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印+番外——宁江尘
宁江尘  发于:2011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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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在干什么?

煦--

他扯住那人的衣袖,发现是一张陌生的脸孔--惊是他脸上唯一的表情。

他掉头就走,这种人少惹为妙。君少柳这张脸美则美矣,却太易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要命的是,他的现在身体太虚弱,

没有能量来供他玩点小把戏。

姑娘……

世上的人眼睛有毛病吗?他身上哪一点说明他是女的,当然,除了这张雄雌莫辨的脸。

姑娘。以为人挡在前面,他就过不了了吗?--事实上,是真过不了。

干嘛?他没好气地问,没力气纠正他的称呼了。

姑娘与朋友失散了吗?在下对此地极为熟悉,说不定可以帮姑娘你找到朋友。态度很诚恳,可是废话连篇,兼眼神不正。一边

凉快去!

不用。

一口回绝,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瞧瞧,他多潇洒,为他鼓掌。

姑娘不用客气。又一次挡住路,看来这人连好狗也轮不上。

我没有客气。他真想将这人扔到炼狱刑场,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柯煦在干什么,这个时候英雄不是应该出现,营救落难中的美

……人吗?呸!人写的故事真烂。

他陷入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没有看到一道银光闪过。

然后是血,从身体里喷了出来。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夺路而逃,惊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转瞬间,长长的街道只有几个人。

灯火在飘摇,纸笼上的字被映得红通通的。

起风了。

帮主--

简单的手势制止了几个悔恨交加的乞丐意欲上前的脚步,血从腹部流出来,染红了衣裳。他仍撑著一份力气,护著身后的人。

你们--放过他。

盯著昔日的部属,都是那么忠心耿耿的人。他猛然间屈膝跪下--

帮主--

就当我柯煦背叛了丐帮,唐门之祸也是我一人之过,所有的债都算在我头上,只要你们放过他。

察觉到身边的人在微微颤抖,他抓紧了他的手,继而道:丐帮虽总部被毁,然各分坛实力尚存,你们只要召集各地坛主,重选

帮主,丐帮复兴,指日可待。

他知道,他在为他赎罪,这个傻瓜……

灯影下拉长两个人影,他竟然不敢面对他的表情。

柯煦看那些人消失在街角,身体委然倒下。

煦--他扶住他,一时无措。流这么多血,怎么办?他会不会……会不会--

少……柳……他想抬起手,最后一次感觉他,却再没有力气。

煦……他见他眼神一点点的涣散,煦……你看著我,看著我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他,也许,他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搞什么?怎么能这样就死掉,不可以--殷棠的眼神刹时间现出琥珀色的光芒,幽色的光晕笼罩全身,一丝一丝地汇聚在他的伤

口,并往身体内渗透。

邪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棠,你违规了。

琥珀的光芒如电火一般震慑著邪:我才不管什么狗屁游戏--我只要他活著。

邪有短暂的失神,……你这样做,会伤到自已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唔!

身体没办法负荷了,再下去的话,他们都会有危险。

邪用自已的光覆上他的,让他得以休息。

先睡一阵子吧。

--为什么帮我?

邪笑了,似无意回答,你流泪了。

我?他会有那种东西?邪会为这种没道理的道理损耗能力,打死他也不信。……白痴……下雨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灯熄灭了。连同上面的字。

门却开了,脸上的神情因这雨夜而显得如此的诡异。

第八章

日色故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丝。

此曲有情无不传。 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长相思》

琉璃的灯。

前朝进贡的檀香炉上祭起的袅袅青烟。香似有似无,撩人而矜持。锦锈的毛毯,雪白的毡子,暖亦寒,暖而腻,寒而清。

一道血丝顺著嘴角滴下,染红了那白得刺目的绒席。

柯煦,再加上笑颖那份,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她倚在贵妃榻上,新鲜欲滴的果品在她手中滚动著,不轻不重的。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他平淡地陈述著,这是现实,尽管让他感觉周围又冷了几分。他还有感觉么,原本以为可以那样子

死去的,然而殷棠走了,不见了,再也寻不到一点气息了。连……最后的也失掉了,离开了。

她用脚尖抬起他苍白的脸,不,你有。

知道吗?这青楼不但卖笑,还卖一样东西--她欢喜于他的变色,我想,这身体总还是有人买的。

他沉默著,血愈浓了。

她似乎对这个办法十分满意,你想想,君少爷,多响亮的名字,这青楼一定会被挤破门的。

这副臭皮囊,他还在吝惜什么?不是连更深沉的……都领教过了么……他幽幽道:煦……他醒了吗?

没有。你想让他醒来吗?有朋友--不,是情人在场的感觉会不会不一样。她兴致勃勃地提议。

他按著伤口,强忍不适,道:他若醒了,请你……想办法叫他离开。至于徒儿……就随师母处置了。

用自已换他吗?

