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印+番外——宁江尘
宁江尘  发于:2011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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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山,绿水。

掩在这翠色中的风间寄所,竟显出别样的空灵。

远远的,似有似无的幽幽音语似将人心也沈淀了。

自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卿同,

人空瘦,

只为情深意浓,

若不信,

犹恐今宵离别后,

恐卿不能懂,

恨已无挽留,

纵有千种风情,

又与何人说,

愿入梦。。。。。。

柯煦忽然将酒壶一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仰头大笑起来。

司歌白了他一眼,你这叫花子,无来由地跑来,又无来由地赖在少爷这儿,天天只是喝酒。要死要活,到别地儿去,别污了羽

榭的地方。

柯煦不知道听没听见,仍旧只是狂笑著。

司歌皱起眉头,喂---

司歌,少爷叫你!

司歌转怒为喜,风也似的跑远了。

柯煦此时方似醒来,盯著司歌远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份难言的苦涩。自十几岁起他游戏江湖,嘻笑怒骂,有什么事不敢做,

末了只为一个情字,竟落到如此境地。却偏偏又是心甘情愿,纵使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一番心意,那竹屋中的人可知道。。。。。。

少爷---

司歌跑到这里,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柔柔地唤了一声,不敢越雷池一步。

司歌吗?进来吧。伴著似有似无的古筝琴韵,少爷的轻声慢语仿佛是天籁之音,让司歌心中一阵激荡。

走进竹屋中,竹香盈盈,雅静的摆设,却是匠心独具,样样都是足以倾国倾城的无价之宝。也只有这些,才勉强配得上少爷这

种倾国倾城的谪尘之人。

竹屋临水,少爷常常一个人对著一湖春水拨弄著琴弦,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思早已随那湖水漂之千里。

虽然不忍心,还是不得不打断他,这样会著凉的。

少爷---

君少柳此时方如梦初醒般,缓缓转过头来,哦,我好像又发呆了。

不是好像,明明就是,少爷老是这么心不在焉。少爷找我有什么事?

他没走。

这是肯定句,所以司歌也没回答。

他说不见到少爷他就不走。问题是他见到了少爷更不会走了。

君少柳沉吟了一会,看来还是要见他一面。。。。。。

像这种人,直接踢他出去得了,还见什么?瞧那身酒气,别污了少爷。

好歹我也答应了别人,总要有始有终。君少柳拂过琴弦,迷离的音韵不经意地触动了心中隐隐的伤,想不到自己还有勇气说出

过句话,当初落荒而逃的痛楚已经不在了吗。。。。。。

少爷就是太好心了,才会被这种人吃定。司歌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毕竟少爷的话是不能违抗的。

司歌,君少柳对她浅浅一笑,你的歌越来越好听了。

司歌呆呆地看著他的笑颜,半天才醒过神来,羞红著脸跑了出去。

君少柳暗叹了一口气,视线又渐渐回到窗外,快入秋了。。。。。。

君少柳见到柯煦时,他正精神抖擞地与司剑比试剑法,要不是知晓他与司歌水火不容,他真怀疑所听到的形容。

少柳!柯煦不管情势如何,棒子一收,转眼便站在他面前,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逼得司剑险险地收回了剑,

他却仍旧是那副玩事不恭的笑容。

有劳丐帮帮主久候,在下真是罪过。君少柳淡笑著,不著痕迹地躲过他伸来的手。

司剑见状默默地退下,身为少爷的护卫,她只对剑术有兴趣,世间让人不得自由的东西太多,何必自寻烦恼,一如少爷。

丐帮的弟子到处打探都没有音讯,没想到你竟在这里,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了。

这是我的家。君少柳拈起一片落花,轻轻地吹落,我不回这回哪儿。风拂起一咎发丝,让柯煦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这种疏远感令他心中涌起一份熟悉的不安,少柳!他冲动地攫住他的手臂,你----接下来的话无法说出口,他眼中人的眼神是

那么的清澄,封住了他所有的言语。

君少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著他陷入天人间的挣扎,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放开了他的手。

再过几天就是你大喜之日,你如果不快点赶,天黑之前是回不了洛阳的。

你明明知道我。。。。。。柯煦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唐门天下闻名,特别是唐家大小姐,据说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

那是他们没见过你,当然可以夜郎自大了。柯煦不满地嘀咕。

你也没见过她,怎么可以妄下断语?

就算她比你美又怎么样,我就是。。。。。。

嗯?君少柳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柯煦不得已将眼神移往它处,我是说我天生游荡惯了,突然多出个人来管我,我会全身不舒服。

哦,我还以为----他对他微微一笑,你早已有了心上人了。

的确是有了,可惜。。。。。。他不自觉地苦笑。

可是不管如何,你必须回去一下,就算你是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那么大的场面,要是连主角都不在,你叫秦长老怎么向满堂

宾客交待。况且唐姑娘并没有得罪你,你这样待她,未免太不公平。君少柳缓缓道来,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我管不了那么多,秦长老要娶就让他娶好了----柯煦不以为意道,更何况她要嫁的是丐帮帮主,我到不到场有什么关系?

