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魑心————姬子
姬子  发于:2009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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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炎慈果然还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少见的专注神情。

上官影月伸手用力地将脸上的泪痕全部抹掉。被他看得心里又是觉得怒气又是窘迫,只得抬头瞪着他一言不发。

「我……可以当作没看到。」过了半响,唐炎慈终于找着话说。

睡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就一直哭,让他在一旁不知所措起来,又不忍心把他叫醒,最后只有干坐着等他自己醒过来。

倔强地别过脸,上官影月推开他就下了床。唐炎慈伸手就想要拉他,却被他轻易地一闪而过。唐炎慈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他就已经完全换了个位置站着。

「厉害嘛,」他看着他,笑得有些奸诈,「你现在应该已经无力走路了才对,昨天闻到的薰香跟上次的可不一样哦。」

「你说什么?」上官影月果然听到后顿时心里一凉,脚步也呆了在原地。

果然如此……果然……

还没等到他想出个果然什么来,唐炎慈就突然从身侧扑了过来迎而将他搂得紧紧地,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奸诈,就像在抱着一只难以接受的野猫。

「骗你的。」他故意趴在他耳边说,「我的薰香全是经过我亲手精心提制的,对身体有益无害。」

上官影月被他气得脸一阵发红,这个可恶的男人,他到底想要把他耍到什么时候为止?看着他一脸得意地抱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恼怒的情绪这时直往他脑里涌去,不经多想他伸手就一掌向他脸上劈去,唐炎慈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前摔,这时候他不但没松手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了,如此一来两个人都倒在地上滚作一团。


而上官影月的那一掌也就此打在了墙壁旁的一个木桌腿上,立即将它打作两截。桌子应声而倒,搁在木桌上的东西也全都跟着「砰砰铛铛」地全部往地上掉。

「好险……」唐炎慈抬起头看着满地的狼籍,作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刚才要是真让你打中就惨了。」

可恨的是他的眼里竟然还是满满的笑意,一点受到教训的样子也没有。

上官影月这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越是越生气,只会让他越发得意而已!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冷冷地看了看他后,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正想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琥珀有些焦急的声音从门外带着传到了里面,

「王爷,有些奇怪……」

声音顿住,琥珀立在门口看到他们衣衫不整地在地上抱作一团,脸色也随之突变。他连忙往后退好几步退到门外,呆了一会儿才说道,

「……对不起。」

房间内唐炎慈刚从地上坐起,而上官影月就已经站得远远地,而且还是离他最远的那个墙壁角落里,用戒备的眼神紧盯着他。

「我终于放心了,」控制不了唇角浮出的笑容,他突然说着,「你抱起来感觉比昨天要暖和多了,看来还是可以像平常人一样体温的。」

上官影月闻言心里一颤,然后静看着他对自己笑过后走出去的身影。屋子里突然之间变得空了,一股凉意也真着此时第一次从空气中侵袭到他的身体,从来没有过的寒冷感觉从指尖慢慢开始扩散。他不由得缩紧自己的手指,十指交错地紧握,生怕一个不小心手就会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地面上狼籍满地,摔破的花瓶四分五裂地摆在他的面前,空寂一片。他将手越握越紧,手指几乎是扭曲地绞在了一起,他用这种痛来提醒自己。

「怎么回事?」走出门外,唐炎慈看着一脸不安的琥珀。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看到何九了,刚才我也叫月龙跟周天豪去找过,但是找遍了雪落山庄也不见他的人影。」琥珀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切,「他到底去哪了?「

何九是唐炎慈的心腹待卫之一,已经追随他多年,行事向来谨慎稳重,没有经过允许他绝不会擅自离开。更何况,他也根本不可能离得开这里的,想必琥珀正是因为明白一点才会显得如此紧张。


雪落山庄三面环山而建,唯一可以下山的一条路上也布置着八卦阵,然而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平空消失呢?

唐炎慈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心里猛地一沉。忙向他吩咐道,

「一定是出事了。你现在就找人去告诉安世清,请他也派人一起去找。」

「知道了,我马上去。」琥珀说着就已经要走开,可是刚没走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来问,「连王爷也觉得是出事了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轻轻叹道,「你等下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我想他或许就在那里。」

琥珀呆了一呆,心里像被人重重地锤了一记,沉重地痛了起来。唐炎慈那样的表情,无疑已经给何九判了死刑。

是雪落崖。

琥珀眼看着唐炎慈一步步地向断崖处走近,心里回想起关于这个地方不好的传言,于是紧张地想要阻止。

如同在光滑的石壁上硬空出来的一道缝隙,原本被山壁遮挡的蓝色天空也在这一线天地间露出了颜色。美得叫人叹为观止的景致,偏偏却在这个时候让人恐惧得抬不动脚。


唐炎慈一直走到了断崖的边缘往下看去,果然正如安世清所说,这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断崖,因为下面还有一个丈许高的谷地,而谷地后面仍然被石壁所包围着。这地方上上下下全种着梅花,从谷地里到上面,整个山腰都是。


