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蓝从车镜中瞟了瞟我,好像可怜我似的,专心把车发动了朝青金的总部开。
我转身看见窗外新上的一干人等,心中冷冷一笑,这又是一个被抛弃的曾经。不知他门回如何对待十夜的尸体,挫骨扬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有机会去祭奠她,也或许我再没有机会很快要同她在地下遇见。
情况依然没有改变,我身边依旧是肌肉扎实的保镖,哦不,或许有点改变,还多了一副手铐。车行到半路上,江蓝忽然开口,“先说好,林先生,这铐子是少爷他特地吩咐的,所以帐可不能记到我头上。”
我听了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半晌才感慨的说,“感情这还是自己人的特别待遇呢。江越他妈的够意思啊。”
江蓝手里把着方向盘然后耸了耸肩膀,我估计他还撇了嘴巴,“也就是你,别人少爷还不上这份儿心呢。”
我切了一声,懒得再耍嘴皮子,眯起眼睛看窗外的风景。正好路过华阳路,中段有一家不错的小餐馆,在新上组的时候我常去,里头的老板早就熟了。现在颇有些遗憾的想,以后估计难得来一趟了。我还挺喜欢她的糖醋排骨呢。
过了华阳路,就转到晋阳路上去了,这条路从来是人挨着车走。我记得有一次那21路直接擦着我的脸就过去了,车上一道被蹭掉的灰,像极了咧开的嘴。我睁全了眼睛冲江蓝说:“诶,我要上厕所。”
江蓝自然不可能停车,他轻声哼了一下,“你这伎俩收收啊,现在不兴这套了。”
“我靠,我可真是憋不住了,出了事儿我不负责啊。”
江蓝侧过头来,嘴角上挑着,嘿的笑了下,“没事儿,林先生,车上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江蓝不怕,大不了回头找仆人打扫打扫。”
如果有镜子,我肯定能看见自己的表情是极度扭曲的,这人变态。
我夹起腿把手夹在腿中央,有点痛苦的扭了扭腰,“我真不行了,要不你找个人看着我,要不你亲自看着我。”
江蓝又从后车镜里看看我,那眼神是万分不屑的,“我说林先生,你这忧郁症好了就改多动症了?话怎么比在青金的时候原来还多,我……”他话没说完,脸上一绷就要紧急刹车。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甩脱了手铐,两边手肘一顶,正好撞在俩保镖脸上的穴位,两座山当场昏厥。车虽是中央电子的,但开锁于我从来没有困难,好歹小的时候是专门练过的(其实那时候是为了从马老头的柜子里偷酒来喝)。
从车上跳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正见江蓝从车里也跳出来就要从怀里拔枪,他柔顺的黑发飘在空中,有一种力的美感。我嘿嘿对自己笑了笑,猫起腰,消失在晋阳路的人山人海中。
我可以想象江蓝挫败的表情,还有江越嘴角那勾起的说不清意味的弧线。
穿过晋阳路,转回华阳路,置办了身光鲜的行头,在那间喜欢的餐厅点了自己最爱的菜。我感叹着对自己说,“林朝阳,你看看,谁奈何的了你。”
餐馆的老板姓啥叫啥不知道,就知道别人爱叫她尾巴,挺年轻一人,端了盘松仁玉米上来,自顾自的坐到我这桌,“可是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忙什么呢。”
我吐出嘴里的骨头,嘴里含糊不清的问,“这是送的啊。”
尾巴笑笑,“是啊,这不是很久都没见了么。”
“谢了啊,最近也没干什么就是遭人追杀呗。”
“追杀你的人都是美女吧。”
我竖起两道眉毛,特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其实都是帅哥啊。”
尾巴恍然大悟点点头,又刮刮自己的下巴,“我明白了,这才正常么。我刚刚还想呢,你这气质,这风度,不是耽美还真有点亏。啧啧,啧啧。”她自我陶醉评价一番,手不老实的爬到我胡茬上,“诶,你这胡子流的好,有点专业。”
我觉得她有意思,停下嘴里活计,问她“怎么专业。”
她不回答我,有点自顾自的说,“这外形看着吧,是个小攻,但也常有是强受的例外啊,哦,其实互攻的更常见呐……”她叽叽咕咕,继续自我陶醉下去。其实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前卫敏锐啊。
“有三狠汤没?”
