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从双唇间渡过一抹幽冷的气息。
如……魅的气息。
令人心底无以言喻的恐惧。好可怕的气息。
而此时,君少柳的眼睛却骤然睁开了。
琥珀般迷离的眼神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他震慑于他散发的莫名气息中。
不知如何形容,却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味道,在清醒前,已经溺入其中了。
--溺入……
--或是无法自拔……
今夕何夕?
月如水,
人相倚。
有多少诉不尽的相思?
有多少说不完的柔情蜜意?
煦……
轻柔的声音,娇媚的眼神。
月光的朦胧令空气仿佛弥漫著胶著的味道,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诱惑。
雪白的玉臂揽上他的颈项,如兰的气息在他耳边似有似无地拂动。
煦……他轻轻地呵气,红唇在他唇边游离。
少柳--柯煦的喘息愈来愈沉重,不要玩火。
他吃吃地笑著,煦,你不想要我吗?
他轻舔下唇,满意地听到柯煦愈重的呼吸。
黑直的长发披散开来,衣襟状若不经意地垂下肩头,露出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的樱丘,还有紧挨著他灼热部位的翘臀,无时
无刻不在刺激著他的感官。
他无意识地抚著他的背脊,听那不断从红唇中逸出的浅浅呻吟,心跳得愈加剧烈。吃吃的笑渐变成碎碎的喘息。
……嗯……啊……
软软的身躯紧紧地贴著他,诱人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他觉得理智在一步步地离他远去。
少柳--
他低吼一声,覆上那几欲令他疯狂的红唇。
……啊……他欲拒还迎地挑逗如饮醇酒。
好美的声音。好美的人儿。
他攀附著他,微微苦闷的表情带著撒娇的意味,……煦……
此刻的少柳,他无法明白,也不想明白。
疯狂了,陷落了。
纵使明天要地裂天塌,他也要留住这一刻。
他在笑。
若无其事的笑。
心无城府的笑。
如孩子般纯洁无瑕,仿佛在问你,他要哪一件礼物。
原以为是幻觉的琥珀色竟又渡上了他含笑的双眸……
淡淡的发香萦绕,镜中慵懒的人影静静地依靠在他怀里,木梳滑过柔软的发丝,延系著近乎颓废的味道。
他甩开脑中关于那抹诡异笑容的种种疑问,指腹代替木梳抚过他的发,顺著滑入他衣内。
不要--他按住他游移的手,我累了。
少柳……柯煦皱起眉头,不明白他自醒来的奇怪行为。
君少柳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当是一场梦吧。
他强迫他转过来,语气不容一丝拒绝:休想!
他眼神的坚毅令君少柳不由地避开,反正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当初的救命之恩也报了,我们以后再也互不相欠。
柯煦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报恩?你说这是报恩?
尽管他的双臂被勒得阵痛,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迎上他即将爆发的怒火: 对!
不明白,经历了那样的如火激情,他为何能保持如此澄清如水的眼神。难道,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梦醒了就必须承担美丽后
的痛苦?
为何要如此贱踏他的真心,他明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个,他只要……他只要他心中有他,纵使只有一小块。
你好残忍……他紧紧地将他锁入怀中,仿佛要将他嵌入身体般的炙热气息将他包围。
无法恨他,也无法让自已放弃。这是自已选择的一条不归路,时至今日,已是奢望。
他埋首于他的发间,惟有如此,才能避开那无法挽留的逝去的甜蜜。
君少柳的声音此时显得那么的遥远。
回洛阳成亲吧。
拥著他的手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他选择视而不见。
就算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他看不清柯煦的表情,却能从紧靠的身体上感受他胸中的汹涌澎湃。
我答应你。
他猛地回头。
柯煦笑得凄凉,我答应--你。
刹那间,他以为听到了某种声音,滴血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
屋内的凌乱,让司歌若有所思地看了柯煦一眼。
然后司剑如影子一般跟在君少柳身后。
柯煦不禁流露出一抹苦笑。
他顺手折下一截柳枝,递给他。
君少柳抬起头,眸间掠过一丝诧异。
有个失意人说过,一丝柳,一寸柔情。
他半晌无语,沉默的空气触痛了各自隐隐的伤。
好了,柯煦首先打破这层浓雾,我走了。
他走上小船,状若无事地笑道:真是遗憾,来到羽榭,竟未能尝到一坛好洒--
君少柳道:司剑,把那坛’ 竹叶青’拿来。
隐于暗处的人影一闪而逝。
早知你好洒,怎么可能不准--他被突然逼近的人吓住,直觉向后倒去。
柯煦勾住他的腰,转眼将他带到船上。
煦……他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对你--他眼神中的光芒让他无所逃避。
我永远不会放弃!
待司剑回到湖边时,船已飘然远去。
司歌抱著一坛酒,没想到执意跟来见到的居然是这副情景,急得直跳脚。
司剑姐,你快去把少爷救回来呀!她求助于身边唯一会武功的人。
不用。
从柳荫中缓缓踱出的人,嘴角嚼著邪邪的笑意。
主人!司剑不禁动容,和司歌双双跪下。
他望著远去的人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说,这游戏是不是越来越精彩了?
