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浊酒一杯
浊酒一杯  发于:2011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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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毕业已多年,而他一毕业便回到T城,我与他的联系始终都未间断,保持著友情最完美的距离。

“裴,欢迎到来!”他冲我伸出手,开怀的笑声感染到我,心情随之开朗。

“终於学会了正宗的待客之道?”我回握的同时出口调侃,这次的握手可谓是我跟他第一个“中国式”交往礼仪。

“你小子,嘴还是那麽不饶人!”他说著拉过我揽住我的肩大步往停车位走去。

“有什麽安排?”我问他。

“等会是最後一场彩排,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我一直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横溢的风格,其实若非如此,也不会成为朋友。

两人到了现场,一片热闹,气氛升腾。

弈天并没有多少时间招呼我,一到现场就让我“自便”,我并不介意,找到一个空缺坐下,看著他在做最後的修改与指挥。

“田甜,告诉过你,第一个来回你要靠左边!”

“安迪,你要像这样挽住女伴的手!”他便说著便大步上前拉住女模特做演示,模特也积极配合,看来是习惯了他身体力行的作风。

“不对,不对不对,都什麽时候了,皮包还会弄错!”

我看著友人雷厉风行的指挥,想起上次过来时他第一场秀也有类似状况,有些迷茫不知身在何处。

说起来这次我其实并没有非过来不可的理由,打电话给弈天时他惊讶却并未多问什麽,我这位好友其实一直非常体贴。

弈天一旦工作起来性格大异於常,有些近乎冷酷的严厉,用导师的一句话是“完全六亲不认”。以前弈天根本不买他帐,常常有不少意见直接得让老教授火冒三丈,但事後照样宠他宠得不得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完全是受到艺术的指引,弈天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其实一场秀就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一个人生缩影,在这个舞台上,有些因素被适当的夸张然後制造出震撼人心的效果;而全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所有红尘男女均只是演员而已。

一场好的秀往往让人绕梁三日,回味无穷,而模特是这个舞台上的绝对主角,他们主演甚至主宰著这场戏的灵魂,一个好的模特常常让设计师求才若渴。

经过两个小时的忙碌,弈天终於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後宣布结束,我注意到不少模特都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不禁失笑,我这个友人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麽长时间。”他环视一圈,找到我的位置向我走过来。

“我才是,在那麽忙的时候还麻烦你接机。”我站起身,有点抱歉。

“嘿,你什麽时候学会客气了,指派我不是你的拿手好戏麽?”

“去你的!”我笑骂。

“有没有告诉你,我搬家了,到我的新家看看,有惊喜!”他边说边献宝似的眨眨眼。

“真是不敢想像,你会给我带来什麽惊喜?别再是一只藏獒就好。”弈天其实在待人接物方面有些过於直接,他一向不屑附和所谓的技巧,有时候会让一些人吃不消。

他对大型犬类一直情有独锺,还在上大学时竟然让他搞到一只纯种藏獒,要知道这种在国内都得万把块钱的物种,远渡重洋抵达巴黎的珍贵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他当时异常兴奋,兴致勃勃地邀请我跟他当时的女友前去参观,结果一看到那个被关在笼子中的黑糊糊的大生物女孩就失声尖叫,他们的关系也就此终结。说实话,其实并不怪那个女孩。

“喂,你干嘛还记著哪。”他不爽地抱怨出声。

我大笑,并不是我太不厚道,只是及时行乐又有何不可。

当他带我到他所谓的新家,我反射性地闭了闭眼睛。心底不由失速,绕了一圈,竟然又回到这个地方。

“你是怎麽得到的?”我问他,喉头发紧。

“哦,买的,不错吧,到这里来,会给你更大的惊喜。”其实,他并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

他说著便领我绕到後边,一室茶花在一月的冬季格外招摇。

“怎麽样?除去这房子的风格不说,这可是我买这房子的最大原因,要不要进去看看?”不等我回应,便已打开门,招呼我进去,干净的泥土之气令人心神一爽。室内温度还算适宜,但终究有25、26度,我脱下外套。

“你看,这是大朱砂。”他指著一颗长势旺盛的大型植株向我介绍,的确,那大红色的豔丽花朵的确称得上。

“这是可娜,”他又向我介绍一种开著白色花朵的的品种,花心竟然有些淡淡的绿色,我耐不住好奇靠近探视,他又解释,“它可是非常难伺候的,弄不好就会变异。”

“这是魔术城……”他接著向我介绍了不少珍贵品种,大多数我都是闻所未闻。

“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我不禁疑惑,“我是说,这些──”

“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啦,他出国了,所以,”他耸耸肩,“就是那样。”

