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的确是个好交易!
推开手,邀其入座,低眉饮茶。那人也不客气,自顾自倒茶喝茶,末了,才道:“小风风,说实话,爷这次可真被那小混蛋害惨了。”
我附和道:“能逼花使大人到如此地步的,定不是简单人物。”
花使脸色突变,皱眉瞧我,道:“小风风,此事你也脱不开关系。”
“哦?”挑眉,放下茶杯。
青葱似的手指在几上轻弹,滴吧滴吧很有节奏,花使缓缓道来:“那小混蛋是恨爷对你下了三日醉,次次出手狠毒,一点合作者的脸面
都不顾。这样下去,迟早坏事。”
“闲——月?”
花使点头,“等爷的救兵来了,给那小混蛋点苦头吃吃,叫他尝尝敢阴爷的下场!”
此时,入夜已深,这样聊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头,加上我被那闲月二字搅得心口烦闷,便道:“夜深了,花使大人若不介意,小住几日?
在下也是寄人篱下,请多包涵。”
花使神情一变,朝着我奸笑,“小风风,说这么多干什么,想跟爷睡就直接说好了。”
一头黑线,实在无语。
忙将此人推上床,招呼小洁送来水,两人凑合着简单洗漱。
身边人呼吸平稳,已经入睡。我在床上,不敢辗转,却是难眠。
如果闲月真是因为我而对花使群追猛打,未免太没头脑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扯起一抹淡笑,想起
他温雅如玉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东西千万不能深究,不然苦的还是自己。
还有史可……那日我随牙晓走后,他……不知过得怎样?
莫想莫想,莫要再去想它了!
横过来一只手臂,喃喃低语,“雪雪——”
低头瞧着胸口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实在好笑——这些人,一个个都喜欢在别人身上,找自己最在乎的身影,却还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
模样。
你说,好不好笑?
八十四:物是人非
次日晨,醒来后还不想起床,靠着床头发呆。突然,床帘被人从外面掀起,一张冰脸立刻出现在上头。
还不等我打声招呼,牙晓大臂一挥,直接将睡梦中的花使扔下了床。倒霉的花使,一脸迷糊,“痛痛痛!一大早的,谁那么不知好歹?
打扰爷的香梦!”
牙晓的话冷冷响起,“花使大人,这张床也是你可以上的吗?”
花使郁闷地理了理乱发,道:“哎呦呦——不就是一张男宠的床,牙将军好大的脾气。”
哗啦——床帘又被拉上。两人的声音都被隔在薄薄布帘之外。
“好好好!别再瞪爷了。不然……呵呵——吃了你!”
“花使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行。”
“什么嘛?啊呀!爷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啊,你别当真!喂喂!留点面子好不好?爷说认真的,爷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呢——”后面的声
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牙晓回来,把门关上,踱到床边。
我见他不再有动作,好奇之外揣摩他的心思——难道……昨晚我没留他过夜而……所以,心里不爽?
好吧——我承认我也有错,留陌生人还是害过自己的人过夜的确不妥,但。
“别气——只是躺着睡而已。”简单理发正襟,撩起水蓝色帘子,视线里一双黑色皮靴,嘴角多了一抹笑。他,站得那么挺直,看样子
,气得不轻。
握住牙晓的手,试着宽慰,“昨晚的糕点还剩些,一起吃个早茶吧?”笑意更深,瞅着他,脸泛红晕。牙晓,真真好看!
吧唧!脸被他啃了个正着。
牙晓握住我抚摸的手,柔声道:“好。”
小小的凉亭,三杯暖茶。四月之风暖暖,初阳和煦。
一手握杯,一手挽发绕圈,媚笑不止,花使道:“小风风,咱们聊会儿正事。”
牙晓一记眼刀杀过去,毫不留情否决,“花使大人,说话做事可得想清楚了。”
花使笑,要多欠扁就有多欠扁,“什么嘛——将军好小气。”
见早茶时间已过,我忙推手告退,“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去。结果又被人按回石凳,花使一脸正色,先看了眼牙
晓,又转头盯着我,“不想知道曲诚是怎么死的吗?”
心一凛,浑身一震!
