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几日前就匆匆赶回国了，当时还是江怜砂送的他，他也虚情假意说了些“没有留下来参加圣子的婚礼真是太抱歉了”之类的。原来那时候他就得到消息说要回去参加皇位斗争了吗？

“最后，”夜峥的语气明显严肃了些，“现在动向最不正常的，是空岚。”

空岚？！

江怜砂一惊，湛海与空岚国接壤，空岚国封建化的时间不长，到现在还有一些部落，也经常被其它国家的人称做“蛮族”。空岚国尚武，民风剽悍，以前和湛海、晓光、苍炎都打过仗，到风飏即位时才安分下来好好发展……难道他们还是抱着侵略之心？

“为什么这么说？”眠瑾也严肃起来，眉头打了个结，“风飏还待在湛海呢，如果他们国家动向不正常，他这个为皇位斗争过很多年差点死在外面的皇帝能安心？”

“他最安心，如果坐在敌人堆里观察好情况，再回去指挥，他有很大把握获胜。我们湛海的骑兵是远远比不上空岚骑兵的，而等到动用水军的时候，战火就几乎烧了半个湛海。”

江怜砂慢慢地摇摇头，因为嗓子还没好，吐字有点缓慢而且沙哑：“暂时……不会的……借口不好……的话……旁边国家……会参战……我们……布防很严密……专门对付骑兵的……装备……也有……咳……”

眠瑾塞了一杯水给他，他接过来喝了，缓了缓继续说：“打仗的事情……怜砂会全力处理好……你先说说看……空岚什么动向不正常？”

“一个安分的国家，会逐年扩大征兵数目？”夜峥冷静分析道，“殿下，微臣借您的名义找摘星要过这几十年来暗部收集的有关空岚招兵的情报，每年在各地，他们只多征一点点人，可是服役结束的军人却不像他们明面上散布的那么多，这些兵都在干嘛呢？”

江怜砂心一冷，暗道自己这段时间太过关注国内民生问题，居然把军队那边的情报忽略了！

“两头做事绝对会分心的，打仗也不是说进攻就进攻，所以殿下您先重视民生问题并没有失当。”夜峥察言观色，安慰道。

“怜砂会……立刻……找母皇陛下……商量这件事情……夜峥……你还有话？继续说。”

“百商会上，空岚国与苍炎成交数额最大的几笔交易——包括和苍炎皇家的交易，您可还记得？”夜峥见江怜砂点头，接着说，“正是药材、木柴、铁矿石、米还有盐，他们为了这些，甚至向苍炎国拿他们一批非常优良的马匹和肥壮的牛羊来换。”

江怜砂越听，眸子里的光越冷，他打过仗，这些东西能干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其中药材生意是您经手的，那么您一定记得他们买了些什么药吧？”

当然记得！是一些防蚊虫除湿气的简易成品药和常见的疗伤药以及大批原材料！空岚国气候干燥，雨水并不多，湿气也不重，那么备这些药，说明他如果要打仗，第一个目标就是水属国家！

想想也对，湛海正在崛起的第一步，如果能把它扼杀在摇篮里那最好不过，如果换位思考，他也会第一个攻打最方便攻下的湛海，然后是内乱自顾不暇的苍炎，最后才是最为强盛的晓光。

“马匹和牛羊……不参战的国家一时也用不上，就算苍炎打内战，也不怕他们用这些马匹去干扰空岚进攻湛海，唯一需要担心的晓光，想要到湛海来救援，起码要跑一个月，等他们到了，仗都打得差不多了。他们人困马乏，而空岚的兵员众多，这个时侯后援也赶到了，到时候利用湛海的特殊地形去对付那帮旱鸭子晓光步兵与骑兵，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江怜砂掀了被子就起来，眠瑾正听着夜峥的话，还在仔细咀嚼中，冷不丁被江怜砂的动作吓了一跳：“等……等一下，你还没好呢！”