“这个人──”手心出汗,呼吸难以控制地加速,或许我依旧处在那人的势力范围,无法逃离。

“噢,是个模特,说起来,本来这场秀我是非他不可的,可前一段日子他却突然迁去法国,真是遗憾,你不知道,他有多麽优秀。”他不无遗憾地叹气,“其实很早就办完手续了,在上次那个宴会之前。”所以他住在那间酒店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的优秀,只是我从没想过,即使到了T城,我依然没有脱离他的影响。手无意识地抚过花枝,突然感到有些疼痛,抬起手,手心竟然伸出几粒血滴,滴在大朱砂张扬的花瓣上,格外惊心妩媚。

“裴,你小心点啊,”他拉起我的手嚷嚷,“设计师的手是最珍贵的!”说著便拉我走出温室。

30号晚上我跟弈天出席了秀,看过之後我觉得这一系列会给国内的设计理念带来革新,弈天的优秀我从不怀疑,心悦诚服。

之後大家一起去喝庆功酒,临近年关,国内到处熙熙攘攘。我没喝多少,淡淡的有些若有所失,我知道,此刻的巴黎,有一场秀也在上演。

酒场持续了没多长时间,弈天就宣布大家各自活动,然後拉著我直奔家门。其实这样也好,跟弈天在一起,模特们始终不太自然。但是我有些好奇,是什麽让弈天如此焦急。

“喂喂喂,快点啊,怎麽那麽慢!”他急不可待地抱怨,我大步跟上。

“你急著回去干什麽?”我失笑。

“嘿嘿,有好东西看,回去就知道。”

“哈!”对他的故意卖关子我捧场地笑起来。

“哇!已经快要结束了,幸好有拜托别人录下来!”他急匆匆的打开电视。我一下就定住,在那里, 覃森正透过屏幕向我走来。

“你看,你看,就是他!”弈天兴奋地手舞足蹈,指著电视中的覃森,“这可是他在法国的初秀!天哪,他还是那麽优秀!天哪,天哪!”

“说起来,这个设计师的风格跟你有些相像呢。”弈天激动了半天,又指著他身上的衣服向我征询意见,“裴?”见我没出声,弈天回头看我。

“哦,是麽?”我淡淡地笑了笑,“弈天,我有些累,先上去休息。”留下有些疑惑的弈天我独自上楼。

那一夜我清晰地看到在灯光下,细雨折射出五彩的眩光,透过雨丝,他向我慢慢靠近,目光从容,那坚定的气场却不容人拒绝。空气瞬间蒸腾,雨丝都带著热气,令我头眼昏花。我紧紧握住拳头,想警告他保持距离,却涩然地开不了口。

我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秀的最後竟然被改成了雨中漫步,模糊中我猜到那可能是某人的杰作。可就是在那朦胧中,覃森的脸格外明晰,飞扬的嘴角,眼眉沾上淡淡的水汽,挑逗十足,让人不敢逼视。衣衫被熨帖得贴在身上,更显得宽肩窄腰。这个男人在舞台上宣布,这里是我的天下──透过他高贵的眼神,透过他王者的身姿。

突然醒过来,满身汗水,心脏狂乱。掀开被子,身体的状况让我一阵窘迫,这是怎麽了,居然像个初识人事的毛头小子。

再去洗了个澡,坐在床边气闷十分。於是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满目妖娆的茶花却在瞬间将我击回原形。

“哦……”扶住额头我呻吟出声,那种苦闷的情绪让我无所遁形。

婉拒了弈天留至新年的邀请,我返回巴黎。弈天是纯艺术的,他不会在意除了本身之外的信息,所以他不知道我就职的公司,不知道覃森其实就跟我同在一间办公室,他甚至不是道那就是我的作品,尽管他说那像足我的风格。

出於自己也搞不清的心态,我没有告诉他这一切。

又一次降落在戴高乐,这次我没有让任何人接机。心情突然变得轻松,甚至有些难以自抑的雀跃。

走出机场,热情的出租车司机立刻迎上来,找到最近的一辆,拉开後车门,扔进行李袋,然後坐进去。

司机在後视镜中看看我,然後用英语询问了一句是不是来旅游,明白他的意思,我用法语回答他我在这里定居,他显得十分高兴,一副要与我交谈的欲望,看来我是遇到了一位健谈的热情司机。

“先生,你是中国人麽?”他饶有兴趣地打量我,然後问出他的第一个问题。

“是的。”有些巴黎人会对中国文化格外感兴趣,也许这是其中一个。

“哈,我非常非常喜欢你们中国的文化!那句话怎麽说来著,哦!‘博大精深’!” 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

没预料他竟然连四字成语都说得出,看来对中国文化的确有所涉猎。我感兴趣地打量一下他,在後视镜中可以看到一双活泼,精明的眼睛:“谢谢。”

之後一路都在司机他的絮絮叨叨中度过,而我并不排斥这样的适当的热心。

“再见。”我付了车费,然後向司机告别。

“嘿,先生等一等!”正要转身,司机摇下车窗招呼我。

“还有什麽事麽?”

