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卷二 晓风+番外——小茄子
小茄子  发于:2011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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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棂旁,书桌边,一人背对我,站得挺直,不知在思索什么。大概是发现我醒了,缓缓转过身,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眼儿轻弯,让人

见了就想亲近。“醒了,睡得可舒服?“

点头,爬起身,客人上门,主人还躺床上,多失礼。

“不要紧张,也没大事。“他见我动作,忙出手拦截,又缩回手,搓搓,呵呵笑道,”说好的午时三分,但见你睡的沉,便没打搅。可

以开始了吗?“

冲他微微笑,重新躺下,后面的一切都随大夫的指示。

白尧人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反复提醒——痛得话就说,不舒服的话也要说……我心里想着,性子这么柔缓的一个人,也只有给那个毒嘴

平井司欺负的份。

给眼睛针灸存在很大的风险,白尧人带起了工具,针长短粗细插了满满一布袋,虽然已有多次,但我还是不自觉攥紧了被子。

白尧人不愧为圣手医师的得力助手,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听得一声低叹。

“好了,睁开眼看看,如何?”

……

“感觉怎样?啊!先不要去揉它!慢慢来,有没有稍微好点?”

眼前依旧那双浅笑若阳春之风的眼,不忍他难过,便笑道:“好多了。”

“那好。”白尧人边收拾药箱,边道,“过三日我再来。”说完急忙出了门,出门前继续塞给史可一包药,扬扬手便走。

走这么急,敢情怕我吃了他?心里嬉笑着想,遇到这么一个人,不失为一种幸事。

敞开的大门,刮进一阵狂风,门扉哗啦作响,我出声叫史可关门,又挣扎着起来去寻外衣。

待整装完毕,史可还是没有动作,我走上前,问:“怎么了?今日没课?若下午得空陪我去找个朋友。”说着,伸手去关门。

史可制住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反问:“小葵不是来都城省亲,何来的朋友?”

我笑笑,没做回答,拨手又要关门。史可抓得紧,比力气我这个破烂身体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微有恼意,“放手,你今日怎了?”

“小葵。”

“嗯?”

顺着他的手看去,小院中央,一人迎风而立,面如冠玉、凤眼如丝,唇不点自朱,眉不画自黛,白色锦袍、银白发丝。

心咯噔跳了一下,我转身,面对史可,“天冷风大,快回屋歇着。”

史可不动,望着小院出神。我拿手推他,“你这是怎么了?快点进屋去啊?”史可还是不动,我慌了,“史可!”

“苏葵。”清越之声,凌厉刺骨。

我浑身一抖,推史可的手滑了下来,垂在身侧。“史可,你先进去,可好?”

门关上,早春寒风一下下刮在我身上。院子窄小,对门就是刘叔的屋,侧房做放杂物。院中无观赏植株,就一棵老槐树,三把圆凳,一

张圆桌。

“苏葵,二十有三,江州人氏,可对?”

微微颔首,态度恭敬,现在他是将军,我是奴仆。“将军所言极是。”

“年底上荼焱,寻亲未果流浪街头,为史可收养。现在礼部尚书府做事,性子柔缓,深得周围人欢喜。”步步追问,步步逼近,一把将

我抵在门扉上,牙晓垂目,“残风,你真以为这些东西我会信?”

“将军这是何苦?”

“何苦?”他猛然抬起头,凤目怒瞪,“第一次见你,细雨愁眠,人如风,颜如玉,风情无人可比。半年后你不告而别,我满世界得找

,像个疯子一样。六年后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短短三个月你再度消失。你说,我这是何苦?为谁而苦?残风,你扪心自问,可有

想过我的感受,我的苦?”

我望着他——剑眉微蹙,长睫轻颤,贝齿咬薄唇。瞧着瞧着,就疼到心坎里去了,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似乎做什么都不对,说什

么都不该。“

牙晓牙晓,心里反复唤着他的名。强压着想要拥抱他的冲动,硬是扭过头,“将军,认错人了。”

“错了?错了吗……”他声音渐渐淡了下去,突然抬起头,直直看进我的眼。我心一突,不知为何突感不对,却被他一把按倒在地,他

道:“我道要看看你是真狠心,还是口是心非。”说着,他手往后一招,院门口钻进一群铁衣金甲的士兵,各个是眼露寒光、面露凶色

的正经军人。

二三十个军人迅速入内,我慌乱地盯着牙晓,牙晓压着我不放,嘴角抿出一个淡漠的笑。内里没有吵杂声,这让我稍稍心安。没有动粗

就好,史可是个软脚虾,光这些劲装打扮的军人就够他吓的了。

两个军人一左一右押了史可出门,正对房也出来几个军人,前后压着刘叔和又太等人。我心里着急,嘴上也不饶人,“将军这是作何?

尚书府上,大动干戈,不妥吧?”