她的表情有一丝费解,即刻变成了隐隐怒色。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她一使劲,果子被捏得粉碎。

我知道,可是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他看著她,那抹熟悉的伤如针一般刺入她眼中。刺得她不得不转

移眼神。

……我答应你。

临走时,她扔给他两粒药,想是压制体内毒药的。

他比不得殷棠,对于这一波波绞心似的痛,只有承受的伤。他随手扔出了窗外,现在他最需要的,莫过于一个了结了。

窗外是临水的。

江南的城市,多数是依山傍水。

青楼……是他选定的地方,看中的也唯有那一湖秋水。

这让他想起羽榭。秋的羽榭,落叶纷绕,林花逐水,残荷听雨,沁静,安情。

他为何离开那个地方呢?

是为了一个不甘心的信念,还是刻骨的执著。他走得那么仓猝,匆忙。

秋水,入凉。

有水的地方,才能看见月亮,水里的月亮。像碎掉的,心疼的,受伤的。

它在摇晃著,哭泣著,要不见了,不亮了。

看不见月亮,因为天下著雨。雨从那晚一直下到如今,不停。

他看水面开满了晶莹的花,泪花,雨花。

花谢了,花飞了,花没了,水下的,水上的,只有他。

他没有落泪,他只在等待花。

这样坐在窗前几天了,他已记不得。桌边放著水果,他不会吃饭,只好吃水,果是放著看的。青黛说了一个字煦,然后把果换

成汤,或者汁。他看完花,有时觉得那颜色和花相似,会喝上一两口。大部分的,倒给了花,花渴了。

他趴在窗边,念著一个字,隐约听青黛念过一次。在滴水的屋檐下,系著一只和羽榭一样的铃铛,他记得是当他第一次念那个

字的时候出现的。

可惜,只是像,却不是。

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呢?暖和的,像羽榭一样,祥和如同久违的阳光。

在夜里,会有一双双看不见的手将他拖著,压住。陌生的,狂暴的,令他打从心底排斥的,重复著原始的动作,一遍遍的撕裂

他。

在这时,他唯有念那个字,望著被风吹开的窗外,那里下著没有月的雨。

日复一日的,醒著,睡著,昏迷著。

窗外还有花吗?

他躺在床上,想著。

他的日常总是由青黛打理。她像对待每一个玩弄于股掌间的布娃娃,将他精心地妆点。

大部分的时间,她向他诉说著过去的点点滴滴,有欢笑的,有悲苦的。不在乎他有没有听,只缓慢地描述那一段繁华。曾有几

次,她的泪染红了胭脂。

淡红的胭脂,像太阳落山前的霞云,她说。

用指腹轻抹上他的颊边,竟掩不住苍白的晶莹。

轻挽起的长发,斜簪著一只翠色的玉钗,从她头取下的,瀑布般的黑发边,只有这一绺流苏,一道明色。

迷离,幽远,幻成一缕云彩,笼在他身上。

似有似无的馨香,花瓣的呼吸,悦目,赏心。

她识趣地离去,把他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剑……

那人腰间系著一柄剑,好美的剑,移不开视线。

喜欢吗?送你。他毫不犹豫地解下平时爱逾生命的兵器,像一个急于讨好他的孩童,期盼地希望搏他一笑。

淡无表情的他,已是倾国倾城的容颜,若能得一笑,该是怎样的颠倒众生。

他接过去,拔出剑,寒气逼人,它也不满吗?昔日同生共亡的喋血之友,被当成讨喜的东西交付出给他,如此的不吝惜,岂不

叫剑也心寒。

你仿佛是天生干这行的……贱人……

想起青黛的话,不由牵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

这一笑,已令那位成名的剑客迷溺了。

来的每个人,原本只是为了瞧瞧往日的君少爷落到何种境地,只是看。然而,他们都不满足于看,那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进了这青楼,恐怕这心,也由不得他们了。

他轻叹,缓缓低下头。

有何用呢?贱,是吗?随波逐流,想怎样就怎样罢。

你好美……

看不出他的情动,平素的自持已消失无影,这玉般的人儿……他抱起轻若无骨的身体,走向纱舞盈飞的牙床。

烛火明灭,窗月如洗。

我终于明白,你名动江湖却极少露面的原因了。我若是柯煦,也绝不会让别人瞧见你一丝一毫。

每个人都这样说道,或在事前,或在事后。

剑,搁在桌上。

衣带渐宽,委然落地。

帘曳风垂,帐影萧萧。

眼望著不知明的方向,虚浮,抓不著底,在游离。

在想他吗?

……

你……是为了他吧。

……

他值得你如此吗?