君少柳叹了一口气,知道无法劝动他。抚著无端被风撩动得不安宁的花枝,他缓缓地向前走,或深或浅的绿雾在他身后扬起又

落下,恍惚中,他渐渐被簇拥,似要隐退了。

少柳!柯煦一个箭步,追上他。

他总有一种感觉,在柳儿那不为人知的过去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要将他吸走,毫不留情。

他静静地站在湖边,怅然若失的神情,紧锁地眉头,单薄的身体在这初秋的风中,竟显得如此的脆弱。

柯煦强忍住欲搂住他的冲动,不得已用说话来分散注意力,你真的不回丐帮了吗?

风凉凉地掠过他耳边,仅用一条丝带松松系著的发随之轻轻扬散,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应该回去吗?

柯煦道丐帮是我们一起打下来的。

他许久没有说话。

突然之间,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柯煦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埋首于他胸前的脸不知什么表情,但那份来自心灵的惊栗传入他

的感觉中,怎么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柳儿,是谁?他扫了一眼周围,风静悄悄的。

头晕。他的声音闷闷的。

不对!他惊觉那是一种痛彻心地的冲击,但他什么也不问,我送你回屋。

不!等一会儿。

水纹一层叠著一层,周而复始。

唯有此时,他方觉自已是活的,那因失去柳儿日日买醉的混沌日月,似乎已远去了。现在,他在他怀中,在他眼里能看到的地

方,他已无所求了,真的无所求了-----

少柳。他低下头,发现他已睡著了。看著他如仙的容颜,他轻轻地印上一吻,愿你梦中在我,吾爱。

不要----放开我-----

无法停手了,他著迷了,好美的景像。平时仅用一支玉簪束住的青丝披散开,星眸朦胧,红唇微启,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少

柳。。。。。。少柳。。。。。现在他只想好好爱他,要他。

他流泪了,晶莹的犹如海中珍珠,他为何哭,他只想爱他呀。

少柳,别哭,我的心让你哭得好痛。我爱你呀,只爱你呀---

他在摇头,为什么,他在说不要,他在挣扎,他。。。。。

可是他已无法回头了,这么美的少柳,衣衫半褪,梨花带泪,他无法控制自已,也不想控制。纵使知道在这之后将是无可复加

地心疼。

他困住了那双挣扎的手,假装没有看见他眼中的绝望,少柳-----

他尝到了血的味道,他宁死也不要,那耳光扇到他脸上,是少柳,他走了,再也不愿见他了,少柳----

少柳----

他猛然从那恍如昨日的迷离中清醒,仿佛重新面对曾经的狂嚣后的心痛。不是醉,他十分明了,是他的心---心早已变质了。什

么生死与共的知己,什么患难同存的朋友,全都是搪塞外人的言辞。

那一刻,他比谁都明白,对少柳,他是情不自禁,是病如膏肓,是无法自拔。这份越轨的情感让他理性的一面渐渐迷失,渐渐

只专注一件事---

他爱少柳!

他恨不得向全世界的人宣告,他爱少柳,他宁愿用生命来换取他。

然而,太自以为是的情感伤了自已,更伤了他最在乎的人。

当他几乎要沉溺于那抹软玉温香时,他毫不犹豫的耳光令他瞬间呆怔,往日里总是带著笑意的双眼在那一霎那满载的竟是他怎

么也想不到竟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伤痕累累。

他伤了他!

天啊!他竟伤了他,伤了他!

看著他消失,他无能为力,更无法开口挽留。

于是,他选择逃避,不管心中的苦,只要一个渲泄。

帮主是什么?

他只要他,只要君少柳。

依旧是风徐柳静的羽榭。

依旧是有君少柳的羽榭。

却再也没有他柯煦的立身之地。

他不会说出那种伤人的话语,但他的行为已表明一切,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依旧是游戏江湖的柯煦,他依旧是温和如玉的

君少爷。过去没有故事,将来也不会有。只是。。。。。。朋友。

可是,他做不到。

所以他注定了再一次远走他乡。

风声。

还有似隐似现的铃铛的音声。

那是他送他的,古朴而素雅。他犹记得他一瞬间的诧异,还有那仿佛嗅得出的喜悦。他将他系在屋檐下,和著竹子特有的轻香

,很美的味道。

还有这犹如山间林动的琴声,只觉得似乎清灵的声音中隐隐带有如泣的悲楚,杜鹃啼血般的凄美----

琴声?

他的琴声?

他刹那间如失魂一般,询声而动-----

泪,亦是血。

眼中流有是泪,心里淌的却是血。

凄绝的笑容仿佛是漂渺于天间的浮云,无根无底。

琴好慢,慢如抑柳。

心好痛,痛如刀割。

他为谁而痛,谁令他如此心痛。

那是自已无法接近,无法触碰的君少柳,永远也无法。

这份认知让他的心如刀绞,嫉妒,心疼,挫败……一时间所有的情感一起涌上心头。

月光如水。

他便笼罩在这朦胧的月光中。

琴,停下了。

他呆呆地望著远方,是在想那个人吗?