江怜砂并不多说，摇头自己起床穿衣。身体上的不适用水属法术治疗一下就没问题了，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看到眠瑾还想阻止，夜峥走过来：“您知道殿下闲不住，就让他去吧，微臣会尽力帮助殿下的。”

江怜砂很快穿好，匆匆洗漱了一下就领着夜峥去兵部了。在江惜月的事情处理完有时间和他秘密详谈之前，他还需要做不少情报上的准备。

第五十三章回国

顶头上司周围成天环绕低气压，下面的人自然也是喘气都尽量放轻。正在往本国方向赶路的晓光使团中间这样沉闷的气氛，已经保持了好几天。

陆宇辰很少会对周围的人摆脸色，可人都有七情六欲，他当然也有抑郁的时候。

如果是别的事情，身为陆宇辰至交好友的沈翩鸿都有办法替他开解，问题是事情出在和他相伴几十年的爱人身上，这让沈翩鸿着实苦恼。难道要说天涯何处无芳草？那个小气巴拉又见色忘义的陆宇辰不拿他出气才怪，可是如果说只要守得云开就能见得见月明——那江圣子绝对把责任看得比陆宇辰重要，若陆宇辰只是等下去的话，说不准另一半就真飞了。

“唉……”沈翩鸿骑着马叹气，同时身旁也有人叹了一声。两人都是一愣，扭头看去，不约而同又摇了摇头。

“老大和怜砂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大姐现在和怜砂一起……我前几天偷偷跑去看怜砂，发现他和大姐就一直闷闷不乐，明显不是他们两个愿意结婚的……”

沈公子有气无力地应道：“你设想一下，换成你老大被逼结婚，保准他也会和圣子殿下一样纠结的。”

路克摸了摸身下的马，沉默一会儿，说：“你们人类，真是复杂得很。”

沈翩鸿赞同：“要不怎么叫大千世界万丈红尘，没有人这么多复杂的面，哪里来的那么多复杂的事？”

路克撇嘴：“我可没有在夸你们。”

沈翩鸿笑眯眯应下：“所以我很大度很诚恳地承认了，可惜改不了。”

路克扭头盯他：“尤其是你！起码有一百个情人的骗色偷心的家伙！”

“谢谢。”

“……我也没有夸你。”

“男人嘛！”沈翩鸿难得找到胡扯的对象转换心情，“才子多风流。”

路克懒得跟他谈这个，转回去又跟骑着的小马聊天。作为一个东西方混血的吸血鬼，他天生有和动物交流的能力，周围的动物们很容易能和他打成一片。

情人不肯和自己说话，沈翩鸿又孤零零一个人了，当然，还是有人可以和他聊天的，只不过是他不敢去找陆宇辰而已。

又赶了一天路，晓光使团一行人终于走到自己的边疆小镇。这座偏僻的祺阳镇迎来这么多大人物，本城父母官忙得团团转，到处给这批贵客安排食宿问题，唯恐怠慢了他们。

陆宇辰是打过仗的人，战场上连树皮都啃过，再加上是从现代过去的，所以对吃穿没什么太大讲究。疲惫的大家很快把饭菜一扫而空，吃完就睡了。

路克终究是吸血鬼，作息时间和人类不同。他在马上撑到正午不到就变成小蝙蝠躲到沈翩鸿身上睡觉了，到了晚上精神很好，把睡得昏天黑地的契约主人丢房间里自己出去溜达。

车轮大的月亮毫不吝啬地反射太阳的光亮，就是普通人也可以在这样的夜间不提灯笼走路，更不用说夜视能力一流的路克了。抱着跑到房顶上来散步的小黑猫玩耍，路克很是惬意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咪咪……不喜欢？啊，我还以为咪咪是猫最常用的名字……”路克拉了拉小黑猫的耳朵，“那你喜欢叫什么？我起名？你知道我不太会起名字……”

