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朋友(武林盟主)——孔恰
孔恰  发于:2011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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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大冤枉罩上身来,我们当然要分辩清楚。当下将他带入船中,请他说个明白。那人听了我们自报家门,将信将疑,终于将前因后

果说出。

这一说不要紧,我朋友顿时僵在座上,动弹不得。原来他是长江帮里一名地位极高的头目,日前忽然接到一封七重点漆的武林密信,

信上说得明白:几月之前,浙江省内十二位知州联名上书,劝诫皇帝老儿打消南巡之念,以免劳民伤财。不料奏章落到了朝中一位大

奸臣手中,状没告上去,乌纱倒掉了一地。十二人不肯就此罢休,回省便纠集了几十位大小官员,又说服了京中一位三司副使,密取

“锦罗案”名,打算轰轰烈烈干上一场,势要将那奸臣拉下马来。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起事前几天,京中副使突然接到一纸调令

,此案中最活跃的人物郭绥章、孔胜钦两位同遭割头之祸,藏有牵涉此案之人名册的锦罗宝券亦为人盗去。郭、孔一家老弱并台州府

尹一同在天台山下国清寺前跪了一天一夜,恳求方丈欢喜大师擒住凶手,夺回宝券。他们官儿们的事情,江湖人原本管不着。但说到

除暴安良,惩奸除恶,原是侠义道的本分。欢喜大师因之发出密信,广邀江湖同道,祈以泱泱之力,完成此普世造福之事。他接了这

个消息,半点不敢怠慢,一连五夜不曾合眼,终于得到密报,杀人、盗书两件事,都是奸臣心腹、胡女李颜青所为。他一得此信,立

率全帮合力追拿李颜青。但这女人警惕心极高,武艺又强,几回都未能得手。他费尽心机,才打听到这女人十一月初将从香溪北上,

因此倾尽全力,在小青滩里布下七宝莲华阵,本拟一举成功。谁知人都已经捉到了案板上,却还有如此变故?

我朋友听他说完,脸色煞白,手足发抖。那少年羞愧无状,跪地流泪不止,哭道:“师父,徒儿滥做好人,铸成大错。你一掌打死我

罢!”我朋友摇头道:“柳儿,不是你的错!”忽然向那人道:“你等着,三日之内,我替你拿住那李颜青。拿不到她,我提头来见

。”我惊道:“好家伙,你倒有把握!暗夜之中,你怕连她的脸也没看清呢!”他苦笑道:“说不得,只好试一试了。”他从来就是

这样,甚么誓言都敢乱发,自己的性命是全不放在心上的!

7.盟会

但他说到便做到,第三天傍晚,便在周镇一处市集截住了那女人。

(丁贫插口道:“李颜青这名字美得很哪,你为什么总是那女人、那女人地叫她?”)

唉,这名字我是不能叫的,那怎么可以?且说我与他一拦一截,将那女人几条退路全部封死。那女人见无处可逃,索性停下脚步,道

:“你是我救命恩人,你向我要东西,我岂能不给?接着!”作势伸手入怀。

我二人行走江湖多年,这点伎俩自然骗我们不倒,肆无忌惮,追得愈发近了。不料那女人手一扬,居然真的抛出一张三尺见方的蓝色

锦册来。夕阳之下,但见册子写满了无数人名。她就范如此容易,倒是出人意料。趁我们一分神的工夫,她一笑飘远,道:“现在该

放我走了罢?”

我朋友收起锦册,道:“不放!”随即追了上去。那女人跃上民居,连展身法,始终甩不掉他。天色渐黑,她气力不支,兜了几个圈

子,突然投入了一户人家。我们也随之闯入,但闻人声嘈杂,原来是个客栈。二人分头行动,我通知长江帮,他跟入寻人。片刻之间

,把一个客栈围得严丝合缝,保准叫那女人插翅也难逃。

(天心弃道:“我猜她还是逃了,是不是?”)

