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里对小叶子附到大官身内总有不惯,尤其昨夜欢好,便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而且,于他,小叶子仍是多年前的小叶子,温和宽厚,少爷习气,大手大脚,根本就不懂捞取银钱,赚钱还是不能太指望他哦。
时承运从太医处出来,已是近午时分,立刻匆匆赶往兵部。这些时日南方叛乱,形势吃紧,虽然皇帝还没下旨任命出征的将领,但兵部早已
忙得热火朝天。
身为侍郎,时承运每日要处理的公务都堆积如山,他正埋头批阅公文,却听得外间报:“宰相大人到。”
那老狐狸来做什么?时承运略一皱眉。
郭廷臣在各部都甚得人心,兵部上下人等纷纷行礼,他都一一回礼,才随着侍郎女婿进了内间密谈。
翁婿二人坐下后,郭廷臣看向女婿的目光慈祥温和,在旁人眼中是位不折不扣的仁厚长者,但时承运太清楚他的为人,这刻没有别人,他连
敷衍都懒得,直截了当问:“岳父所为何来?”
郭廷臣对这女婿甚是忌惮,避重就轻说道:“这次南征,不如承运去吧。”
“一切都凭圣意。”淡淡道。
郭廷臣干笑两声:“贤婿的要求圣上想来不会不理,去南方打好根基,在军中站稳脚跟,对我们可有莫大好处啊!”
对我们?时承运暗一冷哼,脸上仍是一无表情,又重复了句:“但凭圣裁。”
郭廷臣有些无趣,却也不恼,只突地转开话题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贤婿总算也放开胸怀了,圣上御赐的美女可都是一时之选啊!”说这
番话更显得他和女婿之间关系亲密。
这老狐狸消息这般灵通,府里头不知安插了多少暗桩。
时承运略一抬眉:“孝梅不满?”
郭廷臣哈哈大笑:“贤婿放心,我郭家的女儿最识大体,她若也学得去争风,你大可将她休回!”
时承运微垂首,淡淡说了句:“不敢。”说完后,便又从书案上拿起本公文批阅,一时间房内声音全无,气氛极之尴尬。
郭廷臣是当朝宰相,何曾受过这等冷遇,但对这女婿却是半点发作不得,又坐了会儿只得自行离去。
出了兵部,他那双长年微眯的和善双目中蓦地精光暴涨,但随即消失。
原本舍了二皇子,将女儿嫁给这时承运,一是因为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二则是这姓时的臭小子在乡间长大,性情温和,较易控制。
可太出乎意料,这好女婿非但不受控制,且城府日深,到如今连他都不知道他心中所图。
每当瞧见那张万年不变的毫无表情的脸,他甚至会生出隐隐的恐惧──但凡五年前目睹时家抄斩的场面,谁能不对这年轻人忌惮几分。
三百多个人头落地,这弱冠少年神情那般冷静,夺命的朱签一支支扔下,手不颤声不抖,仿似被斩首的不是养他成人的“父亲”,同母的兄
长!
当时,他便生出悔意,为平生首次错看而心生后悔。
时承运到傍晚时分才忙完公务,乘轿返家。
他在轿中闭目养神,途经闹市,正值商贩收摊,颇是嘈杂,他心中一动,从政事中抽出思绪,轻轻掀开一侧轿帘,看街上各色行人,挑担赶
车,有的喜悦有的懊丧,突地想起少时和小笔的愿想,不过也就是平平常常过生活。
放下帘子,他深吸口气,这些都已经离他太远。
当他七年前踏入京城那刻,所有便都远去,他背上不得不背的重负,在世间艰难求存。一个人都不能信,一个人都不愿亲近,即便是亲生儿
女,似乎都隔着些什么。
对身边所有的一切,只剩下淡然无谓。
可这刻,他竟又生出了兴趣,因为那个家伙吧?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多时,轿子到了岔路口,拐弯便是京中高官宅邸聚集地,蓦地,他心一悸,突生警戒,浑身汗毛直竖的感觉──
是,刺客很久没出现了!
