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断————玉 隐
玉 隐  发于:2009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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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然感觉不到那少妇身上半点杀气,匕首中途折转。但是罡风已然扫过少妇前胸,少妇“嘤咛”一声站立不稳,向前扑到。释然心软想要伸手去扶,忽然想起兰公子的教训,便又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那少妇果然没有摔倒,稳住身形舔去嘴边血迹捂着胸口媚笑起来:“公子怎的不来扶奴家?”她轻移莲步向着释然走来,“你倒是躲啊,你怎么不动了?”

释然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四肢却无法移动,这才明白已经遭了暗算。

“奴家这毒无色无香只能伤及周身五尺的距离,刚才你卷开花瓣攻向奴家的时候就已中毒。但是你不动真气一时半刻也发作不了,奴家赌你一定会出手。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好,居然在毒发前就能伤到奴家。幸亏你心地善良,刚才那招没有要奴家性命。”那少妇在释然耳畔轻轻解释,神态暧昧,素手纤纤一挥,却掐住释然脖颈,“那姓苑的和情丝剑是不是在洞里?”


“苑某在此。”山洞中摇摇晃晃走出一位俊朗青年,只是面容憔悴,胸前湿红一片,他一只手扶住山壁一只手持情丝剑凛然道,“把释然放开,否则休怪苑某无情。”

释然出声道:“大少爷别靠近,她身上有毒。”

“真是英俊不凡啊,怪不得兰弟虽然因为你被主上狠罚一通,却仍是对苑少侠念念不忘。”那少妇神态淫荡,手却并未放开释然要害,“可惜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还敢威胁别人。快把情丝剑交给奴家,奴家就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苑雪华似是要屈服,叹了口气道:“好吧,剑给你,不过你先把释然放了。”

那少妇甜甜一笑:“他中了奴家的定魂散,放开他他也动不了。你就不用耍花样了,早晚是一死,乖乖地把剑交出来就得了。你放心奴家不会杀他的,主上喜欢这样的美少年,奴家还要把他带回去孝敬主上呢。”


苑雪华握着剑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眼中现出一丝冷酷的光芒,一字一句道:“好,剑给你。”说完好像站不稳似地,身形向前扑倒。

那少妇一时放松防备,只见一道寒芒从苑雪华手中飞出,刹那间迎面袭来,她尚未做出反应,情丝剑已然钉入眉心。她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倒在地上。

苑雪华刚才拼尽全力掷出情丝剑,此时真气耗尽,刚才出手又牵动伤口迸裂,再也支持不住真真切切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释然终于运内力驱除毒素,手脚可以活动之后,他从那少妇的尸体上拔出情丝剑,奔到苑雪华身前。

苑雪华这次不顾自己的伤势,强行动武,恐怕至少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元气,伤势痊愈少说要等半年。刚才那妖妇与兰公子是一伙的,听命于那个主上,也想趁火打劫抢情丝剑,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肯定是跟柳家堡的人有所勾结。看来他们不得到情丝剑不肯罢休,说不定还有高手会寻来,此地不宜久留。


想到这里释然迅速为苑雪华包扎好伤口,解下衣带把苑雪华牢牢缚在背上,毁去他们两人的踪迹,施展轻功向着一处险峰攀去。上了峰顶发现山崖另一面凹槽处似乎有个山洞,他先把苑雪华放下,纵身下跃,在空中折转,轻飘飘地落入洞中。飞快地察看了一下确定并无危险,才抱着苑雪华进入洞中。


释然在洞内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让苑雪华躺好。又在山洞外布了障眼阵发设下机关,这样不论从哪个方向看过来,轻易都不会发觉洞口。一切都布置妥当以后,已是深夜,释然才意识到自己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身体疲惫不堪。运气调息片刻,体力稍微恢复,他就去洞外打了一些鸟雀拿进洞中烤好。自己吃了一些,又用老办法给昏迷的苑雪华喂了一些。