灵活的小黑猫顽皮地蹿上路克的肩膀，伸出爪子勾了勾他束着淡金色头发的发带。路克看它喜欢，就把发带解下来，拿在手里逗弄小黑猫：“抓到了我就去给你弄条鱼……喂！我还没说完你就抓！好吧好吧……”

把小黑猫抱在怀里，路克轻巧地跳下房顶，转眼跃上院墙，本城父母官住的地方的厨房很好找，路克摸进去，四处看看，偷偷从墙上一排鱼干上顺了一条下来，抱着猫又几步跳到房顶上。

显然鱼干的吸引力比小吸血鬼大多了，路克撑着下巴看小黑猫在自己腿上抱着鱼啃得不亦乐乎，呢喃道：“和人类在一起待多了，总觉得你们的世界真单纯……可是又舍不得离开……”

没有束缚的半长金发扫到路克眼前，他回过神，捏着自己的头发，有点苦恼：“飞速成长期就快到了，我都快一千岁了……怎么办，这段时间我要喝的血很多，不解除我们之间的契约……那个花心萝卜非被我喝成人干不可……”

小黑猫没听懂，歪着脑袋看了路克一眼，又低头继续吃，路克笑笑：“算了，这个不跟你说……好好吃吧。”

天不久就亮了，路克翻下房顶，找回沈翩鸿的房间。沈翩鸿刚刚洗漱完毕，出门在外服侍的人也很少，他几乎都是自己动手。见路克回了，沈翩鸿拿了把小刀放好一个杯子，问到：“你是不是这段时间总吃不饱？是变身了再吃还是你直接过来就吸血？”

路克的肚子适时叫了两声，他脸一红，在一团烟雾里变成小蝙蝠，趴在杯子口等血喝，反正是这个家伙一定要跟他签契约的，每次都喝他的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沈翩鸿觉得房间里太暗看不清楚，一时又不方便点灯照明，便走到窗边，想推开窗子让光透一点进来。路克并非绝对不能晒太阳，所以一点点阳光对他是没什么影响的。

然而这次沈翩鸿错了，他刚推开窗子，被光照到的小蝙蝠立刻痛苦地打了一个滚，紧接着路克在一团烟雾里摔在地上！沈翩鸿楞了一下，条件反射性地关上窗子，马上回身把路克抱起来：“你怎么样了？这个阳光你以前不都是可以见的吗？”

路克差点被阳光化成粉末，他莫名其妙又惊惶失措地缩在沈翩鸿怀里，一想到小命险些就这么飞了，他就止不住地发抖。

“我……我不……知道……怎么……这是怎么回事……”路克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就苍白的皮肤更加没有一丝血色，刚说完，他心脏一阵紧缩，让他几乎一口气没接上来。想也不想，路克本能地抱住沈翩鸿，直接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沈翩鸿并没有挣扎，他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路克的耳钉没有发光，他与路克强行签订的契约没有生效，因为这个时候，路克是在攻击他，而原本契约内容规定路克是绝对没法对他出手的。

抓住路克的手，沈翩鸿忍着飞速失血的头晕感觉，安抚道：“慢点喝……我知道你饿了……但是我如果牺牲了……以后谁喂你……”

仿佛失去理智的路克听了这话愣住，慢慢放开沈翩鸿，有些呆呆地看着沈翩鸿脖子上流到衣服里的血迹，感觉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嘴角流下，茫然地退了一点。

“哦，难道是你飞速成长期到了？”沈翩鸿头晕目眩，却白着脸拉过路克，让他重新回到自己怀里，“坚持一会儿，回到国都太安城，我也吃好睡好了，再好好喂你喝……今天恐怕我得跟你一起待在马车上了……”