牙晓眼眯起,长而上翘的凤眼尾微微泛红,压我脖颈的手用上了三四分力。手又一挥,那些士兵退后,将史可押上前。

“此人已一一交代,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的视线扫过史可,并未做停留,脸上可以表现无所谓,但心还是往下沉了沉,道“牙晓。”

“对!牙晓!从你这张倔强的嘴里我只想听到这个名字。”

抬眼间看到的是繁花落尽,金色碎片打在片片飞旋而下的残叶上。

要来的终归要来,躲一时,难避一世。

八十二:人是物非

昔日的晓风山庄,而今的牙将府。

沿着青石板路,侍女在前,打了灯笼,四盏宫灯,夜风冷峭,灯火忽闪忽闪。侍从在后,各个带刀,面容恐怖。

“苏公子,请走这边。”带头的蓝衣侍女微微切身。

“苏公子?”将军府的侍女不可能会认错人吧?

那侍女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

到了正房,开门,出来个同色服饰的少女,脸上带笑。两人相互点头,低声交待一阵,先前那侍女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带着持灯侍女从

和带刀侍卫离开。

小洁嘴含笑,眼含泪,忙跑上前,接过我手里的包裹,连声道:“小洁知公子要回来,真是……公子公子,您平安就好,那会儿听说公

子遇难,小洁吓得要死……”

“小洁。”

开门,入内,关门。咔嚓两声,屋里烛光星星点点,顺着地毯蔓延开来。

“公子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吩咐小洁,小洁就住在隔壁几间,您只要唤一声就好。”她忙上忙下,理被叠衣,掀帘挂钩。

“小洁。”

“公子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小洁,小洁再不想从别人那里听到公子的事,还有……”她关窗遮帘,前进后出。

“小洁。”三唤再不应,我可真要爆发了。

“公子?”小洁脸色有刹那的惊愕,片刻又展开甜甜的笑脸,恭敬地垂手候在床边。

我心下不忍,但不问不行。托起衣摆,坐到床边,摸过柔软的锦被,想起小屋里糙糙刺手的厚棉被。

“你唤我什么?”

“唤作公子。”

我点头,又低头,将被褥反复在手心揉捻。“苏公子是何人?”

小洁拿眼角偷窥我一眼,“苏,苏公子就是公子。”

“雅称?”我疑道。自出生到被父亲拾到,我就只有一个名字,姓李名残风,无字无号,何来的雅称?也许有些人还会记得我在异术上

的天才之称——花手葵百。

小洁挪着金莲小退两步,才迟迟回道:“将军说,李残风这人已死。”

我了然,也不为难这个姑娘,简单洗漱过后,便叫她退了出去。

绕了一大圈,李残风这人还是——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干净。

连续几日,牙晓并未如我所想找上来。小洁陪着我,赏花品茶,读书对弈,日子好似回到刚入住晓风山庄的时候。只是身旁再没有叽叽

喳喳的人声,只有安静的侧脸望着满池的鱼儿,看他们嬉戏打闹,心里空空的。

时值正月下旬,阴雨连绵,雨夹带雪,气温达到开春以来最低。

裹了单被坐在院中小亭,手旁热茶氤氲。

“小洁。”

……

“可知星,虞公子住府上哪径院子?”

“虞公子白日不在府上,只……”

“直说,无妨。”右手持杯,左手托腮,视野里白蒙蒙的,热气弥漫。

今早刚下过一场雪,庭院里已由下人扫除干净,但湖面上飘着的残叶上犹可见残雪之影。淅沥的春雨中,残雪化入湖中水。

“虞公子在府上无特定的住处,一般——一般都是在将军那里过夜的。”

裹了裹被子,最近手脚总是冰得跟冰棍似的,拿了两个暖炉烫着才能入睡。茶叶是我最喜欢的绿雪芽,茶水是年前收集的梅花瓣儿上的

雪,细细品来,直觉清醇爽口不止。

好茶,好水,好景——这一切都像是回到了过去,优渥丰足的生活。

“公子。”

“嗯——”

“公子您。”小洁稍有迟疑,顿下又道,“公子莫要难过。”

我偏头,只露出一半的脸儿。

“将军心里其实还是喜欢公子的。”

我噢的一声后,不再做声,直愣愣盯着雨中的庭院发呆。

午后,白医师来为我针灸,说我这眼睛的毛病可能要烙下一辈子的病根了。他说着,满脸的愧疚,直道自己医术不精。

我笑抚上他的黛眉,缓声道:“白医师可知在下为何人?”

白尧人兀的抬起头,不明所以。

我继续笑,淡淡的,浅浅的笑,“在下曾为花手葵百,视力听力极其敏锐,方圆百里,只消凝神静气,无一不可听知看到。”

“苏公子。”

“白医师,这以后李残风这人便是化了土,变成灰,天地下再没有李残风这一人,要这天下无双的眼力听力作何?”

白尧人不语,略带忧伤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他说今日便是最后一次,以后只需服药便可。“若是苏公子还想回到过去,可以找这个人试试。”他递给我一块碧玉,正

面梅花妖娆,背面阴刻白字。

“拿着这个去找一个姓白名落的人,只要他愿意,天底下没有治不好的病。”

我问道:“此人是神医不成?”

