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 第二部——Vesuvius
Vesuvius  发于:2011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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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看到安琪正脆弱地抱着双肩,微微有些发抖,样子极是可怜。
“算了,”我心软道,“我没有讨厌你……”
“真的?”安琪扁了扁嘴,小心地打量着我,“你不会扔下我不管吧。”
“不会。”我叹了口气,这时有人进来询问,出发时间已到,是否起程。
我抚着额头,第一次感觉这样的难以决断。
如今的时机正是千载难逢——暗夜之箭内部争斗不止,没有时间顾及其它;埃里克病情虽缓,但目前局势根本不允许他离开欧洲总部;至于

吉布森,6个月的赌期未满,又要紧密关注时局动荡,自然也无暇插手我的事。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去糖果屋找菲儿、意外死亡、整容……以及,平静的生活。
真的要为林肯,打乱这全盘的计划么?
大厅里气氛压抑,我重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快速进入海因莱因秘密情报系统,调出猛虎组织的详细资料。
二十分钟后,我对李说:
“通知海因莱因在这里的临时主事,让他马上与我联系,另外,告诉外面,所有行动暂停,随时待命。”
李拿出手机到一旁打电话,我合上笔记本,看向安琪:
“你……”
“我要和你一起!”安琪急匆匆地打断我,“别想就这么扔下我不管。”
默默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我并没有拒绝。
对于林肯,我也只能尽力一试,无论事情最终成功与否,我都会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安琪,如果你真的不想先走的话,就和我一起吧。
乘坐海因莱因安排的私人飞机到达湄占时天仍未亮,来不及休息,就带了李及另外四人,按照提前与猛虎组织的约定,进入密林与其首脑巴

颂会面。
猛虎是泰国最大的游击组织,虽然实力无法与军方背景的素蓬相比,但也着实不可小觎。它的首领巴颂是个三十六岁的高高壮壮的男人,常

年的阳光暴晒让他的皮肤黑得发亮,四方脸,浓眉大眼,蓄着短胡须,身穿迷彩野战服,看起来很是直爽豪放。
没有拐弯抹脚,我直接说明要人的来意,理由是早就准备好的——林肯.克罗采这个深藏多年的警方卧底让海因莱因颜面无存,希望猛虎组织

能给个挽回的机会,让我们带人回去,亲自按帮规处置。当然,海因莱因也绝不会让猛虎吃亏,从今以后海因莱因的泰国市场将与猛虎全面

合作,猛虎提成利润的百分之二十。
巴颂很有耐心地听完,才道:
“说实话,条件非常诱人,”他遗憾地摇着头,“如果不是素蓬也想要人,我一定答应你。”
“素蓬?”我只觉哭笑不得。
怪不得进门之前巴颂就命人将我们所有人的通讯器材都搜了去,原来就是要预防与对方碰面直接调集人马火拼啊。
“他的助手辛坤就等在另一间帐篷里,”巴颂解释道,“虽然给出的条件远不如海因莱因财大气粗,但也不能不给面子。”
我思索了一会儿,才简洁地说:
“百分之三十。”
巴颂摘下帽子甩到桌上,不停地挠头:
“这可真TMD让人心痒痒。”
他手叉着腰走了几圈,突然停下来:
“这样吧,我不偏不向,让你们公平竞争——你敢不敢见辛坤?”
心足足凉了一半,可表面上却是答道:“有何不敢?”
“痛快!”巴颂哈哈大笑,转头命令他的卫兵:“把辛坤请来这里——还有,把我的酒全搬上来!”
辛坤进来一看到我,脸色立即就变了。
“帕特里克.奥尔迪斯?……想不到你竟然在这里!”
“你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巴颂笑道,“今天在这儿是又对上了,我也不管你们都什么来头,就按我这儿的老规矩,谁喝倒我,我就服谁

!”
辛坤脸色更加难看,话中已有了讥讽的味道:
“巴颂,你要是谁都不想给自己留着就直说——就你那千杯不醉的量,谁能把你喝倒?”
“那辛坤老弟是要主动弃权了,”巴颂脸一沉,“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素蓬面子。”
辛坤咬了咬牙,倒底还是冷着脸过来坐下,巴颂立即重新露出笑脸,“上酒上酒!”他兴奋地搓着手,见我们都没什么表情,便又笑道:
“把那家伙带上来,他奶奶的让大伙儿也都有点激情!——今儿个这香饽饽就谁赢归谁,老子说话算话。”
林肯被缚着手脚带进来的时候,宽大桌面的中部已密密麻麻摆满高脚小酒杯,其中液体红的黄的白的绿的蓝的五光十色,也分不清倒底都是