可惜他最后一句话路克没听到，因为停止吸血后不久，他就失去了意识。

陆宇辰率领的晓光使团人数众多，不过他要赶路，所以让大部队慢些走，而他只带领几个侍卫和亲信一起回去。他这一行为了赶路是没有带马车的，可是沈翩鸿和路克都身体不适，他临时在祺阳镇买了一辆马车布置好之后让沈翩鸿和路克都进去休息。晓光的皇帝给他们的期限是十五天，他们快马加鞭地赶，要从湛海国都赶到晓光国都，只有每天骑千里马飞奔才勉强可以到达。

为了及时赶回国都，陆宇辰只带了两个护卫，剩下所有人留给沈翩鸿和路克，护送他们稍微晚一点回去。好在已经是在晓光境内，想来路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安排好这边的事情，陆宇辰再次骑马上路，往晓光国都太安城飞驰。

陆宇辰走后，沈翩鸿这边留了八个宫廷侍卫，因为皇帝命令他们都早些回去，他可以缓一缓，但还是不想太晚，所以依然坚持上路，并没有等后面晓光使团的其他大部队人员。

从祺阳镇到下一个稍微繁荣一些的城市岷昭，坐马车大约要走一天半。路克一直在昏睡，往常总是偏低的体温现在高得有些不正常，请医生，医生又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沈翩鸿推断可能是路克将要成长的体质问题。最好的药和最好的太医都在国都，他想早些赶回去，于是吩咐侍卫们，尽最大努力用最快速度回国都！

累死累活赶了一天路，在车上颠簸一天，沈翩鸿他们到了入夜直接在野外安歇。侍卫们轮班休息，沈翩鸿和路克的马车就在他们团团保护中央。

虫鸣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回到国土上的安全感让侍卫们有点放松。连续数天赶路，就是铁打的人也会累，迷迷糊糊间，两个值班的侍卫居然没有注意到虫鸣声不知何时，静了下来。

——有什么，在靠近。

第五十四章血族

北方的初秋，凉意弥漫，在马车里并肩而卧的两人睡得很熟，完全没有发现外面的不寻常。

沈翩鸿失血有点多，一直昏昏沉沉，马车跑的不慢所以颠得厉害，他到了入夜才睡得安稳些。路克则不知是不是晒了太阳受到不小的伤害，一反夜晚活动的规律，同样在沈翩鸿身旁睡得死死的。

六个现在休息的侍卫纷纷披着大衣靠在马车旁睡觉，手上都抱着武器，而两个值班侍卫虽然站着，但头一点一点，估计是困得厉害。连日的赶路，的确是太磨人了。

一行人下一个目的地岷昭城处在交通要道位置，距离客商往来频繁的晓光边疆重镇祈光只有数十里路，一天不到就可以骑马走个来回。总是待在晓光国都的沈翩鸿这一群人并不知道，在这里新兴起了一批集结周边数个不同国家流民路霸的土匪。

衣着光鲜但是行路匆匆的沈翩鸿他们早在祺阳镇就被土匪的眼线盯上了。最近不是交易旺季，最大的肥肉晓光使团还没到，况且有优良军队护卫，所以土匪们垂涎是垂涎，却不敢偷袭晓光使团。沈翩鸿他们一看就挺有钱，这类人出门，身上保准带满了银票，再加上他们护卫又少，人困马乏，于是算准他们今天到不了岷昭城的土匪们，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第一刀砍下的时候，训练有素的护卫已经全部醒了。被袭击的护卫立刻拔剑迎战，即使是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也能准确地将袭击者一剑毙命！

不过土匪们今天晚上过来的是大部队，他们的老大猜到能够住在祺阳镇父母官院子里的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恐怕是国都太安里有钱有势的人家，带的护卫绝对不弱，所以把没事干的土匪都赶出来干活。

为了这次袭击，他们甚至用上了劫到手的毒药迷药，见己方有人被砍死，土匪们惊讶之余，赶紧把粉末状的药物撒了出去，然后一个个捂紧口鼻退到上风向，等待护卫们战斗力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