“向你推荐一下最近Chaillot正在上演的莎翁新剧,绝对值得一看!”说完他冲我比了个类似军礼的手势,绝尘而去。

挺逗趣的一个人,我摇头失笑。

其实有时不相识的人相处起来反而更加自在,无所顾忌。因为知道再相遇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没必要装上习惯的面具。而有时梦见我们大家都不相识,醒来後却知道我们原来是相亲相爱。

到了居处上楼,打开房门发现覃森正倚在吧台边上,出神地对著手里的书。

“你回来了?”听见开门声他转头,然後又看看我的旅行袋,“外出了?”

“我去了T城。”将行李袋放在玄关处,我坦然以对,“参加朋友的初秀。”

“哦?”他显得很惊讶,往我这边走了几步,这下看清了,他手上拿的是一本《飞鸟集》,“哈,好兴致!”明显的讽刺语气,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参加公司的发布会。

“覃森,你的茶花非常好。”竟然无缘无故冒出那麽一句,说完就有上楼的冲动,而我也实际这麽做了。

“裴聿!”他急切叫唤,不得已我停下已迈出的脚步,“你去了那里?我可不可以认为──”明显地感觉到背後随著他靠近而变化的气流。

“覃森!”我粗鲁地打断他,转身,“那里正好被我朋友买下,而我只是告诉你那些茶花非常好,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说这些,甚至连他的话都不敢听完。刚刚成型的某些情绪在面对他时习惯性地选择了退缩,这让我沮丧异常,心情重又低迷。我知道我这样非常无理而无趣,但是我没办法良好地控制自己本能的反应。

“我──”他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波澜,“没有认为你有别的意思。”他慢慢转身走回吧台,“也不敢奢望。”

我再次怔住,在他面前我总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他不可预料的举动又总是让我尴尬到无言以对。

我站在楼梯口怔忡无言,也无法抬步离开,随即又被他一句话弄得心惊肉跳。

“I cannot tell why this heart languishes in silence.It is for small needs it never asks, or knows or remembers.”

(我说不出这心为什麽那样默默地颓丧著。是为了它那不曾要求,不曾知道,不曾记得的小小的需要。)

我知道这是飞鸟集中的句子,但我不知道他说出这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对著谁说的。

回到房间瘫倒在床上,最近格外的疲劳。很长时间後到浴室放满水然後躺下,直到迷糊中感觉到有人拍我的脸,睁开眼,竟然看到覃森离得极近在打量我,我“哗”地站起来,这才发现还在浴室。

“你在干什麽!”他怒气冲冲地吼。

我扯过浴袍披上,跨出浴缸,脚底虚浮。

“你知不知道我叫了你多长时间?”他扯住我晃了几下,似乎非要我给她一个交代。

“放开我──”一片天旋地转,我按住额角,竟然第二次在浴缸中睡过去。

“你──”他放开然後有些惊奇的看我,“低血压?”

天哪,能不能别再跟我说话了,脑袋都要爆炸,根本管不了他的反应,我扑倒在床上陷入昏沈。

一阵诡异的感觉让我惊醒过来,转过头,对此情景相当当机。覃森竟然拿著一瓶精油往我身上涂,而我,哦,很好,趴在床上,一 丝 不 挂。饶是再镇定,也乱了阵脚,这究竟是怎麽发展到这样的状况?

“覃森,你在做什麽?”毫无所觉被扒掉了浴袍,实在糟糕。

“看不出来?”他浅浅一笑,“按摩。你浑身肌肉又冷又纠结,这样睡下去,我保证你明天起不来身加感冒。”

怔了那麽一会,最终无语。

“你别乱动趴好。”他压我撑起的肩膀,示意我趴回去。说实话,没做过这麽尴尬的全身按摩,我摸摸鼻尖。

空气中飘著一股很浓的薰衣草香,我寻到源头,原来不只出自精油,他还在床头柜上点了一支凝神香,难怪睡得那麽死,毫无感觉。

感觉到他的手开始在我身上按压,我有些紧张。

“放松。”他又拍拍我的腰,“放心,我的技术非常好。”

我有些想笑,怎麽,这算是自卖自夸?不过我发现他各方面都有涉猎,十项全能,十足地会享受生活。

这样的人,还是一个男人,竟然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困惑。

危情-7

他的手艺非常好,在肩膀揉捏的手指很准确的找到关键的穴位,肌肉得到完全的照料,那带著热量的精油渗入皮肤,异常舒适。我在过度的安适中又有些朦胧欲睡。

当带著热量的手游移到腰部,我发自内心地呻吟出声,真是太舒服了,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之前又在浴缸里睡著,腰简直要折断。

“舒服吧。”似乎是笑著说的。

“嗯。”我答应。

“我可是不轻易奉献的。”这下听得出来十分明显的笑意。

一句话却又让我不知如何应对,早就说过他总是有这个本事。我有些尴尬起来,想停止──但在这种时候,还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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