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魑心————姬子
姬子  发于:2009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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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多之后,琥珀没想到他竟然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泡着澡,于是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

「王爷,我希望你能够给我答案,你一定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不是?请我告诉我好吗?」

唐炎慈轻笑着摇了摇头,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不过你被一些表面的现象而蒙蔽了眼睛,先乱了阵脚而已,琥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跟这个有着关系吧……」他用手指着浴池里的水。

「水?」琥珀疑惑地看着他。

「是温泉。」唐炎慈说道,「你知道火山吗?」

「只是听说过。」他的语气已经由不安渐渐变得好奇,三王爷的博学多才在圣京无人不晓,加上他的思维能力相当宽广周全,处事手腕也别具一格地充满魅力。所以近些年被皇上派到各国出使,惹来他本人的不少抱怨。


「这座山应该是曾经喷发过岩浆的火山,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改变了它的地质。由于土地里本来的温度就比一般地方要高出许多,所以即使在寒冷彻骨的冬天也可以长出青草和垂柳,小河的水也因此根本不会结冻。」唐炎慈向他解释着,「而在这样的山顶也会有温泉就是最好的证明。刚才我也观察过了,雪落山庄虽然建在山顶,可是却三面环绕着石壁,这样一来风就不会那么大,加上地质温度的关系,在这里就不会显得太冷。因为你自小习武所以忽略了四周温度上的改变,而我刚好不会武功,所以对于‘一走到山顶就立即变得暖和起来’的差别就比较为敏感。」


「原来如此……」琥珀听后陷入了一阵沉默。「那么说来安世清他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这个目前我还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答案给你。」唐炎慈背抵在浴池的石墙上,舒服地靠着,「正如你所说,即使现在我们勉强下了山,江水现在已经结冰,而若是从陆路回圣京的话,一路上几乎都是山路,他要是真的要动手,我们一时又得不到援助,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是凶多吉少。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看清楚他真正的意图之后再作决定。」


虽然琥珀自小就已经在王府追随着他,此时心里也免不了一阵的惊讶,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能将所有问题都想得如此透彻。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他突然又说着,「就是关于那个竹林,看起来虽然只不过是普通的林子而已,其实它是一个非常复杂而且布置精密的八卦阵。」


「八卦阵?」琥珀听后不由得惊叫出来。

「嗯。」连唐炎慈的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正因为如此,所以走进竹林的时候让人有里面大得可怕的感觉,其实却没走一会就到了尽头,更可怕的是布置这个八封阵的人还利用了这座山头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头顶的枝叶遮挡住了天空不过是个幌子,其实只是为了让人忽略一旦走进林子里时光线就立即暗下来的感觉。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漩涡,稍有大意就再也不可能有回头之路。


刚才若不是那个叫上官影月的少年带路,我们现在可能已经迷失在那片斑竹林之中,最后成为竹子的肥料了。」

「竹子的肥料……」琥珀低声重复着,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阵的恐惧感向他袭来,「所以才长得那么异常的粗大茂盛吗?那么可怕的竹林里到底困死了多少人?」

原本的不安更为加深了,雪落山庄三面都环绕着石壁,而下山唯一的一条路上也被布置上了八卦阵。这么说来,他们根本不可能有逃走的机会,甚至连出去请求援助的那一点点希望也宣告破灭了。


「安世清将我们引到这里来,大概就是要我们在根本不可能逃走的困境之下,慢慢地看着我们走进他的陷井吧。」

「可恶……」安世清这次是摆明了一定要取他们的命。琥珀咬着牙握紧拳头,他曾经发过誓要保护王爷的安危,他也一直默默地紧守自己的誓言。

可是现在,在他心里是第一次泛出无能为力的感觉。难道他们真的要绝望了吗?

「其实说来那个八卦阵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办法解破。」唐炎慈在欣赏完琥珀表情丰富的反应之后,终于不再继续吓他,「至少我就记得刚才走过来时的那条路。」

「是真的吗?」琥珀还没发现自己又被他戏弄,只是觉得喜出望外。

「当然我不知道这个阵势什么时候会被人改变,所以如果冒然进去的话是相当危险的。如果能够知道它阵眼在哪里就好了,如此一来,这个八封阵反而还可以为我们所用。」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目前看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唐炎慈那薄而柔软的唇角勾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安世清一定准备了不少的好戏等着我们,又怎么舍得现在就要了我们的命呢?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世上谁都有计算不到的事,不是吗?」


琥珀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在听到同样一句话的时候,会有浑身发凉的感觉了,他根本就完全享受在这种充满了死亡的游戏里!

「王爷你……为了这样的刺激……即使危胁到生命也不害怕的吗?」他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为什么?」

「你错了。」他说,「不委屈自己是我做人的首要原则,以后你可要记得。」

说完后他慢慢将自己整个人沉浸在温泉的热水之中,很是舒畅惬意,唯独留下琥珀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清影居吗?