“啊,有有有,你等会儿啊,我让小贾给你做。”
女人心还是细的,尾巴见我手腕上有些淤青给了我一小瓶药酒,说是祖传秘方什么的,我说谢谢。她说不用,就是要我把那位什么时候领来她看看。我说还没呢,她立刻星星眼的抓着我说家里有一只特棒的待字闺中呢,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介绍。
填饱肚子,付了钱,尾巴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什么时候过来给个信儿,她好让家里那只有个准备。我笑笑答应了,走出店门伸手招了一辆出租,“三和大道,信源生活区。”
高楼大厦和林荫道在车窗外,还有路人陌生的脸闪闪而过,我舒出一口气来,觉得有些疲倦。人活着怎么就是斗来斗去呢,不想玩仍然要一身的腥,更不用说我早已是那种自甘沾腥的人。
十夜和江越斗将性命赔了进去,江越和葛金盛斗虽是赢了但我总以为他失去的更多,如果我与他斗结果将如何,没人知道,也没人能保证我可以全身而退,因为我是个怕死的小懦夫。
出租到了地儿,付了车资。信源生活区说是生活区也不能算,实际上应该是个贫民窟,危房堆在一起,好像挤麦子,矮矮黑黑的,青金产业下有漂亮的写字楼,豪华的宾馆之类,总部设在明骅大厦,但核心总部设在这里。从里面穿过去,小心的绕几下从一座普通烂的房子进去,揭开伪装墙皮就能看见整洁的真面目。青金的先驱们没少费心思折腾这里。
穿过通道,保镖和路过的几个高干没拦我,走到尽头开了那扇门,漂亮的江越正坐在里面,手边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见到我他微笑,“就知道你不愿那样回来。”
我没作声,找了沙发坐下来,从兜里掏出那两副手铐扔到他桌子上,“你什么意思?”
他从里面挑出新上组的手铐扔到手边的废纸桶里笑得斯文有礼,“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看看你的反映。”
“我靠。”我皱皱眉毛,很平静的骂了一句。
他仰起头笑了,然后很认真的对我说:“回来吧,朝阳,这里需要你。”
我的心彻底冷成灰。
第十章:林朝阳(2)
这回江越给了我份儿真正的差事儿,管西区那一片儿,是个好活路,我听说凡是管过那里的人都发了一笔。你想啊,那片儿有地下赌场有娱乐城桑拿和迪厅那简直就是一条街,上面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不得挖空心思的来讨好收保护费的啊。就是有些时候有的人并不是那么想让你罩,你又热心的非要去罩别人,所以得使点儿特别手段。通常我就是露面免费去娱乐娱乐,见血的事情有人来做,那人叫常赞,我总是对他说自个儿太脆弱,经不起腥风血雨的。
今天是收钱的日子,我让常赞给我捡了一件体面的衣服,把前两天新印好的卡片揣兜里一盒。上上上个月皇马让常赞随便寻了个罪名给掀了,后来来了个冤大头非要把那破破烂烂名字又恶俗的娱乐城买下来,我找了身边最会说话最和气的高林源劝他。
“林先生说那地儿早先就有长辈看上了,不然那么好的风水那么圆滑的老板,怎么就硬让人给砸了场子呢。”这是高林源的原话,百般暗示无用后已经挑的够明的了,结果那位文老板不知后台硬还是真的相信邪不胜正,仍然把地方顶下来了。上个星期开业大典也没请我,按照青金的规矩开业的当天就该送点心意过来,到现在我还抻着脑袋等呢。
今天是高林源开车,常赞坐副驾驶上擦他那把勃朗宁,锃亮。我诶了一声叫他,“我说你不知道哥哥我神经脆弱啊,把你那杀人枪给我掖着点儿!”