些什么酒。
“你们想怎么喝?”巴颂分别看了我和辛坤一眼,最后问我,“你是远道来的客人,你说的算。”
我微微笑了笑,让人拿来空冰桶,把桌面所有酒都倒进去,酒一经综合,立即掀起巨烈沸腾的气泡,我让人重新装入酒杯,一人面前摆了三

十个。
“速战速决吧。”我说,“每轮十个。”
“好,有个性!”巴颂一拍桌子,率先拿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就倒了进去。
“真够劲,”他发出“嘶”的一声,笑着看我和辛坤,“你们也开动吧。”
酒一进入喉咙,就像燃烧的火球一路向下落入胃里,热辣辣地的感觉冲上眼角鼻腔,头皮一阵发麻。
辛坤弯着腰一阵猛咳,再抬头时,脸上已然一片通红,眼角涌出了泪水。
巴颂面前已有了四五个空杯,却依旧是面不改色。
我终于相信,他其实是不想把林肯交给任何人的。
酒杯不大,所盛液体自然有限,不到两分钟,我和巴颂面前就摆满空空的一小排。
辛坤也喝了大半,见我们都停下来等他,一咬牙,将剩下的几杯也灌了下去。
“好酒量!”巴颂笑着环视了一圈,“继续!”
于是再次端起酒杯仰头喝下——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有灼烧的感觉了,对我来说,不过是机械地重复吞咽的动作。
放下第十个空杯时,巴颂也刚好同时结束,辛坤这次没有跟上我们的速度,他只喝了两杯,就毫无预兆地“扑通”一声滑摔到桌子下面,被

人扶起来时,竟仍是瞪着眼睛说:“没事……我……还能喝!”
辛坤踉踉跄跄地推开身边的人想要坐回座位上,可惜,高浓度的酒精已快速而猖獗地在这个人身上发挥了效力,他的身子一歪,几乎又摔倒

在地。
巴颂面无表情地让人将辛坤扶出去,才对我说:
“想不到,你的酒量还不错。”
我并不谦虚:“还好。”
巴颂点了点头,他扬起浓眉,拿起酒杯遥遥相敬。
很快第三轮也结束了,我闭着眼,只觉手指冰冷,麻痹的感觉涌向四肢,身体很轻,似乎只要放松下来,就可以飘浮到空中。
“还要继续么?”巴颂的声音依旧沉稳。
“为什么不呢?”我睁开眼,对一旁倒酒的卫兵说,“换大杯。”
十个半斤装的杯子在眼前一字排开,连巴颂这样的老酒鬼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原来奥尔迪斯先生这次是专门来找我拼酒的。”他并不急着喝,反而在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
“若是连海因莱因本地市场三成的利润都无法使你动心,我也唯有出此下策。”我淡淡道,“听闻你曾许诺,只要能在酒桌上赢了你,你便

任其所愿,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巴颂冷笑:“是真的又能怎样,你以为你真能喝得倒我?”
“我既然敢亲自前来,又怎会没有把握?”我微笑道,“只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不要到时借醉不肯承认。”
巴颂大笑起来:
“好,有胆量!”他扭转头对一旁的副手说,“我今天要真被喝倒了,就让他带人走,谁TMD敢毁老子名声老子拧掉谁的脑袋!”
“如此就多谢了,”我拿起一只杯子,“先干为敬。”
一仰头就倒了下去,胃强烈收缩着抗议这种暴力行径,可我却是选择直接无视。
对面的巴颂自然不甘示弱,于是我们较着劲,一杯接一杯地把酒往肚子里倒。
渐渐地,连简单的吞咽都是一种痛苦了,液体就顶在喉咙处,不肯让出地方再接纳它的同类。
我扔下第六个空杯子,强忍着将不断涌上来的液体压了回去。
这时巴颂也正在喝第六杯,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断有酒水从杯壁溢出,顺着脖颈淌下打湿他的衣襟。
杯中酒一点点减少,最后,巴颂摔下空杯,抬起胳膊胡乱地抹了下嘴,大着舌头道:
“怎么停下来了?不行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只随手拿起一只还满的杯子,张开嘴就往肚子里倒。
终于,面前横七竖八的只剩下空杯,我紧紧抓住桌沿,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一

切都很模糊。
巴颂的声音忽远忽近:
“你还真是……不要命……”
我眯起眼,好半天才看清他正直直盯着我,面前还有两个满杯。
一切东西都在旋转,我深深呼吸,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人……你带走……”巴颂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他摆了摆手,向后仰靠在椅子里,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我很想站起来,可是全身没有一个零件肯从命令,这时有人将手穿过我的腋下,把我从椅子里扶起来。
“先生,我们走吧。”很轻柔的声音,恍惚间,我想到了齐格。
突然感觉很安心。
齐格,原来你并没有离开。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齐格……”轻轻叫出他的名字,却感觉那本来极为坚定的双手微微一颤,抬起头认真去看,才发现自己几乎全身都靠在李身上,正被他半

