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印+番外——宁江尘
宁江尘  发于:2011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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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残月如雪,洒满一地。

风微凉。

他虚掩上门,身形摇晃了一下。

他眉头轻扬,真是新鲜,你居然会反抗?

沉寂,然后是不安的情绪。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心灵间的无声交流,每每他总抓得住那人的要害。

我当你默认了。

他径自做了决定。

楼下是漆黑的一片,这个时候,聪明一点的老板是不会管客人的行踪的,只要你按时交钱,杀人放火都不关他的事。当然,前

提是不能在他的店里放火,否则第一个跳出来的人一定是他。

然而,眼前这火苗竟未惊起一丝波澜。小小的,颤微微的,屋内变得昏明不定。那火苗跳跃在灯芯上,舞得疯狂。

少爷。

秦中明的胡须离灯焰很近,让人担心,不巧会被点燃。

少爷的称呼本不该出现在丐帮,只是叫惯了,谁也没改口。

他懒得掩饰隐约可见的凌乱,落坐在他对面。

有事?

帮主……

煦在房里,暂时不会醒来。他扫了一眼,你要设敬酒罚酒,悉听尊便。还有,煦已不是帮主了。

秦中明叹了口气,我知道。

唐门推迟婚期了?

对。

病来如山倒,你们人……这里的人都相信冲喜治病吗?我想唐门不久应该会再来,否则这就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他们想悔婚?

有可能。也许是有别的打算。

少爷打算怎么办?

话甫出口,秦中明便吓了一跳,自已好像被他带到了以前,丐帮的每一件大事都是这样决定的。在不知觉中,已养成了依赖或

是全然信任的习惯。

眼前这个人有一种特殊的力量。那犀利的思路,精辟的见解总能指出一条明路。

如果柯煦爱的不是他该多好。

如果他只是丐帮单单纯纯的少爷该多好。

现实伤人啊!

秦长老,他话锋一转,丐帮现在最需要什么?

秦中明苦笑,帮主,一个能当新郎倌的帮主。

那么--我怎么样?

秦中明刹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是我,柯煦就永远不可能离开丐帮。他扔出了这个杀手!。

月光流转,发丝飘扬竟是迷离的心。

请少爷给我一个原因。

秦中明似乎下定了决心。

的确,这是再好产过的结局,比原先的设想更完美。柯煦不能走,同时,制造丐帮神话的君少爷也不能走。

原因?

他皱起眉头,人这种动物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原因是什么,想到就做不是最理想的行为方式吗?

就当……我想篡位吧!

随风扬起的衣袂间,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在眼前亦幻亦真。秋千,荡起的是晨曦的雾。

及腰的黑发随意散著,宽松的衣衫衬得人愈加单薄。他说,不想再受束缚。

束缚?好沉重的字眼。

对他而言,自已是否也算是一个束缚?

知道他生性不拘于世,却私心地将他留在尔虞我诈的江湖,刀光剑影地游走于生死之间。这两年,过得并不如外界所言的轻松

师父的骤然离世,留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派别众多,貌合神离的丐帮。他无意于种种的纷争,是他一肩挑起,硬是陪他,甚

至是替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事到如今,他却说要舍弃这一切,也难怪他要生气。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

从明天开始,我就是帮主了。

没有喜悦。

柯煦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何苦……

看著自已一手创造的东西被人弃之若履,谁都会如我一样做。他无意挣脱,人类还是有个优点,身体很暖和。秦中明的话提醒

了他,或许只是自私的念头做崇,自已的东西就算要毁灭也要毁在自已手中。

也许是习惯,他越来越不抗拒他的亲蜜。

那我们的称呼也要改了?柯煦故作轻松地说。

他轻笑,刹时迷乱了他的眼和……心。

他偏著头,你说呢?大帮主。

他在提醒他的外号。的确,在他面前,帮主这个称号根本不起作用。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叫化子。

你不想走吗?

他怔住,半晌无语。

走,对双方都好。只是,逃避只会使事情陷入僵局,他试过一次,味道很苦。

在这场游戏中,不知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秦中明愣在园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柯煦还是发现了,秦长老,请进吧。

没想到回到丐帮,竟是如此的不得自由。

他离开他的怀抱,温度的降低不觉让人有些失落。

帮主……秦中明不知该向何人禀告。

你说,我在听。柯煦不在意地道,反正少柳明天才接手,差不了多少。

秦中明对此情形,只能苦笑。看来丐帮二主并存的况状还要持续下去。只是接下来的事可不是能分享共议的事。他拿出刚收到

的飞鸽传书,唐门传来消息,请帮主尽快迎娶唐小姐。

非常完美,连我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已了。

的确’非常’完美。邪不冷不热的口气马上得到殷棠的一个大白眼。

别那么酸溜溜的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天生丽质,才高八斗……

高到办事办个半吊子,被人追得逃之夭夭。

殷棠选择暂时失聪,不理这个心理变态的家伙。

柯煦太难搞定了,难道是一物克一物吗?总之,他投降,叫君少柳自个儿去对付。

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有必要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吗?