高林源咋儿了一下,“林哥,枪就枪呗,还杀人枪,你累不累啊。”又转头冲常赞嘿嘿,“你小心点儿,别掖断了。”
我闭上嘴巴,选择沉默。
常赞在旁边嘿嘿的笑,把那玩意儿收起来,末了还逗我,“林哥,说话啊,怎么不吭声了。”
咬咬牙,这俩人,道貌岸然那是纯粹的衣冠禽兽,别看长得跟文学青年似的,斯文的不像样,实际上骨子里就是个流氓,还都成精的那种,荤段子是现场创作,灵感是层出不穷,行为是放浪不羁。唯一不同的就高林源说话文艺点儿,就现在这种状况,选择沉默那就是认输,我什么时候认输过,遂改口,“凶器,我说的是凶器!”
他俩笑的更夸张。
我撇嘴巴,懒得理他们。
我收保护费有个习惯,有一半得是崭新的,因为对崭新的纸币有变态爱好,其实就是感觉干净。收一家钱给一家卡片,免得哪天我记性不好以为人家没交钱。几个老板都是很自觉的人,因为我很少亲自出面收钱,所以就额外有点零花。
没打几个哈哈便到了老皇马,现在改名叫顷才娱乐会所,我歪着脑袋冲高林源说,“这人没文化,娱乐中心弄这么文艺的名字一点也不搭。”
高林源咳嗽一下不接腔。
刚上了台阶就在门口被小弟们拦住了,索要VIP卡,我说:“没有,不知道这张脸算不算。”其中有个挺漂亮的小弟笑笑,“先生说笑了,我做不了主。”
“那请你们老板出来也行,我们就在外面谈。”
一帮小孩儿哄的笑了,站回自己的位置,就不理我们。
高林源和常赞也笑笑,特灿烂特温柔那种,对我说,“林哥,那就回去呗。”
我说行,回去呗。
于是带着两位高干,外加自己的六个小弟,坐回自己的车里。
上了车,常赞脸上就青了,“他妈的,老子SM他!”
高林源乐,“林哥都没说什么,你急个什么劲。”
我掏了根烟点上,把车窗按下来,看看顷才漂亮的霓虹灯,我把压在肺里的烟吐出来,“明天找人掀了他场子。”
高林源和常赞一块儿问,“真的?”
我看他们,“不真的还假的?”
后面收的很顺利,只有一个不识相的问我是不是有人给我难看了,我让高林源给他涨了了两成保护费。
工作搞完了,高林源用胳膊肘肘我,“林哥,东城的夜市不错,今天早,我请客。”
常赞一听夜市就兴奋,东城那边有几家干净的gay吧,漂亮男孩也多,有些挺穷又不愿意卖的就在夜市上端盘子,他嚷嚷着去去去,结果没征求我同意,直接将高林源从驾驶座上踹下来把车飙到东城夜市。
高林源选的那家大排挡老板是个特迷人的辣妹(他喜欢身材辣的女人),不过跑腿儿的都是娃娃般漂亮的弟弟,所以常赞给我倒酒老是倒出来。
桌子上点了一大桌,我只专心酒和八宝饭还有烤肉,夜市的海鲜一口都不沾。高林源和常赞碰着杯子叽叽咕咕的商量着明天找谁去砸顷才。
“明天晚上找老开和石头他们,那几个小王八蛋就好这个。”
高林源点点头,又补充一条,“把现场录下来,回去弄成教育片儿,给那几个不老实的普及普及,免得我们三天两头去砸东西,没新意,手酸还麻烦。”
常赞眼睛亮起来,“没问题,回去我就让循子把他店里那个SONY最新款送过来。”
高林源咋了一声,有些不满了,“我说你厚道点儿呗,人家做生意不容易,前两天你刚把他那款特种照相机糟蹋了,也得让人家缓缓呐。”
“没事儿,那小子让我治的伏贴的狠,没事儿没事儿。你就是把他店砸了,屁都不会放一个,还特关心的问你消气了没。”
他们讨论完了常赞便开始钓漂亮弟弟,东城是比较干净的城区,所以这里的男孩子也比较纯情,经不起常赞勾,三分钟不到常赞就搂着个小男孩先行告退。