唐炎慈想了起来,刚才走进这个别馆的时候看到在屋外居然也有个小小的斑竹林。虽然一看就知道并不大,可是在整个雪落山庄里,这是唯一种着竹的地方。然后突然那个纤瘦的白色身影接着很快地在他的眼前模糊地闪过。


美丽而且中性味十足的脸,平静到没有一点波痕的眼神,随意抖动在风中的长发。淡淡地如同那清冷的月光一般让人无法触摸。

清影……

上官影月?

还未天黑,唐炎慈已经被安世清邀去参加晚上的酒宴。

宴席上厅内的布置与雪落山庄其他地方的感觉截然不同,显然是经过重新摆设过的。颜色鲜艳的地毯,木柱上刻画的华丽图案,墙壁上许多巨大的宫灯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连同那份热力也传了出来。耀眼地铺张着那份极尽的奢华。


唐炎慈舒适地靠着檀木椅上的貂皮软垫。他不喜欢喝酒,可是摆在他眼前的陈年佳酿正四气四溢地刺激着他,这种感觉让他乐于享受。有些像在圣京的日子,京城里的高官贵族们一到夜里便开始流连于各种各样的风月场所,数不尽的酒宴里买欢卖笑的情色气味也跟着一齐发醇。


酒宴的形式与宫延里的宴会大相庭径。作为上宾的唐炎慈与主人安世清同坐在前端的位置,而唐炎慈的几个随从连同琥珀在内也一同安排了席位,与安世清的一些重要的家臣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对着一张短桌呈两排地围着首席。


乐师们演奏着令人迷乱的曲子,笛子的声音和三弦夹杂在一起悠长而清雅。美艳袅娆的舞姬不断在面前转动,裙摆衣袖色彩缤纷,结实洁白的长腿随着摆动开来的裙角隐隐裸露,足够以引起任何男人的暇想。


唐炎慈的视线环绕厅内一圈后,最终在一个白色的身影上突然停顿住了。

他没有想到上官影月也会参加这样的酒宴,仍是穿着一身白衣,他静静地站在屋内的角落里,就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有些洁癖地与别人都保持着一段距离。

即使是置身于这般热闹奢华的酒宴,他安静冷淡的气质却将四周气氛也改变了一般。

唐炎慈的视线直直的看着他,一时回想起了在山道上他为他们带路的时候,风吹过来将他白色的长杉紧贴在身体上。那飘忽的背影令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削瘦的肩膀,纤细的腰肢……,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觉得喉头一紧,身体也跟着觉得热了起来。是喝了酒的关系吗?他暗笑,只是在想像便令他感觉到了欲望,这是从未有过的。


勉强将目光回到那些仍在舞动着的美艳舞姬身上,他不想因此而失了仪态。

坐在一旁的安世清向他举起了酒杯,唐炎慈微笑着一饮而尽,不再费心思猜测他的用心,有美酒佳人在眼前,不好好享受就不是他的作风。

一杯见底,安世清开始寒喧了起来。

「三王爷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而来到这么荒凉的山上?如果方便的话,老夫倒是真的很想知道。」

唐炎慈还是以斜着身子靠在柔软的貂皮垫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心里忖道你要是真的不知道那才有鬼,

「其实是被皇兄派去了趟罗国,」反正他肯定也调查过了,也没有什么好再瞒下去的。唐炎慈只是技巧性地将话题带过了,「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那么北平王你呢?」


「哦,老夫每年的冬天都会来雪落山庄时休息些时日。」安世清「呵呵」一笑回答着,看起来倒颇有一副君子之气。

其实这倒也是理所当然,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当年随同父王一起夺取下这个天下的人,那种洒脱的气度并不是寻常人可以拥有的。

但倘若真的仅是来此地「休息些时日」而已,居然还大张旗鼓地带着这么人数众多的乐师和舞姬,那么安世清平常生活的奢华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想像的。

北平王所属的地区均以寒冷的山区为多数,经过几十年的混战,这一带少有的几个城镇也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如今初定天下也不过短短十余年,百姓们才刚刚从战争的浩劫里走出来,仍然过着食不裹腹这样苦日子的人占了大多数。然而繁重的各种税务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减轻,反而安世清为了扩张兵队还瞒着朝延私自强加杂税,令百姓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所以才有一些贫民就是为了躲避杂税而不得不逃进了山里,可是山区内的山民们却更加不堪设想了,因为气候以及地势的关系无法耕种,据唐炎慈这几日来的观察,许多山民仍然靠着打猎捕食为生。跟圣京一带地区繁荣的城市与发达的农业及手工业相比,北平地区几近于原始的状态。


作为地方之主的北平王却在此过着如此荒淫奢靡的日子。

安世清的野心路人皆知,这么长的时间王兄却并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当初他还以为不过是没将他看在眼里罢了。可现在看来,在这么贫穷的地方,原本已经负荷不堪的百姓们又怎么再承受得了战乱呢?