苑雪华昏迷了十几天,释然每日精心地照顾。除了给苑雪华换药采药,准备他俩的食物,空闲的时间释然就翻看卡巴索留给他们的剑谱。那上面的招式果然博大精深,释然被其深深吸引欲罢不能。


估计着苑雪华快醒过来的时候,释然已经想好应对的托词。他用藤条编了一根很长的绳索,又在身上故意弄了一些擦伤刮痕。若是苑雪华问起他二人如何到的洞中,他就说是用绳索顺着山崖攀上来,每日放下绳索,他爬下去猎些野味打些清水再攀回洞中。


苑雪华清醒后对释然的解释没有丝毫怀疑。可惜释然明明一身好功夫,从此以后只能小心收敛起来,每日沿着绳索攀上攀下。

打猎对于释然来说易如反掌,余下的功夫他就找隐秘的地方练剑,把从那本薄册上看来的东西吸收消化。日子一天天过去,苑雪华的伤势慢慢好转,有的时候可以自己坐起来吃东西。


那一日释然回到洞中,发现苑雪华的神色有异往常。他的眼睛里跳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自受伤后一直苍白的脸居然染上一层红晕。释然赶紧伸手抚上苑雪华的额头:“你不舒服么?是不是又发烧了?”


“没有,我好得很。”苑雪华微笑道,“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又怕说了你会不高兴。”

“大少爷有什么话尽管说,释然听着。”

“你再靠近一点。”

释然不疑有它依言把头凑过去,苑雪华却突然吻上释然淡如水色的双唇。释然本想挣扎,又怕碰到苑雪华的伤口,只能先由着他的舌头在他嘴里肆意妄为。他想苑雪华一定是思念秀颜过渡,再加上身心受创,头脑一时不清醒,把他错认成秀颜。其实释然被强吻,心中一点也不气恼,反而滋生出一丝丝甜蜜,哪怕是替身,被苑雪华错爱一瞬,他也觉得是一种幸福。


苑雪华吻了很久,吻得两人都几乎窒息,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我喜欢你。”苑雪华柔声道。

“我也喜欢你。”释然温柔地回应,他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这句话是敷衍还是出于真心。“你累了,好好休息吧。”释然说完静静走开。

苑雪华似乎早已料到释然冷淡的反应,心中苦笑:果然这种违背世俗的感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更何况是曾经受过那种蹂躏的释然。被强吻的时候释然没有挣扎反抗,是顾及到他的伤势吧,释然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


当初应秀颜那把匕首刺下之后,苑雪华终于明白他和她的感情已经了结,阿颜死了,华大哥也死了。原本以为破碎的心不可能再愈合,但是上天垂爱,让释然陪在他身边。


在深沉的昏迷中,他知道释然依然在他身边,陪着他。当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当他觉得生不如死之时,他总能感觉到释然的手紧握着他的,仿佛死也不肯松开,永远也也不肯松开。他要活着,为了父母,为了弟弟,也为了释然。


身上的伤开始痊愈,心也复苏,爱慢慢滋长。看着释然每日攀着绳索上下,不辞辛劳地照料他的伤势和饮食,每每那清瘦的身上带着一些伤痕回来,他的心就莫名地揪痛怜惜。再苦再累再危险释然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起,那样善良侠义美丽坚韧的人,他怎能不爱?


今天终于情难自已地吻了他,恐怕也只有这一次了吧。不能再伤害释然了,把这份无望地爱深深藏在心里,从此以后把他当成至亲的手足,用一生默默关爱守护。

(下卷)

十四

过了冬天,苑雪华的伤势渐渐好转,行动已无大碍。于是他和释然离开山洞,一路上避开柳家堡的耳目,悄悄进入蜀中。他们且行且驻,躲躲藏藏,又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而绕了不少弯路,行至无常怪仙的居所时节气已是盛夏。


望着孤悬于山崖的那座木楼,释然幽幽道:“不知道这次无常怪仙又会提出什么要求?”