(待续)
后记:古人有临别赠柳的习俗,但一般是送给即将远行的人。而柯却折柳予君,其意不言自明。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疥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隐晦一夜苔生。
吴文英《风入松》
第二章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扬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欧阳修《浪淘沙》
洛阳城。
青楼。
老人拉著谁也不懂的调子,在这喧闹异常的地方显得突兀,但谁也不会去管他,也不会去招惹他,,因为这是青楼。
洛阳城有三个地方是不容人放肆的。青楼居第二。
紧随其后是洛阳王府。这并非是洛阳王好欺负,而是这个小段王爷太爱交朋友了,五湖四海,肝胆相照,严谨的规矩早放一边
了。
而现在,风流潇洒的小段王爷--段玉楼坐在临窗的位子,悠哉喝著青楼的极品名茶。没错,的确是茶,小段王爷最爱喝的不是
酒,是茶。
王爷,可人扶你回房吧。娇嗲的语调透露著任谁都看得出的深情缠绵,可人水汪汪的双眼似羞似媚地追逐著眼前人的身影。
段玉楼微微一笑, 可人,别忘了这是青楼。
可人无法反驳,做一行自有一行的禁忌。
青楼便是风尘女子的禁忌。
虽名为青楼,却不许风尘之事沾染其中。青楼是个清白如水的地方。也许有人想破坏,但已被打狗棒驱逐出洛阳。
对,洛阳最难惹的地方便是丐帮总坛。
任谁都知道,丐帮总坛 曾经在洞庭君山。然而,不巧的是,丐帮的第九十九代帮主是柯煦,更不巧的是,柯煦最在乎的人是君
少柳,一个即使不会武功也能操纵整个武林的绝顶聪明的人,谜样的 君少爷。于是,在一句 君山太挤了的话之后,柯煦下了
一个令丐帮前九十八个帮主会集体从棺材里跳出来掐他脖子的决定--迁帮。一声令下,丐帮上上下下一大帮子人从君山迁到千
里之个的洛阳。
这一行动,令江湖中人瞠目结舌,也让洛阳府尹叫苦不迭,有一个交流广阔的王爷也就罢了,出了事自有万岁爷担著。谁料想
江湖第一大帮竟落户洛阳,真是飞来横祸。
此时,一直叫他提著脑袋过日子的小段王爷却出人意料地伸出援手,授予他锦囊妙计。
丐帮方到,便收一官府的公告,限他们三天之内完成三件事,否则就得自行离开。
其一,青楼不卖笑。
其二,乞丐不讨饭。
其三,王爷不留客。
后来得知,第三条是府尹擅自加上的,而且三天之后,也就是他任期圆满之日卷铺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人虽走了,官府公告却依然有效力。
这一纸公文,将官府,王府,丐帮搅得个天翻地覆,整个洛阳城也沸腾起来了。
在丐帮一堆小叫化,大叫化,老叫化为日后的生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在凉凉的凉亭凉凉地喝著西
湖 碧螺春,然后凉凉地抬起头,扔给柯大帮主一句凉凉的话,不许讨饭?那还不容易,我们卖饭不就得了。
于是,丐帮转眼之间换了门脸,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江湖,丐帮要放弃几百年的老行当,改行开饭馆了。
而饭馆的招牌就叫 青楼。
青楼不卖笑,而卖饭。
卖饭的乞丐,讨饭的客人。
君少柳一句话将三大难题解决了两个。
就在洛阳城的人翘首以盼他如何对付第三个问题时,段王府数以百计的门客在一夜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令人叹为观止。
没人对此作出说明,也没人敢探究其中的奥妙。
有人说,当天夜里,有一黑衣人潜入王府,胁持王爷,逼迫众门客解散;也有人说,君少柳夜访王府,对王爷晓之以理,动之
以情,才让王爷痛下决心;还有人说,柯煦率领一帮兄弟,将王府围个水泄不通,王爷被逼无奈,只好委屈求全;更有人说…
…总之,说法甚多,却无证据。所以,那只能是有人说。
从此,丐帮在洛阳站稳了脚,在武林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种种事实证明,迁帮之举利大于弊。
同时,武林中人关于柯煦与君少柳暧昧关系的流言四起,直到不久前丐帮突然宣布近日将于唐门联姻,才令这些蜚短流长没了
口实。
如此说来,洛阳三大禁地丐帮已占其二,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尊贵如小段王爷,也不得不谨言慎行。
不知小王是否有幸请秦长老共饮一杯?
段玉楼举起茶杯,遥遥向老人致意。
这满脸沧桑,面如枯缟的老人竟是丐帮的首席长老---秦中明!