……

忘了他罢。我……我带你走。

他是谁?为何他们都这样问他?

你不说话吗?还是--你在等他?

……

你别哭,我不问了。

他哭了吗?那咸咸的是什么?

涌上一股腥气,伴随的是彻骨的痛。

唔!……

掌中是暗红色快要凝固的液体,一阵天旋地转的昏眩。

你怎么--

剑其实也是有生命的。

它的生命来自人的死魂,那琼浆的鲜会让它夺目异常。

剑亦认主。

一把剑的主人是天生的,若非如此,剑断,人亡。剑必以人命祭它的忠灵。

那一剑带出的炫丽,竟如流星般掠过。

它在欢腾,在雀跃,为它的新主人,真正的主人。

他已许久未使剑,因为他最在乎的人讨厌他以前的剑--他说都太丑。然而现在,他再一次拿起剑,刚才还是别人,现在已变成

他的剑。

冰凉的剑锋,滴血未沾。

只有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人。

如风一般,抱起床上昏迷的人儿,用披风小心地盖好,像对待永世的珍宝。

你打算就这样走?

他听若未闻,向外走去。

就算你杀了这个人,以往的那些你杀得尽吗?

他顿住,你是指楼下那堆死尸吗?

她目光一凛,他已消失了踪影。

好个柯煦,为了他,你真不惜与整个江湖为敌吗?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喃,当初,他若有你十分之一的勇气……

主母,不追吗?

她笑著,追他们的人多著呢,不差我一个。况且--我还等到著下一场好戏呢。

她并没有放柯煦走。

在每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候,将他用药物控制在君少柳的窗前。

让他如同一株树,看著每一晚上演的事。

只能看,什么也不能做。

一直持续到他的功力与被激发的潜能超过药力。

于是,什么也控制不了。

当他醒来时,双手染满了鲜血,一把剑刺在最后一个人的胸口。

而他--苍白著脸,在他怀里。

他记得,他将药扔了。

不过,只要见到笑颖,就会没事的。

起在黑夜的街道里,寂静的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一夜夜,他听见他一声声的唤煦,看见他流泪,看见他惶恐,看见他无助,日渐的憔悴。

他在为他承受那些本不该承受之疼,他在为他在生死边缘游荡。

他害得他生不得,死不成,苦苦煎熬。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起火了!

起火了!!

快救火!……

他抬起头,冲天的火焰青楼的方向燃起。

那个地方,烧掉也好。

不知为何,心中竟有隐隐的不安。

到那间客栈,这种不安被证实--

满目苍荑,留下的只是一片废墟。

这几天接连发生大火,前天洛阳王府刚烧了个精光,连累了这一大片的房屋,今个儿青楼又……

洛阳看来是不会太平了。

种种的议论传入耳中,却似晴天霹雳。

洛阳王府……?!

那段玉楼呢?

没有唐笑颖,少柳怎么办?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

这场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洛阳的太平。

顺著水流,驰舟而行。

他看出他对水近乎痴迷的依恋,也唯有走水路才能减轻长途跋涉的辛苦。他……总是这样一心为他打点著。

拂过琴弦,音随风消逸。

他坐在身边,陪著。怎么不弹了?

枕在他胸前,安然得几欲睡去。

少柳--柯煦轻摇著他,这几天他越来越容易陷入昏睡状态,且一次比一次醒得迟。这……是毒性发散的缘故吗?

好吵……他咕哝著,不甘心地贴近他。

有水声,还有他的气味,恬静得太舒意了。

在他发间,轻吻著,让他感觉得到,终于抬头看他。

凝视著,眼中彼此是唯一,交织著扯不开的纠缠。

于是,自然而然的,贴近那抹嫣红,摩娑著,浓意,蜜情。

被惹得心神萌动,轻启樱唇,任他主宰,侵夺。

嗯……轻叹,呢喃,欲拒还迎,牵引著看不见的细线。

是他,不是恶梦。

身体已先一步投降了。

罗衫半褪,衣襟微解,浅浅地呻吟著,流转的慑人的笑意。

眼中的泪究竟没有落下,温柔如昔,热得赛火。

嗯……啊……

不要……

要……

溺入其深,未知,排拒,接受。

徘徊,混沌得无法思考。

柳……

语中隐约是担心,还有挡不住的欲潮。

勾著他的项颈,娇喘微微,那一团炙热烧得人心焦。

微仰起头,发丝柔掠,瞳眸中上令他心狂的浪淫。

他要……要……

快点……嘛……

腻人心脾的娇声,划过细细异动。

念神间,抚著那雪嫩的肤触,印上华丽的颜色。

……进入那幽热的禁谷,引出切切的吟语。

啊……煦……

煦……

凄凄水间,朦胧已是星缀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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