他无意识地一步步向他走近,低低地唤道: 少柳----

他缓缓地回头,茫然的眼神让他看了好心疼。 煦……我又发呆了吗?

楚楚可怜的神情根本不像平时云淡风轻的他,柯煦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将他搂入怀中的冲动。

你在想他吗?

柯煦逼自已残忍地撕开那张透明的网,他不能让他再这么折磨自已了。

果然,君少柳似乎打了个冷战, 你……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说谁。柯煦盯著他的眼睛,那双不知何时已蓄满泪水的瞳眸。那天……你在呼唤一个人。

你听……到了?君少柳连声音都在发抖,不……我没有!我没有叫他!我不认识他!不认识……

少柳----他攫住他的手臂,试图制止他近乎狂嚣的情绪,在行之无效后,他强行拥紧了他。

别说了。我不问了。求求你别这样,少柳----他暗哑的声音泄露出心中的情感。

只有他明白,这是少柳的心结,可是能解开的人却不是他。

怀中人的声音显得出奇的遥远。

煦。

我在。

我想回丐帮。

那我们回丐帮。

我想吃叫化鸡。

我马上给你做。

我想听人唱歌。

我去把司歌叫来。

我想听你唱。

……我?……好。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还无味,

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无奈地侧过脸,……你真是……我以为你会唱莲花落。

柯煦想起当初唱著莲花落流浪江湖的情景,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一路上,追著少柳,听他带著调侃的笑声,听那月夜里诗般

的琴音,纵被人取笑为人前大帮主,君前小叫化也不在乎。可是……他如果当时就发现少柳的异样,便不会犯下无可挽回的错

误。

偶尔我也会唱点别的。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君少柳不用看,也知道他此时的表情----强言欢笑。这个傻瓜!

你不知道我在利用你吗?知道你的感情,却只给你友情,拒你于千里之外,又不断向你索取……

他撞入他深深的眼神中,顿时语结。

够了。对我来说--柯煦此刻竟浮现出丝毫也不勉强的笑容, 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再一次不得不将目光移开。

好像!

真的好像!

两年前的自已便仿佛是这般神情,对著同样不予反应的人,诉说著同样的话。

被压抑的记忆渐渐复苏了。那不堪回想的记忆,那令自已几乎要再次逃走记忆……

不要!我不要!

他摇著头,似乎要将想要挤入脑中的纠缠甩开。他慢慢地后退,一步一步--

就算要再次生不如死也不要紧。

不要想起,不要再想起。

他没有发现身后的琴台,慌乱的步伐令他无暇顾及,等他反应过来,人已同琴一同跌下--

柯煦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不假思索地冲过去。

他眼中只有他,只看见他,周围的一切都不入他眼中。

琴台前是湖水。

他随他一起坠入江中。

一轮明月竟被扰得玉碎了。

如玉般四分五裂。

裂--心也碎了吗?

或是早已 灰飞烟灭了呢?

君少柳不会一点武功,瘦弱的身体即使是偶感风寒也会要去他半条命,更何况在这初秋的湖水中。

无论他如何寻找,竟没有他的一丝踪影,不,是在他坠入月中时,他便没了痕迹。

星影伴月宛若玄色的百合,漂浮在静泌澄然的湖面上。恍惚的景将他的心拉入一片死寂中。

--如死一般的寂静中。

他环视四周,竟无一丝异动。

那少柳呢?

仿佛已揉进了那片月光中,溶化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柳……少柳!

柯煦骤然惊醒,频频呼喊。

回应他的只有耳边的水声。

粼粼波光中,忽一抹幽明在水面游移幻灭,似要瞬息即逝般。

待柯煦注意到时,光已如流星划过天际,瞬间的灿烂令湖面为之一亮。

未等他看明白,另一道身影已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少柳!

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柯煦扶他靠在床边,用内力逼他,除了吐出几口水,他并没有苏醒的迹象。醒来呀,少柳--快醒来呀--

他一声声的呼唤引不起怀中人的丝毫反应。

少柳,求你睁开眼睛好不好。我是柯煦,那个老缠著你的柯煦。

他试图想起他们的相识,却发现竟完全搜寻不到那段记忆,不知何时起,少柳已如他呼吸的气息一般,自然而不留一丝痕迹。

残存的只有他若有若无的笑意,浅浅的笑意。

他低下头,怀中的人苍白的双唇无一丝血色。他会不会……

不会!少柳!他拥紧他, 我不逼你了--少柳--

他贴上他的双唇,想唤回他的一点生气。

求求你醒来!

醒来!

不问你,不逼你,就如过去一般,若要我离去,我也绝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只求你醒来。

双唇的温度竟一点点降低,渐如寒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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