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和——蓝蝎子
蓝蝎子  发于:2011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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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谁?有谁可以来帮帮我们???子秋瞪视着烈火中狂笑的火凤凰,祈祷着,祈祷着,祈祷着

……

“南无阿弥陀佛--”一声清凉,缓缓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啊,是石像,居然现化成光芒四射的观世音,净瓶、杨柳枝、翩翩丝绦、慈光流转,霎时间,天地

间一片晴空万里,绿草茵茵。火,雨堂子秋身周的火,只是在她不经意的一挥手间,化为乌有。

“看来劫火将起,人心不古,巍巍一座长安城,如今也成了一抔黄土。”观世音温和地笑着,仿佛千古的沧桑,也不能在她那

张和颜悦色的脸上留下任何的褶皱。

雨堂子秋望着她,心中竟不自觉地生出无限的暖意。

火凤凰楞了一下,轻轻的眉一挑:“管你是菩萨神仙也好,只要阻挡我对夜叉大人的爱,都得死!!!”爱欲之火,从他的身

体中径直奔放出来,仿佛借着烧灼自己的力量,象不羁的野马,嗜血的秃鹫,疯狂地、放纵地、任性地向着观世音飞扑过去。

雨堂子秋发觉那火比先前的更猛,更狠,更烈,忙不迭叫道:“小心,菩萨!”

观世音微笑着,慢慢地往前移动莲步,衣带微飘,杨柳轻荡,向前一步,火就后退一步。观世音径直走到火凤凰的面前,对着

目瞪口呆的他说道:“这世间为了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燃烧自己么?”

火凤凰眸中隐隐一丝凄恻,答道:“即使他不爱我,我也会为他做一切事!因为我爱他,只要我爱他,这就足够了。”

雨堂望着子秋,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一个结解开了。

观世音的眼眸悲光流转,用杨柳枝轻轻一点火凤凰的天灵盖,说道:“可怜的孩子,随我走吧。虽然爱让你有力量,但是爱也

让你身受伤害。随我走吧,到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伤害的地方去吧。”

火凤凰双手合什,竟化作一道五彩霞光,融入观世音的净瓶中了。

观世音回转身来,对着雨堂子秋说道:“你们还有你们的因缘,不要问我结局如何,结局要你们自己去看,自己去走出来。你

们要找的朋友是可以找到的。不过,天地沧桑,物是人非,……”观世音只是一转瞬间,就回复那尊朴实无华的石像,石像周

围竟平地又生长出那翠绿镶金的竹林来,而她的话音,一丝丝的牵绵荡漾,回旋四周,萦绕耳畔,淡淡然,如三秋晴空一抹浅

浅的云丝……

十八、沉默--龙王的爱之章

长安往西,漠漠黄土,恢恢戈壁,偶尔一星半点的绿,是极细碎的叶子,极瘦弱的枝干,还颤悠悠的,似乎盘踞不久的样子。

天,褐黄色,地,碎土色,远远的地平线,蹒跚走来一对寻友的少年,满面尘灰,一身疲累,双唇干涩,两目低垂,可是,只

是一种信念在支撑着,支撑着,所以,一直没有倒下去。

风,这时是如此的柔细、温存,象脚下的沙土,滑过毛孔,松软、匀碎,只是口中、喉间那浓浓的燥热,打消了少年欣赏异域

风光的心。而且,少年也没有忘记,就是这么柔细温存的风,在两天前,愤怒发狂象一个失心疯的暴君,雷霆震怒,号啕大叫

,翻滚起暗黄的沙尘暴,吞吐着,席卷着,摧毁一切,崩溃一切……在这样的风沙中,少年相扶相守,一步步,一声声,前进

着,傲笑着,信念和天性象一种奇异的兴奋剂,给了他们力量,给了他们与自然抗争的力量。

“雨堂,歇一歇吧。你已经很累了,来,喝口水。”子秋扶着雨堂坐下,在一块微微隆起的沙石上。

雨堂笑着,那种笑是从心底溢漾出来的,连那层敷粉般黏附在脸上的灰土也无法掩映:“不,水不多了。还是你喝吧。我想前

边应该会有人家的。”