苑雪华却自信地笑道:“释然,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不管他提出怎样的要求,我都一定可以做到。”他说完抱起释然攀上悬崖。

释然在苑雪华怀中默然无语。当苑雪华知道真相的时候,知道他一直被骗的时候,他会怎样处置他呢?不管怎样都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他,笑着同他说话了吧。释然仰头看着苑雪华的笑容,阳光般耀眼,这样的笑容他还能看多久呢?


“第二个要求你也做到了,真是难得。”无常怪仙的声音有些怪异,“不过你们好像招惹了柳家堡的人。”

“您知道了?”苑雪华道,“那日在下身受重伤,柳家堡的人想趁机夺情丝剑再杀我灭口。幸好被高人所救,才有命再见到您。”

“现在你的伤已经痊愈,柳家堡的人一段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了。”无常怪仙叹了口气,“情丝剑居然到了你的手上,应天笑终是拼不过命数。”

一听到无常怪仙提起父亲,释然禁不住脱口问道:“您说他是怎样的命数?”

“你跟应天笑什么关系?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无常怪仙心中有些不高兴,现在的年轻人总爱打听别人的秘密,不过转念一想,那孩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能轻易破解他布下的阵法,难道真的会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苑雪华和释然前两次来的时候,无常怪仙对他们没什么兴趣,只是从说话的声音和脚步的轻重大致判断出这两个人很年轻。本来心存蔑视,想随便提两个无理要求,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们竟然一一完成,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两个年轻人,打算一窥他们真容。于是他打开机关,通过铜镜反光,室外的景物一清二楚的收入眼帘。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无常怪仙的眼光再也舍不得离开,太像她了,这世上竟然真有与她如此貌似神似之人,可惜是个男孩子。直到门外的苑雪华连问数声,无常怪仙才回过神来。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无常怪仙忍不住问道。

“您问家母名讳做什么?”苑雪华奇怪道,这个无常怪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先前还说不想知道客人的情况,现在却突然问东问西,真是常人难以理解。

“没问你,我问他。”无常怪仙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这一问正触到释然的伤心过往,回想起第一次到母亲坟前,看见那刻着寥寥几个字的冷冰冰的墓碑,只有荒草野花相伴,说不尽的凄凉。压抑住心中痛楚,释然缓缓道:“家母洪氏,名已不可考。”释然没有说是“应门洪氏”,是因为父亲一直没有给母亲名分,那墓碑上的“应门”二字大约只是出于对死者的一种安慰吧。


“我已经决定了,第三个要求,也是最后一个要求。”无常怪仙怪笑了两声,“只要你们做到了,我就给你们写出药方,还可以告诉你们到哪里去找药材。”

苑雪华一听心下大喜:“您快说是什么要求,无论多么困难在下都会尽快做到。”

“其实这件事一点也不难,做起来也很快,而且不是让你去做。”

苑雪华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

无常怪仙道:“让你那位小朋友陪我一晚,第二天我把人还给你,同时给你药方,再告诉你药材所在地点。”

“让他陪您一晚,这是什么意思?”苑雪华突然想起那时释然惨遭蹂躏的场面,这位无常怪仙行事怪癖,不合常理,会不会对释然做出什么禽兽之行?“前辈,请您解释清楚。”


“我不想解释。你们做不到就算了,我也不会勉强,只不过前功尽弃,这辈子你们求不到药方而已。”无常怪仙语气淡然,“你们最好在日落前给我答复,否则我就当你们已经放弃了。”


“您这也欺人太甚了吧?怎么说我们都已经完成了前两个要求。”苑雪华心中气恼,言语上难免唐突。

无常怪仙却再也没有反应,似乎只等日头一落,便打发两人回家。

“大少爷,您别生气了。事到如今,咱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就答应了吧。”释然劝道,“不管前辈会做出什么事情,也只是一晚而已。明天咱们就可以拿到药方了。”

苑雪华看着释然,眼神复杂,爱恨纠缠:“或许还会有别的办法。”

释然淡淡一笑:“没有比这更快捷的了。释然也很想二少爷早日康复的。”

