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断————玉 隐
玉 隐  发于:2009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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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对你的身子感兴趣,才会帮你找药。”释然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冷漠,“你还自作多情的主动送上门来,真是蠢得可以。”

释然清楚的看见苑雪香眼里的泪水,晶莹剔透像破碎的水晶。他想苑雪香这次应该会彻底死心了吧,以后他大口大口地喝着他的血也再不会有半点不忍和难过了吧。

十七

苑雪华的心底还是对释然恋恋不舍,那种感情痛苦而矛盾,模糊却又漫无边际无法解释。所以他才会同意让苑雪香来看看释然,他想释然如果有什么苦衷或许会告诉雪香。没想到他躲在门外听到的是释然那样伤人的话语,见到的是释然轻薄雪香的场面。他当时又惊又怒,头脑一片混乱,只知道把雪香从石牢里拉出来,嘭的一下紧紧关上铁门,锁好。


苑雪香的脸上满是泪水,不言不语失了魂魄,回到房里就开始咳嗽,像是忽然受了风寒,身子一阵冷一阵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苑雪华赶紧请了大夫,仔细诊治说是着了凉,心中郁结不解,内热外寒引发急症。开了方子下了药,大夫又说风寒好治,心病难医,保不齐什么时候这急症又会发作。


看着母亲在弟弟床前轻声啜泣,苑雪华心头涌上一股恨意。“应释然。”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三个字,脑中却是迷茫,有很微弱的声音想要阻止他的冲动。他不想听,甩袖离开。


去酒馆喝酒,听说一醉解千愁,苑雪华一杯接一杯的喝,从清晨一直到日落,终于有了三分醉意,心中却更加烦乱不堪。昨天晚上释然对雪香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我才没有苦衷。我到你苑家为的就是弄到剑谱。你们这群傻子个个被我骗得团团转,只有你哥还聪明一些发现了我的阴谋。逼得我只好出此下策,才不会被赶回应家。”……“我一直对你的身子感兴趣,才会帮你找药。”……“你还自作多情的主动送上门来,真是蠢得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释然要这样做?这就是真相吗?释然的真面目,淫荡无耻的卑鄙小人?苑雪华在心痛地同时无来由的愤怒。他的情感已经被欺骗过一次,原本以为应秀颜那件事过去后一切可以从新开始,还有人值得他再去爱再去付出感情,哪怕只是默默的守护,无尽的等待。但是他又被骗了,骗得很惨,应秀颜的匕首挖不去他的心,如今却生生地撕裂在胸膛里,被他爱的人,被他自己。


他觉得他要崩溃,要找寻宣泄的出口,于是他发足狂奔,下意识地奔到石牢,打开门,冲进去,把释然压在身下。

苑雪华满身酒气,眼神狂乱,粗暴地压住释然的身体,释然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清瘦的身子微微颤抖。“你,你要做什么?”他想要挣脱,但是饥饿痛楚夺走了他全部力气。


释然的挣扎,摩擦着苑雪华的身体,苑雪华忽然感到一种难耐地燥热,酒劲发作欲念亦起。他冷笑着按住释然的双臂,一用力让那双手臂脱臼,暂时无法移动。然后他撩起释然唯一那件用来遮蔽身体的衣服,掰开那修长苍白的腿。


释然忍着伤痛拼命地把腿从苑雪华的手中抽出,想要逃离,可是手脚上铁链的桎梏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跌在地上,脚腕又被苑雪华抓住,大力地分开向两边,释然已经猜出接下来会是什么。他低声地哀求:“请不要这样,请放开我。”


苑雪华冷冷地笑着,绝情地说:“你不是很喜欢男人这样对你吗?你肮脏淫荡的身子不是日日渴求爱抚吗?你很冷吧,做过之后就会热血沸腾的。”

“求你不要碰我,求求你……”释然的声音哀伤而绝望,现实与幻想原来天差地别,当苑雪华粗暴地想要索取,释然却不想让他碰触自己肮脏的身体,这样肮脏的自己会在苑雪华身上留下难以擦去的污点。