咳,你猜得半点不错。等到我进了客栈,只见他正端了一盆水从楼上下来,身轻如燕,容光焕发。我追问道:“抓住了没有?”他如

同听不见一般,眉开眼笑,道:“小蛇儿,快叫厨下煮一碗热汤,再送两个炭盆上来。”我满腹狐疑,上楼一看,登时了然。但见拐

角第一间客房里,一人满面病容、斜倚床头,不是那男人却又是谁?我朋友捧了一大碗药汤,道:“小蛇儿,你看巧不巧?沈公子前

日才从信陵动身,今天下午才赶到周镇,正愁水路上书信难以送达,可巧刚才就碰到了。”那男人身上盖了好几层棉被,咳嗽几声,

低声道:“你们离岸前,我曾写了一封信给柳儿,约定日期,想是小孩儿给忘了。”我直视他,道:“不错,那倒真是巧得很。”那

男人眼皮也不眨,立刻回道:“不过我同却常孽缘深重,即便事先不曾约定,也一定是要遇到的。”我朋友啐道:“说甚么孽缘不孽

缘的?你便是不爱惜自己,不然怎会好端端地发起烧来?”不一会儿,那少年也匆匆赶来,说了日前误纵奸人一事,倒在那男人怀中

大哭。我朋友倒不安起来,忙劝慰道:“不要紧,那件物事我已取得了,只送还他便是啦。”我在旁冷冷道:“还有一条命!”我朋

友转头狠狠盯了我一眼,我满肚子火气,几乎要摔门而去。那男人随口问了几句,只向儿子道:“从今往后,自己的事情,自己担待

着,我是管不了你啦!”说完一阵狂咳。我朋友白白背了一条命债,此刻反而要替他们父子劝解。那男人越发使起性子,种种气喘吁

吁、难以自持之态,都做了出来。我朋友楼上楼下跑了几十趟,一时替他买些蜜饯果子,一时给他换几根无烟的炭柴,忙得脚不点地

。哈,我瞧他儿子伺候他,也不能伺候得这样如意。

我实在瞧不下去,拿了那锦罗宝券,下去交给长江帮那人。我问他:“找到那女人了么?”他摇了摇头,挠头道:“此事委实蹊跷。

我点派两百帮众围守此地,连苍蝇都没跑出去一只,那女人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我和他探讨半天,不得其解,只得罢了。

第二天一早,我一觉醒来,去催他们起行。进门一看,乖乖不得了,那男人抱着儿子,蜷成一团,我朋友坐在床边,头靠在他身上,

想是照料了他一夜。光看这幅画面,便是一家三口好睡未醒的光景,我赶紧掩门退了出去。当天赶路时,我故意向那男人道:“沈公

子的风寒之症好得真快哪!”他笑道:“有却常在旁衣不解带地看顾,这病自然好得快些。”呸,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不怕别人肉

麻!

当天我们便赶到白水镇外,几位地方豪富在汨罗江边大设筵席,长棚搭到了三十里外。一万多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情境蔚为壮观

。我们选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着,等好戏开锣。

酒喝到下午,席上百态杂陈,量浅的已经颓然醉倒。那男人推说头痛,支在桌上眯着。他儿子给他倒水,我朋友扶着他的腰,伺候得

好不周到。两湖大侠蓝梦欢出来说话,声音如鸣钟一般,怕也没入了他的耳朵。哼,我看他有那条腰就够了,还要耳朵干什么?

我听蓝大侠之言,原来十三省白道群雄大举集会,是为了替两省巡抚、爱民如子的大忠臣施清嘉复仇。

(丁贫突然笑道:“一个月之中,就遇到了两桩替命官报仇的事情。我看你们这时想撇清关系,只怕也来不及了。”)

8.暗战

唉,要不怎么说是冤孽呢?蓝梦欢说道,这位施大人为官二十余载,兢兢业业,廉政宽刑,端的是一位旷世难遇的青天,人称“中原

一施清”。他的夫人,就是川中太极名家涂象圭涂老爷子的独生爱女。不想这样一位好官,竟因力主废除福建熙平盐田一案,得罪当

朝第一权臣长乐侯苏方宜,举家获罪,流放长沙。消息传出,河南、河北百余官员集体上疏,为施大人鸣冤。朝廷无奈,只好免了流

放之刑,改许他告老还乡。施大人遂携夫人入川,川人闻之,万人空巷,夹道相迎。孰料那长乐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勾结黑道势