我拿手里的白酒杯碰碰高林源的杯子,一口气喝掉,接着点了根烟。辣的气体压在肺里,有一种刺激的痛,然后慢慢吐出来。
高林源看看我,伸手把我的烟接过来,扔在我的酒杯里面,一缕白烟从杯子里升起来,透明的酒成了黄色。我抬起头,“诶,中华啊,中华烟,你怎么这么大方。”
“你不要命了,哪有这么吸烟的。”
“这不是好玩么?”我不以为然。
“变态。”他低低的骂了我一句。
我没回腔,不希罕同他一般见识。他见我不吭声,顿了一会儿说,“林哥,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挑眉毛,“我哪样了?”
他的声音有点沉重,也有点悲痛,“你原来光嘴上狠,跟刺猬似的,里面的肚肠却是软的。你被少爷伤的转了性了。”
重新点上烟,瞄见他脸上说不出的惋惜,“你看,我原来戒烟戒酒,现在全捡回来了。”我冲他举举手里的烟,“更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所以不会记着过去的好,忘了现在的逍遥自在。江越是什么人,我林朝阳也就只能放在嘴上念念,他给我的现实太深刻,我心里终于不能有人。
“你这是在自杀!!”高林源恼火的很。
我这不是自杀,是在积极自救,我笑,不再说什么。他终于无奈的脱了身上的风衣给我罩上,把我扶车里,末了他对我说,“过几天该把钱送到总部去了。”然后开车把我送回去。
我扯着他的风衣在座位上睡觉,车里开了暖气,比外面暖和。
第十章:林朝阳(3)
路上他动不动就从后车镜里面瞄我,我从后面给他脑袋一下:“诶,看什么看,怕我跑了?”
他没吭声,继续从后车镜里间或看我,终于看的没有新意他最后来了一句:“林哥,你就没想到回总部去?”
我说:“怎么,你想我走了?”
“哪能啊,”他抓抓头发,“西区这种地方是人都知道是福利区,都是老人家退休后来赚养老钱。到了这儿,就没有升的地儿了。”
我听了笑起来,干脆躺在后座:“我本来就没的混了,不然你们家少爷还会亲自安排我过来?小子,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握着方向盘,微微把头侧过来:“我耍花招,我这是为你好啊林哥,再说你升了我也好离开这个破地方,他妈的,除了辣妹和小兔子,什么都没有。”
我嘲笑道:“主要是没有你们家程菲。”
说到他女人,他就不吭声了,我也好安生会儿。
回到家里,高林源也跟着上来把药给我,“呐,吃一片儿,免得明天你起不来。”
我说不用,他硬是给我灌下去了。
其实高林源原本是医生,在总部一直混的不错,后来就这么无缘无故被发配到这里自然总要想点办法回去。不过他在这里对我确实有用,我的枪伤好了却留下后遗症,如果喝酒或者吸烟过量却会发烧,好几天都好不了,后来他就给我配了这种药,说不清什么东西,但是很管用。平常他在的时候会管我,所以我发病的次数很少。常赞总是说原来我没去新上组的时候,那时候特男人,现在虽然也很男人,怎么看都有点病态,最后他很小心的加了一句,“不过那是深深隐藏的病态,就跟可燃冰似的难以发现的。”当时高林源就骂他,“操,这么难以发现就让你这种单细胞生物发现了。”我心里赞叹他还是很有文化的,这种新能源他这种文盲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