“花使大人……”
花使没有回答,嘟起嘴朝牙晓呶呶,“喏——问将军大人喽。”
我有些懂,又好像隐隐约约只懂这么一点,似懂非懂,心情无法言喻。起身就走。走不出两步,花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将军不说是怕小风风难过吧。”
许久,还是未等到牙晓开口。
花使继续道:“不是爷爱多事,爷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虚伪的假好人。一个个都……”
“花使!”我不禁轻喝道。
又低了头,缓缓道:“若李残风真笨到要人护着,不敢面对现实,又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爷有一句相送。”
我猛地回身,见花使衣袂飘飘,人若风中蝶,雨中花。
“好景不常有,好花不常开,珍惜眼前的。”
回屋关门,这句话还萦绕在脑海,久久不散。
好景不常有,好花不常开。
好景、好花……
背贴门,心乱如麻。
曲诚,我……像我这么一个胆小怕事不敢面对现实的人,为何你们就……曲诚,我终是负了你,连你的死我都想要逃避。总以为不提起
,没听到,不去想,便可以自以为是的活下去,却终归还是不得不——
曲诚死了,兰名疯了,杨珑、不嗔下落不明,星辰、枝子性情大变,闲月回到了永王身边,牙晓……还是那个牙晓。
而李残风这人——从此,他便只是那个苏公子。
匆匆忙忙收拾东西,把能带的都带上,牙晓给的凰玉、闲月给的紫阳簪、云子夜给的笛子,又顺手抄了几件玉器佩饰,好换些银两。至
于衣物什么的,牙晓置备的都太花俏,管看不管用。
简单处理了下床铺,放下帘子,找了双靴子,弄乱桌椅,看上去就是一人心烦意乱无处宣泄,直接倒头大睡。
想了想,又取过纸笔,唰唰两行,塞进被褥,人取道通往浴间。侧身钻进浴间大理石出水口的后面。
静听片刻,有人推门而入,公子公子小唤两声,见没回应,嗦嗦嗦收拾起凌乱的屋子,边小声念道:“奇怪,公子这是怎么了?”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小洁无奈摇摇头,想定又是在跟将军怄气了。
等人出去,我取出一支细长的簪子,随便捣鼓两下,锁松开,平日里用来放置衣物的柜子打开,人一闪,小门又关上。
这是条逃生密道,造这个房子的人特有头脑,将密道的入口建在浴间衣柜的抽屉。小声抽出屉子,手探入,指尖往上一提,只听咔嚓一
声,四边的抽屉开始移动,乍眼,一个容得下一个成人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将包裹往里一扔,我挽袖塞摆,爬了进去。
待身子全部进入这个不算宽敞的通道,后面一声咔嚓,我回头去看,赫然是一道小石门封住了入口。
这竟然是条一次性的逃生之道!
后面的人就算发现了这里,也进不来。因为我一边爬,后面不断有石门断后。就算有人发现了这条逃生密道,也进来了,他都得一边爬
一边挖。
如此奇人!若是有幸,真的会会!
八十五:玄机楼主
密道的入口建在浴间储物柜,至于出口……既然爬都爬进来了,想这些也是枉然。
苏葵公子所居小院内外布满眼线,这是牙晓的一贯作风,但因为有前车之鉴,寝间内我还是自由的。
所以想要不被牙晓发现,又考虑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条偶然发现的密道是唯一的去处。
现状不容我退缩。
整个身体趴在石道上,匍匐前进。石通走向先是下倾,到了一顶程度又开始上倾,幅度不大,爬起来还算顺利。
一路来因为后头有石门紧追不放,我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就怕一个闪失,把自己赔进去。毕竟这石门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是追
着我跑,越逼越近。
整条甬道建造非常奇特,两旁的石壁镶嵌银石,使得整个空间异常闪亮。同时石道空气干燥,可见不是在地底。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渐渐体力不支,而那石门闪现的速度却只增不减。感受到脚后跟发出的石头碰撞声,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意识只关注后头的同时,身子下面突然失去依凭,上半身一松,直接摔了下去。耳畔风声呼啸,身体不断往下坠。只听到哐当一声
,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
痛!
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全身。
然后,感到整个人都很暖,那种暖是一种被包容被呵护的暖。睁开眼,瞬间,艳阳光芒万射。眼睑抖动着,抬手微微一挡,心一下子暖
了起来。
碧空,耀阳。
背靠一堵墙,事后我有寻找过,却没有一个出口或入口。坐在枯草垫上,艰难地取下肩上的包裹,打开,掏出一只蓝色瓷瓶,取出木塞
,倒出两颗药,干涩的喉咙一滚,吐出两口气。先护住心脉要紧,身体的其他状况等先走出这个洞再说。
说是洞也非洞。四周是凹凸不平的石墙,地上铺满了枯草柴条,角落里还有一个像出水口的竹管。阳光是从上面的洞口照进来的。
所以说要出去其实非常简单,因为那个洞口就直接连接着外面的世界。
稍事休息,趁空拿地上的枯草搓了条麻绳。爬到插竹管的角落,贴墙听了会儿,嘴角含笑,果然是出水口。拔出竹管,又取下腰间的竹
筒,灌满竹筒后又喝了个饱、洗了个脸。
将麻绳一头绑住自己的腰,一头捻在手里。只要看到尖头的凸出来的石头就甩臂掷出麻绳,麻绳那头栓了块小石子儿,借着重力在凸起
处绕了一圈又一圈,拉拉扯扯,确定稳固后,人开始往上爬。就这样,一掷、一拉、一爬,直到手臂攀上洞壁,才呼出一口气,紧绷的
那根弦略有松懈。
两臂用力一撑,人向上一跃,翩然身姿站在万花丛中。
山野的风带着百草馨香,扑鼻而来。
仰头,猛吸一口。唔——真香!