力,潜入川中,将涂家上下七十余口并门人弟子,杀得干干净净。幸而蓝梦欢等路经八卦山下,听见动静,过来探听。一见之下,急

忙动手,但为时已晚,只救出施大人幺孙施虹川一支独苗。但六岁的孩子,见到死尸成堆,早已吓成痴呆,甚么也不认得了。

众人听到这人间惨剧,一时之间,千万人竟无半点声息。此时又有福建本地民众痛陈熙平盐田苦役劳民,一家兄弟竟有七个为盐渍溃

烂皮肤而死。数人泣告施大人种种宽柔之处,又一人极力描摹涂家灭门惨状。忽然几人抬上一顶软轿,却是那施家小儿,口角抽搐,

眼神呆滞,不似活人。

群雄原就有几分酒意,此刻几经煽动,激愤之极。一时掀桌唾骂者有之,仰天狂啸者有之,提刀便要上京取那奸贼人头者亦有之。蓝

梦欢压下众人,朗声道:“施大人尸骨犹寒,涂老爷子尚未瞑目,那苏贼又要设甚么龙舟画屏,填塞官道,到时又是一番男怨女哭,

无数森森白骨。我们十三省侠义之士,难道能眼睁睁看此奸佞当道,祸害百姓?”一万多人齐声高呼:“不能,不能!诛杀奸贼,血

债血偿!”

我虽不大理会江湖中事,在此氛围之下,也不禁兴致高昂起来,跟旁人议论了几句。我朋友则问那男人:“沈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我二人与他相交已久,从未听到他语涉民生,因而隐隐有些好奇。却听他冷冷一笑,说道:“百姓们一天到晚,总要找些事情做,才

不致胡思乱想。要由着他们性子胡来,那天下还不得乱成一团么?我瞧这里的人,多数就是闲出来的。哼,自以为是,愚不可及!”

这两句话出来,我心里顿时一凉。这男人语气之中,竟无一丝悲天悯人之情。他眼角本来微微下垂,此刻面带不屑,越发显得神气高

傲,面相凉薄。唉,我朋友是何等仁厚之人,却遇见这么个煞星,连大是大非也不顾了。就算那男人说雪是黑的,他恐怕也会随声附

和。

大家喊了一阵,就该挑选盟主了。这么多要杀那奸贼的人,总要选个带头的。怎么个选法?有人说了,能割那奸贼首级者,即为盟主

。蓝梦欢忙说:“那苏贼身边守卫森严,若大家伙儿复仇心切,打草惊蛇,那便棘手了。还是依照前例,台上设擂,艺高者为之。”

哈,这姓蓝的处心积虑,花了这么多金钱心血,岂有让盟主一席旁落之理?我冷眼旁观,看得十分有趣。不过他要是真能手刃奸贼,

让他当几天过过干瘾,也无可厚非。

于是长棚一拆,锣鼓喧天,千万好汉,就在汨罗江边,设下擂来。我们站得远远的观看,那少年好生不满,只是日前才受了训斥,不

敢多言,只得把踮起脚尖,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唯恐错漏了一眼。我朋友将他举在肩头,那男人斥道:“怎么猴儿似的?”咳,一边

看热闹的乡民人家,也没他们亲热。

斗到半夜,蓝梦欢“不负众望”,连胜七场,将几位知名侠士都请下了擂台。说到武功,少林、武当这些大门派自然是高得多……

(丁贫笑推天心弃道:“少林神功,谁与争锋!”)