暮色里,那些平常打扮的商贩中突地跃起两个肉眼难辨的灰影,直向时承运所乘的轿子射出,一个灰影从轿顶往下直刺,另一个从斜侧直插
而入,伴随两道灰影的是泛着银光的利刃,凌冽的杀气瞬时间弥漫在小轿四围。
两个刺客都属顶级,选取的位置和时间都是做过详细勘察,时承运不喜摆官架子,并未鸣锣开道,清理轿侧百姓,此刻又正值傍晚时分,将
暗未暗,轿子刚要离开闹市拐进僻静街道,正是易于松懈的一瞬间。
时承运被多次暗杀,经验已多,虽无武功,却也灵活机变,猛地缩起身体,同时摁下座椅一侧的按钮。
看似平常的暖轿突生异变,当中座椅下沉,从底座中竖起四面铁板,但是斜侧刺客的剑来得太快,力道太猛,竟直插入铁板,刺进他的右臂
,而顶上的剑也遇到暗设的铁板,只见金属火星四溅,响起一声刺耳的恐怖的声响,一柄长剑穿透铁板,剑尖离他头顶只有半寸!
刺客见一击不成,立刻收剑开始第二波攻势,不过时承运的四名轿夫虽比不上御前高手,却也是武功上乘的好手,反应迅捷,放下轿子,分
四侧护守。
可是刺客武功太强,从顶上而来的刺客只是一照面的工夫,四名轿夫竟已被他刺倒下三个!而另一刺客早就精准地将剑从铁板上斜向下刺入
,这个角度,轿内的时承运绝难逃过。
突变只发生在顷刻,路上的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在这要命的当口,暗中保护的御前高手终于赶到,四名暗卫挡住两名刺客。但是刺客斜向
刺入的剑已经再次刺伤时承运的右肩。
时承运暗道这波刺客是他首见的凶狠,对方已经使出杀手!,必要斩杀他才罢休,他的六名暗卫,武功最高的方里、方志都在小笔身侧,余
下四名怕也未必能拦下刺客。
他一咬牙,再次摁下按钮,铁板弹回,他快速掀帘而出,直向闹市人群奔去。
这时行人们已看清情况,惊叫连连,纷纷闪躲,两个刺客仍与暗卫们缠斗,见正主儿竟敢从轿中奔出,逃进人群,知道已然失去最好的机会
。
两人对看一眼,其中一名一剑拦下四名暗卫,另一个持剑扑向人群中的时承运。
时承运完全可以拿那些百姓做盾牌,本来他逃入人群也抱着这般打算,可事到临头,心头却是一惨,真要伤及这些无辜行人?
右肩与右臂两处伤口中血液不断涌出,他头有些昏,但仍咬牙往前冲去,刺客料不到这么个毫无武功的年轻官员竟还支撑向前,一剑刺空,
再刺,周围百姓早躲得远远,当街只剩下时承运一人。
暗卫们都承有皇命,时承运死,他们全家遭殃,这时哪能不拼命,两名暗卫拼着受伤,跃起挡在主子身前。
刺客也不禁急躁,这是靠近皇城的闹市,随时会有京中骠骑军驰来援救,但是暗卫们却毫不畏死,使出两败俱伤的招数,竟是无法得手!