“还是你喝吧。我不渴。”子秋有些龟裂的嘴唇边露出一带关切的笑意。

“这样吧,我们各喝一口,然后再走一段路!”雨堂把水递给子秋。

子秋接过来,点点头:“好。”微微喝了一口,又把水回递给雨堂,雨堂用唇在水上轻轻地润湿了,抬起头,对着子秋笑了:

“走吧。”

路,很长,西去的路,很长。雨堂所说的人家始终没有出现,似乎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的末日,人们也不愿在这样恶劣的地方生

存,能迁徙的早就迁徙了,剩下的,只会是荒芜和无尽的沙土。玉门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玉门关?

远远的,远远的,似乎有一片绿,很新亮、很喜人的绿。

“啊,是绿洲么?”子秋踮起脚,问道。

雨堂望着,说道:“可能,但也可能是海市蜃楼。我们过去看看。”

走近了,走近了。是,是绿洲!水,清澈柔亮,象月牙,弯弯的,撑开在沙地中,围着这水,是瘦细的白杨,矮矮的灌木,低

低的草,几只过路的羚羊,翘着小胡子,在那儿点头吃草。雨堂和子秋飞奔向前,投身到泉水中,任那种冰澈的感觉将自己拥

抱。他们欢欣鼓舞地打起了水战,笑着,跑着,把一路的风尘都抛到九霄云外……

休息了,他们坐在草地上,展望着四面的沙漠中的生命,欣赏着这样的奇迹,突然--

一声空空的回荡,在沙漠中寂寂的、轩广的延展。那是埙,一种听来悲壮、哀怨的器乐。雨堂子秋抬眼望去,只见不远的一棵

白杨旁,背靠着一个绿装的少年,眸中空空的,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你是与我在箫和馆里同院的那个少年。”雨堂一眼就认出了他,齐耳的短发,只留鬓角的两缕青丝,柔细,而且漫长,飘在

胸前,衬着那一脸冷冷淡淡的模样。少年这时已不是书生的打扮,短襟新绿的衣衫的边袖上缀着点点白梅,在腰间用一圈青玉

的带子紧束了,新绿的裤扎紧在齐膝的金边镶花的黑马靴中,异常的英姿飒爽。风起来,柔丝的鬓发弧线地上抛,竟是一种冷

酷滋味。

“你到底是谁?”雨堂问他。

“龙王。”

“来干什么?”

“杀你。”龙王的脸转向雨堂和子秋,眸中依然是空空的,似乎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子秋问道。

“夜叉。”

雨堂陡然心中一亮,怪不得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动手杀天子,夜叉立刻就知道了,原来是在自己身边已经安插了眼线:“你一直

在监视我?”

“是。”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杀我?”

“命令。”

“那你现在要杀我,也是命令了?”

“是。”

子秋一早握紧了玉箫,对雨堂说:“雨堂,别跟他罗嗦了。我们合力打败他。”

雨堂点头。

龙王依旧冷淡的样子。

箫和声起,急急的,切切的,要摧毁一切,粉碎一切,似乎所有的阻挡,所有的困惑,都要被这齐心合力的箫声撕裂。但是,

空空的埙声响起,没有界限,没有杀气,空荡荡的,是一种似乎看破一切的沧桑,可以把一切都包容下来,包括雨堂子秋的杀

气凛冽的箫和声。然后,埙声中慢慢地转出悲壮,转出凄凉,象一双无形的手,把箫声轻轻地放在掌间挤压,收拢,抹杀,又

象一湖无孔不入的清水,在箫声中细细地渗透,分解,消融。箫和声低沉下去了,甚至渐渐地哑然,而埙声越加地激荡、昂扬

,象沙漠的震雷,象海洋的呼啸,惊颤地、剧烈地在耳边震响。

--雨堂子秋支撑着,慢慢地坐倒,背靠着背,支撑着,依然抿着唇,吹着箫,虽然已吹不出声响。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不过,已经够了,已经够了。雨堂腮边竟漾出笑容,仰头靠在子秋的背上,笑了。