但都已被姓蓝的请到宾客席上,摆明不想让他们分一杯羹。再说,他们也不必争这些虚名。其他门派,势力难与蓝家抗衡,何况他们

准备充足,场中多插清客,四处游说,渲染情势,教人对他姓蓝的更加钦服。他胜了长江飞鹭兄弟之后,再无人上台挑战。司仪连问

两声:“还有哪位朋友上来与蓝大侠切磋?”无人应答。再问一声,蓝梦欢就要坐到他梦寐以求的红缎锦椅上了。

我们见热闹收场,倒也圆满。谁知此刻那少年居然摇着他爹的手,乞求道:“爹,我想上去跟蓝伯伯过几招。”

我当时一听,只觉得小孩儿异想天开。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却也没听说过自行去斗虎的。那男人靠在我朋友身上,笑吟吟地说:“

胡闹!人家一拳一掌,就打得你小骨头根根断裂。这也是好玩的么?”那少年央求道:“他现下是十三省武功第一,我只想试试能在

他手底过几招。爹,你允了罢!等他当了盟主,儿子就再没机会与他动手啦。”那男人摇头笑道:“你问我做甚么?问你师父才是正

经。我看你哪,一招也过不了。”我朋友见他一笑,连火坑也肯跳了,把那少年一举,道:“你要试,就去试罢!”

果见那少年纵跃上台,向蓝梦欢一拱手,道:“蓝伯伯,你是英雄好汉,晚辈对你崇拜得紧。此番上台,决不是觊觎盟主宝座,只想

单以拳脚,跟您拆上几招,日后也好在人前炫耀。”蓝梦欢见他年纪极弱,根基甚浅,只道是个爱好虚名的少年。其时他心情正好,

便笑道:“只比拳脚,有什么趣味?”那少年道:“晚辈毫无内力,您若发功,我一招也过不了。”蓝梦欢大笑道:“小朋友有趣!

好,我不动内力便是。你想在伯伯手下过几招?”那少年叫道:“十招!”挥拳便打了过去。这少年悟性极高,把三个多月所学尽情

使了出来,蓝梦欢十招之内,竟没能把他拿下。

被这么个无名小卒缠斗了十几招,姓蓝的老脸可有点儿挂不住啦。只见他向台下使个眼色,他儿子蓝餐月立刻一跃上台,说道:“父

亲,我与他年纪相仿,不妨让我二人斗上一斗。”说话间已扑了过去,接了那少年一招。这蓝餐月十三四岁年纪,样子很是凶悍。他

爹对盟主之位还有点羞羞答答,他可是百无忌讳,早把自己当成了武林接班人。二人翻翻滚滚过了三十来招,蓝餐月没了耐性,掌中

蕴着一道内力,将那少年打落台下。

那男人见儿子滚落,急忙过去查看。那少年半边脸蛋红肿,含糊叫道:“爹,他用内劲打我。”那男人厉声质问道:“可有此事?”

蓝餐月见是个生面孔,索性耍赖道:“我父亲说不用内力,我也没说不用!”

那男人气极而笑,道:“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翻身上台。人群中顿时“啊”了一声,却是前次设擂招亲的董杏儿。她指

着那男人失声道:“你……你是上次救我的沈公子。”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咸阳擂下,无名贵公子一弓一箭,逼退黑风寨千余人马

,此事早已沸沸扬扬。一时台上台下,议论纷纷。那男人道:“董姑娘,上次打扰了你的大事,真是对不住了。后来可找了如意郎君

没有?”董杏儿忸怩道:“还没呢!”

蓝梦欢侧耳听人说了片刻,言语马上客气得多了,深施一礼,道:“沈公子箭术如神,一战成名,人所共仰。如今来到台上,是要和

在下比较骑马射箭的功夫吗?”那男人半点也不领情,冷冷道:“我不找你,只找你爱动内力的儿子。”蓝餐月在旁愠道:“比武不

用内力,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家少爷技逊一筹,须怪不得我。”那男人森然道:“我不怪。”忽然双掌一错,向蓝餐月颈上切去,口

中道:“——只要替我儿子讨个公道!”

9.嫁衣

他一出手,我们都大吃一惊。相处这么久,我们全不知道他居然会武。再看他招式,擒拿点戳,几乎全在手上,类似小擒拿手一派。

蓝梦欢接了几招,讶然道:“琴张狂魔谢空回谢老爷子跟公子怎么称呼?”那男人漠然道:“不认识!”蓝梦欢奇道:“然则这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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