突然,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尖锐地停留在某处。琥珀见状赶紧跑过来也一起向同一个地方望了去……

他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竟然真的是何九。他满身是血地倒在谷地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边,已经死了。尸体被数不清的梅花覆盖着,只露出四肢与头部。琥珀无法确定他的表情,因为此时他的脸上竟已完全血肉模糊成作一片,景状凄惨诡异得无法形容。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之中漫延,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琥珀只能呆呆地看着唐炎慈沉默的背影。

这时候身边突然也出现了响声,张月龙等人已经跟着安世清一同赶来,当他们看到何九死去的惨像时,顿时惊慌地叫了起来,

「琥珀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同都在王府里呆了那么多年,可谓情同手足。然而却在毫无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看到这样的场面,自然觉得承受不了。

琥珀的心里也乱得一团糟,他只有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唐炎慈仍然站在断崖的边缘继续沉默。

「老夫不是已经警示过了千万不能靠近这里的吗?」安世清赶了过来,却不敢走近。只是站在梅林之外叹着气,一脸痛心的模样,「为什么又发生这种事?」

一时之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先把他带上来吧。」唐炎慈终于开口,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周天豪听后第一个纵身跳了下去,其次是唐炎慈的另一外待卫,这不过丈许的高度,他们两人抬着何九的尸体轻易地又踩着石块跃了几次就已经上来,然后将他放在了地面。


近看起来何九的脸部更是显得惨不忍睹,鼻粱跟眼珠都已经碎掉,血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在面上与破烂的皮肉混在一起,已经干涸的血肉上还有几朵梅花沾在上面。

「琥珀。」唐炎慈声音平淡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看了看尸体,示意他去检查。

琥珀点了点头然后蹲了下来,勉强压下心里翻涌的呕吐感。抖索着手在在何九的尸体开始上检查起来。他从怀里取出几根细小的银针插入何九的身体,然后仔细看着他脸上的伤痕。


他见过无数的尸体,可是从没有过像这样的惨状。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手下。

「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安世清就忍不住问起来,看起来也非常的紧张。

琥珀将银针从尸体上拔了出来,仔细地看过后回答道,

「身体上没有别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现象。致命伤在脸上。而且很明显是被硬物所撞伤的,……没有错的话,是从这上面掉下,正面是撞在那块石头上而受伤。」

「撞伤?你的意思是说摔死的吗?」周天豪听后立即大声叫着,「别笑死人了,凭这种高度就能摔死人吗?」

「如果是没有武功的人就可能。」唐炎慈突然插进来说。「如果何九在那个时候突然失去了抵抗力,被摔死的话是完全能理解的。」

周天豪当然显得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显得心服,只是即使心进而再悲痛愤怒,也不敢跟主人出口争执,于是咬着牙退下了。

「血迹现在几乎已经完全干了,以这种天气看来,他应该在昨天就已经死了。」琥珀说着站了起来,只是仍然低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何九的尸体,他心里的愤怒绝对不低于周天豪。


「这地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地发生这种事了,可是因为实在太过邪门,老夫又不敢冒然将它填了。」安世清在一旁叹着气,「没想到却竟然让王爷受惊,真是惭愧。」

「北平王不必这么说,你已有忠告在先,谁也想不到仍然会有人不听劝告。」唐炎慈的嘴里倒是客气,脸上的表情却仍然凝重。「雪落崖本来就是禁地,他不该擅自靠近的。」


他言下之意倒是指责何九自己不知轻重,即使是在安世清面前客套的也好,这也让琥珀听后心里更觉得难以接受。

安世清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

「这个地方不宜呆得太久,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说吧。」

唐炎慈点了点头,与他一起走着离开雪落崖。「他的遗体我想要带回圣京厚葬,这还要劳烦北平王作一些准备。」

「啊,这是当然。」他立即说道,「老夫这就马上派人去做。」

「那我先在这里谢过了。」

「只是不知王爷究竟打算何时离开呢?」他竟然有意地问道。「说实在的,若不是因为山路被堵,老夫真的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在这地方了!」

「越快越好。等道路一旦清理完之后我就立刻动身。」唐炎慈回答,有些急切的样子。安世清听后得意地眉角一抬,知道他心里已经生出惧意。

「知道了,老夫会早些为王爷准备好的。」他这么说着,在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残忍笑意。

唐炎慈从安世清那里回到清影居的时候,琥珀就在庭院的门口站着等他。

「他们现在呢?」唐炎慈先开口问着。

「大家好像都比较能接受何九是被雪落崖的怨鬼害死的,所以现在心里都觉得比较恐慌。」他回答道,「只是周天豪却不肯这么相信,他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我已经叫月龙好好看着他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你下令过去,现在任何人最好都不要擅自离开清影居。」