埙声突然间停止了,空气中除了呼呼的余响,一切又平平淡淡了。龙王望着雨堂,空空的眼眸中,一丝淡淡的眷恋,一抹而过

,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改变。他转身,把埙往身后一抛,踏着坚定的步子,慢慢地走远……

风,摇荡着沙漠中的一切,卷起漠漠的尘土,那绿色的身影,那飘柔的丝长的鬓发,消失在天地一线之间……

雨堂子秋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对视了一眼,心中一阵疑惑。突然,身边的泉水、林木和羚羊都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雨堂的身边,一袋水和食物,平整地放着,仿佛在述说着,一个沉默的故事。

十九、再见了,白子秋

两月有余了,漫长的跋涉,终于,在脚下--玉门关。

这里就是玉门关么?曾经是商贾交往、邻国纷争的地方,现在,只是一丘黄土,高高的,隆出地面。两个少年走在关口上,脚

下不时会踩到腐蚀了的上古的兵刃。那些青褐黄斑的铁片,寂寞地掩在沙土中,追忆着杀声震天、金戈铁马的似水流年,然后

凄凄然倦了双眼,睡入黄土,也睡入苍老。少年举目远望,似乎隐隐看到一座山谷,在尘埃和凄惶中微微有几分生气的山谷。

脚下匆匆,终于,终于可以见到春生了--

山谷,云气缭绕,水声潺潺,没有了尘烟,没有了萧瑟。花,玫瑰花,雪白的玫瑰花,在山谷中殷殷地绽放,那种纯洁、无暇

、含蓄、温婉的爱之情绪,在甜香芬馥中荡开笑颜,向着远道而来的少年荡开似曾相识的笑颜……

琵琶声,清雅的琵琶声,从低低的嘈嘈切切,到开朗的高山流水,在山谷中,随风低徊。

是,一定是他,是我朝思暮想的春生。子秋惶急了脚步,赶上前去,一条青瓦碎石小路,两三个青石长阶,一扇镂花原木的门

,抬手一推--

雨堂的脚慢慢地抬,走不快,不想走快,低着头,数着步子,好长的一条青瓦碎石的路,坑坑洼洼的,记录着千年沧桑的回忆

;好高的长阶,由于雾气熏染,生着青苔,有点滑;门,镂着鹤唳松间的花,原木的底子也微微泛青,往里一看--

嗯?!一个白胡子老头,矮矮的,谢了顶,鬓发连着胡子白花花地拖到了脚尖,手里捧着一把略小的琵琶,圆瞪了双小眼睛,

痴痴地看着子秋。

雨堂心中一阵惶惑:春生,这就是春生?难道这关外的三清谷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成了老掉牙的古董?

那小老头张开嘴,笑眯眯地说道:“哎呀,好久没有见到帅哥啦!居然一次还是两个,一个蓝眼睛,一个紫眼睛,好可爱噢!

!!你们的爸爸妈妈好幸福呦,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孩子!是不是来这里度假?要不要导游?没钱?没关系,我可以免费,外加

倒贴食宿,谁叫你们是帅哥呢!!!”小老头一双小眼睛发着光,兴奋地胡子连着鬓发一抖一抖的。

子秋十分地颓唐,摇摇头,蓝眼睛幽忧的光:“对不起,打搅了,我还以为这儿住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子秋的眼中闪现出那

玉面朱唇、含羞飘逸的模样,心中一片凄恻。

小老头突然捂住了耳朵,叫着:“哎呦呦,又是情呀,又是爱的,好烦的~~~你们别来找我。我修行了三千年,第一个千年断了

性欲,第二个千年断了情欲,第三个千年无所事事,才混了一个地仙。你们再来烦我,我连地仙的帽子都保不住了!!!”他

捂紧冒光的天灵盖,仿佛真有一顶七彩的天冠似的。

雨堂上前问道:“既然是位地仙,不知仙人道号?”

小老头一清嗓子,炫耀似的说道:“灵虚子,灵就是头脑灵光的灵,虚就是生活空虚的虚,子就是没有儿子的子!!!”