老朽年迈,王爷盛情不敢当。
他不卑不亢的语调渐渐显出长老风范,不由让人肃然起敬。
段玉楼丝毫不以为怵,徐徐道: 柯帮主一别多日,不知最近是否有消息传来?佳期在即,可别误了好时辰。
秦中明望了他一眼,自从三日之约以后,丐帮与段王府的关系就不是很好。 不劳王爷费心,帮主刚有书信传来,不日即归。
这次柯帮主一去数日,听说是为了寻找君少爷。长老这般急匆匆地婚礼筹备,不觉得太早了些吗?我劝长老趁此机会放弃,免
得白费了功夫。
本帮的事,不劳王爷费心。提及这个在丐帮颇为禁忌的事,秦中明不由脸色一变拂袖而去。
话题至此,已陷入僵局。但秦中明临走时的慌张脚步又让段玉楼脸上浮现出一抹本不该在 仗义疏财的小段王爷身上出现的笑容
。
一直偎依在他身边的可人仿佛没瞧见刚才的波涛汹涌,柔柔的声调任谁也不忍拒绝。
王爷,该回府了。王妃还在府中等你。
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缓缓前行的两人一骑,行走在这荒野古道上,享受凉风习习,不觉心旷神怡。
俊朗的男子眉宇中自有一股侠气,当他用宠溺的目光看著怀中人时,爱意流露一览无余。
然而看情形,他怀中人并不作如是想。
煦,放我下去!
放你下去?男子作势放开手,吓得他马上抓紧他的衣襟。 这是你自已不愿下去,与我无关。
他根本是吃定了他与他的马犯冲,上马就摔跤的弱点。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男子重新搂紧怀中的人, 少柳,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会疯掉的。
回应他的依旧是无边的寂寞。
一路上,无论他如何恳求,都无法动摇他的想法。在进退两难时,他提出了一起回洛阳的建议,为自已夺取最后的机会。
少柳,如果没有他,我还有没有机会?
他哀伤的语调总让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幻觉。
一时间,他无法回答。
真的无法。
没有他,这世上便不会有君少柳这个人,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机会不机会。
这些话,他不忍说出口。
只要回到洛阳,一切都解脱了,没有爱恨情仇,没有痴恋纠葛,种种恩怨皆归尘土。到那时,他也可以了无牵挂的远走天涯了
。
那么,现在的一切,就当作对他的一种补偿吧。纵使他不能让自已幸福,至少他可以满足他人幸福的心愿。
煦……我好累……他偎进早已为他等候的胸怀。
柯煦心疼地看著他脸上的疲惫,放眼四野,瞧见不远处有座破屋,大概是山间樵夫的歇脚之处。 我们不赶路了,今天就住这
里吧。免得到时候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嗯。
他小心地扶他下马, 你先等一等,我把马牵到后面去。
君少柳倚在树旁,闭目养神。
松弛的神经未注意到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当他有所察觉时,正瞧见一匹烈马冲他迎面奔来。骑者惊慌失措的声音看来已对这匹
马失去控制。
快让开!快让开!
面对这一切,他心里出奇地平静,也许这样的解脱是最好的,他终于不必烦恼那许多了。
柯煦回来就见到这几乎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的一幕。 少柳--他猛然间冲了过去。
不过是风驰电掣的一刹那,马已被强行勒住,而君少柳也安安稳稳地待在他怀里。
柯煦扶住他, 你怎么不闪开,如果那匹马再前进一步,你……
我没事。君少柳主动投入他怀中,令他接下来的话全堵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少柳--他不确定地碰触著眼前的人。
无法解释,只是一时的情感涌上来。君少柳决定不让自已多想。
呃……打扰一下。
君少柳被惊醒,急忙离开,却被柯煦揽住了腰。
眼前的女孩娇俏的脸上满是歉意,水样的眸子几乎要涌出泪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大宛名驹这么厉害,我
原以为马都是像小雪那么慢吞吞的,心一急就狠狠地抽了一下……哇……她说到最后竟哭起来, 我不是故意要撞大嫂的,对
不起……
大嫂?
君少柳抬头看柯煦一脸止不住的笑意,冷不防地屈肘,令柯煦吃痛地松开手。
他当作没看见,走到女孩面前, 我说没关系的,你不用哭了。
女孩傻傻地看他的容颜, 好美……她发出惊叹, 我是不是遇到仙女了?
君少柳无奈地叹口气, 你先去把马系好,别让它又到处乱跑。
还有,他认命地重复他行走江湖的口头禅, 我是男的。
她撑著头,视线一直追随著君少柳,口中喃喃有声, 怎么可能?男子长这么美,太没天理了。没道理呀……
柯煦安置好马匹,发现他还在神情恍惚地自言自语,玩心顿起,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一声大喝,吓得她花容失色,一下子
从椅子上跌下来。
君少柳早已洞悉他的心理,适时地伸以援手,她得以安稳地落入他怀中。
你怎么样?他扔给柯煦一个白眼,对她却是温柔有加,柯煦顿时皱起眉头,一抹不安涌上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