喂,他凑近他,你不会是怪我弄脏了你的木偶娃娃,心有不甘吧。

邪看了他一眼,然后从眼前凭空消失了。

真不好玩。他摸摸鼻子,放手无缚鸡之力的君少柳独个儿面对近乎狂嚣的柯煦……

呃--好像是蛮危险的一幅场景……?!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眼阁定空相觑。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踏莎行》周紫芝

落花逐著流水,飘零,缠绵。终究一朝消陨,成全了这秋末的童话。

他轻轻吻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凝著化不开的浓情。然而,这诀然的心情有谁深悉?他不顾他的意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

次了。

不愿见他痛苦,只有自已痛苦。

不愿见他挣扎,只有自已一肩承受。

若这是最后的放肆,请你别哭,也没有什么能比你的泪更让我心如力割。

若今后将以友相待,甚至陌路,请容我保留这最后的凄美,无关其它,只为日后留有回忆,然后微笑著祝你幸福。

抚过他手腕上的青痕,微颤的红唇,若将这一切刻入脑中,是否是永远的慰藉……

他选择最彻底的方式,结束他的一厢情愿。

以为即将柳暗花明的一刻,他被推入无底深渊。

刹那间,汹涌的情潮狂啸而出,倾山倒海。

不顾他眼中的惊恐,不顾他频声的挣扎,不顾他虚弱的抵抗,不顾……他逼自已残酷,逼自已疯狂,若不能得到他的心,也要

得到他的身体--

直到,他昏迷前的那一眼,似绝望,似心灰意冷,似悲怆……深深地,似针一般,刺中他心--痛!

这一次,他是彻底失去他了。

门被轻掩上,空气中惟余一种气息。

睫毛微微颤动,逐渐张开。

撑起疲惫的身体,长发知人意地掩住被下伤痕累累,他顺手拈起件衣服,起出了令人窒息的地方。

冷冷的,不含一丝留恋。

如果这是那人要的结果,他如他所愿。

邪望著青楼中烂醉的人,放下茶杯。

眼前,还有件小事要办一办。

你是说,本阁的人办事不力吗?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听者却冷汗直流。

邪嚼著笑意,人我已经杀了,至于又被人救活,好像并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这是实话,他的确没想到唐门的人会出现。

可是--刚开口,就被两道目光盯住,寒毛直立,话全自动消音了。

你还有意见吗?

--

不说就是没有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报酬的问题了?邪笑得无邪,尖牙在夜光中闪过耀眼的光芒。

他被你吓坏了。

殷棠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假。

难得你会放弃著丐帮的那场好戏。

殷棠顺从地被他牵引,坐到他怀中,好戏?我以为你会……

你会怎么样?邪一脸颇感兴趣的样子。

殷棠呵呵地笑著,手揽上他的肩,你知道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他环上他的腰,在他耳边低语。

就是我不说,你才知道……

他余下的话,消失在他唇边,我看,你是看得心痒了才来找我吧?

殷棠现出无辜的表情,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不好玩。他优雅地站起身。

真是无情。邪顺口问他,去哪?

回头的表情仿佛他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饶是如此,优美的唇形还是好心地给予答案。

唐门。

爹爹。

她谨守著被教导出来的本份,静静地等待。

身为唐门的主人,即使面对他至亲的人,她也从未见他笑过。只是,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总是透过她在看另外的女子,一个令他

刻骨铬心的女子。

她曾猜测那是否是自已素未谋面便已香消玉陨的母亲,终究在门人谈及色变的遮遮掩掩下放弃了难得的好奇心。

所谓的江湖第一美人不过是唐门中最无所事事的花瓶。自从明白了自已的价值,她便认命了。似乎她做得非常成功。

直到偶然出门遇见那个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读到了他的无奈,也搅乱了自以为是的平静。

我不适合自由。你也不适合。

她后悔自已的诚实,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

想来,她有点感谢那几个杀手,若不是他们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话,在那种极度震惊中,她不知会说出什么比那剑更伤人的话来

她回神,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决定由自已打破这个僵局。

爹爹找女儿有何事吗?

唐鸿将一封信递给他,丐帮的飞鸽传书。

她看完信,女儿知道了。

不过是丐帮帮主换个人来当,她换个人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是丐帮和唐门联姻,嫁谁不是一样吗?

唐鸿终究没看到想像中的情绪波动。她该死的像极了她……

若没有事,女儿告退了。

她顿了一下,爹爹,丐帮的新任帮主是谁?

