因为架不住他的哀求,但是时间长了,渐渐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陪伴,他一不见,难免会牵挂。
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让我觉得习惯真是一样可怕的东西。
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长,已经觉得恋恋不舍,可是青丝终究有离开我的一日。他与我不同,他要经历生老病死,这个是无法逃避抵抗的自然规律。

终有分别的时候,无论早晚,或许是来日,也可能就是此刻。
我缓缓转动戴在尾指上的戒指,物长存而人易逝,这是我无力去改变的事实。
这一夜总难以睡著,天快亮的时候起来去看青丝的房间,依旧没有人。

他去了哪里?
衣服和钱都没有带,甚至连装水的皮袋都在。
他肯定不会去很远的地方,最起码在沙漠里,只要出城的人都会带水。
他没带水,却带著法杖,又没有走远──

我慢慢的下楼,把袍子系紧,头巾裹好。
我大概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出城的话,能去的地方只有两处。
王宫,还有,地下水道。
我想他应该是下了地底,但是这麽久了,他究竟遇到什麽了?为什麽还不回来?

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中有闪烁的星子。夜晚的凉意还没有散去,街道上的人不算多,稀稀落落的,这种时候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我知道的城里的两处地下水道入口都已经被石板封死,那麽青丝如果进去的话,应该是从海边的第三处入口。
他去那里做什麽?因为我告诉了他在那里得到塔拉夏的护符,所以他想去那里找寻其他线索吗?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没有等我走到海边栈桥,内城那里传来骚动。
我回头张望,那边是王宫方向。
出了什麽事麽?


43

难道青丝他并不在地底,而是去了王宫?他去王宫做干什麽?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哑然失笑。
我想太多了,那骚动未必就和青丝有关系,我是有些关心则乱。
顺著海边的垒石长堤走,那个下水道入口我并没有进过,我只是知道这个方向也有一个入口。
清晨的风很冷,太阳在海的那一端初露霞光。我走的很快,我猜如果有那个入口的话,应该是在码头附近。
前面有一道窄的石阶蜿蜒向下,我想或许这路就通向那个入口,弯身下身看的时候,海风从下面吹鼓起来,将头巾吹开。
我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头巾翻卷著向下,落在了海面上。长长的头发在风里狂舞乱飞,我伸手拢住头发,顺著石阶向下走。

我站在那个黑黝黝的入口跟前,这里脏的厉害,但是我却找到了我想要的痕迹。
那结的厚厚的青苔上面印著一个脚印,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青丝的确是从这里进去的。
我握住头发,想从这里进去,头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怀歌!"
我本能的以为是青丝,抬起头来。

不是的。那人有一头和我一样在风里飞扬的长发,青丝的头发长只及肩。
不是青丝。
可是他的相貌我看著却毫不眼熟,不是以前见过的人。
"怀歌,真是你吗?"那人身形只一晃就在海堤上消失不见,站在了我的身旁:"真是你!"
我疑惑的看著他。
他不是汝默,我对汝默的气息太熟稔,哪怕他换多少个肉身,外表变成什麽样子我也不会认不出来。这个人一定是百年前认识我的人,但是我现在却不认识他。
"你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看来你的妖力也很可以了。你这一百年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听他说话的口气,我终於想起来他可能是谁了。但是,他的长相不是这样的啊。
他似乎也明白我在想什麽,脸部的肌肤皮肉如水一样动荡起来,片刻间就换了一副长相。脸庞异常清秀美貌,皮肤雪白细腻,几乎吹弹得破。海风吹的他栗色的长发舞动如燃烧的火焰。
我几乎是叹息一样吐出他的名字:"迪亚波罗。"
他连连点头,在我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他紧紧拥抱。
"我很想你,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始终在惦记你。这麽多年,你去哪儿了?"
他的怀抱带著火焰的干燥温暖和纯净气息,我其实在下一刻就可以推开,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心里一软,手也跟著一软,竟然没有拒绝他。

他抱了良久才松开手,问:"你在这里做什麽,我记得你不喜欢湿冷,这里海浪太高了,你不难受吗?"
我微微一笑,难道他还记得。其实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不说初见时的难堪,後来我在火焰河又见过他一次,他也曾到库拉斯特来做过客,那时正逢雨季,事实上,库拉斯特一年三百六十天起码

要下二百多天的雨,只是冬天的雨更让人气闷。那会儿他还来找我喝过一次酒,聊了些闲话。聊的什麽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的样子却象是记得很深刻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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