身体被啃咬,贯穿,微弱的抵抗最终被撕裂般的痛楚完全取代,释然都默默地承受,他强忍着不再发出声音,他不想让别的人听到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脱臼的手臂垂在身体两旁,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前胸在粗糙的石板上反复摩擦,擦破皮蹭出血,身后的人却更加疯狂。苑雪华粗暴的索取,没有丝毫温存和理性,像受了伤发了疯的野兽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有不断的伤害,伤害对方的身体,伤害自己的心灵,才能达到片刻的麻木宣泄。


不知道过了多久,苑雪华的醉意才渐渐消退,人也清醒过来。他看看释然,那伤痕累累的清瘦身体早已不堪蹂躏没了动静,只心口有一丝微热,证明他还活着。那淡如水色的唇被咬破凝着血块,胸前大片擦伤,股间流淌着红白相间的液体,惨不忍睹。


苑雪华一时失神,又仿佛在梦里并未醒来,惶惶然走出石牢。看见暗淡的晨光照亮东方的天空,他才完全记起自己一夜的作为。绝不是报复后的快感,而是深入骨髓的痛楚,受到伤害的是释然,应该只是释然,被强暴被蹂躏被那样恶意的折磨,释然应该痛不欲生才对,为什么痛不欲生的却是他?难道他苑雪华仍然爱着那个肮脏下贱的骗子,不论是谁伤害释然,哪怕是他自己,他的心都会痛?痛到滴血,痛到窒息。关上铁门,再也不去看不去想,要忘记,就当今生从不认识那个人。


释然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昏迷中感觉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擦洗他身上的伤口,里里外外很仔细,动作也很轻。虽然没有敷药,但是清理过的伤口总是比糊着血块的要舒服一些。手臂已经被接好,可惜仍旧没有力气撑起身体,下体的疼痛混合着寒毒发作的痛楚包裹全身,不间断地令他窒息。蜷缩在地上,被污水泪水血水浸过的破烂薄衣好像结了冰,僵硬地粘在身上,不能给予分毫温暖反而吸噬着他身上仅存的热量。


受到那样的伤害已经是第四次了吧,他早该习惯了。第一次失手被擒,被两头禽兽强暴殴打,跳到湖里洗一洗,在院子里躺两天,去镇上大吃一顿,悲伤痛苦就忘记了。第二次心甘情愿,换到了药方,那个无常怪仙温柔体贴,虽然压在他身上嘴里一直在叫另一个人的名字,但是没有暴力只有爱抚,而且事后处理得很好,痛是正常的却不影响第二天的行动。第三次主动引诱,在那个紫衣人身下娇喘承欢,再粗暴的蹂躏他都能够忍受,因为他和苑雪华都不能死,一具残破肮脏的身体换两条性命,这笔买卖不错。第四次,他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苑雪华,这就是恨吧,疯狂的报复和伤害。几乎超越了释然所能忍受的极限,他却必须学会适应,剩下的日子可能会比想想中更难熬吧。


石牢的铁门又发出一阵声响,释然惊恐的睁开眼睛,却发现是一张陌生苍老的面孔,弯腰驼背,穿着苑府仆人的衣服。那人见释然醒着,用手比划了一下托盘里的食物,“咿咿啊啊”地发出嘶哑的声音,却原来是个哑巴。他把托盘放在地上,将碗端到释然嘴边,是剩菜根拌的焦糊米饭。哑仆拿起旁边一个水罐,打开盖子冒出些热气,倒了些出来在冷饭碗里,用筷子和了和,搅成粥状,一口口喂进释然嘴里。


释然勉强抬起头艰难地吞咽着,食物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儿,不知是因为饭糊了还是菜馊了,要不就是水有问题,反正吃不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吃有喝还有人喂已经是很难得了。


喂完了饭,哑仆又让释然把水罐里剩下的水全部喝掉,才转身离开。

可能是肚子里有了东西,胃暖暖的,单田里也生出一丝热气。释然赶紧抓住这大好时机行功运气,引领热气游走全身,驱散寒毒。有那么一个时辰,他觉得浑身上下温暖了许多,就好像身旁生起了炭火,他舒服地想要睡去,可是热气却渐渐消散,最终遁于无形。冰冷的感觉迅速归来,寒毒又占了上风。释然又试着几次运功,都再没有刚才温热的感觉,只是身体略微舒服而已。