好像是……君少柳。

洛阳王府。

尽管已过去几年,但大婚的痕迹仍依稀可辨。毕竟是一场令见多识广的洛阳子民也望之兴叹的隆重婚礼,由此,洛阳也热闹了

好一阵子。

直到半年后,江湖第一大帮--丐帮落户此地,才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说到底,无论是王府,还是丐帮,都不是寻常百姓能进去的地方,那扇门内,不知有多少不为常人所知的奥秘。

踱进内室,一杯香茗适时地捧到他面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段玉楼深悉此理,将茶接过,却不急著喝。有事吗?--夫人。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原来如此。他安心地喝下茶,味道真好。

不是明天吗?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两天。

若你违约,刚才那杯茶就是你的奠酒。

……

王府里的人总是很奇怪,每次他们的王爷都是笑脸进屋,苦脸出门。

正所谓: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两般犹是可,最毒妇人心。

第五章

清脆的响声--鞭子划破空气,血腥的味道愈加浓烈。

被铁链固定的人已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曾有的呻吟也消失在这炼狱的地方。

苍白著脸,至始至终地地看著,却不能有丝毫行动,他瞟了一眼上位的人,赶紧低下头去。--他醒了。

够了。

淡淡地说,向他招手,温和如昔,柳儿。

是。他走到他身边。

邪魅的笑意轻易地看出他的徘徊,接下来是司歌还是司剑?

是我。

既然是由他开始,就至他结束。

他想斩断,想逃离的,在纠缠中,已如身上的烙印,经由他残忍的温柔,烙上他心。

用尽全副的精神,在他身后追逐。

而现在,他累了,他倦了。他选择最简单的方式了结自已无回应的感情。

朝夕相处的侍婢怎不了解他和辛苦与放弃,他犹记她临诀的眼神:离开--离开那个男人--

他无法离开,他怎能离开,那人是他的全部啊。

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

第一个呼唤的人。

第一个亲近的人。

第一个信任的人。

第一个宁愿为其死的人。

他注定要走到这一步,注定只能痛苦。

他走下台阶,司歌与司剑跪在脚边:奴婢愿代少爷受刑。

一千皮鞭,说是刑罚,却是要将人活活打死。依他孱弱和无一点武功的身体底子,莫说一千,就是几十也便够了。

但这是走出这座人间地狱唯一且必须的一步,只要熬得过,便与这里再无瓜葛。

然而,眼前这个人要的只是一种解脱,他抱的是求死的决心。

他摇头,绕过她们。

少爷--

最后一项任务。声音似乎因遥远而显得不真实。

他停住脚步。

我给你两年时间。成功之日,我给你任何想要的。

任何……

他警告自已,不可发再心存希望了,到头来他不过是他手中和一枚棋子,可是……

可是,仿佛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出发前的践行居然是他的婚宴。

诺大的王府,宾客迎来送往,他差点忘了,人前他可是位名声显赫的王爷。而那身穿鲜红嫁衣,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便是王妃。

王妃……

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冷眼看著那个人亲手导演的一切,酒如水般倒入喉中--辛辣!辣得人眼发酸,都在旋转,旋转……

看著手中红得刺眼的喜绸,君少柳竟有些恍惚。直到周围吵著要揭新娘盖头的呼声此起彼伏,他方忆起今天是他成婚之日。

没想到他居然会成亲,这也是其中的一个步骤吗?

快速地环视四周,柯煦……没有来么?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两年的时间……够了。

当初在那人的喜宴上落荒而逃,如今呢?他已有勇气面对他了吗?

不要再想了!

仿佛渲泄般,他伸手欲扯下那条碍眼的喜帕--

洛阳王爷驾到。

该来的终究来了。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长啼血……杜鹃声切……

血染在他手上,身上,很快与喜服溶为一色。

司剑挡得住柯煦凌厉的剑锋,挡不住逼人的剑气。

一刹那,颈边划过一道血丝。

少爷!司歌的焦虑在他怔然的眼神下被压住,他幽幽地叹口气。

早知道,他与柯煦会有兵刃相见的一步;早知道,他们之间只能以这种方式结束。

柳儿。

有一霎间,他呆住了。

在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会如此唤他。

当他因身体太弱无法习武时,这个声音告诉他,在这世上,有许多事能用比武力更好的办法解决。就像他这次的任务。若不是

那个女人无法控制情绪,会像以往任何一件他完成的,干净而不留痕迹。

当他第一次亲手了结人的生命时,这个声音如咒语一般,奇异地平静了他内心中所有的躁动,让他明白,或是以为那只不过是

一场小小的游戏,而那些红色的液体也只是祭品的装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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