终于,骠骑军特有的铁蹄声响起,刺客见势已去,便要逸走,时承运嘴角牵起丝狞笑,左手摸向怀中暗藏的精巧机簧盒,这是他的秘密杀招
,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暴露,但这两名刺客太过危险,不除去后患无穷。
他拿出小盒,猛地按下机簧,无数蓝幽幽的飞芒细针射向两名逃逸的刺客,同时也波及到了一名暗卫。
刺客闷声倒下,时承运拿了随身携带的小瓶解药递给受针的暗卫,并沉声下令:“杀。”
三名暗卫三把剑立时刺入两名倒地呻吟的刺客咽喉。
“不能让骠骑军看到尸体,回府!”他又令道。
三名暗卫也已受伤,但仍分别扛起刺客的尸体和服下解药的另名同袍,飞跃而走。
一切结束,时承运不支倒地,幸存的轿夫叫道:“老爷!”过来替他包扎伤口。
“待会从侧门回府,别让夫人知道。”
“是。”
骠骑军到达后,一看竟是如日中天的兵部时侍郎当街被刺,立刻遣出飞骑擒拿刺客。时承运并未透露刺客已然当场身死,一来他暂时还不想
暴露他的机簧暗器,二来现下形势未明,事情不能闹大。
一阵慌乱后,粗粗包扎好伤口的时承运重新上轿,在骠骑军护卫下回府,但离府尚有一段距离,他便让骠骑军先行离开。一乘暖轿从侧门悄
悄进入。
“先别报知夫人。”他沉声交代时贵。
时贵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应是,似乎有些犹豫,但仍低声禀道:“老爷,郊外别庄的老管家来了。”
哦?时承运微一皱眉,这个老管家时成是自小就跟着他去南地的心腹老仆,也是当年唯一逃脱抄斩厄运的时家仆从。
但他这时并不想见他。
他放下轿帘,微微闭上双目,沉吟半刻,轻道:“去后院。”
幸存的轿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指挥下人将轿子直接抬到小笔所居的偏僻院落。
可轿子刚刚抬起,从小径深处行来一个仆从打扮的老者,看到时承运的暖轿,便躬身一礼,嘶哑中带了丝浑浊的声音响起:“少爷。”
是老管家时成。
极之疲倦的男人隐忍地撩起轿帘,低低道:“你来了。”
岁月打磨,时成却好似从未变过,头发灰白,脸色黯淡,面相忠厚,背脊略弓。
时成看到少主人的伤势,脸颊似乎抽搐了一下,声音悲哀:“少主人要保重。”
时承运没看他,只从喉间发了声“哦”。
老者显是有些激动:“六名御前侍卫都抵挡不住?”
男人暗沈的眸子里浮出一丝兴味,看来这老管家定是知道了什么,他索性直言:“方里方志在小笔那里。”
时成听到“小笔”两字,肩膀略略颤了一下,似乎很久才平复心情。
“奉笔?”
“是。”
“他七年前就死了,少爷!”
时承运微垂下眼睛,不置一语,他的伤口抽痛得厉害,人也倦得很,他不想去回忆过往,不想去管顾,尤其是这刻。
但似乎老天总跟他过不去。
他想和小笔过平常的生活,老天却要他入京,小笔更是不告而别;多年后,他舍弃过往一心往上,小笔却又活转,重新回来。
他适才生死一线,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心间烦郁外更有忧惧,有小笔在,他更像活着,可有他在,他兴许也会死得更快。
其实,他明白时成的想法,可什么也不想说。
“少爷,您别忘了。奉笔他是自个儿走的,他的性子太野,您已经吃了一回亏,该……”
“时成。”男人阴沉沉叫了老者的名字,“我说过,你好生休养,回去吧。”说完,轿帘落下,轿夫起轿重又向后院行去。
时成怔怔望着远去的暖轿,浑黄的老眼里有慨叹,有狠毒,有怅惘,复杂已极。
男人坐在轿中,去小笔居处的路途并不远,只是小径曲折,轿子难免有些颠簸。轿中仍残留着血 腥味,侧边和顶上都有剑刺的洞口,一丝月
光更从顶上透入。
适才生死一线,令他紧绷,如同一张拉开的弓,而这张弓已经拉开了七年。
再加上时成的话语,他心中似有猛兽抓挠撞击,烦郁焦灼。
这在他是不应当的,这多年京中的生涯,他一一走过来,再多棘手的事情也从不动容,从不焦灼。
可这刻,他竟生了厌烦,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本打算不惜一切代价爬上最高的地方,或会有所不同。如今……
他不愿再思考,忍住伤口的抽痛,只想着去见那个家伙,似乎看到他会得缓解。
暖轿到了小院,时承运从轿中下来,方志和方里都候在门口,想要搀扶,却被他拒绝。
他有些迫急。
疲累,疼痛,忧惧,令他更想见到那个家伙。只要抱着他就好。
但是他右肩、臂的伤口包扎得潦草,这时仍有血渗出,方志不敢大意,说道:“主人,属下替你包扎伤口。”
时承运不耐,又死不了,管他!