第二天哑仆又来送饭,还是昨天那样的吃食,冷饭剩菜对了热水和成粥。吃完了,丹田又生出一股热气,似乎比昨天持续的长久。连续几天都是这样,释然已经确定饭菜里一定加了某种药物,但是看来这药物对他的身体并无害处,反而压抑住寒毒,释然也不再去计较。


看着墙壁上的小孔光线明灭,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十几天。苑雪华再没来过,释然又因为坚持练功抵抗寒毒,内伤基本痊愈,而且在药物的辅助下还精进不少。

又一日,管家苑忠突然来看释然,原来已是十月,苑家的商队又要南下采办年货。商队照例要路过应府一带,释然已经两年多没有给家里写信了,苑忠问他这次要不要写一封让商队顺便带过去。释然明白,苑家也不想让应家有了什么疑心,最好相安无事到西山决斗。


于是释然铺开纸笔在石牢的地板上,跪坐着撑起身体,写了一封简短的家信。缚住手腕的铁链随着释然的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苑忠心中不忍,再看完释然写的内容,他早已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一页信纸寥寥数语,除了对亲人的问候对家中的挂念,提到自己的只有一句话短短的六个字:孩儿一切均好。

将信纸和写好的信封交给苑忠,释然微笑着道谢,那笑容就好像刚来苑家时一样,皎洁明亮,看不见泪水与悲哀的阴影,却分明是哭泣,只是血泪早已干涸。释然站起来,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许多,脸庞却依然清秀苍白,身子也愈显单薄。这么冷的天只裹了一件衣服在身上,被铁链锁在不见光亮的石牢里,只给他能维持生命的一点点食物,这样非人的日子,也能说“一切均好”?


苑忠叹了口气,不忍再看,匆匆忙忙转身离开。

千里之外,江南应家。

转眼之间秋残冬至又快到年关。大街小巷来往商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应府上下也忙活着庆祝新春。

此时却有一人眉头不展,萧索寂寞地枯坐书房。这人正是应天笑,此时他已年届五十,双鬓斑白,原本俊美儒雅的容貌染尽沧桑。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普普通通的一张纸,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却整整看了一下午。


当再次看到“孩儿一切均好”之时,应天笑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把信纸攒成一团,不忍丢掉,却也不忍打开再读。

“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应天笑喃喃道,“爹知道你在苑家吃了很多苦,你为什么不告诉爹?你还想瞒多久?”

还记得释然刚去苑家不久,给家里写的那封信。

“孩儿在苑家工作虽然辛苦,吃住饮食倒也习惯。孩儿不敢忘记父亲的教诲和叮嘱,请您们无需挂念。”整整两页的内容只有这么短短两句提及自己的情况,而且根本不是实情。


应家早就在苑家安插了眼线,知道苑家新创了一套剑谱也是很早以前的事情。可惜那个眼线的地位低下,苑家又千方百计的提防,除了苑致臻和苑雪华,恐怕再无旁人看过整套的剑谱。上次比武输了,把释然送到苑家,一方面是历练他,顺便让他偷学会苑家的剑法。


没想到苑家的人真能狠下心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千方百计地折磨释然,想把他赶回应家,造成应家自动毁约。密报的信上说,释然在进苑家的第一天就挨了五十鞭家法,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地拖回一个荒废的院子,虽然上了些药,但是没人照看。在床上躺了九天,第十天就被派去提水,整日未歇一直工作到深夜,背上的衣衫尽被伤口绽出的血水染红。第十一天罚跪,未进饮食。第十二天,因为苑家二少爷生病,苑老夫人大怒,责打释然二十鞭,关入石牢三天,饮食医药一律不得入内。从石牢中出来以后,释然仍未获医治,在床上昏迷两日,高烧六七日,又十日伤口勉强愈合。期间饮食每日一次,只冷粥咸菜充数。


密报一月一次,虽然比释然的信晚写成,应天笑却先看到,因为释然的信是苑家商队顺便带来路上耽搁一些时日。这就是“吃住饮食倒也习惯的”释然的真实生活。应天笑怎能不怒?