雨堂一楞,汗,上前谦恭地问道:“灵虚子道长,我们长途跋涉,寻找好友,才来到这玉门关外,如今好友音信全无,不知道

长能否指点一二?”

小老头转了转小眼睛,蔼蔼地笑:“看你这么尊老,可以是可以,不过得有个条件:我可以给蓝眼睛的指个方向,紫眼睛的得

给我留下,陪我说说话、下下棋。”

“好!~~~”子秋急急地答道,却陡然觉得没有问明雨堂的意思,心中十分地异样,转头看他--

雨堂避了他的视线,幽怨地对着灵虚子说道:“好,我答应你。”

灵虚子马上操起袖子,露出瘦细的手,一挥:“跟我来。”他蹦着往谷中跑,子秋雨堂跟着,来到一口古井旁。

灵虚子围着古井顺时针走了三圈,然后站定在南向上,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各路信使神仙快显灵!”只见井中

一泓清水上扬,集结在半空中,竟成了圆球模样,清亮,透明,闪着蓝幽幽的光。

子秋和雨堂定睛一看:那水球中竟有人影图象,分明是个怀抱琵琶半遮面,对坐尤唱红豆曲的俊俏少年,那少年枯坐在一片青

蓝的湖水旁,戚戚的眼眸,无限的相思,身旁是个牧羊的青年,盘腿坐着,倾听他的琵琶,那成群的白色绵羊静静地伫立,仿

佛已经被那琵琶声的哀怨所感染,倦倦的,对青草和绿水没了兴致。子秋雨堂两人正仔细关注时,却见水球中一道水花,整个

影象消失了。

灵虚子大叫道:“哎呦,又看到一个帅哥,还没看够呢,就信号不行了。看来最近那些当信使的神仙都犯懒,没一会儿就断线

。要是我去当,绝对会尽忠职守,一千年、一万年地努力工作下去的--”他挥舞着双臂,愤愤然,跳着,叫着。

子秋忙上前行礼道:“灵虚子道长,不知还能看到刚才的影象么?”

灵虚子说道:“不行啦。不过,凭我多年云游的经验,我知道那个地方其实就是离这儿不远、往东南方向去、四五天脚程的青

海湖。呵呵,蓝眼睛的帅哥,加油呦!”

子秋一听,急急地要走。突然,他回头望了雨堂一眼,竟是恋恋不舍的样子。雨堂抬起头,碎紫的瞳子暗暗的火,一脸戚戚的

神色,唇儿欲开又合……

“哼,我最看不惯儿女情长啦,你再不走,我可要下逐客令啦。”灵虚子一挥手,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根扫把。

子秋咬咬牙,说道:“雨堂,在这儿等我,我会带着春生回来找你的!”他一跺脚,断然地走了。

雨堂望着他青衫潇飞、长发猎猎的背影,那宽阔的肩膀,圆细的腰围,瘦高矫健却不会回头的身姿,淡淡然成为沙漠中青黄的

一点,陡然间,千万中滋味涌上舌间,一时中哪得品味,只觉得异样的涩,异样的辛,脸上竟冷冷的湿了……

灵虚子轻轻地移动脚步,要回小屋,雨堂转头恨恨地问他:“为什么要把我留下?”

灵虚子背对着他,缓缓地说道:“孩子,当白子秋找到范春生的时候,你站在旁边,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雨堂楞了,缓缓地坐倒,在一片洁白无暇的玫瑰花丛中,颓然的,坐倒……

呆了半晌,雨堂从怀中取出那细细珍藏的蓝色玫瑰,那是龙先生的祝福和嘱托,那蓝幽幽的光泽,浓霏霏的馥郁,依然没有改

变,只是,只是那双有着同样颜色的眼睛的人,已经不在身边。

“这就是结局么?爱过,然后因为不得已的缘故而分开,没有遗憾么?”雨堂兀自捉摸心中的滋味:“有,有遗憾!”

“爱一个人,即使他不爱我,我也会为他做一切事!因为我爱他,只要我爱他,这就足够了。”耳边依稀是火凤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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