不再继续想下去,唐炎慈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雪落山庄内的奇景恐怕走遍天下也难得一见,北平王可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三王爷这不是笑话老夫的么?」安世清摆了摆手说道。

两人又再聊了一阵,安世清在这时突然问了身旁的侍卫一句,

「琴师已经准备好了吗?」

「回北平王,上官落夜公子已经到了厅外了。」侍卫回答。

听到「上官落夜」这四个字的时候,唐炎慈觉得一震,很快地向上官影月望去,发现那个白色的身影仍然跟刚才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内的角落里。随后又觉得自己很好笑,他竟然对「上官」这个姓如此敏感。


琴师吗?他想。然后在心里猜测着他与上官影月之间到底是什么的关系。但在他见到上官落夜本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猜测都不再有必要了。

他跟上官影月长得如此惊人的神似!

可是如此相像的脸,给予人的却是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觉。

上官影月是中性的,冷淡飘忽得好似从空中坠落的雪片一样令人难以捉摸。而上官落夜却不一样,他无论衣着或者举止都更为偏向女性化一些。

比起上官影月来要显得矮小柔弱些的身体,紫色的宽大长袍略显松挎地穿在他的身上,雪白细长的脖子与锁骨也因此而露了出来。吹水欲弹的面颊上因为笑容而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唇上泛着柔嫩的粉红色泽,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惹眼的是在他眼角下的地方长着一颗深红色的泪痣,令他的眉目之间也都因此而增加了几分的妩媚。要是没有注意看,几乎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男人。

上官影月跟上官落夜……是兄弟吧。

唐炎慈下意识地看向上官影月所站的方向,刚好捕捉到他正离开的身影。是错觉吗?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这时所浮现的……是隐忍着愤怒的神色。

上官落夜轻轻一笑,那容颜娇艳得令身旁的舞姬们全都失去了颜色。唐炎慈忽然想着那样的梨涡不知道上官影月有没有,而他笑起来的时候又是何种风情呢?

上官落夜依个对着安世清与他盈盈一拜,最后在一架古琴旁边就坐。

「不知王爷可有想要听的曲子?」上官落夜抬着秀眉问道,声音清亮动听。

「随兴就好。」唐炎慈淡淡答道。

「三王爷可要注意了,上官落夜的琴技与雪落山庄的奇景可是一样地堪称一绝。」安世清坐在一旁笑言道,「不过原本他是从不在酒宴上弹琴的,今天晚上还是冲着三王爷的面子才肯出席。而老夫也是托着三王爷的福才可以一饱耳福呢!」。


唐炎慈闻言也开始觉得深感兴趣,他深深地看着上官落夜说,「奇景奇音,倒也不枉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一遭了。」

「王爷可否将赞赏的话留到听过后再说呢?」上官落夜娇声说道,「若是王爷对落夜的琴技不满意,那么落夜可担不起这个大罪。」

「上官公子说话过谦了。」唐炎慈温和一笑。

不管在哪个时代,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美丽的外表永远是绝对有利的武器。

上官落夜轻轻拢开了紫色的锦袖,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臂,手指作势就要放上琴铉。

「那么落夜就在此献丑,王爷莫要见笑了。」

话说完之后,他立即垂下头伸出手轻轻地拨了一下琴弦,然后是用力地,闪雷般迅速地用指尖来回移动,在同时唐炎慈觉得数不清的滚动声在他的耳朵里发出鸣叫。从那一刻开始上官落月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就此改变了,原本妩媚的眼神顿时认真起来,抚摸到琴的一瞬间仿佛给了他完全真实的生命力。


霎时,如同流水般的琴声以奔涌的气势在他的指尖激荡起来。

「上官落夜的琴技现雪落山庄的奇景同样堪称一绝。」安世清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夸大的成份。

时而缓和时而急促的琴声在整个屋内不断飘绕,每一个音符都直捅心脏地让人同样生出或温柔或战栗的情绪,只是一下,又消失了,转瞬间被更多充满了强烈迷醉感的感觉取代。


如同仙乐一般从遥远的天空传来,然后在脑中不断来回盘旋。明明觉得抓住了它,可是还来不及触摸却已消失无踪。

余音仍绕粱。

一曲终了,上官落夜让起来在众人情不自禁的叫好声之中欠了欠身,这场酒宴的气氛也因此而推到了顶点。

上官落夜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琴师,几曲之后便退下了,任是安世清的招呼也留不住人。

唐炎慈的面前的桌上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坛子。酒喝得再多一点,他的视线也开始有些迷乱起来。

酒宴进行到最后,在场的人原本那些副道貌岸然的形象早已不复在,人类低劣的本性也在酒精的催发之下逐渐显露无疑。

安世清的家臣中首先有几个人随手拉着舞姬到席位上,便动手动脚起来,男人的笑声与女人有些喘气的拒绝声音不绝耳。于是接着,很快许多不堪入目的画面也跟着接踵而来。屋内现在简直已经乱作一团。


琥珀在这时候站起了身来低声一叹,又开始了。尽管无数次经历过同样的场景他却永远无法融入其中。就好像有些人也永远乐此不疲在这种无聊的肉欲追逐里一样。

他慢慢走到了唐炎慈的身后,惊讶地看到他有些微醉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忧地说道,

「王爷,让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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