今天又收到释然的第二封家信,比上次还简单。“孩儿一切均好”六个字一笔带过。密报每个月都不间断,如今已经积攒了三叠,其中只要是释然在苑家的日子都有着详细的纪录。


那次让逸然和安然去关外的时候顺便与释然小聚,释然画了剑谱走后不久,竟有高手抢走剑谱,打伤逸然和安然。幸好那个高手意不在取人性命,只是出手教训而已,逸然安然的伤无大碍。但是剑谱却莫名其妙的被送回苑家,释然因此受牵连,被苑家严刑逼供。前前后后打了一百多鞭,先是泼盐水后来十根手指钉满了钢针仍然弄不醒,就丢进石牢里不闻不问。医药是不用指望了,还好有人每日偷偷送去一些吃的,释然才活了下来。偷记剑谱的事释然一直没认,苑家后来好像也不再追究。第三年第四年释然随苑雪华外出,好像是去寻找根治苑雪香痼疾的药方,如愿以偿归来,苑家兴师动众去柳家堡求药。释然不知为何偷偷跟去,也许就是那时遭到苑雪华怀疑,释然就吞下唯一能救苑雪香的草药,以此威胁苑家不把他赶回应家。至今关在苑家石牢。


最新的一篇密报写到,释然深受寒毒之苦,手足被铁链所缚,天寒地冻却仅着一件单衣蔽体,身上遍布伤痕,甚至还有过被强暴的痕迹。苑家每日只供释然一餐饮食,维系释然不死,每月取血给苑雪香治病。已经偷偷在释然的饮食里混入赤焰丹,压抑寒毒,提升内力。近日释然除了形容消瘦,内伤外伤基本痊愈。


十八

收起密报,丢开家信,应天笑心中忧喜交加。往事悠悠,悲欢离合,良多感慨一时纷纷,飘回眼前。

释然,是他和他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原本应得到他所有的宠爱。但是他不能给他,哪怕是最起码的关怀他都不能给释然。因为曾经立下的誓言。

“神明在上,天地为证,我应天笑从此再不亲近洪晚情和儿子释然,如果有违誓言,断子绝孙,家破人亡,尸骨无存。”舍去爱情亲情换来七绝心法,为了能让释然有机会成就绝世武功,虽然是注定痛苦一辈子的选择但是他不后悔。


应天笑永远忘不了洪晚情死时的凄艳,还有那僵冷的尸体旁哭成泪人的小小身影。荒凉残破的院落,半人高的野草,斑驳的四壁,还有在屋中肆意的冷风。他最爱的女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就在这里住了五年,五年漫长的等待,等来的却是为所爱之人又一次的牺牲,牺牲性命。那孩子发辫有些凌乱,黑亮的大眼睛光芒荧闪,小小下颌倔强尖秀,仿佛晚情的模样。这便是他们的孩子释然了,他要把他抚养成人,不惜一切教育他成才。


把释然带回家进了祠堂,入了族谱,认祖归宗。当年他没有机会给洪晚情名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认回他们的孩子。洪晚情的墓碑上没有她的名字,应天笑不想让别人念她的姓名,那是一种亵渎。他把她的名字铭刻在心中,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安排释然住在家里离自己最远的一处院落,应天笑依然恪守诺言。他请人教释然识字,释然天资聪颖,过目成诵,不到七岁的时候那先生再无什么可以教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强压下内心中的欣喜,没有一句夸赞,只是带了释然去看洪晚情的坟。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托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把七绝心法转交到释然手中,之后又让释然去藏书楼整理抄录武功秘籍,扩充见闻,增长武学素养,内外兼修,释然的功夫迅速提高。


释然偷偷跑到母亲的坟旁练剑的时候,应天笑发现虽然释然天赋极高,但是一个人摸索总不如有人指导的好,于是在释然八岁的时候,应天笑安排释然每天下午看他的哥哥们练武。他不厌其烦耐心地讲解,为的是让释然也能看清听懂。有的时候明然、逸然、安然他们练得好,他会禁不住表扬夸赞,他会把他们错当成释然,不自觉地对他们露出慈祥和蔼的微笑。


释然是正月初七的生日,每到那天应天笑就会偷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给释然的礼物,反复把玩,想像着把礼物交到释然手上时的灿烂笑容,然后再放回平时紧锁着的那个柜子。释然很乖巧懂事,似乎知道父亲刻意疏远他,他从不提出任何要求。冬天的时候,释然甚至不敢向他要火盆,只是穿起所有的衣服,蜷缩在被子里苦苦地挨着。应天笑知道但他不能做什么,他要他的释然学会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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