白尧人摇头,“此人不是神医,但神医会听此人的话。”

我谢着接受,送客出门。

日子淡如水,平如镜,毫无起伏,就好像是被人玩腻了遗弃了的玩偶,丢在废弃的院落,再没人关注再没人关照。

我日日钻在小亭,夜夜对着湖面出神。

直到墙角疏梅临落尽,巧笑倩兮无人赏。独径院落,空荡荡冷凄凄,院墙之外夜夜笙歌、欢声笑语。

八十三:北岛花使

又是一月,枝头桃花香万里,杨柳折腰为佳人。

二月十五,花朝节那天,小洁不知从哪里捧来一盆植物,对着那盆小小的花骨朵说:“公子,您的花快开了。”

我宛然,双手接过,端到眼前细瞧了,夸道:“小洁果然能干。”

到三月底,这盆我闲来无事的矢车菊也该开了。不知那时我又会在何处?

三月里的荼焱,也颇有江南水乡的味道。这侯门深院中,桃花烂漫,春风和润。

在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我招呼小洁还有一个侍从帮我采那最顶的那支桃花。花瓣儿片片洗净,摊在洁净的玉石几上,让夕阳余晖挥去

它的水珠,留下最甜蜜的汁液。择优良的干花瓣儿,藏进锦绸小囊。

三月三,寒食节,这日,和小洁几个侍女一道采摘桃花。姑娘们挽了小篮,柳枝似的身子穿梭在一片桃花树间,纤手一上一下,桃色映

着粉脸儿,分不清是人海压花还是花海压人。

我兜了满手的桃花,笑晏晏回头,却见那桃花眼在人丛花海间若隐若现。眼眶一下子湿润,低了头,盯着满手的粉红嫩白,不知言语。

摘下来的桃花一半酿酒,一半熬粥。

牙晓的到来,颇具意外。侍女们胆怯,我只好端过白玉瓷碗送至他跟前。他也不与我说话,闷头喝粥。

碗空后,漱口洗手,牙晓轻咳数声,道:“是你亲手煮的吗?”

我侧对着他,摇了摇头,“姑娘们做的,我没帮得上忙。”

牙晓哦得一声,拂袖离去。走到门槛又止步,背对我开口,“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这问题真真棘手,我按了按茶盖,不知作何回答。

牙晓又续道:“可我很想你,残风。”

我猛然抬头,正巧撞进他的眼。牙晓道:“残风,我很想你。”

我没有说什么,微笑着,伸开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说实话——牙晓,我很想,很想你。

三月底,矢车菊开了,湛蓝娇小,清香淡淡,温柔娴淑,异常可爱。我遣小洁将它放在牙晓的书房,当天下午牙晓就过来,与我品了一

下午的茶。

四月初,牙晓成常客,相敬如宾。他妍丽无双的容颜,凤眼如丝似勾,对着棋盘皱眉苦思。我端茶小呷,直觉茶水温润,醇厚怡人。

黄昏的时候送牙晓出院,他若有所思看我两眼,迟迟才道:“何不……”

我知他想说什么,忙接口,“白日劳累,夜晚好好休息。”

牙晓无奈,习惯性抱了抱我,热乎乎的鼻息喷在我颈项,道:“我有的是时间等。”

我不禁腹诽——我可没时间等。

将牙晓送走,便打算回屋休息。不想耳畔传来一声嬉笑,待我回头去寻,那笑声又换到了主屋方向,再去寻,笑声又换了地。一寻三寻

,那熟悉的笑声却一直跟我兜着圈儿玩。既然对方有意这番,我便干脆不予理会。

前脚刚踏进房,背后的门应声关上。

一人从后面直接搂住了我的腰,我一慌,知现在自己武功尽失,不宜硬来。按下慌乱的心,出声询问:“来者何人?所为何图?”

那人一记嬉笑,搂住我的手连连颤抖,“小风风,这么快就把爷忘了,爷好伤心!”

我将那颗沉了又沉的心稍稍提上了点,也不推开腰间的手,顺势把重量往后靠,懒声道:“花使大人怎么有空来看在下?”

忽然身子一转,两人面对面,一张魅惑妖艳的脸孔立时窜入眼帘。当时和无暇开玩笑,说有这么一副夜莺般嗓音的男子会是怎样一副模

样,无暇一记眼杀直接封了我所有的念头。而今,这名男子就在我的眼前——嘴带笑,眼带笑,眉带笑,连眉脚那颗勾人的梅花烙也隐

隐含笑。

“真见外——还不是小风风无情,害爷泛相思。”说着,突然逼近,眼对眼,直勾勾盯住我,“小风风,爷有难,你不会不帮,对不对

?”

我侧头,故作无辜,“此话怎讲?”

“啊呀呀!!!小风风,你好坏——”

我扭开头,别开眼,“过奖。”

花使突然握住我的手腕,搭脉,俏眉一皱,“爷帮你恢复内力,你帮爷避避风头,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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