好久没有这样——立在天空之下,身旁群山相伴,脚边花草为舞。
皱着鼻子,心里满满的,就好像回到了未来荼焱前,那段独自一人游山玩水的日子。
紧了紧包袱,不顾浑身的酸痛,一路紧赶慢赶,在入夜前进了南龙门。典当行早就已经关门,只好找了家客栈,拿出一块玉佩抵押,要
了间天字号的房间。
第二日去最近的典当行换了些银两,又去成衣店买了两套衣服,蓝灰两套换着穿。朝食就在客栈一楼解决,午时三分到药行配备了些必
备药材,回客栈房间又捣鼓了半天,迷药、麻药、金疮药……大大小小搞了一堆。
一入夜,人影一闪,出了客栈二楼的某间天字号的客房窗子。
蹲在屋檐上,衣兜里取出红色药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丸,放嘴里,“咔嘣”!瞬间,苦涩蔓延在整个口腔。与此同时,腹部有一股气在
往外窜。
这种药丸说穿了就是挖掘人的潜能,强行提高内力。总之,对身体伤害极大。
感到一股气流游走在身体奇经八脉、十二经络,缓缓提气,人影一闪一现,飞走在高低起伏的屋檐之上。
黑暗的屋子内,有人在低语。
“楼主,四门十八派暗中有勾结的名单在此。”
“嗯,接着说。”
“一号、二号、五号、七号,损失为零;六号,零死一伤;十三号,死五伤二十;九号、十号,无法完成。”
“叫负责九号十号的人自去领罪,十三号委托人委托金加三倍,一……谁?!”
嗖——啪啪啪!!!
三根银针在黑幕中瑟瑟闪光,三声连响过后,根根入木。
“出来!”又是一声低喝。
我翻窗而入,房间里即刻亮起了烛光,一人跪在小厅帷幕外,纱质的帷幕内,一人影,席地而坐。
帷幕内的人放下手中书卷,立刻就有人提壶斟茶。轻吹茶水,道:“来者为客。”
“在下有一事相求。”
那人呵呵一笑,“开门见山,花手葵百好风度!”
偷偷拈了一把汗,这个人真不是好糊弄的,“玄机楼楼主识百相,认百事。”
“上茶!”玄机楼楼主一挥手,从侧门出来两个黑衣侍童,一端茶,一送茶。
既然老底都被人掀了,就没必要浪费时间绕圈子,直接奔主题。
“在下想知道,十月十五那天之后,发生在四河城城主身上所有的事情。”
楼主略沉吟,后道:“成交!送客!”
八十六:花招百出
回客栈的时候,一人堂而皇之地躺在床上,对着门口的人魅笑,“小风风,爷来了。”
一头黑线,关上房门,猛灌了一壶凉茶,才稍稍喘口气。
“花使大人……”
“呵呵——叫爷花,听着见外。”
我不禁腹诽,我们本来就是外人。
花使从床上一跃而起,走近我,二话不说还是先搭脉。闭目片刻,睁开眼的时候,满眼的愁思。道:“小风风太不小心了,这样强行提
升内力,对身体的伤害很大。”
我没理会,抽回手,懒懒回道:“多谢关心。”
花使也不介意,道:“爷帮你恢复内力。”
我斜瞟了他一眼,道:“理由?”
花使笑得更大声,“小风风,你好可爱!”眉眼一转,坐到茶几另一侧,“爷说过了,爷帮你恢复内力,你帮爷避避风头。”
扶额,叹气,“成。”
花使帮我打通堵塞的经脉,连着灌了三种药物,丹田里窜出一把火。花使笑说:“等着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弹指的功夫,那股火“嗖”得沿着身体奇经八脉乱窜,身体中的血液内翻江倒海似的沸腾起来。强行想要压制,却是蚍蜉撼大树,感
到喉咙一阵腥涩,“哇啦”吐出一口血。
背后有人快速几个轻点,截住火苗的蔓延,接着一股清新的气流沿着百会穴,如注而下。
身体就像个空壳,贪婪地吸收那股气流,直到满足地舔舐嘴唇,然后昏昏睡去。
次日,我盘膝运气,四个周天后,顿感神清气爽。回头瞅了瞅躺在床上睡死过去的花使。虽感歉意,但还是迅速收拾东西离开客栈。
他既然有本事找到我,牙晓定然也知道了我的行踪。
门扉一打开,一支箭矢以雷霆之速迎面飞来。头一歪,险险避过,忙又将门关上。箭矢稳稳插入窗棂,尾部绑了样东西。
裹着布巾取下纸条,摊开看,白底黑字——
襄阳郡守首级。
右下角注——天下玄机。
玄机楼的委托箭。
箭扔床底,纸条烧成灰。下了楼,向掌柜退了房,又吩咐多定了三天,期间二餐照送,切勿打搅!花使耗大力恢复我的内力,睡个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