方志伶俐,又加了句:“公子会受惊吓。”
男人一顿,这才微微颔首。
悄悄进了偏厢,方里拿了秘制的金创药,替主子重新包扎,还好刺客的剑上没有毒,也未伤及要害,但他们武功高,剑下创口较大,愈合的
时日须长些。
“他睡了么?”男人穿上袍子轻问。
“洗完澡……该是没有。”方志运功凝听,回答时有些尴尬,摆明了能听到房里的动静,主子欢好他可不会故意去听哦。
男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再不多话,径直往卧房而去。
炕上被褥里团着个东西,这家伙便是喜欢把头全部蒙上睡觉。
他走过去,被子猛地掀开,小笔翻身坐起,笑眯眯看向来人:“小叶子你总算来──”可说到这儿便停住。
小叶子仍然一身大官的打扮。
时承运看他笑颜,心里却是一宽,俯下身一把抱住他。
小笔觉得他有些不对,便以为还是官服作祟,闷在他胸前轻道:“脱了么,夜里不用附身嘛。”
男人心中一窒,不顾伤口疼痛,更用力抱住他,近乎求恳地说道:“别说话,别,让我抱你。”
小笔一怔,下意识回抱男人,乖乖地一言不发。
小叶子怎么啦?
这时,他闻到淡淡的血 腥味,不由皱眉,小叶子受伤了?不,大官受伤了?那干吗还附在他身上啊……他一阵胡涂,想不明白。
但是从这个怀抱中他分明感觉到这个人的忧急,烦郁,所有疑虑不由得都拋到脑后,怎么了呢?
他微微仰起头,鼻子顶上他的下巴,摩擦,有些撒娇的意味。
男人的心软下来,被他弄得还痒痒的,脸上线条也渐至松开,他喃喃地:“小笔。”有你在,很好。
“小叶子……”小笔响应。
男人坐到炕上,将他抱到自己身上,防他受凉又包上被褥,就这么样的姿势,久久未发一语。
小笔从没见过这般神态的爱人,他的小叶子是温和的,淡淡然的,可这刻仿似受了什么委屈,烦郁不堪,谁欺负他了吗?
大官儿权势很大啊,还有谁敢欺负?
渐渐看他平静下来,他才轻轻安慰:“小叶子,别担心啊,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大不了回灵位里,咱们逃回南方。
男人闻言看向他的小笔,唇角又不由得牵起来,要保护他么?
他心里明白,小笔的保护,必定是带着灵牌跑路,可苦涩里却又泛出些甜来,有时候做鬼也不错。
“你不信?”小笔鼓起腮帮,眼瞪起来,这些年还不都是自己保护他么,给他盖宽敞的墓,给他烧大把大把的纸钱,不然能混得那么好嘛!
男人又给他逗笑,却也不答话,便去脱他的亵裤。
想要他。
第十二章
小笔略抬起臀部,任他脱裤,但男人身上的官袍实在碍眼,他忍不住咕哝:“你也脱掉么。”
时承运没应声,脱了外袍就会看到伤势,这家伙又不得安生,先跟他做了再说。
他对自己竟有这等炽烈的情欲,颇有些心惊,这些年他对性事一向淡得很,可如今,身疲心累伤口疼痛,反而更想揉到那具身体里。
他闷声不语,翻身将小笔压在炕上,扯开他下裤,掀了自己下袍,在那洞口处按捏揉动,稍有些松动,便举身前侵。
“啊!”小笔痛呼。
“小叶子!”他微恼,很糙蛋哦,老子那里又不是天生被操的,哼。
可男人非但没停下来,还微微笑了下,箍住他腰,狠命抽插。
“啊──喂!喂!你──”
……
“啊──嗯……小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