“如果要留下的人是我,我当然不会犹豫。可是你,你……万一再发生什么事情,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的。”苑雪华柔声道,其实他是根本舍不得。释然那样柔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怎么能放心把他留给无常怪仙,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大少爷,您放心吧。前辈不是说得很清楚吗,到了明天早上咱们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去了。”释然的语气很轻松,“说不定前辈打算传我什么武功秘籍呢。”

“说得也是。”苑雪华心中略宽,或许他不该把别人都想的那么龌龊,毕竟像“主上”和听命于他的那种妖人还是少数。脑海里又浮现出雪香企盼的双眸,他渴望了二十年,只要过了今晚他的梦想就能实现,那又是怎样的幸福啊。苑雪华定了定神,终于还是开口道:“无常怪仙,我们答应这个要求,也请您信守承诺。”


“我这个人平生最重承诺,言出必践。你先下山去等吧,明日清晨我就会把他和你们要的东西一并送下去的。”

“他不会有事吧?”苑雪华临走的时候又问了一句。

无常怪仙冷冷道:“我要想害你们性命何需等到今日?他会不会有事那要看他自己了,与你何干?”

“他是我的人,我当然有理由关心。”苑雪华的意思是说释然现在是他苑家的仆人,而且还是他早已决定要一辈子守护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无常怪仙寒寒微笑。

苑雪华一夜未睡,呆呆地站在山下,望着小楼上灯火明灭,心神恍惚。等待原来是这般滋味,这样的难熬,漆黑的夜漫长得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希望被绝望渐渐消磨。他甚至有些害怕,害怕无常怪仙再也不把释然放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只为得到他的释然。释然是他的,是他的,不能让别人夺走。有很多次冲动,想要上去看看究竟,终是忍下来了,慢慢镇定。他不能,否则很可能前功尽弃。释然应该喜欢雪香多一些吧?在家里的时候雪香一直那样照顾他。所以释然为了能治好雪香的病,不怕危险的跟着他出来,甚至如此无理的要求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答应。在释然的心中,他苑雪华仅仅是苑家的大少爷,雪香的哥哥而已,倘若生病的是他,释然还会如此坚决地去做吗?


天终于还是亮了,晨光曦微。

小楼上垂下一条绳索慢慢把释然放到山下。

无常怪仙的声音从上面飘忽传来:“方子我封在信中让他带下,主药‘北冥幽莲’这世上只有柳家堡禁地植了五株,取其果和人血入药,每月服食一剂,十五个月后病人就可痊愈。关于‘北冥幽莲’的其它特性我已详细地写在信中,供你们制药时参考。”


“多谢前辈。”苑雪华真诚道谢。说完解开释然腰间绳索,满心欢喜的带着他离开。

一路上两人似乎都十分高兴,边走边聊。

“释然,无常怪仙昨天晚上没对你做什么吧?”苑雪华有些担忧地问。

“他想收我为徒,但是释然没有答应。”释然笑容天真。

“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答应。”苑雪华奇怪道。

“答应做他的徒弟就要永远留在这里陪他,释然是父亲输给你们苑家的赌注,主人没开口,父亲不知道,释然怎敢擅自做决定?再说释然还没有亲眼看到二少爷的病痊愈,怎能随便留在这里?”


“你真傻,总是不为自己着想。你不答应,他没有难为你吧?”

“他开始有些生气,连药方也不肯给了,不过后来他给了我另外一种选择。”释然脸上笑容依然,眼中却闪过一丝哀伤。

“什么选择?”

“其实也没什么的。”释然顿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说道:“他,他要我,要我讲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事情。”

苑雪华看着释然强颜欢笑的神情不忍心再问下去,释然小时候的生活并不幸福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又聊了一些不相关的话题,到时辰吃饭,天黑了投宿,看上去比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只是苑雪华发现释然每天深夜都会起来沐浴,或是在溪边或是在水井旁,很用力地擦洗身体,脸上的神情仿佛那次惨剧发生之后的冰冷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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