拖半扶着向外走。
原来,我是真的喝醉了。
怎么会忘了呢?
齐格已经死了。
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猛虎的人果然很重信用,没有阻拦我们将林肯带走。几乎是被架着回到停车的地方,才看到在那里同时等候出发的,还有辛坤一行人。
辛坤依旧醉着,他坐在树荫下,衣襟大开,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在说什么。看到我和林肯,突然指着我开口大骂:“臭小子,这回要是让你

活着出泰国,老子就给你当孙子!”
很想不理他直接离开,可是还没上车,胸口突然一阵烦闷,根本来不及反映,胃里翻滚的液体就一起涌了出来。
这一次我是毫无形象地吐得天昏地暗,只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一起呕出来,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冷汗不停地流下来,身体颤抖着,若不是

有两个人拉着,我想自己早就跪倒在草地上。
意识逐渐模糊,隐约间听到身边人一声惊呼,用力争开眼,才看见青青绿草间,竟有小片的鲜红。
第 47 章
辛坤似乎在纵声大笑,心知这回面子是丢大了,却还是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并没有就此失去意识,时常会因强烈的不适而清醒过来,隐约知道林肯在半路与国际刑警组织恢复了联系,在同伴的接应下秘密离开。
按照之前的计划,李直接开车送我去当地一家停业已久的私人医院与安琪会合,其它人则离境或返回海因海因泰国分部。
在半梦半醒中折腾了三天,才完全清醒过来,感觉轻松了许多,隐隐地有些饥饿。
窗外阴翳的天空正飘着细雨,室内清凉得很,此前一直通过网络联系的整形医生肖恩.奥斯汀正坐在床前椅子里,看见我睁眼,立即探身过来

,满脸关切。
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是熟悉,这几天,似乎我每次睁开眼,都可以看到他担忧地守在床边,可惜我却从来都是不及思考,就重新陷入昏睡中


默默看了他几秒钟,我再次毫无表情地闭眼,这一次,我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叹息。
“怎么还不醒?”很轻很温柔的声音,“你这头猪到底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这家伙,竟然在背地里说我是猪。
“我听到了。”突然睁开眼睛,我开口道,然后毫不意外地看他从椅子上半跳起来。
“你、你醒了?”肖恩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好像生怕这只是个幻觉。
“嗯,”我微笑道,“我饿了。”
肖恩脸上的惊喜有片刻的凝滞,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
“饿了?”他声音微扬,“我们这里只有酒,要不要让人拿些过来?”
我只装没听懂,强笑道:
“那就算了——其实也不是很饿。”
“真拿你没办法!”肖恩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你活够了么?自己身体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为什么要打乱

所有计划去救他?”
我移开视线,正色道:
“他也算是正直的人,我不忍心看他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少来这一套,”肖恩直接打断我,“说实话!”
不得不承认,这个多年的好友,还真是了解我。
“好吧,”我只有坦诚道,“我希望在死之前,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让我可以放心把安琪交给他——可惜到目前为止,我只发现这家伙

合适。”
“安琪?那个野丫头?”肖恩眉头微微纠结,“你完全可以交给我,我保证把她收拾得规规矩矩的。”
“我可不想被安琪抱怨到还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我苦笑着说,“你诚心让我死不瞑目么?”
肖恩眼中有一抹沉重的色彩闪过,他犹豫了一下,才道:
“帕特里克,昨天我安排人给你做了全面体检,才知道这次胃出血根本不算什么,更严重的是你的五脏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特别是左心

衰竭已经到了中晚期——这个结果,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嗯,”我平静地回答,“半个月前已经做过检查,医生很坦率地告诉我说,大约还有一年时间。”
肖恩向旁别过头,神情异常萧瑟。
“其实一年已经足够了,”我深深呼吸,重新微笑道,“肖恩,这些年多亏你帮我,才把‘橙’组建起来,你本来发誓永不涉足黑道的,可

是为了我……”
“说这些干什么?”肖恩再次打断我,“当年若不是你把我从亚马逊丛林背出来,我早就死在里面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娶妻生子——我

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只要你想要,我随时都可以双手奉上。”
双眼有些湿润,我眨了眨眼睛,勉强笑道:
“那能不能麻烦你先给我一碗粥——肖恩,我真的很饿。”
粥是安琪端上来的,据说是其亲手烹制。
味道竟然非常不错,可惜量少的可怜,安琪一脸幸福地看着我吃完最后一口,很是自豪地称这是她的独家秘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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