「王爷为什么要瞒着大家?」琥珀一脸的不解,「他们追随随在王爷的身后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足以信任吗?眼看自己的同伴冤死却让他们不知道真相,这太残忍了。更何况危险随时都在身后!安世清心里仍然顾忌到皇上,所以才编造出雪落崖的怨鬼之说。王爷其实开始就知道了吧,所以当何九失踪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了雪落崖。」


「你错了,我也是后来才将这两件事想到一起的。」唐炎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相不相信雪落崖的传言已经无关紧要了,安世清绝不会放过我,他这么做并不是想瞒过皇兄,只不过是在向朝廷挑衅而已。毕竟他是一方的北平王,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就算是皇兄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难道说我们就应该在这里等死吗?」琥珀握紧拳头显得很激动。

「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唐炎慈看着他不由皱眉。「这不是你一向的作风,琥珀。」

「昨天傍晚,他曾有一段时间不知去哪了对吧。」琥珀的目光直直地对视着唐炎慈,「从那以后,何九也没有再回来过。」

不用想也知道他所说的是人是谁,琥珀的语气明显是在针对上官影月。唐炎慈看着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怀疑到他?」

「至少从时间上来看是完全符合的。」琥珀继续说着,语气也跟着越来越肯定,「何九的功夫不弱,而且又没有中毒,要让他毫无抵抗力的被杀这不是简单能办到的。可是,如果是上官影月的话,就一定做得到!」


「够了。」唐炎慈打断他,「我不喜欢听到毫无根据的推断。」

「王爷是这么地想要袒护他吗?」他不甘心地追问了下去。

「注意你的语气。」唐炎慈扬起剑眉,黑眸轻轻眯了起来,明显透露着相当的不悦,「你刚才所说的话已经完全逾越了你的职所范围,这是警告,要是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不要让我再重复同样的话,你最好记住了。」


这么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只留下琥珀一人站在庭院中央一动不动。

他追随了他十年,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对自己动怒了。而且……仅仅是为了一个与他们处于敌对立场的少年。想到这里,被背叛与被抛弃的痛苦强烈地撕扯着他的理智。让他觉得一阵无力。


唐炎慈走到屋外门口时不由停下了脚步,隔着窗纸朝里面看去。天气冷所以也黑得早,在他的房内此时点着一盏淡淡的灯光,真难得的是那个人竟然也会舍得点灯。

心情有些沉闷地推开了门,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却与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发生不快,这让他陷入了更不利的局面。

不是他想要袒护上官影月,而是他需要时间与机会来确定他们之间是否有回转的余地。在他的身上隐匿了太多关键的谜底,远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简单。

他不否认自己对上官影月确实存在着极大的兴趣,越是危险的吸引就让他越是难以抗拒。正因为如此,他跟琥珀之间的冲突才会激烈到竟然他会顶撞自己的地步。如果这也在安世清的计算之中,那么也许这就是他将上官影月安排到他身旁来的目的吧。


关上房门,上官影月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唐炎慈却换上了一张微笑的脸,

「久等了。」

看他的样子,显然刚才与琥珀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让他听到了,所以脸上才显得这么不安,真是单纯的人。

唐炎慈走到他的身旁,他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而这次他却似乎没有介意他的抵抗,反而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出来,然后吹灭了桌上的灯。时间不允许他再拖下去了,他必须要在上官影月还在犹豫的时候说出一切。


「你这是做什么?」上官影月大为紧张,虽然以他的功力在黑暗之中也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却不得不提防着他的举动。

唐炎慈将放在掌心的配玉拿着放到上官影月的面前对他说,

「罗国虽然是个小国,但是玉器却闻名天下。这块配玉则是我从罗国带回来的,初看之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一但放在黑暗之中便会微微发光,而且……」他的手一松,配玉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上官影月不由伸手接住了,当他将它握在手里的时候却立即一愣,这玉竟然是温的。在黑暗里水滴状薄薄的配玉在他的手里散发出幽幽的柔光,看起来晶莹剔透,像是透明的一般。


「感觉到了吧,这块玉上面有温度。」

上官影月捧着那块配玉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了他为什么还有心情跟自己谈论起这个来。

「这块玉采自于罗国的一个深水潭之中,经过数十位知名的玉石匠之手,总共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将它雕琢出来。我现在为这块玉想到好名字了,」唐炎慈说,「刚好叫影月。」


「影月?」看着手中正晶莹发光的配玉,上官影月呆了一呆。

「不觉得很贴切吗?老实说将它弄到手其实是花了些心思的,不过既然是我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不惜一切代价也可以。」唐炎慈紧盯着他美丽的眼睛,然后说,「你也一样。」


上官影月的心里立即又升起了被他逼入死角的感觉,他将手里的玉攥得紧紧地,一种淡淡的温度也跟着从配玉传到了他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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